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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洛贝尔图对古典学派的批判



  洛贝尔图比吉尔希曼研究得较为深入。他从社会组织的基础上寻求祸患的根源。他对于风靡一时的自由贸易派给以猛烈的抨击,但对于无限制的商品流通体系或贸易的自由无阻,他完全接受下来,并不加以反对,他所反对者,是孟彻斯特学派关于在经济社会关系内部的自由放任学说。那时,正当古典学派动摇时期之后,毫不检点的辩护论调已盛行于世,其中最完整的表述是弗列得力·巴斯夏(所有市侩的偶象和最著名的庸俗家)的“和谐论”。不久,作为法国和谐论先知的仿制品,许多“叔尔泽”(Schultzez)在德国也家喻户晓地传播开来了。洛贝尔图是以这些胆大妄为的“自由贸易的小贩们”作为攻击的目标,他在“第一社会书简”中说:

  “六分之五的居民,由于他们低微的收入,享受不到文明的幸福,而经常处于真正灾难临头的威胁之下,并实际上时时被这些灾难所压倒。然而他们是所有社会财富的创造者。他们的劳动,从早到晚不停,甚至延长至深夜,但他们的干劲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他们的收入不能提高,对自己精神休养所需的最后一刻时间也保留不住。过去,所有这些苦难可能被志为是文明进步所必需的,但现今在许多最巧妙的发现和发明把人类劳动力提高至百倍以后,突然出现了改变这些冷酷情况的前景了。结果是一国的财富和资产较速于人口的增长而累进地增加。我要问:从这个增长中,新旧财富的创造者也要分润一些利益,这是不是自然的、或合理的要求?他们的收入应否增加一些,他们的劳动时间应否缩短一些,或者,他们应否更多地参加到幸运者的队伍中去,享受劳动的成果?然而国家经济,或更确当地说,国民经济只造成了相反的结果。一方面国民财富增加,一方面这些阶级的贫困也增加,甚至有必要通过法令来防止劳动时间的延长。最后,工人阶级的人数还是以比其他阶层较大的速度增加。这还不够,劳动生产率的百倍的增长,对于减轻六分之五的居民的负担,无能为力,甚至还周期地威胁着其余六分之一的居民,威胁着社会全体”。
  “特别在经济领域内存在着何等的矛盾!在一般的社会领域内存在着何等的矛盾!社会的财富是在增长,但随之而来的,是贫困的增长。生产资料的创造能力增加了,但结果是把生产资料销毁掉。社会条件要求工人阶级的物质地位和政治地位,同样提高,而经济条件的答复却是使它们每况愈下。社会要使财富无限制地增长,而当今的生产管理者们却必须制造人为的限制,以阻止贫困。只有在一点上存在着和谐:那就是正如社会情况的不合理一样,社会的统治阶层也是不合理的,他们倾向于从任何方面找寻祸患的根源,就是不想从正确之处找寻它。那些披上学者外衣的利己主义者还诬蔑工人们,说工人们的坏习惯是贫困的原因。他们把外来因素对工人们所犯的罪恶,归咎于所谓工人们的不知足和懒惰。当这种利己主义无法否认工人们的无辜不幸时,他们就阐述了一条‘贫困的必要性’教条。他们不断地教训工人们,要勤劳,要祈祷上帝,并以节欲和节约的义务强加在工人们的身上;甚至还用强制储蓄制度来侵犯工人们的权利,从而增加工人们的痛苦。他们没有看见有一种盲目的商业力量把工作的祈祷变为强制失业的诅咒……“节欲是不可能的或是残酷的,最后,道德是无能为力的,尽管,诚如一个诗人说的,它是为那些秘密地饮酒但却公开地赞扬白水的人们所称道的”。[1]

