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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产阶级革命的前景

季诺维也夫

(1919年4月)



  1919年3月4日在莫斯科成立了第三国际。更确切地说,这个新生儿早在1918年就诞生了。1919年春天,它受了洗礼并在出生簿上登记,——这时新生儿已经长大并开始站立起来。当1918年5月掌握政权的俄国布尔什维克党改名为俄国共产党时,几个月以后,具有光荣历史的德国斯巴达克派也改名为德国共产党,这时每个革命者都明白,第三国际已经诞生了。1919年我们只是把已经完成的事情在形式上固定下来。
  那些认为成立第三国际现在还为时过早的个别反对意见是多么没有根据啊!在1919年3月初,在莫斯科代表大会上,代表匈牙利的是一位长期侨居在俄国的同志。而在我们代表大会上,匈牙利共产党在许多人看来还是一个较为不大的团体。然而在我们代表大会以后过了两个星期,匈牙利共产党取得了政权,并把匈牙利的全体工人阶级团结在自己的旗帜下。
  现在,当我们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第三国际已经拥有3个苏维埃共和国——俄国、匈牙利、巴伐利亚——作为自己的主要基地。而当这篇文章发表的时候,如果我们已经拥有不是3个,而是6个或者更多的苏维埃共和国,那是谁也不会感到惊讶的。旧欧洲正以突飞猛进的速度奔向无产阶级革命。
  现在在我们看来,三四年前发生的我们的激烈争论又显得多么天真幼稚啊!1915年秋天在齐美尔瓦尔德,独立共产党人的第一个国际中心(齐美尔瓦尔德左派)宣布有必要同社会爱国主义者在组织上断绝关系,彻底分裂,这在当时看来是异常卤莽的举动,是闻所未闻的邪说。当齐美尔瓦尔德左派提出这样的假设,即整个现代工人运动将分裂为三派(社会爱国主义者、“中”派和共产党人)时,人们把我们称为学理主义者、宗派主义者和空想主义者。现在分裂已经成为既成事实。现在每个普通工人都懂得(不懂得这一点的只有“落泊者”考茨基),不可能使李卜克内西的党同杀害李卜克内西的凶手谢德曼和艾伯特联合起来。“统一”这个偶像被粉碎了。每个忠诚的社会主义者现在都明白,我们应当珍惜的只是那种反对转到资产阶级一边去的社会叛徒们的统一。过去在“统一”党的范围内解决的意见分歧现在已经转到了街头,它们将在由子弹和大炮实际参与的街垒上得到解决。现在我们看到上述三派都在广阔的世界场景上活动。这三派的政策现在已经展现在亿万工人的眼前。相信第一派和第二派的工人的数目越来辕少。而团结在第三派(共产党人)这个依然忠于工人阶级的唯一派别周围的工人群众正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在日益增加。
  同第一派即各国的谢德曼辈在报刊上进行思想争论已经是多余的事情了。在这里,我们与之打交道的是自觉的阶级敌人,他们打着“社会民主主义”的旗帜宣扬彻头彻尾资产阶级的思想。在这里,批判的武器应当全面地代之以武器的批判。我们对白色社会民主党人的口号,用拉萨尔的话说就是:“掐住敌人的喉咙,让它屈膝投降!”
  第二派(中派)的思想领袖至今仍然是考茨基。
  同他现在还在进行思想斗争。已故的罗莎·卢森堡早在1910年说过,如果说同修正主义还值得争论的话,那么只有同考茨基式的修正主义。
  在我们最强大的敌人,即所谓“中派”的立场中令人惊讶的东西,也就是它的思想上的难以置信的贫乏。
  完全丧失前景,空前的模棱两可和精神贫乏,极端的市侩习气和思想上的无比怯懦——这就是中派立场的特点。
  “中派”的拥护者们继续坚持“一般民主”的思想,维护旧的把我们的纲领分为最低纲领和最高纲领的做法。初看起来,"中派”的拥护者们似乎只是表面上依然忠于旧的社会主义纲领。实际上,在他们的立场中包含着对社会主义的彻底拋弃。
  事实就是如此。姑且说,考茨基及其门徒的预言是正确的,姑且说(尽管这是绝对错误的),目前欧洲的解放运动只限于“民主”即资产阶级民主的范围。这将意味着,欧洲社会民主党的纲领的前一半已经完成。
  这个原理要求依然忠于社会主义的人们干什么呢?自然,正是要求人们现在把最高纲领,即实现社会主义的纲领提到首要地位上来。假如资产阶级已经软弱到了不得不让步,不得不同意实现“民主”的地步,那么社会主义者的任务目前恰恰在于继续前进,提出有别于资产阶级“民主”的东西。
  “中派”的拥护者们恰恰相反。正是在这个历史时刻,他们把最高纲领藏在口袋里,不是去反对资产阶级,而是去反对那些把直接争取社会主义的斗争提到日程上来的工人阶级的拥护者。
  请仔细地分析一下考茨基及其同伙在1919年初第二国际臭名昭彰的伯尔尼代表会议上发挥的“理论”吧!很难想象还有比这更严重的思想上的怯懦了。
  考茨基及其同伙抨击共产党人,要求对布尔什维克作出有罪的判决。姑且说,工人阶级真的除了共产党人以外没有更危险的敌人。姑且说,无产阶级在争取社会主义道路上的主要障碍是布尔什维克。姑且这样说吧!但是,考茨基主义者先生们自己的纲领是什么呢?他们是如何设想社会主义的实现的呢?
