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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事件的教训和统一战线的策略

季诺维也夫

(1923年12月)



说明:本文是季诺维也夫同志起草的提纲初稿。


  最近几周来德国发生的事件和共产党在这些事件中的策略是必须向共产国际各支部彻底说明的事实之一。每个有头脑的共产党人不能不考虑德国究竞发生了什么事,不能不寻找对与这些事件有关的一系列“可恶问题”的答案。共产国际执委会认为,现在是可以和应该公开地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了。至于德国共产党现时面临的具体的实际任务,我们将在专门的文件中详细地来谈。这里我们只谈谈具有明显国际意义的一些问题。
  1923年10月,德国共产党和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曾认为,德国的革命危机业已成熟到武装起义在几周内立即就可爆发的程度。事件表明,我们的估计夸大了。有些同志这样提出问题:德国的革命危机确实业已成熟,他们说,武装起义可以在10月就取得胜利,但是德国共产党错过了时机,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落到了现在这般地步。我们认为这种诊断是完全错误的。因为不管怎样,在这种情况下,明显的错误就归结为准备起义的“日程”问题,或者说除了技术任务以外,德国共产党再没有其他任务了。德国共产党在这些危急的日子里暴露出了许多弱点和犯了一系列严重错误,伹我们并不认为,她在10月没有号召无产阶级发动总攻是个错误。
  党在退却的同时毕竞还可以而且应当动员群众进行一些规模巨大的发动、示威游行,罢工等等。发动不应如此软弱无力。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拒绝总攻本身是不可避免的。
  不仅进行决定性战斗的技术准备,而且政治准备都是不够的,这一点现在已经清楚了。1923年8月高涨起来的政治罢工浪潮曾使我们说,德国共产党已经赢得了无产阶级的大多数,或者至少赢得了它的具有决定意义的社会阶层。看来这是不对的。德国共产党当时还只处在(正如现在所处的那样)争取多数的过程中。但是她还没有羸得这个多数。9月下半月和10月初正是组织一系列示威游行和其他发动以便使大部分工人阶层投入积极斗争的最合适的时机。但是恰恰没有这样做。当时,党内有这样一种错误的意见,似乎危机已经到了起义的程度,似乎局部发动已经不可能:要么起义,要么什么也不做。由此产生了例如对与反法西斯日等有关的运动的错误评价。每个持批评态度的旁观者和参与发展过程的当事人都知道,德国共产党的主要弱点之一就是,她没有足够能力在较长的时期里致力于一项突击任务、逐步开展战斗并使广大工人群众投入这个战斗,不善于在群众性组织中巩固对工人群众的日益增长的影响,等等。党拥有工厂委员会这个基本的、历史地形成的群众性无产阶级组织。本来应当依靠工厂委员会进行争取成立工人代表苏维埃的生动有力的鼓动工作,同时提高和发展工厂委员会,以便使它本身能够暂时地起到苏维埃的作用。党根本没有进行第一项工作,而第二项工作又做得很不令人满意。结果对于还没有加入共产党但已经脱离资产阶级和社会民主党的工人来说缺乏一个权威的中心。
  有些同志希望“立即”一蹴而就地发动群众进行武装起义,这种希望是没有根据的。技术准备工作(我们指的是党的组织机抅、工人的武装、红色百人团的团结程度等等)显得非常缺乏。
  另一方面,对敌人的技术力量和政治力量估计不足。现在已经弄清,敌人至少拥有50万武装人员。此外,敌人表现出了比预计的更大的政治弹性和适应性,而德国社会民主党比在九月事件以前更接近于反革命营垒。
  在规定日期和估计速度方面,革命者过去犯过错误,将来还可能会犯错误。我们的任务就在于尽快地改正这些错误并作出必要的修正。
  当时在估计事变的速度方面也是犯了错误的。
  然而,对10月份出现的德国形势的基本估计仍然是正确的。德国共产党决不应该把武装起义和夺取政权的问题从日程上撤销。相反,这个问题仍应具体地和刻不容缓地摆在我们面前。尽管德国反革命势力的胜利多么巨大,它们毕竟不能起决定作用。
