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法西斯蒂与中国革命》(周毓英,1934年12月)

独裁与革命



一 独裁的社会基础


  人类如都像高等动物下等动物那样,各自过着独立生活,意识上不互相联系,生活上不互相协力,那原没有什么,猿猴永久是猿猴,昆虫永久是昆虫,人类永久是人类好了。但人类终究不能像昆虫猿猴那样永久受自然界的支配和决定,过着『历史的循环』的生活,人类要顺着历史向前进步。千百万年前昆虫猿猴的祖先过怎样的生活,千百万年后昆虫猿猴的子孙也是过怎样的生活,它们除了死死生生,生生死死的自然现象以外,是没有历史的。人类就完全不同,原始人类与部落社会的人类不同,部落社会的人类与古代国家的人类不同,古代国家的人类与现代科学的人类也不同。所以人类是进化的动物,人类能够创造自己的历史。
  人类的能够进化,并不是由于上帝的意旨,也不是有什么特具的『心』和『神』,只是由于生理上的构造不同,意识特别敏锐发达,能够互相团结,能够过共同的协力生活,于是人类成立了人类所独有的社会。社会是人类的群集而具有组织性的集团,社会存在于自然,但成功于人力。社会不能像苹果橘子那样从自然的果树上生长出来,须在人类意识发达的过程中逐渐成立。
  社会是自然界中一种具有力的实体,没有力的社会是不能存留的。这个所谓力,不是上帝,不是神,也不是心,而是个人意识经过组织和锻炼出来的『社会意识』,换句话说就是『信仰』。孙中山列宁是社会的先知先觉,孙中山列宁的思想和意识便成为社会的思想和意识,俄国人信仰列宁产生了俄国社会的力,中国人信仰孙中山便产生了中国社会的力,俄国中国因为有了这两个新的社会力量,所以俄国中国都能够革命,解除了人民的痛苦,而社会也都显出了新的形态。
  讲到信仰,讲到社会的力,在意义上是团结,是协力,在行动上便是专政,便是独裁。尤其革命的行动,要从旧社会中改造出新社会,不用断然的迅快的手段,革命势力往往会被反动势力摧毁无余。在新与旧的战争中,若不集中信仰,实行独裁,革命便只是无谓的流血,无价值的牺牲而已。
  社会上就是小到三个人的团结,三个人的协力也免不了要独裁。譬如甲,乙,丙三人遇到现实的事情,三个人或二个人的同意固然要做,否则一个人的意旨也是要做的。纵使乙和丙放弃责任或者各持异议,但甲能在正义的立场上实行独裁,把现实应付过去,对于社会仍是非常光明。三个人的团结已需要独裁,推广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就更人多意杂,如没有一个严密的组织,执行坚毅的独裁,便会『道旁筑舍』一无成就,结果不被别的民族所淘汰,必为别的国家所灭亡。
  社会愈进步,组织愈完密,便愈需要独裁。不论是政治抑是经济,离了组织,离了独裁,都一步不能行动。社会如一个人一样,每个个人都只是社会的一个细胞,人体的细胞受一个脑的指挥,社会的细胞便受一个『社会的信仰』的指挥。所以独裁的理论不单在社会的人力论方面有它的基础,就在生理的自然论方面也自有它的基础。

二 苏俄革命与意大利革命


  独裁未必都是革命,但革命是一定要独裁的。革命离了独裁,离了专政,革命便永远是镜花水月,给大家看看而不得实现。革命不单是理论,更重要的是行动。但革命的行动不是个人的行动而是社会的行动。个人的行动,利害关系简单,个人要做就去做了。社会的行动,利害关系复杂,一件事情发生,往往甲要做而乙反对,丙要做而丁反对,『权利则狺狺以争,义务则望望以去,』(陈英士致黄克强书)那末虽然是于社会有利的事情,却也不容易成功。
  要社会的事情实现得和个人的事情一样地容易成功,便须有最勇敢最正确而最坚决的『先知先觉』把社会的事情当作他个人的事情去干。把社会的事情当作个人的事情去干,实际上是为了革命,为了社会,但表面上很容易被人看为个人独裁,好像个人在自作威福。其实独裁是义务,不是权利,在镇压反动的时候,在执行远大计划的时候,一个领袖为了社会的利益,为了革命的利益,便必须坚决贯彻他的主张。在理论上领导革命的须有煽动的口才,在行动上领导革命的便必须有钢铁的手腕。否则任你有怎样圆妙的理想,理想自己并不能变成事实。
  独裁这个名词,在中国好像是种耻辱的代表,但在世界,独裁却并不为人所厌弃!我们就请考察苏俄的革命和意大利的革命吧。
  苏俄的革命是先有个列宁的理想深印在俄国人的脑际,然后才有列宁,托洛茨基和斯太林等的坚毅的成功。意大利的革命却和苏俄完全不同,意大利的革命事前并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只是墨索里尼把意大利的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个人事业,运用他的铁腕把意大利拯救起来了。在理论上,苏俄的革命和意大利革命可说是两个绝不相同的东西,苏俄的理论装饰得很漂亮很圆妙,墨索里尼却只承认事实,不承认理论。但在行动上,在责任上,他们同样都实行独裁实行专政,列宁把苏俄的事业当作个人的事业,墨索里尼也把意大利的事业当作个人的事业。所以在这里,我们可以很明白的说,革命的理论可以各各不同,但革命的需要独裁却完全一致。
  列宁主义的独裁,法西斯蒂的独裁,本与古代的家长,族长,酋长,君长的独裁毫无差别。所不同的,就是古代的家长,族长,酋长,君长的独裁是一种权利,而列宁主义的独裁和法西斯蒂的独裁乃是一种义务,或是一种责任。古代的独裁不是『受命于天』,便是『出于上帝的意旨』,因为『天』和『上帝』把独裁的权力赋于一个人,这个人便有无限威福,可以为所欲为,甚至牺牲民众的利益也可以不受阻碍。现代的独裁却不是『受命于天』,也不是『出于上帝的意旨』,而是由于社会的需要。社会需要革命,一种坚决的革命行动便自然而然的实现了。
  一九一四年的欧洲大战结束后,欧洲各国暴发革命的很多,但能够保持着得到最后胜利的就只有苏俄和意大利两国。这就因为苏俄和意大利有负责的领袖,能实行专政,实行独裁,以生命与热血去保证革命的胜利。别的国家虽然暴发了革命,但参加革命的人都是偶然的利害的结合,不能集中信仰,不能迅速行动,不能实行独裁,结果革命虽然发生了,却丝毫没有保障,每次的革命和暴动,都成了无价值的牺牲流血!
  革命需要独裁,革命需要专政,这不是理想的问题,而是实事的问题。理想上,独裁与专政不是幸福,但事实上革命不经过独裁,不经过专政,革命便一天都不能存在。革命必须拥护一个领袖的革命,更必须服从一个领袖的独裁!我们明白了苏俄和意大利革命的历史,我们认识了斯太林和墨索里尼的革命的铁腕,我们难道还不知道无理由的反独裁是等于保守派的反革命吗?

