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小林多喜二传》

三、小樽商业学校



  多喜二在潮见台小学学习的六年期间,没有请过一次假。一九一六年三月,他从这里毕业,同年四月,在伯父的接济下,进入北海道厅立小樽商业学校。
  据说他的长篇小说《转形期的人们》多少含有自传的因素。他在这部作品中生动地描写了一个老父亲的形象:父亲和经营面包厂的伯父商妥了儿子的升学问题以后,等不及儿子放学回家,背着装馅面包和大福饼的货匣子,穿着草鞋,在学校门口等待着儿子放学。[1]潮见台小学是穷孩子们上的学校。这个学校没有其他各校那种为毕业生升学考试而作的课外辅导。
  小樽商业学校在小樽市区后面靠北的一个山腰上,和山上的小樽高等商业学校毗邻。它座落在一座高岗上,四周是落叶松的森林,越过花园公园,东面可以鸟瞰小樽市区和小樽港,远处可以望到卡摩依柯坦悬崖。它创立于一九一三年,是五年制的甲种商业学校,分本科三年和预科两年,学生的最高定员为五百人。商校创立的第二年(一九一四年)七月,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因为受战时经济繁荣的影响,报考商校的人数突然增多,在小樽的中等学校当中是竞争最激烈的学校。招收新生一百名,志愿报考的人数竟达四百五十人左右。新生当中小学六年的毕业生比较少,大部分是高等小学二年毕业[2]。其中有的新生的年龄已经十七八岁了。
  多喜二搬进了新富町伯父的家中去住,一面在面包厂里帮忙做工,一面上学。伯父的家在一座寺院附近,离面包厂约有一百米,在高岗的下面,上面就是小樽中学。
  多喜二在《转形期的人们》中写道:
  “他从学校回来,要参加到职工里面帮着面包厂做活。一面上学一面工作是很吃力的。他有时用大竹板搅混放在大锅里的‘面起子’;有时捣土豆;有时两只胳膊插进面堆里和白面,深齐肩膀,浑身弄得雪白。早晨上学之前还坐着卡车出去送面包。卡车不到的地方,便用大车载着货匣子送到零售店去。——龙吉一到学校,坐在椅子上就打起瞌睡来,怎样挣扎也支撑不了。可是又因为是别人给拿钱上学的,所以必须争取优良的成绩;不但如此,在伯父家还得要时时陪小心。大家待他很冷淡。”[3]
  面包厂里约有二十名职工和学徒。多喜二倒是很喜欢在厂里劳动,对厂里的人甚至怀着一种亲切的感情,他内心里很希望能和他们打成一片,在一起劳动。可是,因为他是老板的上学念书的亲戚,所以职工们总是以一种含有敌意的冷淡的态度来对待他。
  小樽商业学校在它的创业时代,也曾经受到当时的民主潮流的影响,富有朝气,校风也相当开明。第一任校长黑沼义介是东京高商出身,重视学生的自治和自尊,不讲究形式主义的旧习;校内的教室、教职员室和校长室等一切建筑物都不让悬挂标牌,像新年训话之类也只是简单地说一声“恭贺”就算了。学生之间也有一种自觉的学习风气。当时一般学校的倾向都重视和奖励体育,而小樽商校更是如此。学校经常举行滑雪、棒球、击剑以及其他各种体育比赛;一半以上的学生都有滑雪板,每年二月举行的滑雪大会上,总是由校长亲自带头。在学业成绩中注意学科的平均发展,特别重视操作和体育的成绩。多喜二虽然对于体育没有多大兴趣,但是他善于游泳,尤其擅长俯泳。
  随着世界大战的进行,小樽的市容也开始产生一种复杂的情况。
  在大战爆发后,北海道地方的各种生产品的输出,尤其是农产品的输出大大增多了。从一九一七年前后开始,青豌豆、豌豆、薄荷及淀粉等出口农产品的价格暴涨数倍,很多大批发商成为发战争财的暴发户。
  俄国的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专制制度。二月革命发生后不久,旭川的第七师团立即受命开往中国的东北,四月从小樽港口出发。这支军队在第二年的八月,根据所谓“日华共同防敌军事协定”,占领了中国的东北全境;一部分军队侵入西伯利亚,伙同捷克斯洛伐克兵团的叛军援助俄国谢米诺夫的反革命军,与驻扎在朝鲜的第十三师团一起参加了英、法、美等帝国主义国家对俄国革命所发动的武装干涉。
  物价不断地上涨。北海道的糙米猛涨二倍,纺织品和柴炭猛涨三倍。全国的物价平均上涨一倍半,但是工资并没有随之提高,因此一方面是资本家和地主大发横财,另一方面则是人民群众生活困苦,面临深重的灾难。要求提高工资的罢工斗争,在一九一五年是六十四次,接着就爆发似地猛增,一九一六年发展为一百零八次,一九一七年为三百九十八次,到一九一八年则增到四百一十七次。
  自从一九一五年以来,北海道的各个煤矿就经常发生小规模的自发性的罢工。自从一九一七年三月室兰地方的日本制钢所爆发了四千人的大罢工以后,各地的罢工浪潮就迅速地高涨起来。
  在这样的形势下,从日本政府正式宣布出兵西伯利亚的一九一八年八月开始,在日本全国爆发了“抢米暴动”,前后持续约达五十七天之久。
  这次暴动是从八月三日在富山县一个渔村里发生的家庭妇女的暴动开始的,她们的口号是“给我们大米”,很快就波及到全国,共有一千万各阶层的群众参加进来,形成一个遍及到三十八个市、一百五十三个镇和一百七十七个村的空前规模的大暴动。出动的军队在一百零七个市、镇、村进行了镇压;一万名群众遭到逮捕,七千七百七十六人被起诉或关进监狱。尤其是在山口县和北九州的煤矿地区所发生的大暴动更为激烈,暴动的矿工用炸药来对抗军队的开枪射击。北海道地区于八月十八日在函馆发生了群众的放火破坏和暴动,九月六日在空知郡的沼贝煤矿也发生了暴动。但由于日本政府的镇压和廉价抛售大米,阻止了暴动没有能够波及到整个北海道。小樽也在这一年的七月发生了小樽煤气公司罢工,十月发生了选豆工厂的罢工。
  在“抢米暴动”以后不久,多喜二的伯父的面包厂开始出售廉价的掺杂着缅甸大豆的代用面包。

