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民国时期托派文艺期刊《展开》(1930年) -> 第三期(1930年12月20日)

集团艺术

辛克莱 著,余慕陶 译



  我将进而说到作家的问题,并不是大家共同的正直与自由底单纯问题;它的问题倒是艺术底基本性质底问题。艺术底目的乃是将艺术家的情绪和生命底见解传达给别人的;至于由创作方面得来的冲动是要在别人当中得出一种同情与信仰,而使别人的能力能与这些高耸的情绪发生关系,并使他们发生出要跟着这样做的欲望来。不然的话,为什么要从事这门工作呢?为什么要力受艺术创作底苦痛呢?不,假如你不爱护你的同胞,不想表扬他们的生存,那你就跑到真实的领域里去做投机事业,而让艺术自然下去。薛雷儿(Schiller)在他的“快乐的赞美”里,这样叫着:“呀,百打百万的人呀,大家拥抱起来!”——他并没有说过如我们在美国应当要说的百打百万的金元拥抱起来。

  不消说,伟大的艺术家也许知道他所正在写作的东西,群众是直接把握不到的;他也许会训练他的同伴底群众。但他应有这样的信念:结果,他的福音总会达到群众方面,并能影响群众的生活。所有伟大的艺术家都有这。样的目的;荷马(Homer)、苏弗哥儿(Sophocles)、埃里比德(Euripeder)、维儿季(Virgil)、但丁(Dante)、赛儿万德(Cervantes)、莎士比亚( Shakespeare )、弥儿敦(Milton)、歌德(Goethe)、拜伦(Byron)、雨果(Hugo),——这些大作家,在他们的著作里,随处都有蔑视贵族的元素——只为人类而著作。至于像莫里哀(Molière)不怕因经济的压迫而被曳到法庭里去过,然而亦都写过他的著作已变成为一种丑事,且要滤到被认为不懂舞台的民众阶层下面来了。又至于那些拥护贵族遗传的作家,如阿里斯妥弗斯(Aristophanes),或司哥脱(Walter Scott),则就为着牵引群众到那种遗传方面而著作了;这就是他们的陈诉(Appeal)底基础了。想收得贵族遗传的实际效力的,想解散群众,而又想“投合群众”的作家,其本身就含着有腐朽底种子,而且也会即刻变成为崩毁他们的社会底病症和原因。人类底团结是种事实,而且假如文化不会给阶级的矛盾毁坏的话,这人类底团结应有实际的作用。

  在世界上,已经有了的一切文化,都是贵族的,或富豪的。这贵族的,或富豪的文化曾排斥了团结,且确定了奴隶与掠夺,在这奴隶与掠夺上面就有这样的寄生的结果:上层是奢侈淫逸,下层是贫困颠怜。于是,可垂诸久远的文化要怎样来建立,便就变成为伟大的,没有解决的历史了。我觉得我自己是生活在前面则时刻都重述着旧错和罪犯的国家里。我观察着美国——用我自己的眼睛,并没有当资本主义的出版界的有色眼镜来观察着美国,同时,我也看见着美国所有的一切重要的东西都同富豪的一样;这样,我就会看见我自己是同生活在古代的罗马无异了。

  我在我的国家历史濒于紧要的时候,写作这篇文章。两位臂力超人的拳师,曾苦心孤指地为着斗拳的目的而受尽了训练的拳师,现在正为着百万元底价格,致两者都斗得不省人事了。美国所有高价的公开通讯社,则为着重视这种击斗,便在这击斗发生的数秒钟内,转使群众受了一种打击又一种打击。有几百条电线张设在击斗的地点,有许多新闻记者、邮差、电报生,对于传输新闻于千百间报馆都做着副要的工作。同样全国的无线电话,除开几间礼拜堂以外,都联系起来了,在容得一万人的集会堂里及街头巷尾,都莫有无知群众张口立着,当这样的粗声:Sharkey猛刺了Dempsey的上颚,而Dempse,则又痛打了Sharkey的肚皮,如此这般的,急速地叫了一个钟头时。

  要晓得在地上是不许用无线电话来对人民宣称和平和善意的;说这样的说话的人说了一次又一次,终使这位冒险说反对人类底整个的屠杀的人,被他的听众隔绝了,而且他的演说也归于无效了。美国全国,这样的事体是有体系地和继续地发生着,所以拥护正义和仁爱的男女便不容于美国的空气——本作者不怕有许多团体想来听听他的说话,他迄今还没有享受过这种说的特权。但是美国整个无线电话却钩住了这猛刺了上颚和痛打了肚皮的声音;而且无论哪一个人都可以来置问我的论题底未来的论证,即美国底主人是为贪欲所醉,且愿意以永远的主人的权力来支配这些赁银奴隶以至于最堕落的地位?

