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孙家麒《蒋经国建立台湾特务系统秘辛》(1988)

第九章 蒋氏父子怎样陷害知识分子



  雷震先生以「包庇匪谍」的罪名,陷身缧绁之中,已经一年多了,在将来的历史记载上无疑地,这是「风波亭」以后的另一次「莫须有」冤狱!
  我和雷震先生并不相识,但由于职务关系,对于他的文章却读了不少,当然那时还是站在「蒋家」立场,戴着有色眼镜来看的,纵然如此,我也看不出他怎么会「包庇匪谍」,只觉得这人是一个硬汉,在那样四面楚歌的环境中,仍然不屈不挠为争自由民主而孤军奋斗,虽然彼此处于敌对立场,却也不禁对他起了几分同情,钦佩之心!
  据殷海光先生说:
  「……雷震先生是一个「最愚蠢的官僚政客」……在他人生的历程中,摆着两条可以在意选择的道路:第一条:……雷震先生从廿岁开始就加入中国国民党。后来「官运亨通」,一直做到「朝廷命官」,奉命连络四方,在中国政局震荡之秋,他曾尽力之所及,为在朝党立过功劳。来台以后,如果他利用他这段历史,人事关系,和他与政治当道的渊源,那末,顺理成章,他不难也和目前若干够聪明的知识分子一样,做起特字号的官儿,锦衣玉食,汽车出连,扬扬自得。他用不着这么一大把子年纪,每天挤公共汽车,来往于木栅乡和台北之间。第二条,雷震先生坚持他底「民主宪政」主张,不肯放弃批评这件事,而且硬要组织一个新的政党。结果,十岁年来,他由被开除党籍,而被削掉国策顾问崇高的官爵,而遭治安机构看守大门,而被阻挠印刷,而因陈案被控,终至因「版乱罪嫌」而身陷囹圄。这两条道路,前一条坦易畅达,对自身有利;后一条险恶不堪,对自身不利。雷震先生偏偏选择了后一条,敬爱的读者诸君!雷震不是「最愚蠢的官僚政客」又是什么?」……「根据十几年来我和雷震先生接触所得印象而论,他在政治思想方面是一位十足的「顽固而坚持的宪政主义者」。……我常常觉得他太注意一件一件的琐事。他和我这样的人之思想,除了都赞同民主自由以外,距离是很遥远的。从我底的标准看去,我认为他「太现实」一点。而且,无论他口里怎样不满意国民党,尽管这十几年来他已有了不少的改变和进步,同时他和新牌国民党人很不相同;可是我看来看去,无论在基本的思想形态,行为模式,和待人接物的习惯上,他和老牌国民党人并没有根本的差别。以这么样的一个人,那里造得起反?那里会搅「革命」?有什么危险可言?……」
  是的,雷震先生决不会造反、搅革命,也决不是共产党的同路人,如此,也就没有「包庇匪谍」的可能:因为台湾对于涉有「匪谍」的人,是以最残酷的手段对付的,所以人人莫不谈「谍」色变。试问有没有一个和「共匪」毫不相干,而竟甘冒着失掉生命的危险,包庇一个明知其为「匪谍」的大傻瓜?我想即令是一个思想左倾的人,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狂热的犠牲精神,像雷震先生那样一个坚决反共,「顽固而坚持的宪政主义者」,又处在被国民党特务监视得像一座玻璃房子的环境中,他的一言一行都逃不出敌人的耳目,那里有「包庇匪谍」的可能?然而他毕竟以「包庇匪谍」的罪名被判处十年徒刑了,虽然人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天大的冤枉,但雷震先生究竟是怎样被蒋氏父子构陷的?截止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说出个所以然来。住在海外的人了解个中秘密的虽也大有人在,但他们都是隐讳掩饰之不暇,怎肯说出真象?所以此时此地能够有资格揭发这个丑恶罪行的,应该是「舍我其谁」了。
  雷震先生最初创办「自由中国半月刊」的时候,由于他所标榜的四大宗旨的第一项标明「我们要向全国国民宣传自由与民主的真实价值,并且要督促政府(各级的政府)切实改革政治经济,努力建立自由民主的社会。」这无异是向国民党独裁政权的一种公开挑战,所以一开始便不为当局所喜,但因发行人来头甚大,没有理由不让他出版,也只好听其自然。
  「自由中国」出版之后,批评政府放言无忌,不久便成了蒋氏父子的眼中钉,这情形到了「祝寿专号」而登峰造极。当时国民党中的一些激烈人士,便要以强硬手段来对付他,但因投鼠忌器,同时也要以「自由中国」的存在来向世人炫耀其台湾也有新闻自由,所以后来未采取行动。