  多喜二在班级中是个身材矮小的学生。他戴着一顶镶有三条白线的制帽,穿着粗布的制服,冬天披着一件已经旧得发红的土黄色长斗篷上学。他的生活境遇贫苦,像笔记簿之类都要节约着使用。记笔记时认真仔细,字写得很小,密密麻麻地不留一点空白。他平时总是用旧报纸包着掺有缅甸大豆的代用面包当午饭,这事在班上都出了名。当时不论怎样穷苦的人家的子弟都还没有用报纸裹着面包带来当午饭的。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穿着,和小学时代比简直像变了一个人。这时他已经是一个性格明朗、心胸开阔的少年了。
  每到暑假,他回到若竹町的家中,在外面找些副业来做,干一些像用空气唧筒给筑堤工程的潜水员输送空气之类的工作。后来他回忆十二三岁时的情况说:
  “我一直希望早一点毕业,拿到薪水,好帮助贫困的父母。我在上学校去的漫长的路上,经常转的念头是怎样发现一座矿山,那样一来母亲就可以坐上人力车了。”[4]
  多喜二入学以后不久,结识了每天同路上学的岛田正策和片冈亮一。岛田比多喜二高一班。不久以后,多喜二经岛田的介绍,又认识了比他高两班的小野寺末吉和水户范雄等人。水户擅长绘画;小野寺是有名的高材生,又是剑术的选手,同时还是热心的文学爱好者,经常购阅《文章世界》[5]等杂志。多喜二和片冈等人很快也成了这些杂志的读者。
  一九一七年多喜二进入预科二年级以后,开始和岛田及片冈等人画起水彩画来。第二年的秋天,他们利用教室走廊的一角,举办了小型的画展。多喜二和水户、岛田、片冈、斋藤次郎以及高桥次郎等人都展出了自己的作品。
  画展开过以后,这个小小的业余绘画小组得到同学们的公认,又参加进来了一些新的伙伴,发展成为一个热心学习而充满愉快气氛的组织。
  多喜二经常利用空暇的时间,到离新富町伯父的家不远的潮见台附近去写生。在星期天的下午,有时也和岛田等人到郊外去写生。每逢这样的时候,他总是打心里高兴,一边走道一边说笑。他带着一个小小的素描簿,拿着简陋而脏污的调色板和一支粗大的画笔。他的绘画很有特色,着色比较阴暗,显得有些粗犷。
  当时博文馆发行的杂志《文章世界》常常悬奖征求小插图。多喜二等人的业余绘画小组每期都给杂志寄去自己的作品,而且成绩不坏,每月都有作品当选。多喜二画的《札幌附近》也被选载在一九一九年六月号《文章世界》上。正宗得三郎[6]给这幅画作的选评说:“小林君的《札幌附近》是一幅朴素的写景,优点是具有自然的气氛,整个的格调也不坏。但是如果能注意到天空与水面的关系以及前面的堤岸,画面将会更加出色。”以后作为选外佳作而刊载的还有《公园里》(载八月号)和《溪流》(载十月号)等作品。
  被该杂志选中的绘画者当中,还有后来成为无产阶级画家的松山文雄[7]和大月源二[8]等人。
  小樽商校的这个业余绘画小组后来起名叫“小羊画会”。在这一年的十一月一、二两日,于小樽稻穗町的中央俱乐部举办了第一次西洋画展览会。展出了木下凤一郎、片冈亮一、小野贞一、小林多喜二、灰野文一郎、斋藤次郎、高桑市郎、滨本为一郎和岛田正策等人的作品共六十七幅。灰野、高桑和滨本三人展出的是油画,其他全部都是水彩画。展览会还发售门票,票价是一角。作品上都分别标有售价。
  多喜二展出了六幅水彩画:《夕阳西下》(标价三圆)、《若竹町附近》(四圆)、《在地狱坡》(二圆)、《千登势温泉》(四圆)、《潮见台的洋房》(四圆)和《熊碓附近》(三圆)。
  在两天的展览期间,来参观的人相当的多,画也卖出去了一些,而且《小樽日报》还为这次画展发表了消息和评论,展出者得到了鼓舞。这个俱乐部和电影院同在一所建筑物里,是把三间十铺席的日本式房间打通开来的。他们在客厅里围着火盆坐着,互相评论作品,高谈阔论。展览会是晚上九点钟关门,到了深夜,窗下夜宵摊子上烧玉米的香味飘到楼上,多喜二诙谐地提议说:“喂,咱们大家吹吹口琴吧!”于是大家一边啃着玉米,一边继续快乐地谈笑着。
