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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威尔的“实际”结论



  这是鲍威尔自己解释资本积累的极限。它的实际结论是什么呢?鲍威尔表述如下:
  我们的考察结果是,(1)资本积累甚至在孤立的资本主义社会里也是可能的,只要它不超越某个规定的限度(即工人人口的增长——罗莎·卢森堡);(2)资本主义生产的机能本身自动地把它拉回到这个限度之内。[1]
  鲍威尔紧接着在一章的结尾部分概括了他的理论的实际应用上的精华,是这样写的:
  卢森堡同志用下面的方式来解释帝国主义:剩余价值转变为资本,在一个孤立的资本主义社会里将是不可能的。这只有在资本家阶级不断地扩大它的市场,以便能够在尚未有资本主义生产的地区出售包含积累起来的这部分剩余价值在内的那部分剩余价值的情况下,才是可能的。这是帝国主义的目的。大家知道,这个解释是不正确的。甚至在孤立的资本主义社会里积累也是可能的和必要的[2]
  这样,鲍威尔通过以新近发现的“人口理论”的形式出现的转义的办法,像其他“专家”那样坚持自己的论证,即资本主义生产和积累甚至在凡人看不见的条件下也能兴旺发达。而且他认为,他能够把这用作对待帝国主义问题的基础!
  让我们讲清楚一件事情:在看来似乎是保卫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二卷中所表达的思想而实际上是反对我的过程中,鲍威尔又一次把一个发现归结为马克思的观点,这个发现同马克思的假设直接背道而驰。
  马克思谈的肯定不是一个“孤立的资本主义社会”和关于同时并列地存在着其他非资本主义社会的假设,我也从未提到过这样的社会。这种乏味的描绘就像金星从浪涛中出现那样第一次出现在奥·鲍威尔的理论想象之中。让我们不要忘记马克思是如何阐述他的前提的。在《资本论》第一卷里,他清楚地表述了他的假设意图,是“为了整个地检验我们的考察对象,避免一切次要情况的干扰”,就是假设“全世界(是)一个国家”,它构成一个经济总体,并假设“资本主义生产已经到处建立起来,占据着每一个工业部门。”[3]同时,他在第二卷里同样清楚地说明他对积累的考察,是以“资本主义生产的普遍的和唯一的统治”为根据的。[4]
  那是十分清楚的。因此,马克思没有假设一种幼稚的幻想,幻想鲁滨逊的岛上的资本主义社会在与非资本主义民族的大陆“隔绝”的情况下悄悄地兴旺发达起来,幻想一个社会里的资本主义已经发展到可能的最高水平(因为人口只由资本家和工人组成),这个社会对于手工业者和农民都一无所知,与周围的非资本主义世界毫无关系。马克思的前提并不是怪诞的谬论,它是一个科学构想。事实上,马克思预先想到资本主义社会的真正趋势。他假设资本主义的完全和普遍统治的状态已经达到,假设资本和当前每一个经济和政治发展事实上正在奔向世界市场和世界经济的最高发展。这样,马克思把他的考察放在真正的历史发展趋势的轨道上,他认为这个历史发展的最终目标已经达到。科学地说,这个方法是十分正确的,而又像我在书中所说明的那样,它对于考察单个资本的积累是完全足够的,即使我认为,当它被运用于下面这个主要问题时,它是不正确和容易被人误解的:社会总资本的积累。
  另一方面,鲍威尔描绘出一个没有中间阶层、没有手工业者和没有农民的“独立的资本主义经济”的古怪画面,这种经济从来没有存在过,将来也永远不会存在,它与现实和发展趋势毫无关系;因此,这是一个捏造,它的天真的“机能”无助于澄清资本主义积累的规律,像沃康松[5]著名的机械模型无助于解释人体的生理和心灵现象一样。直至现在,只有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才求助于“孤立经济”这个天真说法,使用这个木偶来说明全球资本主义生产的规律。谁也没有像马克思那样无情地嘲讽这些资产阶级的“鲁滨逊式的人物”。更有甚者,鲍威尔的鲁滨逊式的越轨行动是为了解释马克思并把他放在一个“客观的基础”上。
  但是,鲍威尔满有理由作出他的“解释”。因为,如果一个人像马克思那样假设“资本主义生产的普遍的和唯一的统治”已经普遍达到,他就把帝国主义排除在外,就不能为它找到解释,因为它在历史上已被这一个假设所超过、扼杀和埋葬。在这个假设下,一个人很难描述帝国主义阶段的进程,如像一个人很难在欧洲封建主义的普遍统治已经存在这个假设下描述罗马帝国的崩溃。“专家”信徒们面临着一个把今天的帝国主义同《资本论》第二卷的一个片断里所简略地说明的积累理论统一起来的任务,他们早就应该在下述二者当中作出抉择:要么否定帝国主义是一个历史的必然,要么像我在书中所做的那样,抛弃马克思的错误前提并考察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积累进程:即资本主义生产同一个非资本主义环境不断相互作用。很明显,像埃克什坦这样的人,对手中的问题一无所知,就不会面临在这二者之间作出选择的困难。但是,奥·鲍威尔终于看见陷阱,发现他的作为“马克思主义核心”的典型代表的解决办法不能自圆其说:资本主义的确能够在鲁滨逊的岛上兴旺发达,不过它的孤立的繁荣仍然有个“限度”,,它只有通过与非资本主义环境进行贸易才能打破这个限度。他最后宣布说,“在那个荒谬的解释后面存在一点道理(这是我的话。——罗莎·卢森堡)。”“在一个孤立的资本主义社会里,积累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它是处于某些限度之内。事实上帝国主义就是为了扩大这些限度。——事实上,这个推动力是帝国主义的一个根源,而不是唯一的根源。”[6]
  因此,鲍威尔自己也并不认为他的关于一个“孤立的资本主义经济”的鲁滨逊式的见解足以作为一个科学前提,即作为考察的一个严肃的统一的基础;相反,他在立论过程中,用一只眼睛盯着前面的其他非资本主义国家。他给我们作了一个关于一个能够自我生存和繁荣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巧妙“机能”的讨厌的学术报告,同时他又一直把非资本主义环境装在口袋里,以便当他不得不对鲁滨逊的岛上的帝国主义作出解释而陷于困境时,他能够最终使用它来把自己解救出来!
  仔细阅读过《资本论》第一卷——马克思在那里专门揭露萨伊、约·斯·穆勒、凯里等等的理论欺骗——里的注脚和不时出现的批评的人,大概能够想象到马克思会对那种科学方法作出什么样的痛斥。




[1] 《新时代》1913年第24期第873页。

[2] 《新时代》1913年第24期第873页(着重点是我加的。——罗莎·卢森堡)。

[3] 马克思《资本论》,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卷第637页。

[4] 马克思《资本论》,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卷第386页(着重点是我加的。——罗莎·卢森堡)。

[5] 雅克·沃康松(1709—1782),法国发明家,发明了第一部机器织布机,也发明了一个演奏笛子的机器“人”和一只会游会叫会拍翅膀会吃食物的机器鸭,以及其他许多机器玩意儿。

[6] 《新时代》1913年第24期第873—8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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