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志愿军——在西班牙与法西斯作战的经历


  本书作者目前的通讯处是匹兹堡阿勒根郡立监狱,他住在有着灰色高围墙和花岗岩石城垛的一所地牢里面。钢铁大王和煤油大王竟把这所地牢当做我们时代一位工人阶级领袖的正式的家。
  美国劳工史上充满了英勇无比的男男女女,他们不辞一切地献出他们的一生,去改善他们的阶级兄弟的生活。一些光辉的城市冠上他们的名字的这一天终将来到的,其中一个杰出的名字将是史迪夫·奈尔逊。
  因为奈尔逊正是那样的一个人,暴君们便判处他在监狱的围墙里面度过他的余年。单是为了他藏有触犯当局的书籍,他们便强行把他判决了一个史无前例的二十年徒刑。残酷的法庭记录上是说明了这一点的。曾经有一个时期,宗教法庭为了那一种罪行把人们绑在火刑柱上烧死。今天,在宾夕法尼亚,那一种罪行的名称便叫做“危害治安”——危害治安,便要被监禁二十年,为的是藏有在匹兹堡公共图书馆的书架上也可以找到的书籍,这是一个图书馆员在审讯时作证说出的。
  这一个杰出的人曾经写过一本杰出的书。这本书中对人生和人类生活的深刻洞察力,是作为战斗的无产阶级之一员的作者所具有的特色,他对人类的热诚的关怀照耀着本书的每一页,像匹兹堡夜晚的炼铜炉中放射出来的光芒。
  在他的这本书付印的时候,他又站在被告席上,受到又一次的起诉,这一次诉状是宾夕法尼亚危害治安法案的联邦的翻版——史密斯法案。不仅如此,自从被捕以后,他就被剥夺了保释的权利,狱吏们把他投进黑暗的地窖——坚实的墙下面的地牢里,给他粗劣的食物。
  这是千真万确的死刑。史迪夫·奈尔逊已经五十岁了。当局预冀他的寿命在他的刑期服满以前就会告终。但是那些有迫害狂的人要使他们的预冀加倍地可靠,因此他们每天都在拷问他,以便保证他在二十年长期酷刑结束以前就会死去。我们正在目击一种政治暗杀的行为啊。
  美国人必须知道当局为什么决心要把这个人活埋掉,要阻止他在匹兹堡的街道上和在他所热爱的煤矿工人的盆地上走着。
  史迪夫·奈尔逊是工人阶级的儿子,他体现了工人阶级的力量。它具有你可以在矿坑口和炼钢炉前门人们中间所发现的那种直率的性格和淳朴的风度。他了解他们,他们也了解他,热爱他。他的坦白的眼睛笔直地望着你,并且像他写的这本书上所表现的一样,他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你。他的眼睛是阅尽沧桑、饱经忧患的一个人的眼睛。那双眼睛曾经看见过饥饿的儿童,曾经看见过在发生惨祸以后被人从矿坑里背出来的矿工,看见过从战斗的前线上被运回来的英雄们的受伤的躯体。那双眼睛更看见过把生命献出为纠正邪恶而斗争的那些男女们的英雄行为。这一个淳朴的人也是一个高傲的人,他所引以自傲的就是他的党,就是产生他的党的一个阶级。党赋与这位工人阶级领袖一种确信,使他深信劳动者必将胜利。这是使他沉着而又勇敢的一种认识,作为他沉着和勇敢的一个标志的,便是当他面临敌人时的那种无可比拟的微笑。这种确信是他对压迫人民的人们、那些监禁他的人们表现了无限的蔑视。他是具有沉静而厚重的力量的一个人。
  史迪夫·奈尔逊是经过一生苦斗才获得这种力量的。在他达到选举年龄以前,他就俨然是一个大人了。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在费列德尔菲亚的一个屠宰场里做工,推动沉重的大桶和三十尺高的框架上堆积的大块肉排;一失足就意味着受伤或死亡。他在这里第一次瞥见生活的真相:这些年都是他的大学时代。他追述在他旁边的一个工人,“一个三十五岁的老年人”,一天悄悄地对这个年轻人说,他“没有力气再做下去了,要是场主发现出来,就会把我解雇的”。于是史迪夫便替那个人爬上框架去(他一生都在替别人爬框架)。然而场主终于发现出来,把那个精疲力竭的工人解雇了。“这一天是圣诞节,一个仁慈的日子”, 奈尔逊追述道,回忆三十多年以前的这一个平凡的悲剧时,他的眼睛就黯淡起来。