  北海道地方几乎没有日本画的传统,但是西洋画比较早就得到普及。当时小樽的业余绘画组织除了小羊画会以外,还有中村善策[9]等人的小樽洋画研究所和小樽中学的大月源二等人的白潮会。参加这次画展的高桑市郎就是小樽中学的五年级学生,他是经滨本的介绍而参加了小羊画会的。展览会以后,他们把有幌町高桑的家作为研究所,每隔一周的星期天聚会一次,在一起共同研究。最初主要是画素描,后来还到郊外去写生。
  第二年(一九二〇年)的五月二十九、三十两天,小羊画会又举办了第二次展览会。会场还是上次的中央俱乐部。高桑、小林、木下、斋藤、灰野和西村羊三等人都参加了展出,共展出作品四十五幅。多喜二展出了甲、乙、丙风景画三幅。《北门日报》发表的评论说:“小林君的三幅作品都令人有轻快之感,其中风景画尤佳。色彩的处理似乎比其他的技巧更高明一些。”
  不久以后,这个小小的绘画小组改名为“白洋洋画研究所”。这一年的暑假,他们到祝津一带去作写生旅行。暑假过后不久,以这次旅行期所画的作品为主,于九月十八、十九两天在中央俱乐部举办了白洋洋画展览会。共展出作品七十幅。多喜二展出的作品有《正午的室外光线》、《门》、《海边悬崖》、《夕阳映照的村》和《红色的铁桥》共五幅风景画。
  《北门日报》发表的短评这样说:
  “今明两天于本市中央俱乐部举办的白洋洋画展览会是美术季节的先声。因而它首先唤起了人们的热情。展出的作品虽然都是小品,但是竟达七十幅之多,这足以说明展出者的努力。……小林多喜二君也展出了不少作品。《正午的室外光线》和《海边悬崖》具有个性,很有深度。《红色的铁桥》也是一幅有力的作品,可惜云影太浓。《门》的前景充满了活力,但是淡蓝色的背景太单薄了,像是硬凑上去的。《夕阳映照的山村》缺乏力量。”
  在这次展览会结束后不久,多喜二在伯父的强制下不得不停止绘画。伯父的儿子幸藏心地善良,他希望多喜二能有时间学习,尽量少让他干店里的活儿。但是多喜二经常外出参加绘画小组和短歌[10]集会之类的活动,有时深夜才回来,逐渐引起伯父的注意。一天早晨,伯父没收了他的全部绘画工具,把它扔到院子里,命令他从此以后和绘画彻底断绝关系。多喜二在《石与砂》中描写了当时的情景:
  “‘迷上了画画就变成傻瓜啦!你看K这小子,说是要当什么画家,跑到了东京,混够了又回家,向他爹要一万圆去留洋。三四十岁了,连个老婆都没讨上。你也想当这样的傻瓜吗?要想指靠念书来吃饭你就给我念!可你把念书不当一回事,整天在画画。……哼!……’
  “‘从今以后不准再画画!’
  “他一直是默默地听着,不时不觉‘啊’地一声,大吃一惊,抬起头来问道:‘你是说不让画画了吗 ?!’
  “‘嗯,画画有什么用处。学校里偶尔让你们画个图画,那是怕你们太用功了会伤脑子。’
  “‘已经……’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伯父的顽固把他惊呆了。要他放弃那样美丽的绘画,他真是连想也没有想过。
  “他心里打算还要坚决画下去,可是现在他要辩解绘画是如何如何……那对他是不利的。于是他默不作声。
  “‘我稍微放松点,你就把学习扔在一边,真是越来越任性啦!’
  “他连平时一半的饭也吃不下,站起身来,把书本整理了一下,随后就回到他自己一个人住的屋子里,准备换上西服出去。当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泪水禁不住从眼睛里涌出来。一直受着压抑的感情一下子迸发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个不停。”[11]
  多喜二从商校预科二年级(当时他十三岁)起,三年多的时光里,在伯父家不自由的环境中,怀着隐秘的热情学习着绘画。现在一旦要他放弃画笔,这对他真是一个莫大的打击。但是另一方面,他在文学上已经开始显示出才能,绘画上所受的打击反而培养了他日益热爱文学的情趣。