  在西斯蒙第和欧文的三十年后,在英国社会主义者非难里嘉图的信徒们的二十年后,更加重要的,在共产党宣言发表以后,上述的勇敢言论本身不具有什么破天荒的重大意义。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这个控诉的理论根据。这里,洛贝尔图建议建立一个完整的体系,这个体系可以简述如下:
  由于许多规律在一个放任自流的经济中所起的作用,历史所能达到的高水平的劳动生产率,以及人为法律的制度,即私有财产制,许多不合理的和不道德的现象发生了:
  (一)交换价值代替了“正常的”、“构成的”价值,结果,金属货币代替了一种确实符合货币观念的“纸币”或“劳动券”。第一个原则是一切经济财货都是劳动的生产物,或换一句话说,只有劳动才是生产的。但上述的命题并不意味着,生产物的价值总是等于劳动的成本,或者换一句话说,并不意味着劳动是价值的尺度。真相是“这还没有成为事实,而只是政治经济学上的一个观念”。[2]
  “如果价值是由生产物上所耗费的劳动构成的,我们就可以设想一种货币,这种货币可以是公众账簿上撕下的一页,也可以是在廉价材料或褴布条写的收据,而每个人从自己所产生的价值领到这种货币,他把它当作一种票据,用来实现以后分配的国民生产物的一个同等量的部分……可是,由于某些原因,还不可能建立这种价值,那么,货币就能作为等价物,作为抵押或担保品,随身周转,保留那个价值,即货币本身被用来清算的价值。换言之,货币本身必须用具有内在价值的商品如金或银来做成。[3]当资本主义商品生产出现时,一切事情都颠倒过来了。已不再有构成的价值,因为只能有交换价值。”[4]“既然价值不能构成,货币也就不能是纯粹的货币,它不能完全符合货币的观念”。[5]在公平的交换中,生产物的交换价值应等于生产这些生产物所需的劳动量,因此,生产物的交换总是意味着等量劳动的交换。然而,每个人是以生产正好他人所需的使用价值为前提,“在这种场合下,人类的认识和人类的意志必须加以考虑,因此,先决问题是包含在可交换的生产物中的劳动量的正确计算、调整和分派。因此,必须有一个为所有事实所遵从的规律”[6]
  如所周知,洛贝尔图,在发现“构成价值”上,特别强调他比蒲鲁东占先一步。这一点我们是乐于同意他的。马克思,在他的“哲学的贫困”中以及恩格斯在这本书的序言中,曾毫无遗漏地指这个“观念”[7]仅仅是一个错觉,尽管在理论上还用它,但在实践上,远在洛贝尔图之前,它早已在英国被埋葬了;它不过是里嘉图的价值论的空想化的歪曲。因此,这里如果再探究这个“用小儿的喇叭玩具所奏出的未来音乐”,那就成为画蛇添足了。
  (二)“交换经济”的结果,使劳动沦为一种商品;劳动工资是作为一个生产费项目,而不是作为国民生产物的固定份额的代表,而被决定的。洛贝尔图大胆地跳越历史,间接地从奴隶制得出他的工资规律。他认为资本主义商品生产所带给剥削制的特点只不过是欺骗的谎言,他从道德观点对此怒加斥责。

  “当生产者自己成为非生产者的财产时,当奴隶制还存在时,‘主人’的利益要求单方面决定这个份额(工人的)的大小。自从生产者得到完全的人身自由,此外一无所有时,双方事先在工资上取得协议。用现代名称说,工资是“自由契约”的对象,也就是,竞争的对象。所以,劳动当然也和它的生产物一样,受同一的交换规律所支配。劳动本身取得交换价值,工资的高下依存于供给和需求的影响”。

  洛贝尔图这样把每一件事情颠倒过来,从竞争中得出劳动的交换价值后,他就立即从它的交换价值得出它的价值。他说:

  “在交换价值的规律下,劳动,象生产品一样,获得了一种‘费用价值’,这种‘费用价值’对劳动的交换价值,劳动工资的数量发生磁性般的作用。正是那笔为‘维持’劳动所必需的支付额,使得劳动有可能通过子孙传代而继续存在——这就是所谓‘生存的最低额’”。