三 中国革命的独裁基础


  中国革命自民国十六年统一全国,到现在已经六年了。革命成功,全国人民都可出水火而登衽席了。但不幸的,就是全国不能集中信仰,不能实行独裁,先有国共之争,接着更有历史内部的分裂,以致党有专政之名而无专政之实。
  本来革命只有路线正确不正确的问题,绝对没有独裁不独裁的问题。路线正确,独裁可以使事情实现得快些,路线不正确,用不着反对,他自己先就倒台,就是想独裁也独裁不起来。我们不看见那些勇于做反独裁运动的中国领袖,登了台,他们不也一样在希望独裁吗?
  托洛茨基被斯太林放逐出国,托洛茨基只是始终忠实于自己的政治主张,从来没有想到要反对斯太林独裁。中国领袖就完全不同,反独裁成了猎官的工具,谁要想做官,只要去反对独裁就好了。一般领袖只想在权利方面实行分赃,你不允许,他就要反对你独裁。其实革命只需要独裁而不需要分赃,托洛茨基曾指出斯太林五年计划什么什么的不对,从没有像中国领袖的毫无理解,反对斯太林独裁!从路线上从政策上作批评的是革命,从地位上从资格上反对独裁的只是想分赃而已!革命与反革命,分赃与独裁,这中间我们应该有深刻的认识!负起革命的责任!以独裁的精神执行革命的任务:这正是民众所要求的!
  执行三民主义的任务,现在遇着若干困难也并不是怎样奇怪的事,就是在孙中山先生生存的当时,也常常同样的遇到困难:
  『于民国建元之初,予则极力主张施行革命方略,以达革命建设之目的,实行三民主义。而吾党之士,多期期以为不可。经予晓喻再三,辩论再四,卒无成效。莫不以为予之理想太高。「知之非艰,行之维艰」也。呜呼!』
  上面这一段沉痛的话,是孙中山先生在行易知难中说出的。这里很明白的表示出革命不独裁,许多良好的时机都被遗误过去了。革命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功的,但因循苟且,坐误时机,这却是莫大的罪恶!孙中山先生鉴于过去的缺憾,后来终于建设了『行易知难』的学说,要国人集中信仰,坚决执行革命的任务了。所以孙中山先生后来在广东长期的艰苦奋斗,虽然他仍要用伟大的精神向党员及民众『晓喻再三,辩论再四,』但在许多紧要关头,为保全革命的利益,终于采取了种种断然的布置。
  孙中山先生创立行易知难的学说,正是为革命创立独裁的理论的基础。不幸孙中山先生因革命的劳瘁而与中国长辞了,党内共信共立的基础太薄弱,信仰不能集中,独裁的基础使又根本动摇了。虽然有一二信仰较坚力量较强的领袖,忠实于革命,忠实于孙中山先生,遇着现实需要的时候做出坚决的革命行动,一些元老巨勋又便立刻依着自己的资格和地位出来反对独裁了。
  其实中国革命有中国革命的理想,中国革命的理想便是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实业计划和钱币革命。执行孙中山先生的理想的便是革命,不执行孙中山先生的理想的便是不革命。中国如有钢铁一样的领袖,他用钢铁一样的手腕铲除反动势力,他用钢铁一样的手腕执行孙中山先生的理想,他用钢铁一样的手腕建立革命的新中国,这样的领袖我们正是求之不得,这样的领袖我们应当用热血去拥护!我们不需要昏庸老朽的领袖,我们不需要土神木偶的领袖,我们不需要滑头骗客的领袖,我们所需要的领袖是铁和血,是忠实于三民主义的独裁的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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