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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集》序

王独清

(1932年7月)



  近几年来中国底文坛,我们可以说,简直和目前资本主义下的经济状况一样,实在是太不景气了。

  算来新兴文学在中国底崛起已有了五年的历史,平心而论自然不能说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但是假使容许我们很客观地加一番检讨时,那我们怕就不能不自己也要感觉到几分惭愧。因为,在半殖民地的中国,资本主义的文学并没有强固的基础,而在开始新兴文学的运动时也不能否认是曾经震憾了一时,这在理是应该有些显著的成绩的。然而事实上却一点不含糊地恰是一个反面。只要我们不是患了夸大狂,只要我们不是闭起眼睛来对自己说梦话,想会承认这是实在情形罢?

  这究竟是因了甚么缘故?——我们应该用自我批判的精神来虚心地问一问自己。

  无论客观的形势是怎样的艰难,只要主观真正能把握到一个中心的思想,即令运动底方式不能有大规模的形成,然而它必定能很广大地并且很切实地团结起所有前进的大众。而那种团结决不是个人间的拉拢和官僚式的雇佣,它会是在一定的条件下自然地得到前进大众底不断的拥护。它底本身将永远发扬着勃勃的生气而不会显露一点消沉和干枯。

  就根据这样一个浅显的原则,我们可以有权利来指摘近几年来新兴文学运动的当事者主张底空虚和没有保持坚定的路线,使得这运动在大众中竟失掉了它底活力。

  我是这一运动开始时的主要参加者,(虽然现在许多“英雄”在力争着这个运动的“元勋”,但历史事实却是怎样也不能被他们无耻的行为所掩盖:无论怎样说,这一运动底有规模的表现总是一九二八年创造社所开始的。)至少有批评这一运动的资格。在当时开始时,它已经是隐藏了许多机械的,不求充实的倾向,但是尽管那样,若是能很好的依照开始时的情形作下去,总还会有些不坏的成绩。那便是:尽量地用正确的态度批判所有的文学派别和作家,同时,用宽大的态度帮助一向各个文学团体下的群众,去了解革命的历史意义和革命与反革命的绝对标准。其间努力避免庸俗的理论和粗浅的剽切,在不断地理论斗争之下去和前进的大众携手前行。——就照这样开始的工作坚决地并且切实地作下去时,那现在的新兴文学运动一定会有另外的一种局面。但是当时大部分的处事人却不肯这样去作,只知道用空洞的无产阶级文学的口号去作不必要的夸张,同时一面在抄袭日本粗浅的“目的意识”的理论,一面又把两元论的卢那卡斯基底理论用来作为唯一的理论的标淮。这样混乱,混乱,一直混乱到自己底战线上来:鲁迅,郁达夫,前日才认为是重要的敌人并且直到现在还一点没有改变态度的人物却去供奉为领导者和同志。就这样根本取消了批判的工作,以对付个人间的私怨代替了思想的检讨,以匿名造谣或无理的泼骂代替了理论斗争。——真的,到现在这运动可以说是完全离开了开始时意义而运动的集团也简直是庸俗化,lumpen化了。

  像这样,不成问题,这一运动再也不能走向群众中去而一天一天地在丧失着它Hegemony的力量。

  在这情形之下,我们需要的甚么呢?便是需要一种真正的马克斯主义的文艺理论严格地从新建立起革命文学的批评来。这种革命文学的批评将是一面无情地给所有反动的有产者底文学以猛烈的进攻,一面对于隐身于左翼招牌之下的冒牌的人物给一个公正的审判。这种工作将是征服目前文坛大危机的一种血清。

  好,上边讲了许多,我只是为介绍余慕陶这本文艺批评集。这本书中所收的都是他两年来所认识的文学理论,虽然这儿内容或者有些还没有达到十分成熟的地步,但是这种新起的工作却是不可否认地才正在开始;无论如何,这一本书是站在目前需要的立场上边的。

  不消说在这种工作的前途中会受到许多反对方面的攻击,但是,这不要紧,客观的社会要求我们不能再事沉默。我希望慕陶能不断去作这种工作。目前中国可以说是还没有“批评”,这个切要的使命不能不要人去担负。对于像目前戴着马克斯主义的假面而实际在唯心论的圈子中鬼混,一点也不肯多学习的钱杏村之流,应该叫他们再不要胡闹!

  不错,“朝阳”,它底前途是光明的,我愿慕陶前进更前进!




感谢 先知在1917 收集、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