  然而对于洛贝尔图,这不是客观经济规律的述说,而仅仅是道德非难的对象。他把古典学派的“劳动的价值不会超过工资”的命题叫做一个“讥讽性的说法”。他决心要揭露导致这个粗糙和不道德结论的一连串的谎言。

  “象计算机器的修理费一样,按照‘维持费’来估计劳动的工资,是一个可耻的景象。作为一切商品的源泉的劳动既然自己已变为一种交换商品,令人同样感到可耻的,是提到劳动的,‘自然价格’,劳动的‘费用’正象我们提到劳动生产物的自然价格和费用一样,并把这个自然价格,这些费用,包括在货物量里面,而这个货物量正是使劳动连续流入市场所必需的”。[8]

  然而,这种把劳动力当作商品特性以及相应的决定劳动力价值的方法,不外是对自由贸易学派的恶意曲解而已。洛贝尔图,不象英国里嘉图的信徒们那样,指出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内在矛盾,确定劳动的价值和确定劳动所创造的价值之间的矛盾;相反地,作为一个优秀的普鲁士人,他认为整个资本主义商品生产触犯着现存的宪法,从而加以控诉。他说:

  “那些经济学者的二重概念是愚蠢得难以言语形容。他们一方面在法律地位上,要工人们参加决定社会的命运,另一方面,在经济观点上,又把这些同样的工人们仅仅当作商品看待!”[9]

  现在要探究的,是为什么工人们能忍受这样愚蠢而无耻的不公平待遇。这是例如黑尔曼(Hermann)之流对里嘉图的价值论所提出的反对论点。洛贝尔图的回答是这样:

  “工人们在解放以后,如不顺从这些规章,又将怎么办呢?试设想他们的地位:当工人们获得自由时,他们衣不蔽体,或衣衫褴褛,除自己的劳动力外,一无所有。随着奴隶制或农奴制废除后,主人赡养他们、照顾他们的需要的道德上和法律上的义务也被解除了。但这些需要继续存在,工人们要求活下去。那么,他们如何以自己的劳动力维持生计呢?他们能否从社会中攫取一些资本作为糊口之计?可是,社会上的资本已落入他人之手,而法律机关也不允许这样做。那么,工人们能做些什么呢?他们只有下列的选择余地:或者推翻社会的法律,或者在与从前大致相同的条件下,回到他们从前的主人、地主和资本家那里,领取工资,即相当于从前布施给他们维持生活的收入”。[10]

