田口同志的伤感




  (田口说:“谁都会有无意中吹起口哨来的情况,甚至还不知道吹的是什么曲子。而且,吹着吹着才想起原来是那个曲子。那种曲子一定是忘记了,但它却一直奇怪地跟遗留在心灵深处的回忆伴随在一起。”有这样的情况:有些歌曲与回忆具有某种联系,有些歌曲则并非如此,它很奇怪地会带来与其本身毫不相干的场面。

  “至少,在浅雪融化之前……”

  田口说,他一听到这支歌曲,或者用口哨一吹这个曲子,就会想起初春的夜晚,拖着睏倦的身子,紧依着姐姐走在寒冷的海角那铁路线上的情景。由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他是刚才边铺被子,边哼这个曲子的。“那时才十岁左右哪……”田口说着把烟灰缸拖到枕头边,就俯躺在被子上。)

  姐姐在女子中学读书。按我家的情况,姐姐是无法上学的,但有人接济了我们一点。即使如此,姐姐也还是在困苦中求学。因此,一到秋天杂粮上市的季节,姐姐放学回来就到出口青豌豆的手工选豆工场去劳动。这段时间,她正好赶上上夜班。

  工场一般在沿江马路仓库的二楼。那些临时工的妻子,带着上不起小学的女孩来劳动。连厕所也不上,整整劳动一天,才挣得七、八角钱。但这还是熟练工人,一般人充其量不过五、六角钱。要是加夜班,做到八、九点钟,就可挣到一元钱。也有女工在夜班结束后,不得不在杂粮堆得很高的仓库角落里卖淫。

  姐姐从四点左右劳动到九点,可挣四、五角钱。象姐姐一样到那种地方去劳动的女孩子,可以说一个也没有。可是姐姐并没有显露不高兴的神色。她曾经说,她和那些能无忧无虑地上学去的人不一样。

  我家附近有家“火山灰公司”。我们经常提着铅桶,到那工厂后边去,从废弃的煤碴堆中拾焦炭回来。一到冬天,它便代替木炭使用。焦炭放在四周打了很多洞的铅桶里,就成了炉子啦。焦炭燃烧时产生紫色的火焰。不用说,没有装烟囱之类的东西,因此弄得家里烟雾腾腾,熏得鼻孔阵阵作痛。父亲被烟熏得眼角也烂了,但这总比挨冻好受些。听人说,要趁没有人拣的时候去较好,因此,姐姐出去比别人都早。待她回到家里,满头是一片雪白的煤碴灰。我也曾在这样一位姐姐的影响下,去拣过焦炭。

  那一年,小樽 [1] 近海获得了五年来从未有过的鲱鱼大丰收,港口热闹非凡。在北海道,鲱鱼丰收还是歉收,市面及风气就大不相同。装卸鲱鱼,只要一背上鱼篓,即使是女的,一天也能挣二、三元钱。倘若有剖鱼技术的,那挣的钱就更多了。而且,人手再多也不嫌多。因为,必须在二、三天内,把装进“筐子”的成千上万担的鲱鱼卸完,处理好。

  但是,姐姐就是没说要到那儿去。

  “一天能挣两元钱呐!真不知可帮家里多少忙啊。”母亲几次三番这么说。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不愿意……因为……”姐姐从来没有这样回绝过。

  “即使星期天去一天,也能挣得一个月的钱呢!……”

  “就因为是星期天嘛……”姐姐难以启口似地说。

  “就因为是星期天?”

  “…………。”姐姐一声不响地瞅着母亲。——后来,她吞吞吐吐地说:“市区里的人都要出来玩儿……再说……”然而,话到这儿塞住了。

  “再说……是不是?学校里的那些朋友……!”

  母亲被姐姐那么一说,不由得看了姐姐一眼。

  “…………!”

  姐姐之所以不愿意去干背鱼篓的活儿,也许并不奇怪。别看姐姐那个样子,她的“虛荣心”可强了。我不知道能否把它叫作一般所谓的虚荣心。姐姐因为自己的家处在偏僻的近郊,且又肮脏,所以从来不带女子中学的同学到家里来玩。我们家的房子风稍微大一点,就会摇摇晃晃,因此在屋后撑着“支柱”。这间屋没有天花板,可以直接看到屋梁,一下雨,屋顶就漏雨。由于土地潮湿,地板又低,一下雨,铺席就会粘脚,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贴在板壁上的帆布片和席子,因雨雪的渗透而变得发白了,一碰就纷纷剥落下来。

