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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杨颜邢四同志〔25〕被敌人捕杀经过

(一九二九年九月十四日)



  帝国主义、国民党是时时合作以压迫工农群众,以屠杀革命领袖的。尤其是上海的十里洋场,自“四一二”〔26〕以来,在帝国主义强盗与国民党军阀铁蹄之下牺牲的已经有几万人;现时关闭在西牢,在漕河泾,在公安局与警备司令部的,还有成千以上的工农群众、革命战士,过着那无期徒刑的岁月。
  近来因世界大战危机日益紧迫,军阀战争还在继续,而群众斗争又在日益开展,于是帝国主义与国民党乃更加紧地合作,向着革命群众与革命的先锋队伍——中国共产党施行更残酷的进攻。彭、杨诸同志便是在他们这种密切的合作、残酷的进攻之下的牺牲者,便是在他们共同的阴谋计算之下遭了暗杀!
  彭湃、杨殷、颜昌颐、邢士贞四同志之被捕,日期在一九二九年八月二十四日下午四时许。那时,帝国主义的武装巡捕与公安局的中国包探,驾着几辆红皮钢甲车,如临大敌地到沪西叛徒白鑫夫妇的住家。彼等于弄堂内外布置妥贴后,登楼捕人如象预知的一样,按名拘捕共五人(除彭、杨、颜、邢外,还有张际春〔27〕同志),而对白鑫夫妇则置诸不问。人捕齐后,于白鑫床下搜出一些革命刊物,如《布尔塞维克》、《红旗》〔28〕及共产党的中央通告等。被捕五同志当即为警探拥上汽车,直驶向新闸捕房。此事发生后,各报均禁止登载,因此广大的群众直不知其领袖有此被捕的事件。
  二十五日为星期日,临时法院不办公。二十六日法院开审,合作的帝国主义走狗法官与公安局代表故意做作一番,然后判交公安局引渡带去。在审问时,只被捕五同志到案,照片已于被捕当日弄好,按名询问,显然叛徒白鑫已在暗中作证指明。引渡时,公安局亦以铁甲汽车武装解入城内公安局。审问与引渡情形,曾载在当日晚报,但未将其真姓名宣布。这是统治阶级故意如此,为的是避免广大群众严厉的直接反抗。
  彭、杨五同志至公安局,当晚即开审,问官一无所得。而彭、杨五同志在看守所中即开始宣传,许多保安队员为之感动。二十七日下午复开审,审问历四五小时。问至彭湃同志,有人出为证明,彭湃同志公开承认。问官询其经过历史,彭同志慷慨而谈,历时一点多钟,从未入党以前在海陆丰做农民运动起,直谈至在海陆丰建立苏维埃的经过。当谈至在海陆丰惩办反革命时,彭同志向审问官抗声说道:似你们这班反革命党,我们在海陆丰不知杀了好多,你现在不必再问了,将我枪毙好了。问官亦为之动容。问至杨殷同志,杨殷同志亦公开承认自己的经过。审问毕,回至看守所,五同志齐唱国际歌,以赋同仇,直影响了全所。
  第二审过后,公安局深惧有意外,至二十八日清晨即转解警备司令部。适当晚发生了蒋介石被刺事,一切嫌疑卫兵统押至司令部。上至熊式辉〔29〕,下至司法科,统忙得屁滚尿流。被押卫兵,经严刑拷打,血肉横飞,骨折肢断,无一肯供出刺蒋来源。于是五同志在押的三天中(二十八——三十日)未经一审,只是手铐脚镣,铁链钉铛,被严重地看管在司令部看守所中。在这三天中,五同志没放过一刻机会,不断向在狱群众与司令部内的士兵宣传。当彭、杨诸同志与士兵谈到痛切处,士兵中竟有捶胸落泪,痛骂国民党军阀非杀尽不可的。当他们说至激昂处,便齐唱国际歌与少年先锋歌〔30〕,士兵与狱中群众亦高呼口号和之,于是愁苦惨淡的狱中,一变而为激昂慷慨的沙场。有些因贫穷而走入抢劫的盗犯,他们都感动而觉悟道:只有跟共产党走,才是我们穷人的正当出路!有些因革命嫌疑而下狱的群众乃更加坚决说:我们今后只有革命的一条路了!有些被难的同志则说道:到底是我们的中央领袖,能做我们的表率!有些久闻彭湃大名的人,闻得彭湃在此,均争相来看;还有几个识得彭湃的人,均以旧时相识为荣。
  他们入警备司令部后,已知必死,故他们传出书信多是遗嘱之辞。他们嘱咐党中同志不要因他们被捕而伤痛,要继续努力谋得革命的发展。他们嘱咐党中重要负责同志要为党惜身。他们望党内对于反对派〔31〕的斗争要多从教育上做功夫,以教育全党。他们相聚谈话时,亦曾谈及许多政治问题,可惜未曾传出他们所谈的内容。他们都是谈笑自如,杨殷同志曾笑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他们对于自己爱人的遗嘱,都是勉其为党努力。