  他从在预科学习的时候起,作文就特别优异,在班上别具特色。在读本科一年级那年(当时十四岁)的六月,有一次,教师出的作文题目叫《健康的必要性》,他用一个结核病人和一个健康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对话的形式来写这篇作文。当时担任作文课的教员叫渡边卓,这个人性格爽朗、个子矮小,是个很重视作文的汉文教师。在上作文课的时候,他经常要朗读两三篇他所推选的佳作当作范例,而多喜二的文章就经常被他选中。
  一九一九年的四月,多喜二进入本科二年级时,他和同班的同学莳田荣一及片冈亮一等人被选为校友会杂志《尊商》的编辑委员。莳田是前一年从大连商业学校转学来的,短歌和语文很好。他很快就成为多喜二等人的亲密的朋友。
  《尊商》创刊于一九一七年十二月,一九一九年三月出第二期。编辑委员是从本科二三年级学生中选出来的,负责人是语文教师冈本孝正。杂志辟有“论丛”、“思华”、“漫录”、“文苑”、“词藻”、“杂记”及“英文”等专栏。编辑工作大多委托给被选出的委员。学生们写的小品、作文、新诗和短歌等占了杂志的大半篇幅。还悬奖征集过日文和英文的作文。
  创刊号上刊载了多喜二的作文《今与昔》。第二期的“思华”栏中发表了多喜二的一篇千余字的小品《被诅咒的人》[12]。这篇小品描写一个穷苦的青年,他从十五岁起就在火山灰工厂里劳动,后来患了肺病,他一面对肺病感到恐惧,一面又担心这会给穷苦的父母带来经济上的打击。小说刻画了这个青年由这种双重的苦恼状态最后发展成为绝望的心理过程。
  在这一年,以莳田、片冈、岛田、西冈德藏和西丘白垩等人为中心,成立了厅商短歌会[13]。这是一个十来个人的业余短歌小组,每月在色内町一家叫作“千秋庵”的点心铺的楼上聚会一次,大家在会上一边吃着茶点,一边传阅和讨论自己写好带来的作品,或者互相评选即席写的短歌。当时多喜二很喜爱石川啄木的作品,也经常参加这个集会。他有一首短歌这样写道:

  拖着一双木屐,
  上面打着火印[14]
  往时可怜的我啊!

  在秋天的集会上,他的这首短歌曾以六分入选,这是最高的分数。也就是说,会上六个人选中了他的这首短歌。
  片冈亮一是多喜二进入商校以来的好友。他和他的母亲两个人住在若竹町,家里开小杂货铺,离新富町多喜二伯父的家不远。多喜二常常从伯父家厨房旁边那间拨给他住的微暗的屋子里溜出来去找片冈,有时还在一起吃晚饭。岛田正策住在住江町,恰好又座落在他们两家的中间。片冈的家里无拘无束,于是就成为这三个亲密的朋友经常聚会的地方。多喜二曾经写道:
  “大正九年[15]二月七日夜,与吾友岛田君及片冈君会聚一室,听巡夜之锣声而度过长夜。诗题十二,每题约十分钟。岛田君成四十五首,片冈君三十二三首,而余仅得二十三首。
  “猛听巡夜的锣声而搁下笔。
  残留在火钵中的余烬,
  好似这心中淡淡的哀愁。

  “数着街头的电灯,
  电灯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
  多么寂寞的我啊!

  “无声地静静地飘落的雪花中,
  那港口的灯光,
  显得朦朦胧胧。

  “即将崩塌的高崖,
  近来的我啊,
  就好似站立在这悬崖上。

  “没精打采地缓步踱着的马,
  落雪堆积在它的背上,
  那雪也感到悲伤吧。”[16]

  一九二〇年四月,多喜二升入本科三年级,岛田从商校毕业,进入三菱矿业公司,分配在室兰分公司工作。以后不久,小林、莳田、片冈、灰野和斋藤等人创办了手抄的传阅杂志《素描》,在室兰工作的岛田也是杂志的同人之一。编辑工作是利用学校中午休息和短歌会结束后的时间在一起共同商谈的。他们把各人的小说、新诗、短歌和杂感等稿件汇集在一起,装订成一册,加进插画,并用油画的画布做成封面。精于绘画的灰野和斋藤在杂志的装潢上花了不少的心血。为了便于同人们在传阅时能及时写下自己的批评和意见,杂志后面还附有几张空白纸。
  《素描》杂志一直出到这一年的年底,共发行了七期,但是都散失了,现在一册也没有保存下来。根据岛田的回忆,仅仅知道多喜二有一篇稿子的大体内容:
  “其中,小林以《垂直线的态度和平行线的思索》(?)为题,写过一篇随笔式的论文。文章具有厨川白村的《近代文学十讲》的风格,内容是说写作品不是依靠平面的浅而博的知识,纵然面不够广,也应以挖掘到最底部的态度来写作。……”
  《素描》的同人还一直热情地把他们的作品向《文章世界》和春阳堂发行的《中央文学》等接纳外来稿件的杂志投稿。不过当选的作品好像没有以前投稿小插图时那样多。多喜二的诗歌作为选外佳作登载在《文章世界》一九二〇年五月号上的有《北海道的冬天》和《从冬到春》,登载在《中央文学》六月号上的有《春》。《北海道的冬天》一诗开头是这样写的:

  从冰封雪冻的山脉上,
  恶魔俯视着这茫茫的下界。
  它掀起飞漩的气流,发出粗犷的喘息,
  使斑白的森林中持斧的樵夫
  迷茫于漫天的风雪;
  在树木嘤嘤啜泣的悲鸣中
  发泄它胸中的积郁;
  又把那山间的小茅屋猛烈地摇撼。
  凛冽的寒风
  在硝烟飞卷似的大雪中狂奔。
  它无情地使瘦骨嶙嶙的老白杨颤抖、哭泣;
  使蠕动在平原上的马车响起冷飕飕的铃声。
  它敲打着被刮掉帽子的马车夫的面颊。
  带着冷冷的嘲笑窜进了街道。
  ……[17]

  多喜二在这一年发表了一些写景诗,而《北海道的冬天》看起来是其中比较完整的一篇。他在以后的作品中曾对北海道的大自然作了杰出的描写,而这些诗歌已显示了这种描写的片段。评选人西条八十[18]曾对他的诗作过这样的评价:
  “这是道道地地的描写外景的诗。我相信在不久以后,当作者掌握了外景与心象巧妙地交织在一起的手法时,北国的自然将会在更简洁的词句中,更鲜明生动地表现出来。”