  史迪夫,一个愤怒不平的年轻人,曾经在工业城费列德尔菲亚的街道上遛达着,诧异着,提出问题,寻求答案。这些答案是在钢铁、汽车和煤矿工业的城市中,在从同样艰苦的工作、发生出同样平凡的悲剧的年代里发现的。于是他做了工会会员,他花费无穷无尽的夜晚征求新会员到工会里面去。他逐渐确信工厂应当属于做工的人们,田地应当属于耕种的人们。
  一九二九年开始经济恐慌,那些饥饿的年头使他成为全国驰名的人物。作为失业工人的组织者,他的一生是循环不已的救济会议、被捕、在警察局中被拷打、以及被游行的工人们争取到把他从监狱中释出。他的勇敢的妻子玛格丽特叙述那些日子里一个独具特色的故事,她说:“我看见史迪夫在维尔凯斯——巴列地方和几百名矿工的妻子儿女们从煤矿公司的轧煤机那里走下山来。他们手里拿着空瓶,叫喊着‘我们要牛奶’。”于是矿工的家属们开始得到牛奶,得到成篮的救济品,而且,多半因为史迪夫所从属的党做出了辉煌的工作,失业保险已成为全国的一条法律了。他真是一个知道怎样获胜的汉子。
  接着发生了西班牙内战,这个匹兹堡人听到了马德里的呼喊。史迪夫和各国善良的人们一样,他为西班牙人民在一九三一年选举时选择了一个共和政府时欢欣不止。当选举结果揭晓时,波旁王朝的最后一个国王亚封索从王位上逃走了。反动和进步的潮水疯狂的打着漩涡转来转去。在一九三三年,封建贵族们爬回到王位上去,当一个叫做弗朗西斯科·弗朗哥的将军率领他的外国骑兵对徒手的阿斯都里亚矿工作战的时候,被赛凡提斯称作西班牙的“沉默的城市”的街道上染红了鲜血。成千成万的男女和儿童们被骑兵的马刀斩杀;三万人被投进入监狱。他们都是反对帝制和法西斯主义的各党派的人们。
  一九三六年七月,人民在一次伟大的选举胜利中奏了凯歌。人民阵线的政府是一切共和党——社会党、无政府党人和共产党人——的联合政府,他们同意为使西班牙实现民主改革的共同目标而撇开他们的歧见。
  豪富的贵族们否认人民投票,阴谋用武力和暴力推翻政府。他们的代表与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勾结,这两个人保证供给他们飞机、武器和金钱。于是他们在一九三六年七月一十九日发动了进攻。徒手的群众们涌到街道上去制止了卖国贼们的炮火。但墨索里尼把坦克和军队运来。希特勒的秃鹰机队、容克式机队和梅塞什米式机队飞过欧洲的天空到弗朗哥这边来。这是侵略,也是叛变。
  到了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全世界的保卫自由的战士们倾听了共和政府求援的呼喊。于是现代的拉菲德【Marquis de Lafayette 法国军人和政治家,曾经援助美国独立战争(1775-1783)——译者】们开始越过比利牛斯山脉,组成了国际纵队。他们来自三十一个国家,来自各大陆。他们代表了一切反法西斯的政党。他们人数虽少,但是他们却成为鼓舞全世界的一种巨大的道义力量。他们帮助人类警惕法西斯主义对各国(包括我们自己的国家在内)的和平与独立的威胁。这些志愿军在颇大的程度上铸成了反法西斯力量的团结,这种团结后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战胜了希特勒、墨索里尼和弗朗哥。
  这本书叙述史迪夫作为美国志愿军的领袖为当时西班牙合法政府、为政府军而战的生活。西班牙战争有许多永远不会湮没的光辉的故事,虽然许多善良的人们已经死去了。史迪夫·奈尔逊从一个普通的战士一跃而成为第十五纵队的中校,这一个纵队包括来自美国的三千人,其中有一千八百人已经在战争中牺牲了。共和政府尊崇这一位匹兹堡人:它在一九三六年马德里军事委员会出版的正式的第十五纵队史中有专章论述他。共和政府说:“在最危险的关头,奈尔逊总是冷静而沉着地做出榜样来提高军队的士气,使他们能够抵挡住最猛烈的炮火。”