  到了「反攻大陆问题」(即起诉书中所谓「妄指政府反攻大陆之政策与号召,为自欺欺人之词,散布悲观与无望之论调,意图瓦解反共抗俄斗志。)和「中国人看远东政策——对美远东使节的台北会议提几点坦率建议」,(即起诉书中所谓「公然要求干涉内政」)几篇文章一出,蒋氏父子越发恨之入骨,于是发动台港两地有关报刊群起围攻。我以为凡此种种依然无关宏旨,如果雷震先生仅限于在言论文字方面攻击,而不实际参加组党行动,相信到今天他还会安然无事。雷震先生失掉自由的唯一原因,乃是因为他参加组织反对党,犯了蒋氏父子的「大忌」之故。
  也许有人怀疑,青年、民社两党已经和国民党并存许多年了,国民党对他们毫不在乎,现在又怎会在乎这个尚未成形的新党呢?不错,国民党当局对于青年、民社两党的确丝毫也未把他们放在眼里,那是因为它能牢牢控制两党之故,本来国民党之与青年、民社两党组织联合政府,其滑稽之处,有如一个成年人和两个呀呀学语的婴孩交朋友,其目的不过是为了凑成多数,免得被人家讥为一党独裁而已。其内心根本不希望(正确地说应该是不准许)他们发生任何作用;所以对这两位正在成长中的小弟弟,根据「邻国之贤敌国之患」的消长原则,不但用尽方法不使他们长大,还以渗透的手段,监视他们的一切;能杯葛者杯葛之,能破坏者破坏之(国民党中央六组便是负的这个任务,负责渗透民社党的葛君,经常和我接触),使他们永远不能对自己发生威胁作用。所以两党的人员,不仅在地方选举中备受打击,即令想在普通机关里谋一枝栖,也同样难似登天。试问这叫做什么合作?这叫做什么联合政府?行政院政务委员中虽也为两党各留一席,但其性质等于两具花瓶式的装饰品,两党固然不感兴趣,国民党却也正中下怀,乐得少了两个赘瘤。再加上两党内部纷争久不解决(国民党从中挑拨分化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国民党对他们足以控制自如,如此这般的政党,纵使再加上十倍、百倍也不足为虑,更何在乎两个?
  再看以台湾人为主筹组中的「中国民主党」的情形又是怎样呢?
  台湾遭受日本统治五十余年,受日本武士道精神之影响,民情颇为强悍,凶杀之事,时有所闻,「二、二八」事件便是最显明的例子。而且日本统治时期,固然对台胞压迫、歧视,但其行政效率,无可否认地较之国民党实在高明得多,两相比较,所以有些人对国民党失望之余,反而怀念起日本来了。
  实行地方自治之后,县市长及省、县议员的选举,马上成了有政治兴趣的地方有力人士的逐鹿目标。由于国民党实行的乃是一种骗人的「假民主」,挂出的招牌是号称地方自治的「羊头」,而实际推出的还是一手包办的「狗肉」,一心一意要取得选举的全面胜利,于是利用执政的便利,各种舞弊的手法无所不用其极,选举是胜利了,但和地方人士的怨毒却也越来越深了。
  一个政党为了夺取政权或继续掌握政权,争取选举势利是天经地义的基本权利,谁也不应加以非议,但那是指正当的依法选举而言,不如是,就无法使对手或选民心悦诚服。更重要的是万一对方当选了,执政党方面失败了,这时,执政党对于新当选的人,应该马上捐弃成见,一视同仁,再不可以竞选时那种敌对的态度相待了。国民党许多年来便是犯了这样的一个最大错误,现在让我以台北市为例加以说明。
  当台北市第一任民选市长吴三连先生任期将满的时候,新的市长候选人有两大主力:一个是国民党提出的王民宁先生,另一个是无党派的高玉树先生,两位都是台湾人。但王民宁先生在内地甚久,台湾光复后,干过一任警务处长,现任总统府参军,在本省人的心目中,是一位标准「半山」(亲政府的台湾人)。高玉树先生则是一位标准土著。王民宁自恃自己是执政党支持的人,经历又比对方好,以为这个市场十拿九稳,决不会被对方抢去(在此之前国民党提名竞选的人很少失败过),所以对于竞选活动根本不当做一回事;而高则和他完全相反,成了一场如假包换的「龟兔赛跑」,结果如何,幼稚园的小学生也会正确地说出答案的。
  照道理讲不论竞选者是什么人,当选之后便成了国家的官员,一样是代表政府替人民办事,执政党站在政府的立场,对于它的属下只应处处予以便利,指导他完成任务才是正理;不料国民党因为台北市是政府所在地的首善之区,外省人又多,但自实施民选后,两任市长竟都落在党外人手里,既觉丢脸又不甘心,因而抱定决心,争取下届胜利。不过先决条件必须先把高玉树打倒,而打倒之法莫妙于使他在任期之内毫无成绩表现,于是一面予以全面杯葛,使高玉树这位胜利英雄无用武之地,一面全力支持中央党部副秘书长黄启瑞先生出马竞选,纵然如此,选举结果高黄二人的得票总数相差并不太多,足见前者的实力确实不弱了。
  同样是台北市长,但换了黄启瑞先生之后,便完全改观了,为了证明和高任的行政效率确有不同,市政府无力完成的修路工程,省府建设厅出面协助了,而交通处公路局则帮他解决了公共交通问题。果然半年之内,履行了「修好马路」和「改善公共交通」两项竞选诺言,然而天晓得这是谁的力量?
