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罗莎·卢森堡 -> 《罗莎·卢森堡全集》第1卷(1893.9-1899.11)

在波兰民众中的鼓动[1]

罗莎·卢森堡




  在德国的波兰社会民主党人将在最近几天召开第三次党代表大会。[2]如果说德国社会民主党关心帝国任何一个地方的工人运动,那么,波兰社会民主党就需要基于特别的原因给予特殊的关注。波兰社会民主党组织的产生是德国社会民主党努力的结果。德国社会民主党至今不畏物质上的付出,全力帮助波兰社会民主党。但是,什么东西能首先使人对在波兰人中间进行的鼓动的进程产生特别关注呢,是目前波兰的情况。大家知道,反动派在帝国国会碰壁以后,就设法将他们的重点转向邦议会,而首先是转向普鲁士。但是在普鲁士,波兰工人现在已经在选民中占相当可观的分量。波兰工人运动的情况究竟如何呢?党在这个方面作出的努力和物质付出取得了什么成果呢?这些都是非常符合时势的问题,波兰社会民主党即将召开的代表会议将令人欣喜地为讨论这些具体问题提供机会。
  如果直截了当地说出真相——社会民主党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害怕真相——,那么,恐怕不得不承认:在波兰工人中的鼓动情况非常糟糕。重要的是,从一开始就要严格区分:移居德国城市的波兰工人和在波兰本土的工人。只在德国的波兰工人中进行鼓动——从波兰运动的角度看——意义不大,因为这些波兰人不会离开德国城市返回家乡,而且大多数都已被吸收到德国的运动中,而在本来意义的前波兰——这里才特别关键——,还是一片空白。从运动的外部特征说起,社会民主党的波兰人集会只在柏林和汉堡定期举行,而在全是或大部分是波兰居民的城市则根本没有举行过集会。只有波兹南是个例外,几年前,那里的一些党员同志通过努力,创建了一个波兰—德国社会民主党人联合会,它偶尔举行集会。在布雷斯劳,多年来只举行过一次公开集会(为了选举国际伦敦代表大会[3]代表),在上西里西亚的其他中心则根本没有举行过波兰人集会。鉴于在许多地方都不可能公开进行口头鼓动,鼓动文献就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但是在这方面,情况同样非常糟糕。宣传手册几乎没有。除了一些原来指定用于俄属波兰,而且是根据完全不同的形势选辑的小册子有时用作鼓动外,只有主要由柏林党组织出版的关于五一节的宣传手册。但是,就连这些手册中收录的鼓动材料也只有很少适合广大群众,因为其中收录的主要是外地的社会党人的文章或歌谣和诗歌。去年底,党才出版了一本针对矿工的小册子。传单也极少散发。至于目前的主要报纸《工人事业报》,发行量小得令人不可思议。据十分熟悉情况的同志说,报纸的订数惊人的低:在波兰的心脏波兹南为18份,伊诺弗罗茨瓦夫20份,格涅兹诺五份,奥斯特鲁夫六份,在西里西亚首府布雷斯劳这个有两名社会民主党人[4]担任国会议员的地方是四份。根据上面的数字可以想到,该报在上西里西亚矿工居民中的发行量有多少。因此,在非常关键的波兰省份,波兰社会党的唯一机关报的订数甚至不足200份。
  在波兰工人中开展工会运动,几乎无从谈起,当时上西里西亚的许多矿工都加入了教会的“基督教”社团。总之,波兰工人仅在一些德国城市举行的几次晚间集会上庆祝五一节。可惜,关于今年上西里西亚的五一节庆祝活动,只有一条消息称,某个村子的一位牧师早晨在自家门前的树上发现了一面红旗。可见,波兰各省运动的结果非常可悲:没有工会、没有集会、没有五一节庆祝活动、没有鼓动文献。我们担心,这样下去,不仅自1893年来不能取得任何进步,而且波兰社会民主党在下次选举中的选票很可能都会有所下降。
  情况就是这样。不禁使人产生这样的问题:究竟为什么出现这种现象?在这里,我们不想深入探讨那些特殊的社会和政治状况——容克阶级的经济优势、教会的精神统治、警察的众所周知的行为。我们目前无法改变这些状况,而问题只在于,——假定存在上述困难——在波兰工人中进行的鼓动是否已经达到在现有条件下可能达到的最大限度,或者说,为什么做不到。
  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首先,由于书面和口头的鼓动没有达到任务要求的高度。作为唯一的党报,《工人事业报》的编辑方式无疑不符合人们在现有条件下对一份社会民主党机关报所提出的要求。当然,在当前的形势下,波兰社会民主党的机关报面临一个艰巨的任务。它在某种意义上必须做一切事情:原则解释社会主义的基本问题,政治阐释社会生活的日常问题,深入批判社会关系,特别是波兰各省的社会关系,这是与波兰资产阶级报刊作斗争的武器,最后,它在某种程度上必须同时是专业的机关报,至少对上西里西亚的矿工和冶金工人来说是这样。很遗憾,《工人事业报》现在这种样子根本不能胜任这些重要任务中的任何项。几乎不刊登关于社会主义的原则性文章。而波兰工人不参加任何集会,也见不到宣传册,从《工人事业报》上也看不出对他们究竟寄予什么希望,社会主义是什么意思。报纸的社会主义性质只表现在文章和简讯的空洞标题中,这些文章和简讯更多地表现出一种哭哭啼啼的情感社会主义,而不是现代的、清晰而积极的社会民主党的观点。几个月来,它没有提及帝国国会和普鲁士邦议会中的波兰议会党团及其作为,或者说不作为。它与资产阶级报刊的论战方式大多无助于提高党的声誉。最终,这家报纸——而这是最糟糕的与普属波兰工人阶级很少接触。来自波兰各城市的通讯大多是冗长地叙述各类剥削和压迫的个案。而对当地居民来说更重要的事件,比如最近上西里西亚的小规模罢工[5],只登几篇短小的简讯了事。与书面鼓动一样,口头鼓动也少得可怜。鼓动人员非常少,也没有培养新的鼓动人员。起码要为地方培训未来的鼓动者的柏林,鼓动工作也进行得十分混乱。在党的会议上,时而讨论政治和社会问题,时而讨论老列列韦尔[6]、心理学和唯灵论以及各种能想到的问题;最近有人突发奇想,要召开一次党的会议来宣读关于纠发症[7]及其治疗的医学手册!试想,一个满脑子装着纠发症的鼓动者前往波兹南和上西里西亚,会产生什么特殊作用。
  民族主义的倾向也是一个混淆和扰乱社会民主党教育的因素。关于这一点和我们下一步在波兰居民中进行合理的社会民主主义鼓动方面的任务,将在下文中予以论述。