  对于人类和普鲁士国家而言,可认为幸运的,是工人们有足够的“明智”,他们没有推翻文明,而宁愿顺从他们从前主人的卑鄙的要求。如果我们相信洛贝尔图的高度创造性的说明的话——就是那个洛贝尔图,他的理论据说曾被马克思剽窃——这就是资本主义工资制度的起源,工资规律的起源,是“一种奴隶制”,由资本家的权力滥用和无产阶级朝不保夕的地位以及驯良顺服所造成的。让洛贝尔图要求享受在这个特殊价值论上的优先权,而不必与之争辩吧,因为英国的社会主义者以及其他社会批评家早就分析过工资制度,但不如他那样粗糙和幼稚罢了。关于所有这一切的特点是:洛贝尔图对工资制度的起源和经济规律所表示的愤慨没有促使他要求取消这个可憎的不公平制度,这“愚蠢得难以言语形容的二重性”。远非如此!他常常安慰他的同胞说,他之大声疾呼并不是当真的,他不是一头凶恶的狮子,他不过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罢了。的确,工资规律的伦理理论只是在得出下列另一结论时才有必要:
  (三)既然“交换价值规律”决定工资,劳动生产率的增长必然促使工人在生产物中的份额下降。于是,我们就到达了洛贝尔图体系的重心点。这个“工资份额下降”说是他最重要的“创造性”发现,从他关于社会问题的最初著作(大概在1839年)起,一直到死,他反复提到它,并认为完全是他的独创。其实,这个概念,不过是从里嘉图的价值论中简单引导出来的。在马克思的资本论出版前,支配资产阶级经济学的工资基金说就暗含这个概念。然而洛贝尔图相信,这个“发现”使他成为经济学中的伽里略,他引用他的“工资份额下降”说来解释资本主义经济中的一切罪恶和矛盾,特别是他从工资份额下降中得出赤贫化的现象这个现象,连同危机,在他看来,组成了社会问题。这里可以提请现代欲得马克思而甘心的人们注意下列事实:建立关于贫困递增的极端粗糙的理论的,是洛贝尔图,而不是马克思;而且洛贝尔图与马克思不同,他把这个理论作为整个社会问题的关键,而不仅仅当作一个症象。举例而言,试比较洛贝尔图在他给吉尔希曼的“第一社会书简”中对工人阶级绝对贫困化所提出的论点。此外,工资份额下降说还必须用来说明社会问题的其他基本现象——危机。在这一方面,洛贝尔图抓住了消费与生产的平衡问题,他也触及到西斯蒙第和里嘉图两派所曾经争论的全部错综复杂的争执各点。
  当然,洛贝尔图所掌握的危机知识,较之西斯蒙第所掌握的,是以更多的具体材料为根据的。在他的“第一社会书简”中,他已经详尽地描述1818—19年,1825,1837—39年以及1847年所发生的四次危机。由于长时期的观察,洛贝尔图对危机的基本特点可能获得较他的前辈更深刻的认识。早在1850年,他就说明了危机的周期性,危机与危机之相隔的时间愈来愈缩短,同时,危机也越来越剧烈:

  “随着时间的进展,这些危机,比例于财富的增加,变得越来越可怕,带来了越来越多的牺牲者。1818—19年的危机已经引起了商业上的恐慌和造成了经济科学上的疑惧,但比之于1825—26年的危机,则显得不甚重要。1825—26年的危机给于英国资本财产这样沉重的打击,以致最有名的经济学家们都怀疑完全恢复是否有可能,可是,1836—37年的危机又掩盖了上次的危机,而1839—40年和1846—47年的危机,比以前历次危机,带来了更大的灾祸”。“然而,根据最近的经验,危机在愈来愈缩短的间隔期内发生。在第一次和第三次危机之间,相隔了十八年,在第二次和第四次危机之间,相隔了十四年,而在第三次和第五次危机之间,只相隔了十二年。日益增加的各种症象表明新的危机的爆发已迫于眉睫,尽管1848年的事件推迟了这个大灾难”。[11]

  洛贝尔图指出生产的特别繁荣和工业技术的大跃进是危机的前驱。“每一个危机随着工业突出的繁荣期之后而发生”。[12]
  从危机的史实中,洛贝尔图证实“危机只是在生产率的巨大增长之后才出现的”。[13]他反对那种他叫作庸俗的看法,那就是:把危机仅仅当作货币和信用体系中的扰乱的看法。他批评庇尔(Peel)的整个通货立法,认为是判断错误,并在他的“商业危机和抵押问题”论文中详细地说明了他的论点。在那篇论文中,他提出下列的意见:“因此,如果把商业危机仅仅看作货币、银行或信用体系的危机,这只是欺骗了我们自己。那些不过是危机最初出现时的外表现象”。[14]
  洛贝尔图对于对外贸易在危机问题上所起的作用也有非常锐敏的认识。象西斯蒙第一样,他指出资本主义生产的扩张的必要性,但他同时着重强调周期性危机的规模也越来越扩大。他说:

  “对外贸易之与商业衰落的关系,正如慈善事业之与贫困的关系一样。他们结局是起相互促进的作用”。[15]他还说:“避免危机发生的唯一可能方法是使用扩张国外市场的这把两面刀。对这种扩张的强烈冲动多半是与患病的器官所激起的一种病态的刺激一样的。既然在国内市场上的一个要素,生产率,是在不断增长,而另一要素,购买力,对于居民的绝大多数来说,却停滞不变,那么,商业就不得不力求在国外市场上创造出同样的无限制的购买力。[16]这样,这种刺激在某种程度上被镇定下来了,至少使新的灾难不马上发生。每开辟一个国外市场同样地延缓了社会问题。未开化的国家的殖民地化产生同样的作用:欧洲在从来没有市场的地方,为自己建立了新的市场。然而,这种药剂根本上只不过缓和疾病而已。等到新的市场充分供应了,问题回复到原来的地位:即两个要素——有限的购买力对无限的生产率——之间的冲突。于是,新的危机侵袭,虽然在较小市场上避免了,但在较大市场上,以更大的规模和更剧烈的变动出现了。地球是有限的,从而新市场的获得总有一天会终止,那时,就到达了问题再也不能简单地延缓下去的一天。一个明确的解决办法迟早必须找出来”。[17]

  洛贝尔图也认识到资本主义私人企业的无政府状态是导向危机的,但他认为这只是许多因素中的一个,并且是一种特殊类型的危机的源泉,而不是一般危机的真正原因。对于吉尔希曼的奥尔脱那块地方所发生的危机,他说:“我认为这种销路下降在现实生活中不会发生的。今天的市场是广大的,有无量数的需要和许许多多的生产部门,生产率是高的,而商情是隐蔽的而容易使人误入歧途。个人企业家不知道其他企业家生产多少,所以,他对某一商品的需求估计过高,因而使市场供应过多,这样事情是容易发生的”。
  洛贝尔图坦率地承认唯一解救危机的办法是“完全改变”现代所有制关系,实行计划经济,把所有生产资料集中“在唯一的社会行政机构的手中”。为了安定读者的紧张情绪起见,他急忙补充说,象这样的情况实际上是否可能,他保留他的结论——“然而,这也是防止这类下降的唯一可能办法”。这样,他明白地认为近代生产方式的无政府状态只是导向危机的一种特殊的和部分的表现罢了。
  洛贝尔图轻蔑地拒绝了萨伊——里嘉图的消费和生产自然平衡的公理。象西斯蒙第一样,他强调一切事情都以社会购买力为转移,而社会购买力是取决于收入的分配。尽管如此,他不赞成西斯蒙第的危机理论,并强烈地不同意他的结论。如果说西斯蒙第认为一切祸害的根源是生产不顾及收入的限度而无限制地扩张,从而他主张限制生产,那么,洛贝尔图正相反,他拥护生产、财富和生产力的最猛烈的和无限制的扩张,他相信这是社会所必要的。谁要是拒绝社会的财富,谁就同时拒绝了它的权力、它的进步并与进步相伴随的它的道德。谁要是妨碍财富的增长,那就等于妨碍了社会全盘的进步。知识、决心、能力的增长被认为与财富的增长相结合的。[18]从这个观点上出发,洛贝尔图竭力拥护证券发行所制度,他认为这种制度是迅速和无限制扩大公司的发起工作的不可缺少的基础。他在1859年所写的关于抵押问题的论文和他的关于普鲁士金融危机的专论都致力于这个主张。他甚至对西斯蒙第式的警告进行攻击,但在攻击时仍然首先以他常用的空想的伦理学来讨论问题。
