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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农民运动与无产阶级

——译自The Millitant周报,五卷四十二号——
托洛斯基

(1932年9月26日)



说明:中译的原标题为《托洛斯基论中国农民运动与无产阶级》,是不完全的译本。


  中国农民运动,已组织了它自己的军队,占据了广大地域,并制定了宪法。如果能再得到更大的成就,这运动要与城市和工业中心联系起来,这样便与工人阶级正面接触。这种接触的性质怎样呢?其本质会是和平的和友谊的吗?
  乍看起来,这问题好像是多余的。领导农民运动的是共产主义信徒和同情者。在接触时工人和农民一定要团结在共产党旗帜之下,不是很明白的吗?
  不幸问题决不这样简单。让我引证俄国的经验。在内战的几年间,全国各地的农民组织了自己的警备队,这队伍有时且发展而或成为军队。这种队伍中,有些自认为是布尔希维克,且常有工人作领导。有些保持着它的不党的地位。大多都受以前的在农民中间的未受任命的军官的领导。还有一种『无政府主义者』的军队,受马克诺(Makhno)的指挥。这些警备队活跃在白军的后方时,它们是革命的。有些且以特别的英勇与可靠出名。但在城市中,这些队伍常常与工人和地方党部起冲突。游击队与正式红军相遇时也常起冲突,有几次冲突的形势非常严重。
  内战的可怖的经验,使我们在红军从白军手里占领了某省份以后,不得不立即解除该地这种队伍的武装。最好的,最有阶级意识和受过训练最多的分子,有时吸收到红军中去。但很多的游击队伍,却定要企图保持其存在与独立,并常和苏维埃政府发生武装冲突。马克诺的军队的无政府党人,精神上完全是富农,便是如此。但这并不是唯一的例子;许多农民军队,会极英勇的反抗地主势力的恢复,但胜利以后却都变成了反革命的武器。
  武装农民与工人的冲突,每次个别的原因不管是受了白军有意的挑拨,或是共产党员的笨拙,或是不好的环境的影响,但在根本上只有一个唯一的冲突的社会源泉:即工人和农民的阶级地位与所受教育的不同。工人从社会主义观点去对付问题,而农民的观点则是小资产阶级的。工人想把从剥削者手中得来的财产社会化;而农民则想加以平分。工人想把皇宫和公园改为公用,农民则因为不能平分,便想焚烧皇宫并捣毁公园。工人想从国家范围内并依照一个计划来解决问题,而农民则从地域的范围来对付问题,并不遵守中央所规定的计划,等等。
  我们知道农民的观点是可以提高成社会主义的观点的。在无产阶级统治之下,大量之农民都受教育而在社会主义精神中生长起来。但这是需要时间的,几年甚而几十年。在我们所谈的是革命的初起阶段时,无产阶级与农民的个人主义的冲突,常是被看作有极其严重的意义的。
  但这不是事实吗,领导中国的红军的,除了共产党员没有别种分子。单这一点还不能消除农民队伍与工人团体之间的冲突的可能性吗?不,这是消除不了这种可能的。共产党员个人领导农民军队的事实,绝不能改变农民军队的社会的性质,即使这个共产党员的底子上有牢固的无产阶级的印记,并且中国的情形怎样呢?在红色队伍的共产党员的领袖间,无疑的有许多人是失掉了阶级的知识分子和半知识分子,他们未受过无产阶级斗争的严格的教育。二三年来,他们所过的是农民游击队的命令者与特派员的生活,他们从事战争,占据地方,等等。他们已经被环境的精神所浸透。现在,红色队伍中的共产党员群众中间,无疑的已含有富农分子,他们虽然诚恳的热烈的取得了共产党员的名义。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革命的无赖与革命的小利用者。总之,以名词与标号而不以社会的事实来判断政治,无有不失败的。
  真正共产党是无产阶级先锋队的组织,共产党员坚决的依赖着城市无产阶级的精华,经过工人而去领导农民的战争,是一回事。几千个甚而几万个革命者取得了农民战争的领导权,他们或实际是共产党员或仅挂名,但却无无产阶级的坚固的拥护,这完全又是一回事。这便是中国的确切的情形。这种情形极能增长工人与武装农民中间的冲突的危机。无论如何,不须担心,阶级的挑拨者是决不会缺乏的。
  在俄国,在内战时期,无产阶级在国内大部分地方已握了政权,战争的指挥权是操在一个强壮而有训练的党的手里;集中化了的红军的整个命令机关是握在工人的手里。虽然如此,较之红军弱得不能相比的农民队伍,当红军胜利的移入农民军队的驻区的时候,还常常与红军冲突。
  在中国,情形根本不同,而这些不同都形成对于工人阶级为不利。极多重要区域里,政权是在资产阶级军队的手里。其他地方,在武装农民的手里。无产阶级的政权,现在还没有。工会软弱。党在工人中的影响不足道。农民军队在第三国际的卵翼之下成功了胜利的知识分子之自傲。他们自称为『红军』,即把他们自己对等于苏维埃的武力。因此,中国的革命的农民,经过他的统治层的中间人,好像已预先增长了他们自己的政治的和道德的价值,这价值天然是应当属于中国工人的。这样,事变的转移,会使这种价值在某时期造成反对工人的运动,不是很可能的吗?
  通常,农民因所处的地位是中间的,调和的与左右摇摆的,在紧急关头是可以追随无产阶级,也可以追随资产阶级的。他追随无产阶级的路子并不是很容易就可以找到的,只有经过一些严重的错误与失败以后才可以找到。作农民与资产阶级之间的桥梁的是城市小资产阶级,主要的是知识分子,他们通常是在社会主义甚而共产主义的旗帜之下表现自己。
  中国『红军』的发令阶级,无疑的已经养成了他们自己的命令者的心理。强健的革命党与无产阶级群众组织之不存在,使要想统治这种命令者层,事实上成为不可能。命令者与特派员既表现得威权高于一切,因而在占领城市时,会很容易看不起工人。工人的要求,在他们看来,或许是不重要的,或是无见识的。像这样的『琐事』,也不应该忘记,即在城市里,胜利的队伍的参谋部司令部并不是设在无产阶级的贫巷里,而是设在最大的房子里,在资产阶级的房屋和别墅里;这些情形使农民军队的上层,更容易觉得自己是『有知识』的与『受教育』的阶层的一部分,而绝不是无产阶级。
  所以,在中国农民组成而受小资产阶级领导的军队与工人之间的冲突,不但没有消灭,并且一切情形都使这种冲突绝对可能,并甚而不可免。
  在过去中国农民革命每次胜利,都组织一个新朝代,因而组成一队新的大的剥削者,以作结束。在现在的情形下,没有无产阶级作直接领导的农民自己的战争,只能把政权转递给一个新的资产阶级的政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