  社会民主党在波兰各部分的鼓动普遍令人不满,造成这种状况的一个不能小觑的原因,是柏林担负领导职务的同志们在纲领政策上产生动摇。显然,他们因与波兰大学生的接触而认为,不时强调鼓动工作和《工人事业报》的民族主义色彩,是适当的,这在两个方面造成了有害影响。一方面,搞混了波兰同志对自已与德国运动的关系的理解;另—方面,这种对民族主义的赞同引起了波兰各省同志们的巨大愤怒,因为他们毕竟需要随时随地与民族主义的僧侣和小资产阶级的蛊惑作斗争,因此他们希望从党报上了解反对这种蛊惑的尽量清楚而一贯的阶级政策。这一点说明,普属波兰各省的党员同志为什么很少邀请,或不愿意邀请柏林的鼓动者,为什么他们不愿满怀热情地推荐唯一的党报。如果让我们总结波兰运动出现目前这种状况的原因,那么,我们不能不说到党报的模糊和肤浅,传单和宣传手册的缺乏,柏林鼓动中的混乱,柏林领导层政策上的动摇——这一切都是我们所描述的现存波兰运动的性质,以及在普属波兰大部分地方没有开展这个运动的原因。
  鉴于波兰社会民主党即将召开的代表会议,现在有这样一个问题,能在多大程度上期待这次会议会采取相应的促进鼓动的措施。看来对会议恐怕不能抱太大希望。将使会议大为逊色的是,它不在波兹南,而是在柏林召开。因此,由于缺乏经费,波兰本土运动的代表很少,这次会议充其量不过是在一些德国城市生活的波兰工人代表们的聚会。不管怎么说,典型的是,甚至这些同志中间提出的提案也明显表达了对此前鼓动工作领导的不满。比如有人提议,党的执行委员会不应有权自行以党的名义在“策略和批判(?)”问题上说三道四(明显指伦敦国际代表大会,在这次大会上,党的领导不顾所有波兹南和上西里西亚同志的明确反对,支持有利于重建波兰的民族主义决议)。此外,还有人要求将《工人事业报》迁往波兹南;有人希望亲近德国社会民主党,为此提议每年派代表参加德国党的代表大会(提议者显然还不清楚,这在特别组织那里是不允许的);最后,人们希望将来明确党对纲领的立场,因为现在的党被领导层的民族主义动摇弄得失去了方向,并要求在每次党代表大会后公布纲领。而党的领导层似乎想要从相反的方面解决代表会议面临的任务。他们唯一重要的提案是:将在伦敦代表大会上投票通过的关于民族压迫和其他压迫的著名决议——“代表大会宣布,它赞同各民族享有完全的自决权,它同情各个国家的工人”等等,等等——纳入爱尔福特纲领[8]。这个决议与爱尔福特纲领搭配在一起是多么怪异,在一份科学制定的纲领中突然随便加入一段社会民主主义的散文是多么怪异,这些同志显然没有考虑过。总之,这个提案证明,柏林的领导层一贯喜欢民族主义的愚蠢举动,因为上述决议在伦敦——这些同志居然相信,真奇怪——只不过是一个勉强通过的有利于波兰重建的决议。这样一种提议对当前可悲的事态显然没有丝毫帮助。
  如果党的代表会议想要取得有益的成果,那就必须完全改变方式。它的任务建议如下:
  第一,会议必须——与最后提到的那个提案完全相反——最终解决纲领问题,再次明确地,即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地承认爱尔福特纲领。该纲领中本来就包含承认民族自决权的内容。此外,在其中插入伦敦决议的建议,即使从民族主义者的观点看,也是完全错误的,因为这个决议只是意味着按照政治文盲冯·德雷克[9]的观点重建波兰。每个密切关注伦敦代表大会讨论的人都知道,恰恰就在通过这项决议时,另一个旨在重建波兰的提案在委员会已经被驳回。因此,按照伦敦代表大会的精神,波兰的代表会议更应结束民族主义的动摇。
  第二,代表会议必须以与此前完全不同的方式来讨论工会组织的问题。一名波兰的执行委员会委员乘科隆党代表大会[10]公开讨论工会运动之机,在《前进报》上表示,在普属波兰只有政治性组织是可能的或受欢迎的。显然,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在现有的条件下,应迈出的第一步—恰恰是建立专业性组织。在上西里西亚建立这样一个组织对全德的矿工运动来说,甚至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代表会议必须也将这个问题——在这方面应当怎么做,做什么——的讨论视为自己的首要任务之一。
  第三,为了与各省取得更多的联系,《工人事业报》必须迁往波兹南或布雷斯劳,并且在现有人力允许的范围内,以适当方式改变报纸的性质。
  第四,代表会议必须负责在上西里西亚定期制作并散发传单,由于不可能举行集会,传单在那里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如果波兰同志们的代表会议能够胜任上述任务,那么它——但也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从波兰运动目前的困境中向前迈出的一步就是值得欢迎的。
  最后还要说明一点,即使在最顺利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指望波兰的代表会议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而德国的同志也不允许像此前那样对整个运动漠不关心,只有物质支持是远远不够的。德国社会民主党不得受特别组织的狭隘观点所引导,而【必须】用建议和行动来支持波兰的运动,正如上次代表大会对勃兰登堡是必要的一样。德国方面必须有力地伸出援手,才能在接下来的政治斗争中指望普属波兰无产阶级的支持。对波兹南和上西里西亚来说,这是需要这次即将在郎根比劳召开的代表会议特别关心的。

