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十月革命前后苏联文学流派

未来主义

В.马雅科夫斯基


  编者按:本文译自《简明文学百科全书》第8卷,苏联百科全书出版社,莫斯科,1975年版,第166-170页。翻译时略去了其中有关西欧和乌克兰的部分。


  未来主义(意大利文futurismo,源出拉丁文futurum——未来)是二十世纪十至二十年代初先锋派艺术流派,在意大利(未来主义的故乡)和俄国获得最充分的发展,但在俄国,未来派的思想倾向有所不同乃至相反,这一流派在其它欧洲国家如德、英、法、波等国亦有拥护者。

  ……

  俄国未来主义作为一个文学运动,开始于谢维里亚宁(彼得堡)的《自我未来主义序幕》(1911)和“希列亚派”、后称立体未来派诗人(莫斯科)的诗集《给社会趣味一记耳光》(1913)。未来主义运动不曾有过统一的中心和纲领,它是由一些相互竞赛的团体组成的。彼得堡的自我未来派(谢维里亚宁、伊格纳季耶夫、奥利姆波夫、格涅多夫等)团结在彼得堡喉舌出版社(出了诗集《悬崖上的鹰》(1912);《献给美少年阿多尼斯的礼品》、《蜜饯》、《永恒》等等)的周围。一九一三年,他的的临时同盟者——莫斯科的自我未来派舍尔舍涅维奇、赫里桑弗(扎克)、鲍利沙科夫、伊弗涅夫、拉夫列尼约夫等创办了诗歌顶楼出版社(出了诗集《预展日》(1913);《瘟疫盛行时的筵席》(1913);《思维健全的火葬场》)。早期未来主义最积极的派别是“希列亚派”(Д.布尔柳克和Н.布尔柳克兄弟、赫列勃尼科夫、马雅可夫斯基、卡缅斯基、克鲁乔内赫、利弗希茨),他们在《垂死的月亮》、《塞子》、《马奶》等未来派的诗画集里,宣布了自己的信条。在彼得堡活动的,又耶乌厄(Еуы)出版社和仙鹤出版社(出版者马丘申),前者出版了克鲁乔内赫和赫列勃尼科夫的“手抄本”,后者试图把未来派中最有才干的和最急进的力量团结起来。在一九一三——一九一四年间,莫斯科出现了一个叫做“离心机”的中间团体(阿克肖诺夫、鲍勃罗夫、帕斯捷尔纳克、阿谢耶夫等)。未来主义从一九一四年开始在外省传播(布尔柳先、马雅可夫斯基、卡缅斯基、谢维里亚宁于一九一三——一九一四年间周游俄国各城市对此起了促进作用):在敖德萨出版了诗集《云里的汽车声》,《银色小号》;在哈尔科夫创办了抒情(Лпрень)出版社,诗人彼特尼科夫、鲍日达尔与它关系密切(阿谢耶夫也与它有某些联系);革命后,在梯弗里斯成立名为“四十一度”的未来派作家团体,成员为捷连季耶夫、兹达涅维奇、克鲁乔内赫。

  就其实质来说,俄国未来主义同意大利未来主义相一致的地方(否定传统文化、“希列亚派”的反唯美主义、马雅可夫斯基和舍尔舍涅维奇的都市主义的主调、布尔柳克的“电报式的句法结构”)并不多。值得注意的是,一九一四年马利涅蒂在俄国逗留期间,曾遇上了部分俄国未来派的捣乱。从俄国未来派身上可以明显看出强调语言艺术的民族特征的意图(赫列勃尼科夫的古斯拉夫-亚洲题材,卡缅斯基、阿谢耶夫和克鲁乔内赫的诗歌的民间创作色彩)。

  根据高尔基的说法,“俄国未来主义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伊戈尔·谢维里亚宁、马雅可夫斯基、布尔柳克、卡缅斯基”(《杂志的杂志》,1915年第1期,第3页)。高尔基注意到了这一运动的反资产阶级性质及其在美学上的革新。高尔基的见解与勃洛克一九一三年日记里的一段话相呼应:“就整个未来派来说,它或许是比阿克梅派更为重大的现象……未来派首先已经产生了伊戈尔·谢维里亚宁。我看赫列勃尼科夫恐怕是个重要人物。古罗值得注意。Д.布尔柳克这个人更厉害。这是一个比阿克梅派更加现实和更加有生命力的流派”(《勃洛克全集》第7卷,1963年版,第232页)。未来主义是在俄国新的民主运动不断高涨,同时知识界精神危机不断增长的形势下产生的,这就决定了这个流派内在的矛盾。未来派在反对消除个性差异的雷同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同时,试图捍卫人对于自己的严整性、自然性及“个人的”创作的权刊。然而对“自然的”人的捍卫,在宣言里和在实践中往往变成了宣传妄自尊大的个人主义和否定文化与道德传统的说教。根据勃洛克的看法,未来派在美学上的无政府主义的造反行为是由历史条件决定的:“……俄国未来主义是描绘战争和革命时代向我们显示的那些可怕漫画和荒诞故事的预言家和先驱”(《勃洛克全集》第6卷,1962年版,第181页)。

  从未来主义对诗歌词语的理解,可以引伸出它显著的极端化文学体系的审美特点.他们把诗歌词汇与物混为一谈,放进物质事实的范围。未来派的词语常常被用来改造现实(马雅可夫斯基)。而这一原则往往走向自己的反面,可能作为改造自然语言的要求出现(因为语言的基本成分与被表示的事物是相混淆的)。于是语言结构便遭到了种种破坏,直至使用超理性语。赫列勃尼科夫对语言的改造同社会平均主义的空想目标相呼应:“超理性语是处在萌芽时期的未来世界的语言。只有它才能把人们沟通起来”(《赫列勃尼科夫全集》第5卷,1933年版,第236页)。