  同是政府所属的一位官员,因为有党内党外之分,对待的方法竟然相差到如此程度,观瞻所系的台北市尚且如此,其他县市更是不问可以,这是不折不扣的政党利益超过国家利益,也是国民党只知有党不知有国的具体说明。试想当时身受的人如何忍受得了?如何不设法报复泄愤?此之谓「逼上梁山」!
  经过几次选举之后,被国民党「逼上梁山」的人也越来越多,而这许多人又都是地方上的实力派,又多是土地改革时失去土地的大地主,在那种情形之下落选,当然不甘心认输。为了争取选举胜利,大家才意识到非团结不可,于是才有「地方自治研究会」之组织;但国民党当局成竹在胸,为了防患未然,根本不准登记。虽再改为「民主自治研究会」二次申请,仍是照旧不准,此无他,怕台湾人团结起来而已。
  宜兰籍省议员郭雨新去年(一九六〇)在台湾省议会第二届第一次大会中,有一篇极精彩的询问,关于实施省长民选完成台湾地方自治部份,他说:
  「依据宪法规定,省是自治团体,省所具有的自治权力,中央政府也无权予以变更或侵犯。但我国自民国卅六年行宪迄今,已有十三年历史,总统由民选产生,已有三届之多。台湾省自民国卅八年实施地方自治以来,至今也有十一年历史,县市长自民选产生更已有四届之多。然而台湾省政府却仍沿袭以往「训政时期」的做法,当做行政区域看待,不但省府委员由任命方式产生,即主持全省政务之省主席,亦由任命方式产生。此种事实,已与宪法第十一章关于「地方制度」的规定不符。但今日的台湾省政府组织,非但与宪法规定不符,且无法律根据。此事曾经总统府临时行政改革委员会于「调整台湾省政府组织案」中坦白指出:「台湾省政府现行组织与省政府组织法不合。」进而建议:「由行政院订定台湾省政府组织条例,完成立法程序,使台湾省政府获得法律根据。」可见主持全省政务的省政府组织,非但违宪,而且于法无据。如此情形,可谓台湾地方自治中之最大讽刺。十多年来,政府始终以推行民主政治,实施地方自治来对外宣传,然而现在竟连省政府的体制尚维持「训政时期」的状态,这实在是太落伍太不应该的。严格一点说,这是政府不信任全台湾的选民,没有诚意实施真正地方自治的有力证明。
  「本席自台湾省参议会以迄第一、二、三届临时省议会会期,对于应实施省长民选及成立台湾省议会的问题,都曾数度挚言建议。结果到现在,在名义上总算有了一个台湾省议会,惟民选省长一事,则仍毫无动静。……省县自治通则草案,早于〇三年前即已送往立法院审议,结果政府在未完成立法程序时又将其撤回,现在政府如果有决心要实施省长民选完成地方自治,则自治通则草案的完成立法手续,相信不会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国民党当局为什么对于一个「省县自治通则草案」一压便是十多年而不让它完成立法程序呢?这点我在中央党部时,大家便常常谈到,因为依照规定各县完成自治程序之后,省长便要民选,国民党人认为一旦省长落在台湾人手中(这是必然的),那便一切完蛋;中华民国政府可以推行政令的地方,只有台湾一省,省权交出,剩下空头的中央政府又有什么用?蒋氏父子「家天下」的世袭计划更是随之幻灭。所以他们认为无论如何决不能实行省长民选,但因法有规定即须实行,于是采用「釜底抽薪」办法,省议自治通则草案不予完成立法程序,省长便也无从民选了。