1897年6月5、6日《萨克森工人报》(德累斯顿)第127、128号





[1] 这篇文章是以K.P.署名的。从罗莎·卢森堡1898年6月24日给莱·约吉希斯的信中可以看出,她是文章的作者。——编者注

[2] 在德国的波兰社会民主党人代表大会1897年6月6日在柏林召开。——编者注

[3] 国际社会主义工人和工会代表大会1896年7月27日—8月1日在伦敦召开。——编者注

[4] 布·舍恩兰克和弗·图曹尔。——编者注

[5] 1897年初,在上西里西亚爆发了一系列未经组织准备的短期罢工。罢工者偶尔自行尝试在罢工期间组织斗争。——编者注

[6] 约·列列韦尔(1786—1861)——波兰历史学家和革命活动家,1830——1831年波兰起义参加者,在法国和英国的波兰民主主义流亡者领袖之一,1847—1848年为布鲁塞尔民主协会委员会委员。——编者注

[7] 由于不讲卫生,通常由虱子造成的毛发缠绕,称为纠发症。——编者注

[8] 在1891年10月14—20日于爱尔福特召开的德国社会民主党代表大会上,通过了马克思主义的党的纲领。——编者注

[9] 内务大臣埃·冯·德雷克男爵在1897年1—2月普鲁士上院的讨论期间驳回了波兰议员提出的关于政府的波兰政策的质询,并试图为波兰的民族压迫辩解。——编者注

[10] 在德国社会民主党1893年10月22—28日在科隆召开的代表大会上,讨论的重点是党和工会的关系。改良主义的工会领导人试图使党从属于工会,这种企图遭到了坚决反对。大会表达了对工会运动的同情,并要求社会民主党必须加强工会组织。——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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