  在三十日这天,临时法院忽又故意票传五人复审。司令部遂亦于当天午后,在形式上将五人严密地解送至法院。到法院时有步兵一排,公安局包探多人,司令部副官几个,并有捕房巡捕携手提机关枪两架跟着警戒。法院在特别法庭开审,不许人旁听,问辞与供辞如上次。法官与陪审之帝国主义领事及捕房律师都含糊其辞地说了一些,并未将彭、杨等同志罪状究是些什么公开宣布。被告律师虽说了一些,法官等并不注意,最后判决文亦无人能听见法官究竟读了些什么。直至彭、杨等四同志已经枪毙了,上海英文报上忽皇皇地登着法院判决文是处彭、杨等同志以八年的有期徒刑。这一复审,简直是帝国主义强盗与国民党军阀合作的一出滑稽的杀人剧。他们想以法律的手续来欺骗群众,但又深恐怕群众晓得。其实,广大的革命群众老早就不相信你们这种鸟法律了!从一九二七年的“四一二”到现在,帝国主义者与国民党不知暗杀了冤杀了几多群众。屠杀成河的血,早已染红了工农劳苦群众的心,他们只知道以群众的斗争力量来回答你们的白色恐怖,谁还管你们的鸟法律!
  在临时法院审后,即刻又武装紧严地解回警备司令部。当由法庭回至囚车时,颜昌颐同志举手呼共产党万岁,五人相视而笑。至司令部,先回看守所,当即送进一桌酒饭,五同志都知是死期已届,谁还肯吃这一桌劳什子“赏饭”!约一小时,便提彭湃、杨殷、颜昌颐、邢士贞四同志行刑。他们四人慷慨地向士兵及在狱群众说了最后的赠言,唱着国际歌,呼着口号出了狱门,引得一般士兵及狱犯都痛哭失声,甚至看守所员都为之掩面。行刑是秘密的,枪毙地点并未出司令部,开熊式辉任内之先例,其严重与畏惧之情可想而知。四同志死时的枪声,狱中群众隐约闻见。有一狱犯特杀鸡一只望空致祭,可见其感动之诚!四同志死时特留下内衣三件作为纪念,成为最后的遗物!死后,司令部又秘密地派人掩埋,以图灭迹。但是,广大的革命群众虽看不见他们领袖的英勇遗体,然他们领袖之英勇的战绩,却永远光明地纪念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永远不会湮灭!
  当着彭、杨五同志初被捕时,南京国民党中央便得到上海国民党市党部的夸功报告。他们的回电是命令熊式辉着即枪毙,加以刺蒋案件忙得这班走狗们寝食不安,所以枪毙的执行乃更加迅速。
  阶级斗争剧烈的今日中国,革命的群众、革命的领袖死在敌人的明枪暗箭中的不知几多!这原是革命成功前所难免的事变,而且是革命成功之血的基础。没有前仆后继的革命战士,筑不起伟大的革命的胜利之途!每一个革命战士牺牲,不管是在前线,是在后方,都有他伟大的代价。尤其是革命领袖的牺牲,更有他不可磨灭的战绩,照耀在千万群众的心中,熔成伟大革命的推动之力,燃烧着每一个被压迫群众的革命热情,一齐奔向革命的火原!所以我们在死难的烈士前面,不需要流泪的悲哀,而需要更痛切更坚决地继续着死难烈士的遗志,踏着死难烈士的血迹,一直向前努力,一直向前斗争!
  的确,彭、杨、颜、邢四烈士的牺牲是中国革命、中国党之很大的损失!革命的领袖是积了无数次的斗争与战绩,从广大的群众中涌现而锻炼出来的。敌人可以在几分钟内毁灭了我们革命的领袖,我们却不能在几分钟内锻炼出我们新的领袖。故敌人消灭我们肉体的办法,是压迫革命之最残酷最恶毒的办法。我们只有努力于群众的斗争,加紧群众的斗争,使群众的斗争力量足以消灭白色恐怖,消灭敌人的屠杀,则革命的胜利便将临近,敌人的统治便届末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偿赎今日的损失!只有这样,我们才尽了彭、杨四烈士的遗志!才报了我们被压迫阶级的大恨深仇!
  国民党、帝国主义一班强盗用鬼蜮的伎俩、卑鄙的手段来谋害革命,来暗杀革命领袖,我们革命群众对他们的回答,却永远是赤裸裸的公开的阶级斗争!仅只这一点差别,便是我们战胜敌人的利器。因为只有公开斗争才能争取广大群众,只有群众力量才能消灭敌人!惯于阴谋暗杀的国民党、帝国主义一班强盗,便要在这公开的阶级斗争中一齐消灭,一齐死绝!
  工农兵士劳苦群众们!革命先锋战士们!烈士的革命精神不死!我们的奋斗不绝!踏着烈士的血迹前进!前进!努力地前进!直进到革命的最后胜利!



  *本文刊载于一九三○年八月三十日中共中央机关报《红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