  我是在有名的贝尔其特战役以后到前线去的。我听到战士们谈论史迪夫,那时候他已被法西斯匪徒的枪弹射伤了。他们叙述他的不骄不躁的英勇气概以及作为一个上级军官而坚持和他们同甘共苦的精神;而且我明白了为什么在那一次亚拉冈战役中,战斗剧烈的火线上此呼彼应地响彻着“莫让他们打到史迪夫”的呼喊声,我明白其中道理了。我听战士们说到他对他们的福利的不倦的关切,说到他忘我的精神,说到他以无穷尽的精力去了解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在炮火的闪光中,他们说到他的微笑、百折不挠的愉快情绪以及他对他们的信任,而他们也给他以同样的报答。
  他自己在那一次战争中的故事是一片历史,也是一篇文学作品。他的作品反应出他对生活、对生活中一切重大情节的卓越眼光:他用一个天生的小说家的艺术手腕再现了现实。书中的人物栩栩如生,一如他们先前生活、梦想、战斗和死亡的时候那样。他用一种惊人的简洁笔调写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一样的简单而明白。虽然这是人们在战争中的故事,但这也是一个关于伟大的爱、伟大的了解和对胜利的信心的故事,这一切渗透了全书。虽然西班牙已经在这个战斗中、这个战争中失败了,但作者知道西班牙最后一定会胜利的,为保卫西班牙而战的人们和牺牲的人们将要是胜利者。
  本书的读者们将会更容易了解史迪夫今天在匹兹堡斗争的史诗,将会体会到何以他在这些次审讯中表现出这样的力量。这个在贝尔其特作战的人英勇不屈地、单独地站在被告席上,而不得不做自己的辩护人:匹兹堡及其附近的七百个律师中没有一个人愿意担任他的辩护人,虽然他曾经向所有这些律师们都提出过请求。
  他是在一个创办类似民警团的地方组织“美国人与共产主义战斗”的审判官的面前受审的,这个组织在起诉以前久已要求逮捕奈尔逊了。对史迪夫起诉的主要证人是首席审判官的同僚,臭名远扬的政客迈克尔·默斯曼诺,在墨索里尼的大学里学过法学的一个人。这个主要证人本人就是同一个法院的审判官,他曾领导黑衫党之类的警察搜查奈尔逊的办公室,没收了市上出版的一切书籍和小册子。审讯是在一种鼓励人们动用私刑的煽动仇恨的气氛中进行的。钢铁大王和煤油大王所拥有的每一种报纸一版接一版地对被告实行种种怪诞不经的诽谤。
  事情还不止此。奈尔逊在一次严重的汽车出事以后受了重伤,躺在匹兹堡的一所医院里。就在审讯的前夕他还受到一个歹徒的殴打,那个歹徒手里挥舞着一支左轮手枪,大喊着他是审判官所创办的“美国人与共产主义战斗”组织的一员。奈尔逊的一只折断的腿还绑在石膏上,他很苦痛地从他的病床上站起,在一个病友的帮助之下夺下了袭击者的手枪。于是史迪夫在生病、发高烧的状态中受审去了。审判官拒绝把开庭日期延长一天,一小时,甚至一刻钟,使得被告不能够接见一个从纽约来考虑接受这个案件的律师。
  然而这位在贝尔其特作过战的匹兹堡人表现了如此的英勇和才能,使这一次审讯成为美国劳工史上值得纪念的一页。他知道他是代表美国工人、代表全人类以及代表和平的发言人。
  今天,在史密斯法案的起诉之下,他又和具有同样品质的匹兹堡工人阶级的其他四位领袖一同受审了。当局残忍地把史迪夫·奈尔逊从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手里夺去。我必须用我全身的力量呐喊:他们要杀害史迪夫的生命。只有你们的声音,人民的呼声,才可以把他救出来。我们所有的人,凡是要和平不要原子弹恐怖、要民主不要法西斯主义的人,都和他一同站在被告席上去。
  现在请读这一本书吧:请你亲自判断要被当局活活埋葬的这一个人的才能吧。


约瑟·诺尔斯
一九五三年二月十日 



【出版者附注:在二月二十日,当这本书付印的时候,史迪夫·奈尔逊已以二万美元保证金取保释放,宾夕法尼亚最高法院同意复审他的判决书。这一个胜利是全世界几千万人抗议争取来的。史密斯法案审讯于二月二十四日在匹兹堡开庭。和奈尔逊一同站在被告席上的是:参加过西班牙战争的另一位老战士伊尔温·魏斯曼;黑人领袖彭·卡里阿瑟斯;工人领袖威廉·艾伯森;《工人日报》记者詹姆斯·陶逊。这五个人都有被判五年徒刑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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