  春天一到,市区里的人们就要到这近海的郊外来散步。如果发现其中有学校里的朋友,姐姐就躲进家里再也不出来了。——她就是有这种脾气。

  不言而喻,鲱鱼获得大丰收的时节,小樽的职员啦,学生啦,诸如此类的人们就会利用星期天来参观鲱鱼场。让这些人看见身穿白底花纹的厚衣服,脚扎绑腿,手巾包着脸颊,背着鱼篓的那副神态,这对姐姐来说恐怕是不能忍受的。

  然而,姐姐最终还是去了。她紧紧地咬着薄嘴唇。那天,我也跟在姐姐后面去了。


  *  *  *



  一直延伸到海岸的秃山,把熊碓村和小樽分割了开来。

  绕过那险恶的悬崖下的崎岖道路,就可以一眼望见海滨微微弯曲的渔村。房子沿着紧靠它背后的山麓,稀稀拉拉地伸展到前面的海角。两条钢轨穿过这海与山麓之间的狭小空间。村里人都把铁路当做走道。因此,火车总是一边拉响汽笛,一边从屋檐边开过。——前面海角的拐角处,倏地升起一缕白烟。白烟沿着山麓,滑雪似地穿过家家户户,一溜烟向这边飞驰而来。一过村子中心,立刻就能听到“嘎嗒嘎嗒”的响声。

  平时是偏僻的渔村,但是,由于大群鲱鱼的来临,沿海一带混浊得发白,大量海鸥贴着海面盘旋,发出象婴孩哭泣似的啼叫声,洋面上挤满了使用“建网”和“刺网”的大小渔船,海滨上插了很多红白相间的飘带旗,这是渔业丰收旗。

  这天是星期天,再加上一早就天气晴朗,因此,不仅从小樽,而且连札幌 [2] 也来了很多人。抵达小樽筑港站和朝里站的任何一次列车,都挤满了旅客。这一带难得看见的市区里的人们,从车站到海滨络绎不绝。而且,这时恰恰又是人们在北海道熬过半年多漫长的冬天之后,开始能够沐浴到明媚的户外阳光的时刻。

  姐姐背着鱼篓,从头到脸严严实实地包着手巾,使谁都认不出来。我就在姐姐工作场所附近玩儿。每当城里有漂亮的女人来到时,跟姐姐一起劳动的妇女们就尽往那边看,没完没了地议论她们的衣服和发型。但是,姐姐竭力不去看她们。

  舢板上搭了往返两块“跳板”。鲱鱼装进鱼篓后,人们由一块跳板将鱼卸到岸上,从另一块跳板回到船上。

  人们象车轮似地反复进行着这样的劳动。每当用“小捞网”捞起鲱鱼时,鲜鱼的鱼鳞闪耀着银光。

  一对穿着阔绰的夫妇,带着肩挂双筒望远镜,身穿海军服的孩子来这儿游览。那孩子拉着他母亲的手,站在中间。我被那男孩身上从未见过的西服吸引住了,对那双筒望远镜也感到稀奇,于是,就不知不觉地靠近了他们——那男孩发觉我正在靠近他。当我们两人的目光相遇时,那男孩突然皱了皱眉头,于是仿佛拉了拉他母亲的手。他母亲正在观看那边背鱼篓的活儿,这下却象在问他:“哎,什么?”然后,把视线投向我这边。我好象做了什么坏事似地,往后退了。

  “到这儿来!”

  突然,姐姐从背后戳了我一下,她带着严峻的脸色站在那里。

  我顺从地坐到姐姐放着工具的沙滩上,心里感到分外寂寞。

  那里也站着很多人。

  “好象看戏似的……,啥事儿那么有趣?”姐姐轻声说。可是她不敢抬起头来看那些人。

  在我背后不远,好象并肩站着一对青年男女。斜眼望去,只见女的那身淡紫色和服的下摆,雪白的分趾袜子,足有两、三寸厚的草屐,以及男的那条毕挺的裤子和棕色皮鞋,不停地挥动着的手杖。我没有转过脸去,偷偷地看着他们。

  “虽然是些女的,可真会劳动。”“你也打扮成那个样子,去背一篓试试,怎么样?”“请吧,这么说,你先试试……”说着,他们俩就大笑起来。

  这两人也引起了背鱼篓的人们的注意。当他们从我们面前经过的时候,那些临时工谁都要将视线越过我的头顶,朝他们投以一瞥。

  只有姐姐却不这样。

  不久,这两个人回去了。我依然坐在那里,听着踏在沙滩上渐渐向远处走去的声音,然后才放心地回头看他们。这吋,我想起以前唯一看到过的一次电影。我觉得,她就是我第一次看到的电影里的美丽女郎,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女人。直到他们消失在拐角以后,我才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不料,正好与姐姐打了个照面。原来,姐姐也在看他们呢!我看到的是一身沾满鱼鳞的白底花纹厚衣服,脚穿草鞋的姐姐,看上去她就象个男子,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讨厌起姐姐来了。