  在《素描》的同人之间,每月都坚持阅读《文章世界》和《新潮》[19]等杂志。多喜二还是小樽图书馆的热心的读者。出了这半山腰上的商校的大门,朝着市区的方向,沿着一条叫作地狱坡的陡坡走下不远,右边连着花园公园的山岗,区立小樽图书馆就在这个公园的入口处。这里的书库深深地吸引着少年时代的多喜二。
  在这个时期,新潮社开始用布面的袖珍本,广泛地翻译介绍邓南遮[20]的《死的胜利》(生田长江译),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升曙梦译)、《罪与罚》(中村白叶译)、《白痴》(米川正夫译),屠格涅夫的《初恋》(生田春月译),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秦丰吉译),以及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田山花袋译)等等俄国和西欧的近代文学作品。而多喜二也开始对这些外国文学表示热烈的关心。在这些年代里,日本也出现了仓田百三[21]描写真宗教主亲鸾的苦恼的剧本《和尚和他的徒弟》、贺川丰彦[22]的描写自己在神户贫民窟传教体验的小说《越过死线》,以及岛田清次郎[23]的长篇小说《地上》等作品。这些作品都带有感伤的情调,多少显得有些浅薄,但是作品中的人道主义的热情引起了广大青年阶层的共鸣,一时曾大量地重版。岛田的长篇浪漫主义小说《地上》描写了一个反抗权富、在苦难的爱情中追求生存的青年的形象。这位年轻的作者是金泽的商业学校出身,所以《素描》的同人们读起他的作品来就更加感动。
  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革命给世界的历史带来了巨大变动,在日本国内也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浪潮。日本人民以“抢米暴动”的斗争方式表达了自己的要求,迫使接替寺内军阀内阁的日本第一个政党内阁——原敬所组织的政府作了暂时性的、一定程度的政策上的让步。罢工斗争日益激化,在一九一九年达到了高潮。主张劳资协调、为压制革命的工人运动而成立的友爱会也于一九一九年八月改名为“大日本劳动总同盟友爱会”,逐步扩大成为全国性的组织,成为一个独立的工会组织这一年在北海道地方,七月里有函馆船坞罢工,九月里有小樽舢板业工会罢工,十月里室兰制铁所再度罢工,十一月里小铁工所等也发生了罢工。这一年真是值得载入史册的一年。
  但是从第二年(一九二〇年)的三月起,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经济总危机开始扩大,全国在战争中纷纷建立起来的各个企业,不断地发生缩短开工时间、兼吞合并乃至歇业倒闭等现象。小樽地方一度大大发展的选豆工厂也倒闭了,六千名女工一下子失了业,据说其中有不少人沦为娼妓。
  日本出兵西伯利亚的干涉战争发生后,小樽变成北海道向外输送军队的港口,所以战争的发展对小樽的市容并不是没有影响。派干涉军侵入苏联领土的帝国主义国家,一度曾达十四国之多,但在苏联军队的反击下,美国于一九二〇年一月开始撤兵。日本曾无视与各国的协定,动员了七万二千名庞大的军队,自从美国撤兵后,日本军队就日益陷于孤立的状态。同年三月在苏联的尼古拉耶夫斯克[24]发生了所谓“尼港事件”的惨案以后,日本军队又于四月、七月和八月前后三次在小樽集结,开赴沿海州和北桦太岛。
  另外,这一年的五月二日,在东京的上野举行了日本第一届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的大会,共有十五个团体,五千名群众参加。在北海道具有革命传统的夕张煤矿,数十名工人举行了北海道地方的第一次五一国际劳动节集会。由于经济危机的发展,资本家加强了攻势,迫使工人斗争在这一年到一九二三年前后的期间暂时走向停滞的状态。但在另一方面,佃农斗争有了飞跃的发展。
  迅速发展的现代工人运动逐渐走向与社会主义运动相结合的方向。一九二〇年十二月,日本社会主义同盟成立,其目的就是提倡工会和社会主义团体的大团结。但在当时的工人运动中,无政府工团主义的影响拥有很大的势力,科学的社会主义运动却还没有确立起来。
  工人阶级的兴起和阶级矛盾的激化也给文学界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在一九一七、一九一八年前后,出现了像宫岛资夫、宫地嘉六、内藤辰雄、藤井真澄、新井纪一、吉田金重[25]等一系列工人出身的作家;而秋田雨雀、江口涣和藤森成吉等人直接参加了社会主义运动,朝着无产阶级文学的方向发展。早期被视为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的宫本百合子(当时姓中条)的文学生涯也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的。一九一九年创刊的《我等》[26]、《解放》[27]和《改造》[28]等进步杂志成为发表这些新文学的主要刊物。不过,有目的有组织的文学运动的形态这时还没有产生。

  当时自然主义文学作为文坛的主流势力已经削弱了。武者小路实笃、有岛武郎和志贺直哉的白桦派[29]文学代之而起;与此同时,芥川龙之介和菊池宽等人的所谓新现实派[30]与谷崎润一郎和佐藤春夫等人的唯美派[31]文学引起了文坛的注目。

  一九二〇年九月下旬,多喜二被伯父严厉禁止绘画以后,他和朋友们的聚会也不得不有所控制。从小樽乘轮船渡日本海直航金泽以及参加京都、奈良、大阪、名古屋和东京的十天旅程,是每个学生在毕业年度里所期望的一次愉快的旅行。但是多喜二因为家里贫穷,连这年六月的毕业旅行也不能参加。
  伯父母家里有四间屋子。多喜二和伯父的孙儿庆三、孙女阿关的年岁差不多,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经常受到监视的焦虑的心情和无法提笔绘画的愤慨,使得他决心集中一切精力来从事文学创作。他在十月前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写下了《我的摇篮》、《命运的嘲弄》两首诗歌和《石与砂》、《暮春的新开地》、《炎夏的医院》和《小点心铺》四篇短篇小说。《石与砂》的标题下,附有“献给亡兄”的字句。这是给他那少年时代死在伯父家中的、爱好绘画的哥哥多喜郎的献词。多喜二在这个短篇里,抒发了他在伯父家沉闷的环境中所感受的苦恼。这时他的诗歌也由写景而转变为抒情;他的小说习作长达四千字以上,初步具备了作为短篇小说的条件。
  他曾经把《小点心铺》一稿投给预定在这一年的十一月创刊的杂志《群象》。《群象》是小樽中学的高年级学生和毕业生的文学小组所创办的刊物。后来因为小樽商校和小樽中学的学生中间发生了不和,所以他的稿件也就未被采用,但是他的这篇描写开小点心铺的母子贫困生活的出色的作品已引起《群象》的同人们的注目。多喜二不仅在小樽商校拥有声誉,就是在小樽中学的文学小组的人们中间也相当有名。
  当时在小樽中学学习的伊藤整[32],曾在《回忆小林多喜二》一文中谈到多喜二的情况:
  “早晨,中学生们在学校的山坡下走过,简直把一条宽阔的大路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好像是从市区里的各个方向向这里汇集的早潮。但是和这一股早潮所走的方向相反,有一个矮个子的商业学校的学生,斜背着一个又大又沉的帆布书包,短短的腿,挺着胸脯,浑身充满了活力,走在这一群中学生当中。他的脸色显得有点苍白消瘦,模样既不像是运动员,也不像有英雄豪杰的气概,但是他那充满着活力的上半身,总使人觉得傲慢而富于反抗性。”