  他说:“企业家基本上是国民经济中的文职官员。由于所有制制度的结果,全国的生产资料永远地委托给他们了。如果他们运用这些生产资料,并在这过程中竭尽了他们的全力,他们只是尽了他们的责任,因为资本——让我反复地说——完全是为了生产的缘故而存在的”。接下去,他更具体地说:“或者,你们是否希望企业家从最初起并经常地以比其实际所获得的生产资料较少的生产力来进行活动,这样把剧烈的痛苦打击变为一种长期的状态;他们是否要以在期限上的永久持续作为取得在形式上较不严重的灾祸的代价?即使我们这样的愚蠢,以致给他们这个劝告,他们也不会接受的。世界上的企业家如何会看到规定健康市场范围的那些界限?他们从事于生产而不知有其他,他们在地球遥远的角落里,为数百里外的市场而生产,他们用巨大的力量来进行生产,结果,一个月的生产也许已经超越了市场的界限。这样分散的,然而又是这样强大的生产如何能够预先估计到什么是适当的数量?在这件工作上帮助他们的机构,最新的统计局,等等又在那里呢?更坏的是:单靠价格及其涨落,只表明市场的情况;但价格不是象一个预告市场温度的晴雨表一样,而是象一个纪录市场温度的寒暑表。如果价格下落,界限已经超越,而灾祸也已经降临了”。[19]
  显然,洛贝尔图的这些议论是对西斯蒙第而发,这些议论也说明了这两人中间的基本分歧之处。如果恩格斯当时在“反杜林论”中说,西斯蒙第首先把危机解释为消费不足所造成,而洛贝尔图借用了西斯蒙第的见解,严格说来,这是不正确的。洛贝尔图和西斯蒙第的共同之点是他们都反对古典学派,以及一般地都以收入分配的结果来解释危机。就是在这一点上,洛贝尔图还有自己的独特的看法:生产过剩不是由工人阶级收入水平的低下所造成,也不是象西斯蒙第所主张的那样,由于资本家消费的有限能力,而完全是由于这个事实:即随着劳动生产率的增长,以价值计算的工人收入在生产物中的份额将愈来愈缩小。洛贝尔图煞费苦心地企图使反对者相信,造成危机的,不是工人份额的绝对量太小。
  他对吉尔希曼阐述说:“试设想这些份额微小到仅足以维持获得这些份额的人的最低生活。如果你规定这些份额代表国民生产物中的一个比例,那么,你就有一个不变的“价值容器”,它能够吸收不断增长的容量,从而形成工人阶级幸福的不断提高。……反之,尽管把工人阶级的份额设想得如何巨大,但假定它在国民生产物中的比例,随着劳动生产率的增长而越来越缩小。这样,只要它不缩小到象今天的那样菲薄,那么,这个份额仍然将保护工人们不陷入过分的贫困境地,因为它所代表的数量仍然比今天的数量要大得多。但当这个份额开始下降,就会散播不满,逐渐形成一个商业危机,关于这个危机,我们不能责备资本家,因为当他们根据这些份额的大小,规定生产的规模时,他们不过尽他们的责任而已”。
  这就是为什么“工资份额下降”是危机的真正原因。而唯一有效的克服办法,就是使国民生产物中的工人份额保持一定不变的比例,并用立法手续把它固定下来。如果我们要对这个奇特的想法所包含的经济意义加以适当的评价,我必须花些工夫好好地理解它。