  我到别处去一直玩到中午。回来时,背鱼篓的人们围成了一堆,坐在那里正在吃沾着黄豆粉的饭团,这是卸鲱鱼时附带供应的中饭。我也从姐姐那儿分一点来吃。

  “哎,学校的同学毕竟来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觉得不好意思,只管低头朝下看,幸亏她没发觉就走过去了……。”

  我一边吃饭,一边静静地听着。

  “象这种地方啊!……”说着,姐姐害臊似地把“黄豆粉饭团”举到眼前。

  “不过,没有办法啊……”她习惯地咬紧了下唇。


  *  *  *



  我也有工作做了。用“小捞网”把鲱鱼装到鱼篓里去的时候,鲱鱼常常要从舢板上落到海里去。我的工作就是用长竹竿把它们捞上来。一天总可以捞二、三十条。

  一过中午,游人又多起来了。城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东一堆西一堆地站着观看我们劳动。

  “那个女的挺不错!”

  这是两、三个公司职员模样的男青年。

  “是‘乡村美女’吗?”

  另一个笑了笑问道:“哪个?哪个?”

  “就是那一个。”开头那个人说,“现在来了,那第三个……”

  我无意中朝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第三个人是我姐姐。

  姐姐似乎也有些知道了,她羞得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喂,算了吧!”其中一个人说。

  “真可怜……”

  “不,她倒以为是光荣呢!”

  两个人先走开了。

  “再来一次。”

  另一个人说着就等待姐姐回来时再经过他面前。背着鱼篓,姐姐脸一直红到耳根。当她走过他的面前之后,他就“春天到啦!春天到啦!”地说着便跟那伙人走了。走到远处,还回过头来往这儿瞧。待他们走了之后,姐姐才抬起头来,朝那儿瞅了一眼。看到这种情景,尽管我是个孩子,心里也觉得有说不出的滋味。

  姐姐只解下一边的空篓背带,从队伍中跑了出来。

  “我的大腿真疼……连脚也抬不起来,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卸鱼场在铁路对面。从舢板到那儿,有一个相当大的坡度。背鱼篓的人们弯着腰,排成一队,利用反作用力,“哎哟哎哟”地哼着往那儿爬上去。姐姐好象用袖管擦过脸上的汗水,只见那鲱鱼鱼鳞好比细碎的锡纸,粘在她绯红的脸颊上。

  “姑娘,你真可爱,给你少装一点吧。”

  用“小捞网”把鲱鱼装进鱼篓里去的渔夫,一般要装足三网,对年轻女子,他就浅浅地装两网半。

  “嘿。”渔夫托起鱼篓的底部帮她站起来。

  临时工婆娘们知道了之后,就怒气冲冲地说:

  “你这个色鬼!”

  渔夫听了,那片黝黑的脸笑开了。

  “臭老太婆,噜苏些什么!你不也有过年轻的时候嘛!”

  姐姐就这样得到了一些帮助。但即便如此,仍然是很吃力的。

  “姑娘,你住在哪里?鲱鱼场工作结束之后,我上你那儿去玩。”

  渔夫一边装鱼,一边开着玩笑。然而姐姐对此却无可奈何。

  “我铺好了床等你呀!”

  在同样年龄的女孩子当中,也有人会用这样的口气回答。

  那一天,我终于跟别人打架了。

  捞鲱鱼的伙伴都是“临时工”的孩子。我们把衣服卷到腹部,在还冰冷的海水里,用竹竿把落到海里的鲱鱼拨过来。不过,跟我打架的人不是这些伙伴。

  事情发生在工作快结束的时候。一个穿着西式服装的女孩子来到我们这儿跟我搭讪。我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因为我从来没有跟这样的人说过话。

  “这鱼不花钱就可以拿回去吗?”那女孩子问道。

  我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示意。那女孩子蹲下来,用手指揿我提着的鲱鱼。我紧张得连气都透不过来似的。

  “给你一条吧……”

  我鼓起勇气说。话一说完,就羞得面红耳赤。

  女孩子似乎很高兴。但是,对于我递给她的鲱鱼,她想伸手来拿,又不敢拿,显出犹豫不决的样子。

  “傻瓜!别拿这种东西!”

  瞧那模样,好象是女孩子的哥哥。

  “那是捡来的,脏死了!”