  地方人士眼见国民党当局对于本省自治运动一再摧残,连组织一个「研究会」之类也不准许,才觉悟到非成立一个新的政党实在无法再和他抗衡,于是乃有筹组「中国民主党」之拟议。因为他们缺乏政治斗争经验,自知不是国民党的敌手,便很自然地和不满现状向往自由民主的三党人士联成一气。这样一来,实力加上经验,本省人结合外省人,马上成为一支声势浩大的生力军,以异军突起的姿态,准备和执政卅余年的国民党在政坛上一决雌雄。这股力量既不能收买,也不会妥协,过去对付异党的一切手段,到此全无用武之地,于是国民党战栗了,它非常明白在今日台湾而和台湾人正面冲突(竞选便是冲突),吃亏的将不会是别人。
  太子先生经过十几年的惨淡经营,「窃国」的基本部署,早于神不知鬼不觉中全部完成,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太子先生竟然忽略了四种力量之外的一种力量——那便是最初为他瞧不起的地方力量,这支力量潜力雄厚,即令让他把那四种力量加在一起和他相较也毫不逊色,何况他在军队、特工、党务、青年四者之中,完全以外省人士为对象,虽然后来吸收新党员的重点摆在台籍人士身上,但为时已晚,经过几次选举之后,彼此心理上的「鸿沟」早经形成,业已无济于事,纵然有些「半山」(如黄朝琴、黄启瑞、谢东闵、连震东等)可供利用,但也不过杯水车薪罢了。这是太子所布的天罗地网中的一个最大漏洞,所以一见他们要组织新党,便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因为他晓得这将是一场生死存亡之争,也是国民党自北伐成功之后,继日本、共产党而来的第三个真正劲敌,假如不在它未长成前铲除了去,等它壮大之后,便有被它取而代之的危险。国民党一党专政成了习惯,连一个统一的友党尚且不能容忍,何况这样一个危险组织?于是倾其全力,随时随地予以阻挠、打击。据选举改进座谈会的发言人雷震、李万居、高玉树三人联名的紧急声明中说:
  「……每次开座谈会总是受到警备司令部干扰。我们认为政府不应该利用已经拖延十几年的戒严令,来剥夺人民受宪法所保障的自由。又如我们发起人之一的吴三连于国民党当局向他的事业集团施用压力之下,不得不暂时出国六个月。对于一向是新党筹备工作中心人物之一的雷震,则在自由中国社斜对面之大安区民众服务站(国民党区党部)内,指派特务数十人成立项目小组,每日专负跟踪监视之责,并配有一部吉普车(车号为一五—〇四〇五八)和三部大旅行车(车号为一五—〇四八九九、一五—〇四九〇一、一五—〇四三八七),分别追踪监视,每日自晨至暮,自办公室办公至饭馆用餐,自木栅至台北,乃至远达中坜(一五—〇四九〇一号车和七八个特务),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这些都是国民党的「吓阻」战略,希望他们知难而退,不料「吓阻」并未发生效力,于是便不得不使出最后手段以「行动」来对付了。
  采取行动首须选定目标,新党的芸芸诸子中够目标资格的也只有雷、李、高三个,以实力论,自然以高玉树为第一,以声望论,则高不及李,而李又不及雷。不过高、李两位都是台湾人,如果对他们中任何一人采取行动,都可能激起大变,说不定会来个「二、二八」事件的重演,这是最冒险的一着。但如对雷震采取行动便完全不同了,因为:第一,雷不是本省人,少了触怒当地人民的顾虑,可令任意宰割,收杀一儆百之效。第二,雷震不是本省人,但他反政府的立场和他们相同,深得地方人士信任,在组织新党方面,一直是他们的领导人物,合乎「擒贼先擒王」的原则。第三,雷在「自由中国」上有许多现成资料,不愁无所借口。第四,「自由中国」是蒋氏父子眼中之钉,心腹之患,对雷采取行动,不难一下连根拔除。利害相权的结果如此,于是雷震危矣!