  考茨基不愿要“贫困的社会主义”。他不希望工人阶级在生产力几乎在各国遭到破坏,战争几乎使整个欧洲导致空前饥荒的时刻把政权掌握到自己手里。
  那还说什么呢!在欧洲被资产阶级及其走卒社会爱国主义者弄到如此地步的情况下,工人阶级是难以实现社会主义的。但是照考茨基看来,另一条可行的道路是什么呢?
  ——等待吗?
  不过等到什么时候呢?等到欧洲一些主要国家从战争的后果中恢复元气,等到资产阶级恢复经济,等到工业重新繁荣起来吗?不过考茨基怎能担保,到那时资产阶级不会把我们拖入另一场更加血腥的屠杀呢?而主要是,考茨基怎能担保,在维护私有制的情况下资产阶级将能恢复它所如此凶恶、如此野蛮地破坏的生产力呢?
  或者拿苏维埃的问题来说吧!可以对苏维埃抱敌视态度,就象资产阶级及其走卒实际上敌视它的那样,把苏维埃公正地看作是对资本统治的威胁。也可以对苏维埃抱热烈同情的态度,就象各国工人阶级中一切正直和善良的人们所采取的那样。但是,对苏维埃抱中立态度,即不冷也不热的态度,那是任何一个自重的政治家所不可取的。对苏维埃闪烁其辞,支吾搪塞,那是很不体面的。谁都看到,苏维埃是战后亿万工人创造的新的字眼,这里只能是:赞成或者反对。然而,考茨棊主义的“中派”无论在伯尔尼代表会议上还是在自己的整个宣传中都装作没有发现苏维埃政权的问题。在最好的情况下,象希法亭及其同伙这些“勇士们”试图把反动资产阶级立宪会议的思想同革命无产阶级苏维埃的思想结成合法的婚姻。散发着考茨基主义精神的第二国际伯尔尼代表会议怯懦地回避了苏维埃问题。从而证明这次会议本身空前的思想贫乏……
  上面我们作了一个假设,欧洲的革命运动可能只限于“民主”的胜利。我们说过,在这种情况下,放弃直接提出最高纲领的问题,即直接争取社会主义的斗争问题是一种犯罪行为。但是,这个假设是完全不符合事实的。事情现在已经十分清楚,欧洲的运动相反地正以比第三国际莫斯科代表大会上最乐观的人们所期待的更迅猛的速度在前进。内战的烽火正燃遍整个欧洲。匈牙利资产阶级辞职了,这决不是局部的限于一地的现象。这是时代的最典型的特征。从历史的意义上说,整个欧洲的资产阶级正在辞职,共产主义在整个德国的胜利是必然的。目前,个别的失败还会有。黑色还可能在这里或那里暂时战胜红色。然而,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红色。而且可能会在最近几个月内,甚至最近几个星期内。运动发展得如此令人目眩地迅速,以致可以有把握地说,再过―年我们将会忘记欧洲曾进行过争取共产主义的斗争,因为再过一年整个欧洲将是共产主义的欧洲。争取共产主义的斗争将转移到美洲,或许转移到亚洲和世界其他地方。
  从地理上说,无产阶级革命是从东方转向西方的。现在,无产阶级革命的这条行进路线已经十分明确。土耳其的最近事件再一次地证明这一点。共产党人在俄国取得了第一个胜利。其主要原因是俄国的资产阶级要比其他国家的资产阶级更软弱,组织得更差。现时俄国反革命的台柱彼得·司徒卢威,当他还是社会主义者时,曾在自己的著作中说过,“越往东去,资产阶级越加无耻”。现在我们可以补充一句:资产阶级越加无耻也越加软弱。这就是俄国工人阶级之所以能够第一个完成现时全世界工人所面临的任务的原因。
  我们看到,德国和奥国的资产阶级,如同所有战败国的资产阶级一样,现在已精疲力竭,按实质说,已在作垂死的挣扎。而战胜国的资产阶级,即“协约国”的资产阶级也已经明显地感觉到,死神的瘦手将掐住它的喉咙。一家有影响的巴黎资产阶级报纸不久前写道:组成“四国委员会”的我们的部长先生们,这些奇怪的人们正在瓜分世界,他们关心的是好好地分割巴尔干半岛、俄国和其他“势力范围”但是他们没有发现,他们自己已经被布尔什维主义的火力圏所包围,他们将丧失自己的国家。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啊!……