  他拽起女孩子的胳臂就走。

  我一时感到难堪,火冒三丈,那只将绳子串着的鲱鱼递过去的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追到那男孩后边,用那条鲱鱼,从后面横打过去,打得那男孩从脸颊直到肩膀满是碎鱼白,我手里拎着的那条鲱鱼也打了个转,自己则气势汹汹地喘着粗气。

  “打!打!”伙伴们从后边给我鼓气。

  男孩哇哇地哭着逃走了。女孩子在石子路上跑不快,被她哥哥牵着跑。她也哭起来了。

  女孩子象受到什么威胁似地频频往回看,我一看到她那张惊骇而哭歪了的脸,猛地清醒过来。

  “干了些什么啦?……你呀,真是……”

  我一回来,姐姐捅了我的脑袋这么说。可这时,我对姐姐感到格外亲切。待我平静下来,就眼泪盈眶了。

  我撒骄似地偎依在姐姐身边,用姐姐满是鱼鳞的腥臭的围裙擦眼泪……

  即使一天劳动结束以后,姐姐还是认为让人家看见是丢脸的,因此不到天黑,就不肯回家。

  满载着游客的火车,正在上小坡,所以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绕海角的阴影面驶去。当它绕过最远处的海角的时候,可以再一次看到那一长列窗子明净的列车。出海的船上点着灯火,灯光映照在漆黑的海面上,拖着长长的尾巴。铁路高于海岸,是用混凝土筑成的。因此,出海船上时断时续的讲话声和划水声,听来仿佛就在眼前。海浪啪哒啪哒地冲刷着混凝土的底脚,空中劲吹着春寒料峭的夜风。

  我把疲劳,睏倦的身体半靠着姐姐,沿铁路线回去。我一言不发,情绪很坏。海鸥在黑魆魆的海洋上空突然发出婴孩般的啼叫声,更使人感到寂寞。

  归途中,遇上迎面而来的渔场的渔民们。“哟,美人儿!”他们从黑暗中往往用这类话搭讪着擦肩而过。

  每逢这种时候,姐姐总是紧握着我的手。……姐姐也累了。但她好象回想起来似地,不时谈起市区里的漂亮女人。还这样说:“不过,我们的好日子也会来的,只要一声不响地埋头苦干就行了。”姐姐一直是这么想的。大概是因为有了这个想法,姐姐才拼命干活的。

  姐姐到后来沉默不语了。于是,耳朵里只听得两个人走在枕木上步调一致的脚步声。我时常被枕木绊得身体差点儿往前扑倒。原来,我睡着了。每当这种时刻,我总是被姐姐拖曳着回去。

  一绕过熊碓村和小樽交界处的海角,寒风骤然迎面吹来。但是已能看见小樽的灯火在眼下闪烁。我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姐姐,真好看!……”

  我情不自禁地说。

  可是,姐姐似乎只是抬了抬头。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她好象在哭。


  *  *  *



  (“就是这么点儿事情。”——末了,田口这样说。“可是,怪得很,这一天的事,却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田口咧了咧嘴说。

  “那跟‘至少在浅雪融化之前’有什么关系呢?”

  经我一问,他就说:“不清楚。——一定是当时流行的歌曲吧。可这个……怎么说呢……”

  这一天,我跟田口真可说是“久别重逢”。田口因“四•一六事件” [3] ,在“别墅” [4] 里呆了四个月。后来带了徒刑两年,缓刑五年的“头衔”出来了。由于身体不好,他准备在我这儿呆一段时间。

  田口的姐姐历尽艰辛,从女子中学毕业后,就到富良野的小学校去工作。她从那儿把绝大部分的工资寄回家里。田口说她姐姐做事就是这样。田口还经常讲起她这位姐姐很关心弟弟。他上小学的时候,碰到风雪天的早晨,姐姐总是站在前头,给弟弟挡风,踏出一条雪路送弟弟上学。

  田口是靠姐姐资助的钱才从中学毕业,进入医科专门学校的。当然,现在田口已把医学丢在一边了。但是按照在贫困中长大的姐姐的想法,医生挣钱最多,因此才把田口送到那个学校里去的。

  这位可怜的姐姐在那儿谈起恋爱来了,可是结局极为不幸。听说对方是大学毕业生、地主的儿子。后来,我不知从哪里听说她的神经有点不正常了。而且就在那第二年吧,她就投身到可怕的空知河里去了。尸体始终没有打捞上来。

  田口与我十分亲近,可是关于他姐姐的死,他却闭口不谈。象今天这样的谈话,简直是绝无仅有的。田口的姐姐这样的人,总觉得是个孤独的人。不过,由于上述原因,详细情况我却一点也不知道。考虑到他的心情。我就不打算问他了。

  然而,马上又是捕鲱鱼的春天了。莫非田口又在怀念他的姐姐了呢?)




[1] 小樽:北海道西部的港口城市。

[2] 札幌:位于北海道的西部,是北海道的首府。

[3] 四•一六事件:指一九二九年四月十六日,日本全国规模的逮捕日本共产党人事件。

[4] 别墅:这里暗喻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