  多喜二聪明英俊,富有正义感。他一方面多愁善感,另一方面又具有不屈服于任何境遇的顽强性格。他的学习成绩优异,但从来不争名次。在班上只有几个爱好文艺的好友,交友的范围比较狭。
  片冈亮一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除了我们几个爱好文艺的朋友外,他不太交际,所以和同班的一般同学的关系并不太好。在临近毕业的某一天,学校的室外运动场上的积雪几乎把两层建筑的校舍的第一层埋了一半。多喜二平素清高,一些不喜欢他的粗暴的家伙围拢过来,把他的裤子扒去一半,然后把他的光屁股露在二楼的窗外,一个淘气鬼一边点火柴,一边嚷道:‘喂,快放屁!我给你点瓦斯啦……’
  “天气冷得叫人浑身打颤,而多喜二就这么被这些家伙推到下面的运动场上的雪地里去了。”

  临近毕业的前夕,多喜二等人在十一月完成了预定在第二年三月发行的校友会杂志的编辑工作。正如他在编辑后记中所写的那样:“经过慎重考虑,决心试图改革。把创作提到最前面,打破了第一卷以来的固定的概念;鉴于去年的短歌的缺点,今年作了较大的改进;其他如目次的安排,铅字的配列等均费了不少的苦心。”[33]杂志的评论、创作、感想、长诗、短歌、杂记各栏乃至目次的安排等都焕然一新。创作栏里收录了二十四篇作品,其中有他写的《暮春的新开地》,描写了一个白痴少年和他周围人们的气氛,尤其受到人们的注目。
  好友们都纷纷开始决定毕业后的打算。爱好语文的莳田准备投考东京外国语学校,片冈和斋藤两人决定就职于小樽的第一百一十三银行,灰野一直盼望着到东京去。多喜二受到伯父的接济,决定投考小樽高商。他们的前辈,当时在小樽高商二年级学习的小野寺末吉在这一年的秋天因恋爱事件而自杀。这时,传阅杂志《素描》已陷于自动解散的状况。
  商校的首任校长黑沼在学生中很有威望。他于一九三〇年二月调任到秋田市立商业学校。第二任校长大山登仅任职了四个月,后由松村明敏于八月接任。松村校长是个俳句[34]诗人,思想保守,独断独行,企图改变商校自创立以来的自由主义的校风。结果在教师之间造成了对立的局面,有的教师因和校长的意见不一致而被撤换,因此学生们日益感到不安。从一九二一年三月前后开始,排斥松村校长的运动逐渐表面化了。
  在毕业前夕和传阅杂志《素描》停刊以后,多喜二虽然面临着高商的入学考试,但他仍然不懈地努力创作。他把自己的习作誊写在纸上,用缝纫机订成一册,封面写上《新生的孩子》的标题,于一九二一年二月出了第一期,收入了《炎夏的医院》和《扑克》两篇小品,并附加了《序诗》和《后记》。为了让阅读的人写下批评,也和《素描》一样,在后面附加了两三张空白纸。
  多喜二在《后记》中这样写道:
  “这是去年冬天和今年二月所写的小品。在这以后,我还写了不少不像样的作品。心中产生了一种仿佛要和过去的这些作品诀别的心情。当然,这对我自己来说,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要贬低以前的作品。这些作品虽然幼稚,但它是过去的我——至少是形成现在的我的一分子。在这一意义上,希望诸位读的时候能包涵着点。
  “一、从全篇所感受的。
  “二、关于题材的考察。
  “三、其他感想。
  “希望您能在读过这两篇小品之后,把您所感觉到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写下来,因为不管好坏,它将成为我今后前进的路标。”[35]
  三月十七日,小樽商校举行第四届毕业典礼。多喜二在六十九名毕业生中,名列第五。(注一)
  在商校举行毕业典礼的十天以后,也就是三月二十八日那天,小樽高商举行了入学考试。七百二十二名报考者当中只录取一百八十九人。多喜二在《父亲病危》中写道: “我的考试开始的当儿,父亲来了,对伯父说:家里给神仙供了神酒。英语一门我差不多都答上来了;可是商业算术和簿记两门只弄出了一半。那时候我灰心极了。心想考试竞争得这样厉害,自己恐怕要糟糕。尤其是还麻烦了人家亲戚一大气,这事更叫我懊丧!
   “我打考场回来,伯父对我说:‘你爸爸今天早晨来了两趟,问你怎么还没回来,看样子对儿子真关心啊。’
  “那天晚上,伯父叫我回家看看父亲。可是我自己因为没考好,心情不佳,简直回不去家。我只是东一头西一头地满街乱走,专挑那黑暗无人的地方边走边嚎啕大哭。仿佛穿着草鞋到自己这里来了两次的弯腰驼背的父亲就在我眼前……”[36]