  许多人都奇怪国民党当局不惜犯天下人之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通过了专为对付雷震和「自由中国」而修改的出版法,为什么到时候却又弃而不用,而竟出动军事机关引用惩治叛乱条例呢?我的答复是:因为出版法的处分太轻了,最多只能消灭「自由中国」这本杂志,而不能消灭雷震这个人,既不足以消除蒋氏父子蕴藏多年的心头之恨,更不能对新党收镇压、遏阻之功;其结果,只是迫着雷震全心全力组织新党,岂不是弄巧成拙,火上加油?所以对雷震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非置之于死不可。而能达到这个愿望的,自然莫妙于抛一顶蒋记著名制品的「红帽子」给雷戴为最方便了。
  在许多法治国家里,对于一个犯人的判刑是非有证据不可的,但蒋氏父子却不理这一套,证据吗?可以随便制造(在雷案还未发生之前,他们便诬我在香港和中共勾结,去年七月妻回台时,对她搜查得空前严格,片纸只字也不肯放过,并把妻的两篇小说稿当场扣留,几天之后才又发还。他们怀疑我已参加新党,幸而这里不是台北,他们无法将我逮捕,否则,我的遭遇恐怕还不如雷震呢)。无论是人证或物证,何况可以置雷震于死地的人证,警备司令部早在台湾省保安司令部时期已经为他准备妥当了,只要一声令下,便可照计演出(这也是他们决定选择雷震为行动目标的最重要原因,上文遗漏应该补入)。
  这话决不是我不负责任的信口开河,早在一九五七年春季,陈建中由中央第六组副主任升为主任之后,为了争取表现,曾和我谈起渗透友党和自由中国社的问题,他以为民社党方面我们已经有了得力内线,足能控制该党的一切情况,但对青年党和自由中国社内部还毫无线索,问我有无办法。当时我表示青年党容易打入,自由中国社方面恐怕相当困难。他马上告诉我不要以为雷震如何了不起,保安司令部早已在他们里面建立好内线关系了,不过那是他们的事,我们为了职责所在,也该自己设法布置,免得上面问起来我们一无所知。
  从陈建中的话里,我们可以晓得一件事:那便是在很久以前太子的爪牙们已在自由中国社里面安排下内线人员了。不久以前,一位某部派在海外某地的工作人员,(为了安全未便列举其姓名)透露了雷案的真象,原来刘子英在保安司令部号召匪谍自首的时候,已向该部秘密自首了,当时台湾当局正对着「自由中国」束手无策,现在居然有该社内部职员前来自首,真是喜从天降,于是,马上赋以秘密任务——要他专做雷震的工作。
  由上面两项资料互相印证,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刘子英便是保安司令部的内线」。我们也可以肯定地说:雷震对刘子英的一切都毫无所知,因为刘子英最初为了饭碗问题,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情形告诉雷震,接受任务之后,为了生命安全更不敢泄露半点。同时雷震如果知道他是奉中共任务来台,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他在社里服务的,那岂不是授人以柄,自投网罗?由于刘子英已和治安当局有了这种关系,所以他们才敢放心大胆由军事机关出头逮捕雷等(因为人证已准备好不愁雷震不坠入陷阱),所以「匪谍」刘子英在被捕之后,很顺利地便写了自白书(因为那只是誊写),所以王超凡的谈话能像预言家似的预知未来之事(因为他也是编导人物之一),所以雷震要求和刘子英对质而不获许可(因为怕拆穿西洋镜)。
  简单一句话:雷震是被太子的爪牙串通了刘子英硬加以「包庇匪谍知情不报」的罪名,而有计划地构陷的!聪明多识如胡适之诸先生,在这种情形之下,竟还妙想天开上书蒋氏请求特赦,岂不是痴人说梦?与虎谋皮?
  也许有人要问,「这样一来,刘子英本人岂不是一样也要在监牢里囚十二年?于他又有什么好处?」我以为这不是有没有好处的问题,在台湾那种情形之下,刘子英以一个「自首匪谍」的身份,他的生命完全操在治安当局手中,狱中生活虽欠理想,但总比死亡要好得多,贪生怕死人之常情,刘子英当然也不例外,何况和治安当局合作消灭了「自由中国」和雷震,总算是奇功一件,狱中生活一定不太难堪,说不定将来还会有减刑或特赦的机会呢。
  雷震被囚和「自由中国」停刊都已一年有余了,而公论报也在另一阴谋中宣告易主,在这一年之中,蒋氏父子的眼中、耳中固然清静了许多,但他们的声誉却也为此事而一落千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这是我国先哲的名言,秦朝便是一面镜子。蒋氏父子虽然独得暂时的胜利,但人民愤怒之火,却因此而愈燃愈旺,这怡似在统治者的宝座下埋下许多定时炸弹,迟早终会爆发起来,让他自食其果的!
  且看蒋氏父子充满罪恶的无耻统治,还能维持到几时!




上一篇 回目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