[1] 卡尔·罗贝尔图—雅格卓夫博士(Dr Carl Rodbartus Jagetzow):“著作集”,柏林,1899年,第三卷,第172—174页,184页。

[2] 洛贝尔图:“著作集”,柏林,1899年,第二卷,第104—105页。

[3] 同上书,第一卷,第99页。

[4] 同上书,第173页。

[5] 同上书,第176页。

[6] 洛贝尔图:“著作集”,第二卷,第65页。

[7] 指“构成价值”——译者。

[8] 洛贝尔图:“著作集”,第一卷,第182—184页。

[9] 同上。

[10] 洛贝尔图:“著作集”,第72页。

[11] 洛贝尔图:“著作集”,第三卷,第110—111页。

[12] 同上书,第108页。

[13] 同上书,第一卷,第62页。

[14] 同上书,第四卷,第226页。

[15] 同上书,“我国政治经济情况的解说”,第二卷,第一号。

[16] 洛贝尔图:“商业危机与地主的抵押问题”,(洛贝尔图:“著作集”,第三卷,186页)。

[17] 同上书,第四卷,第233页。关于这一方面,洛贝尔图在实践上如何表现为一个,按照当今“大日耳曼人”的样子,极其清醒的和现实的德国殖民政策的预言家,尽管对工人阶级的不行情况,他曾在道德上大声疾呼。这种态度,在我们看来,是非常有趣的。在上面引文的附注中,他写道:“我们继续简单地看一下开辟亚洲,尤其是世界最富饶的市场,中国和日本,以及维持英国在印度的统治的重要性。这可以延缓社会问题的解决,”(这个能言善辩的被剥削者的复仇人坦率地揭露历孜孜为利的剥削者如何能够使“他们的愚蠢和犯罪的过失”,他们的“罪恶昭彰的不公正行为”一直尽可能地继续下去)。“对于解决这个问题,现代世界缺乏智慧,也缺乏无私精神和道义的决心”。(洛贝尔图的哲学上的听其自然的态度是无可匹敌的!)“经济上的利益,我们承认,不能成为武力干涉的合法根据,但在另一方面,对世界上所有的国家,不问其文明情况如何,严格应用近代自然法和国际法,到底是行不通的”(这里不能不想到莫里哀在“伪君子”中多利兰的话:“上天的确维护某些满足,但其中还要经久一些”)。——“我们的国际法是基督教伦理的文化产物,既然一切法律都是建立在相互原则上的,它只能作为具有同一文化的各国之间的关系的标准。如果超越这种界限而应用它,那是情感而不是自然法和国家法,而印度的暴行应该已经治好我们这一点了。基督教的欧洲应该具有希腊人和罗马人的精神,把世界上所有其他民族看作野蛮人。于是,年轻的欧洲民族将重新燃烧起创造世界历史的冲动,这种冲动曾经促使古代人民把他们本土的文明传播到世界各国去。这些年轻的欧洲文明可能以共同行动在世界史上再度政府亚洲。这种共同行动和共同目标将促进最大的社会进步,形成欧洲和平的稳固基础,缩减军队,对亚洲进行古罗马式的殖民地化——总之,促进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利益的团结一致”资本主义殖民扩张的幻想鼓动着这个被压迫,被剥削者的预言家几乎进入诗意中了,而更令人警异的,这是出现于正当基督论理的文化完成这样的光荣功绩,如对中国的鸦片战争,和印度暴行——也就是说,英国人在他们的血腥镇压印度叛乱中所犯的暴行——的时候。——在1850年,洛贝尔图在他的“第二社会书简”中,表示他确信如果一个社会缺乏解决社会问题,也就是改变财富分配,所必需的“道义决心”,历史将被迫用“革命的鞭子来反对它”(同上书,第二卷,第83页)。然而八年以后,这个忠诚的普鲁士人却宁愿挥动基督伦理的殖民政策鞭子来压迫殖民地国家的土著居民。当然,从这个“德国科学社会主义的真正创始人”那里,看到他还是一个军国主义的热心拥护者,这是在我们意料之中的,而他的“缩减军队”的论调不过是在他的天花乱坠的语句中的诗人式的放纵不羁罢了。在他的“社会问题解说”一文中,他解释道:“整个国家租税负担永远向底层转移,有时形成工资货物价格的腾贵,有时形成货币工资的降低”。这里,对兵役制他是从国家的负担方面来考察的,他认为“对于工人阶级而言,它与租税不同,它相当于没收他们全部收入若干年”。他又马上接着说:“为避免误解起见,我要指出我是我们现行军事制度(就是反革命的普鲁士的军事制度)的坚决拥护者,尽管它可能是压迫工人阶级的,并要求有产阶级作出巨大的财政牺牲”。(同上书,第三卷,第34页)这更不像一头狮子的吼声了!

[18] 洛贝尔图:“著作集”,第三卷,第182页。

[19] 洛贝尔图:“著作集”,第四卷,第2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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