(注一)多喜二在小樽商业学校学习的成绩单
学 年操行 体育修身读书 习字作文算术 几何地理历史 英语译解英作文法英会书写 植物生理矿物动物物理 化学经济法规 簿记商品要项实践 图画体操平均 名 次
预科第一学年 8290 798368  9491 82 86 9492          717984102人中第11
预科第二学年 8289 828382  8990 92 90 8993          64868592人中第5
本科第一学年 7985 7676   7493 845982   78 95   74 88  718069人中第10
本科第二学年 8094  7494  8989 848691   94 858989 87 91  878869人中第5
本科第三学年 7894  9099 78   847983      8679 809382  808569人中第5



注释:

[1] 参看《小林多喜二选集》第2卷,第203—204页,1958年8月人民文学出版社版。

[2] 日本的旧制小学分寻常小学和高等小学, 寻常小学六年毕业后,升入高等小学。高等小学为二年制或三年制。

[3] 见《小林多喜二选集》第2卷,第204页,1958年8月,人民文学出版社版。

[4] 参看《年谱》,《小林多喜二选集》第3卷,第175页,1959年4月,人民文学出版社版。

[5] 日本博文馆发行的文艺杂志。1906年创刊,1923年停刊。日本著名的作家田山花袋、岛崎藤村、宇野浩二及秋田雨雀等人都在上面发表过作品

[6] 正宗得三郎(1884—1962),画家,作家正宗白鸟的弟弟。

[7] 松山文雄(1902一),漫画家。

[8] 大月源二(1904—),画家。

[9] 中村善策(1901—),画家。

[10] 日本的一种传统的民族诗歌,每首三十一个字,按五、七、五、七、七的顺序排列

[11] 见《小林多喜二全集》第12卷,第38—39页,1954年6月,日本青木文库版。

[12] 这篇作品收入《小林多喜二全集》第12卷,1954年5月,日本青木文库版。

[13] 北海道厅立小樽商业学校短歌会的略称。

[14] 日本商店、工厂等企业公用的木屐,上面往往打上企业标记的烙印。这首短歌收入《小林多喜二全集》第12卷,1954年6月日本青木文库版。

[15] 1920年。

[16] 这些短歌和前面的附记是战后在小林家里保存的小林的一些笔记簿中发现的,收入《小林多喜二全集》第12卷,1954年6月日本青木文库版。

[17] 以上各诗均收入《小林多喜二全集》第12卷,1954年6月,日本青木文库版。

[18] 西条八十(1892—1970),诗人。

[19] 《新潮》为日本主要的文艺杂志之一,由新潮社发行创刊于1904年,目前仍然存在。

[20] 邓南遮(1863—1938),意大利作家。

[21] 仓田百三(1891—1943),剧作家,评论家。

[22] 贺川丰彦(1888—1960),宗教家,小说家。

[23] 岛田清次郎(1899—1930),小说家。

[24] 即庙街,1920年3月11、12两日日本军队在这里袭击苏联游击队失利;遂利用所谓“尼港事件”(又名“庙街事件”)为借口,扩大对苏联的侵略。

[25] 宫岛资夫(1886—1950)、宫地嘉六(1884—1958)、内藤辰雄(生于1893年)、藤井真澄(1889—1962)、新井纪一(生于1890年)、吉田金重(1892—1966)都是小说家。

[26] 《我等》,综合性杂志,由大山郁夫等创刊,后改名为《批判》。

[27] 《解放》,综合性杂志,大镫阁发行,1923年停刊。

[28] 《改造》,综合性杂志,改造社发行,1944年停刊,战后曾一度复刊。

[29] 又名新理想派,日本现代资产阶级文学的重要流派之一,提倡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文学。

[30] 日本现代资产阶级文学的重要流派之一,提倡资产阶级合理主义,公开主张个人主义。

[31] 又名新浪漫派,一种颓废的资产阶级文学流派。

[32] 伊藤整(1905—1969),小说家、评论家。

[33] 《编辑余感》,《小林多喜二全集》第12卷,第157页,1954年6月,日本青木文库版。

[34] 日本的一种传统的民族诗歌,每首十七个字。按五、七、五的顺序排列。

[35] 见《小林多喜二全集》第12卷,第57页,1954年6月,日本青木文库年版。

[36] 见《小林多喜二选集》第3卷,第108页,1959年4月,人民文学出版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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