  俄国未来主义在把词语符号最好的一面加以物化从而拒绝把语言符号看作传送文化传统的手段的同时,只从其物质的表现上去观察过去,亦即把过去看成现在的空间的片断。未来派认为,依靠改变物的形式以及相应地改变合法化的艺术标准来克服作为空间的物理时间是可能的。诗人被规定充当“专家”、“发明者”的角色;他应当力求造出事先一无所知的——“困难的”——文字结构。

  如果说象征主义把现实划分成本质和外表,让人们去观察日常生活的固定成分,那么未来主义所描写的则是外界环境不断变化的情况,由此产生了未来派最初的印象主义的声明。未来主义抛弃了二元论观念,并破坏了象征主义所规定的现象的价值等级。对未来主义来说不存在美学的禁区;它偏重于表现在艺术实践中还没有被触及到的现实(反唯美主义)。不久前刚刚深入于日常生活的,基本上是城市的物质文化(都市主义)的客观事物,引起了诗歌的兴趣,然而另一些做法与此展开了竞争,这就是诗人试图赋予文化以外的东西以重要意义(例如克鲁乔内赫对儿童创作的美化)。反美学的立场使未来主义同与它差不多同时产生的以承袭传统文化样式为目标的阿克梅主义对立起来。抹杀美学因素与实际事实之间的界限的结果,使得与幻想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的文献材料能进入本文之中。然而不仅创作是现实的继续——文学生活租创作活动也具庸相同的意义,这种文学生活又是以对礼节的节日戏谑式的轻视(冒犯)为标志的。

  文学的未来主义以可感觉的客观现实为目的,这就把它引向写生、版画、宣传画、杂技和电影(电影语言由于不能进入公认的艺术等级因而具有更大的迷惑力)。语言符号的外部的、可见的形式,与诗歌的意义发生联系(花样诗、石版印刷品、发挥作者手迹及活版铅字体在美学上的效果)。

  否定词意具有独立的性质,转变为用少数几种表达结构负担起更多的语义学的任务(从而出现大量拟声词,“诗的词源学”,“词的内部变格”)。从诗句中排除了口语与书面语的形式成分(取消标点符号,运用动词不定式)。推行“自在的词”的理论——诗歌的语言独立自主的理论。撇开新的实际事物的产生而革新词(诗的新词)。诗的语言同实际交际手段脱节,导致对散文的忽视(有一些例外,如古罗、赫列勃尼科夫、卡缅斯基的“诗”的散文)。

  未来主义各个相互竞赛的团体的划分,部分地是同体裁题材的划分相吻合的:自我未来主义叫“诗歌’(Позза)[1],立体未来主义叫“作品”(Вещь)。与自我未来主义及其超社会性(特别是谢维里亚宁)不同,立体未来主义在推崇社会活动的诗歌时,采用以演说家的激情和面对一个现实的人或一群听众为基础的体裁(马雅可夫斯基)。赫列勃尼科夫的独树一帜的幻想长诗,促使被象征主义所忽视的史诗形式的复兴。现代题材是未来派的总的主题,尽管有些未来派也采用不同的方法来写过去多神教和中世纪的主题。未来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注重现代生活,在马雅可夫斯基、赫列勃尼科夫以及阿谢耶夫的反战作品中具有强烈的政治色彩。

  十月革命使得未来主义运动进行了改组。多数未来派接受了革命,参加了新政权创立的政治鼓动工作,其中突出的要数马雅可夫斯基。团结在《公社艺术报》(1918年12月-1919年4月,彼得格勒)和《创作》杂志(1920-1921年,符拉迪沃斯托克,隶属“创作”文学小组)以及《远东电讯报》(1921-1922年,赤塔)的周围的未来派,表现了最大的政治积极性。在这些报刊工作的有楚扎克、阿雷莫夫、特列季亚科夫、阿谢耶夫等。卢那察尔斯基曾发表文章,反对彼得格勒未来派既代表一定的学派,同时又代表政权讲话的企图。未来派自称“国家艺术”的做法,他们在革命时期对待过去文化的变本加厉的虚无主义态度,在俄共(布)中央《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协会》的信(1920)中,在列宁就出版马雅可夫斯基的长诗《一亿五千万》写给卢那察尔斯基及波克罗夫斯基的便笺中受到批判。未来主义的历史结束于二十年代初。未来派的某些倾向曾受到新的文学团体的拥护(其中包括意象派,奥贝里乌派[2])。参加未来派的各团体的许多诗人组成列夫(左翼艺术阵线),在《列夫》杂志工作它的早期理论得到了改造,这种改造旨在赋予文学以实际的意义(纪实,“建设生活”论和“社会订货”论,主采用宣传鼓动和实用的诗歌体裁等)。“列夫”与“形式主义学派”相联系。这些在未来主义范围内开始创作的作家的个人演变,使其中一部分人明显地背离了他们的早期创作(主要是马雅可夫斯基,还有阿谢耶夫):而使另外一些作家完全越出了由过去的未来派所规定的组织界线(利弗希茨、帕斯捷尔纳克、拉甫列厄约夫)。

  ……

张静云 译





[1] Позза,未来派制造的新词。

[2] 即真实艺术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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