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此地者,此信务必一读。

  小君的爸爸用**磨锉刀的时候,转得飞快的砂轮飞出了一块,打在他的胸口上,把他打倒了,于是被工人们抬回家来。医生说伤口要用冰冰着。可是他们家买不起冰,小君的妈妈就一次又一次地到一里开外的井边去打水。那口井里的水是最清凉的。小君的妈妈一个劲地哭,还抱怨说,为什么现在不是冬天呢?

  爸爸也哭了。小君问他:“是不是胸口痛?”他摇头说:“不是。”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是不是胸口痛?”他不作声,闭上了眼睛,然后他说:“胸口算不了什么。”一边瞧着小君的脸,一次又一次偷偷地擦眼泪。

  妈妈也瘦了,眼睛洼了进去,还直掉头发。大家都饿啦。整个房子里都泛着潮气,一走动,脚底就跟铺席粘在一起。厂里的人到家来,都说“臭死啦,臭死啦”的,那也是开头的那几天,后来,厂里的人就逐渐不来了。小君爸爸临死的时候,大伙儿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爸爸躺了半年,临到家里已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也就死了。

  可是,妈妈打第二天起也躺倒了。她比死去的小君爸爸还要瘦,头发也掉了,起不了床。工厂虽然给了一点钱,可是不够呀。因此,她们就搬到东歪西倒、又大又旧的房子的三楼尽上边的小屋里去住了。上一次楼,得在半途中歇上几次,喘喘气儿。那幢房子里乱哄哄住满了好几十口子,闹得厉害。有时候半夜里打起架来,房子就左右摇晃。

  小君妈妈卧床不起,眼窝深陷,她的被子随着她的呼吸而起伏,可是看着看着,这种起伏也越来越小了。有一天,妈妈对小君说,每天夜里要是醒了,就把妈妈推醒,因为,说不定妈妈睡着睡着就死了。从那以后,小君只要半夜一醒,就悄悄把手伸过去,推推妈妈,她浑身哆嗦,害怕得要命。等妈妈在黑暗里出了声,她这才放了心,知道没有死。于是小君就放心地翻个身,踏着腿睡了。每天都是这样。

  可是,一天天下去,小君的妈妈不那么马上就回答了,每夜每夜把妈妈摇醒来,小君觉得出妈妈的身子越来越瘦得皮包骨头了。好不容易把她摇醒,她长长地叹口气说,妈妈活不了几天了。

  有一天夜里,小君不知为什么突然惊醒,她急忙把手伸到妈妈那边去,夜里不敢发出声音来,所以只是用手摇晃着妈妈;可是妈妈怎么也不醒过来。小君还是默不作声地用力摇了一会儿,越摇越厉害。最后小君就喊出声来:“妈妈,妈妈……”声音在黑夜里回荡,妈妈就是一动也不动。

  小君突然“啊呀”地尖声一叫,跳起来就往外跑,踩错了地方,发出很大的声音,从深夜的高高的楼梯上滚下去了。原来,小君的妈妈已经死了。

  这样就只剩下小君和她的弟弟妹妹了。她从楼梯上滚下去,碰伤了要害的地方,所以也起不来了。那幢房子里的人凑合在一起,要想法子替小君的妈妈办葬礼。那幢房子里住的都是穷人,他们说,穷苦人要是大伙儿不联合在一起,那才是可怜呢。

  可是,守灵的那天夜里,守灵的人深夜醒来一看,本来供在灵前的东西一件也不剩,都不见了。这下子大家就闹开啦;看样子不象猫或老鼠干的事情——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也在守灵。我无意中走进了隔壁小君睡的那间屋子,把我吓得在那里站住了。我的天呀,怎么干得出这种事!小君和她的弟弟妹妹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给自己死了的妈妈上供的那些东西呢。我不由地惊叫起来,于是,大伙儿都跑进来了,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了?”那时,我不管怎样也觉得小君这群孩子,简直象一群张着血盆大口的可怕的魔鬼。

  大家追问小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君脸色发青,一声不吭,接着就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面哭着,小君说了真情。原来小君这些孩子们,自从妈妈死的四五天以前起,就什么也没有下肚,饿得头晕目眩,软弱无力,瘫软地躺着。很长时期没有看见吃的东西,忽然间看到了上供的那些东西,那简直是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两眼冒金星,再说,弟弟妹妹们也都小,所以虽然感到这样做对不起妈妈,但还是趁着没人瞧见,大伙儿什么也顾不得就把上供的东西吃光了。

  大杂院里的人们听了这番话,没有一个不同情得掉眼泪的。

  现在,小君也活不了几天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常常对我这样说,咱们这些穷人,都是这样,爸爸死了,妈妈死了,自己也得跟着死,这是怎么回事呢!假如身体能复元,希望能成为****,*着**,到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