  他们也许会成功,但只限于消灭社会方面。因为资本本身就带有它自己的死亡底种子;它能生产财富,但不能分配财富,而且我们将来的世界也同过去的世界一样,有一串一串的怨声,有饱和的市场与失业。我们现在是在繁荣底波峰里,我们以为一切东西都很适当。但是,这种繁荣就建筑在将我们的剩余生产运到国外去,并向那国外取得那些永不会被它收回去的一纸定约。当时候到了,人民便会认识这些债务是没有价值的,我们的信用制度也会一如纸片构造成功的房子一样倒坍下来,而且我们的人民也会再度失业起来。解救这样的情形唯有再来一次别种战争,夺取敌国的市场。这样,在资本主义之下的工人底命运,就是为着他们的主人来生产新人,来参加新的战争,来获取新的利润机会。随着屠杀技术底改良,每次战争都来得更可怕到难以想像,并且当这新战争一成事实时,更来得凶恶。假定群众会永远停止在这样的陷阱里,就是所有悲观主义底结论,而且也是为什么有许多我们的青年艺术家要酗酒,要自杀,或要沉酒与自杀两者的原因的说明。

  检查检查我们的社会,且来询问询问这个社会有什么力量,或可能发展什么力量来代替资本主义呢?只有一种可能的答复:被资本主义拥进到大规模的工厂来了的,有组织的工人。要把握这种信仰不是说我们要观念化我们目前的工会,这个工会原是竞争制度底产物,且也要扫荡开去的。但一个人论到工人群众方面,应有这样的两种意见:第一,他们在我们的社会里,成为组织的主要元素,这主要元素以其说是生活在价格底手术上面,则不如说是在生产品上面;第二,这主要元素没有别的方法,只有连带(Solidarity)可以使之展布开来。于是,在他们为着力量而斗争的行程中,他们便卷有着新鲜而更高尚的概念,且常有组织新社会,建筑在集体和合作方面的新社会的原子。这样,革命工人底概念基本上就同有活力的、创作的艺术家底概念相一致。这点就是本文所要从事证明的。

  我正在请求着青年作家应抛弃我们这个劫掠世界底个人主义的心理。我说变成为献媚过去种种阶级和过去种种社团的社友的艺术家,其本身就犯着狭隘、无收获、及衰亡的罪过。为着这目前的豪侈阶级而服务的这些艺术家,在我看来,其本身只表现成为笼里的猢猴无异;它们,除掉从它们的场所里作出些害群的东西,和向群众发明而实习种种咎戾的外,什么事体也做不出来。我所说出来的这种诟骂,似乎是激烈的,但这比之以能把他们及他们的主人扫荡开去的,革命情绪的狂潮却温和了。

  我恳请青年作家能同觉醒了的,从工业方面来的德谟克拉西之真正的概念一致起来。我要乞拨于劳动者,这层,你也许会反对这还不是另外一种阶级。但是,其中却有根本的差异——前进的工人是欢迎一切男女都能来到工人底地位来的,至于掠夺者则就要做尽种种事体来保持他们手里的权力,和使别人时刻都站在他们的脚下。这就是真艺术基础与假艺术基础中间的,真正的差异了。革命的诉求可以总括成为几个字——艺术家应热烈地同全人类而生存,而不是与贪婪,和贪婪而来的侮辱,以及贪婪的团体一同生存的。

  当这样的议论不会再不能存在时,时间就到来了;社会革命底时期临着在我们头上,而且,假如你看不出它的状貌,或视它的制约为无足重轻,那你的社会心理就是不完全的。我恳求青年作家要把这些被统治阶级的宣传所缚住眼睛的人,提引出来。你们自己去看看现在的世界;研究研究阶级斗争,即到我们这个整时代的钥匙;且要为人性,为将来,不是为寄生者,为劫掠者而说话,总之,要漂亮地除开你们自己的创作里面底习俗与伤感。

  当光明的社会来栽培有生气的艺术时,更快活的时间就一步一步来了,而且,这个时候,艺术家也可以无须害怕到抵制及封锁面说说真理了。我不企图来说到那时候了,那时候,在我们的阴翳的视觉看来,好像还远的,不清楚的,我们这个时候是痛苦和牺牲底时候,在这个时候,忠直者的报酬就是服务人种底更内行的智识。目前是诡谲君临一切,沽名钓誉和庸俗丑恶都坐在光荣底席位上面。但是,社会的正义正在组织其本身,且正在得着其力量;它在每个文化的地方——包括那些最伟大的艺术家,都有着它的胜利;我想我们美国对于建设在科学的乐观和有组织力的社会视觉上面的,将来的艺术,用不着再等待几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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