  “协约国”的一部分帝国主义者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危险。另一部分则以为自已还比较稳固。他们之间的一切分歧意见就是由此而来的。
  为什么法国和意大利的资产阶级现在是最好战的呢?是因为社会主义革命在法国和意大利最成熟。是因为法国和意大利的资本家几乎无所丧失。他们只有一条出路:冲破缺口,向俄国和匈牙利宣战。他们企图唆使德国来反对俄国,总之一句话,借助于“外科手术”行动。
  为什么英国和美国的帝国主义者倾向于(或者说至少有一个时候倾向于)用比较和平的方式来解决所谓“俄国问题"这个实际上是全世界的问题,是资本主义能否存在的问题呢?是因为英国和美国资产阶级的地位比较稳固。是因为无产阶级运动的浪潮在那里还没有象在法国和意大利那样冲击着资本主义的堡垒。
  这就是为什么“协约国”一部分帝国主义者还指望逃脱自己的命运的原因。由此就产生了战胜国帝国主义者同一阵营中的两条路线。他们都希望扼杀俄国和欧洲的社会主义革命。但是其中的一部分可以说是既希望这样做但又无能为力。
  资产阶级在日薄西山之时,在堕落和腐败的同时,必然产生特殊的哈姆雷特——无病呻吟者。欧洲反动的资产阶级有其自己的好战之士——加里费和克列孟梭。现在它又有另外一些人物:不相信自己的“领袖”,从历史意义上说已经辞职的“领袖”。Facies Kyppocratic(伪善的面貌)——当你看到它的垂死的面容时,甚至对于欧洲资产阶级中最健全的部分也想这样说……
  怎样解决现时的危机呢?谁也不能预见这一点。甚至在巴黎成立“四国委员会”的主宰人类命运的四个“强有力的”人物中也没有人知道这一点。谁将取得胜利,是克列孟梭还是威尔逊呢?“协约国”的帝国主义者会向俄国公开宣战吗?
  不久前,法国政府的报纸《时报》(第21047号)在一篇题为《保卫和平》的编辑部文章中写道:
  “国际联盟和布尔什维克政府,这是两个不能在世界上同时生存的机构。你们希望持久和平吗?那就占领彼得格勒吧!”
  说得太妙了……
  我们的敌人是否企图在敖德萨事件以后,在匈牙利和土耳其发生的事件以后来实现这个纲领,目前还不能说。从整个无产阶级革命命运的角度来看,这并不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或许可能在美洲,资本主义会同共产主义的欧洲并存几年。或许可能甚至在英国,资本主义会同在整个欧洲已取得胜利的共产主义并存一年两年。但是不可能长期地这样并存。我们可以用法国资产阶级报纸的话来说:资本主义的美洲和共产主义的欧洲不可能在世界上同时生存。至少是不可能在较长一个时期里并存。但是作为过渡,上述这样的前景是可能的……
  无论如何大局已定。向资本主义的堡垒已经发起冲击。冲击将以我们的彻底胜利而告终。我们已经听到资本主义欧洲旧大厦行将倒塌的崩裂声。无产阶级革命将从这个国家到那个国家胜利行进。它将一日千里地跨越一个甚至两个和更多的国界。亿万劳动者将对4年来因疯狂的帝国主义屠杀而遭受的凌辱实行报复。
  工人阶级不能过早地夺取政权。早在10年前考茨基就是这样说的,那时他还是个社会主义者。现在,工人阶级不能过早地宣布自己的专政。实行社会主义的条件已经成熟了。无产阶级专政已经提到了整个文明世界的日程上。再过几个月来看,我们目前的一切失利同我们在这个时期所取得的伟大胜利相比,都将是微不足道的插曲。没有比1919年3月在莫斯科奠定基础的第三国际的大厦更坚固的了。工人阶级将在第三国际的旗帜下在全世界取得胜利。


译自《共产国际》杂志俄文版第1期第37—4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