  应当坚持不懈地继续武装工人,进行决定性战斗的技术准备。红色百人团可以建立起来,但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实实在在地建立,只要得到全体工人群众的支持和同情。要得到这种支持和同情,必须使它的发展同无产阶级的日常的局部的战斗密切联系起来。只有当工人群众在示威游行和罢工以及与资产阶级当局发生的各种冲突中得到红色百人团的保护时,红色百人团才能指望群众在武装、训练和侦察敌人力量时全心全意地来帮助它们。只有在那时,群众才会把它们看作是自己的突击营。汉堡的例子说明共产主义突击队的英勇斗争具有巨大的意义,尽管在汉堡,来自群众方面的支持是很不够的。
  1905年俄国革命失败后,孟什维克曾宣布革命已经结束和已被埋葬。布尔什维克则说,革命的客观任务尚未解决,第二次革命将会到来。
  在这场原则性的争论中,布尔什维克是正确的。第二次革命终于到来并且取得了胜利,与此同时,布尔什维克党在关于第二次革命的日期问题上犯过局部的错误。她曾指望在1906年和1907年爆发新的起义。布尔什维克党虽然在速度和日期问题上犯了错误,但是她在对阶级力量的基本估计上没有犯错误。
  德国的无产阶级革命是不可避免的。最近时期无疑将使德国的革命危机重新加剧。革命的客观任务尚未解决。使德国面向无产阶级革命的一切巨大因素不仅继续在起作用,而且在日益加剧。俄国1905年革命和1917年革命之间相隔了12年。从第一次德国革命到现在已经过了5年。但发展的速度在加快。
  毫无疑问,离第二次德国革命将不会是几年,而会是短得多的时期。在法国当局占领鲁尔以后不久,共产国际就敲起警钟,让各个支部集中注意德国的革命危机。埃森和法兰克福两次国际会议是完全讨论这些问题的。在共产国际对这两次会议的指示信中曾直截了当地谈到,问题不在于声明和宣言,而在于有秩序地和坚定不移地、合法地和非法地准备决定性战斗。
  共产国际丝毫用不着后悔在1923年10月曾指示各支部注意德国革命的到来。在类似的情况下,共产国际仍应这样做。
  毫无疑问,事态不仅在朝着革命的方向发展,而且在最近时期里(很可能就在今年冬季)可能发生德国无产阶级同德国资产阶级之间的巨大战斗。德国共产党和整个共产国际的策略仍应建筑在这样的基础上:德国无产阶级革命乃是最近时期的问题。
  德国共产党从合法状态转入非法状态是经过很大困难的,但是总的说来,党是胜任自己的任务的。牺牲是巨大的,困难是无限的,但现在事情已经清楚,塞克特将军是永远不可能使德国共产党长期处于瘫痪状态的。
  统一战线的策略在德国运用得特别认真。这一策略的优点和缺点都经受了最近时期德国经验的最好检验。要领导共产国际各支部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进,我们必须特别仔细地研究在蓬勃发展的事件中运用统一战线策略的经验。
  统一战线策略的优点正是在德国得到最光辉的证明。在共产国际第三次世界代表大会上曾十分详细地讨论了德国共产党因德国无产阶级在1921年三月起义中遭到失败而面临的任务。正是在那时候,共产国际提出了“到群众中去”的口号,正是在那时候,共产国际向德国共产党人声明,问题暂时不在于争取政权的斗争,而只在于争取工人阶级大多数的斗争。在第三次世界代表大会作出决定后,德国共产党着手特别认真而系统地贯彻统一战线的策略。这个策略贯彻得越有计划,社会民主党的队伍里就越混乱,我们在群众中得到的同情就越大。德国的整个客观形势有利于统一战线的策略。而如果说在第三次世界代表大会作出这一决定后过了两年多,即在比较短的时期内,德国共产党已把如此众多的德国无产阶级阶层争取到自己方面来,那么这无疑说明,德国共产党在这几年里正确贯彻了统一战线策略。
  姑且说到1923年10月,我们还没有在德国无产阶级中拥有可靠的多数,但不久前还只是代表一小部分人的德国共产党人在1923年秋天就能够严肃地提出我们是否在德国无产阶级中拥有可靠多数的问题,这一事实表明,统一战线的策略在其实行的最初阶段就在德国达到了目的。德国目前的形势是,德国共产党还必须在争取和巩固德国工人阶级多数的问题上做许多工作。但不管怎样,可以大胆地说,在实行统一战线策略的最初阶段,当问题只是涉及到将无产阶级的先进阶层完全争取到自己方面来并使他们摆脱社会民主党影响的起码任务时,德国共产党总的说来是做得对的。
  试图恶意诋毁统一战线策略的“左派”反对派的批评是完全不正确的。“左派”同志们有时责备德国共产党的多数派在实行统一战线策略时过于把重点放在追随社会民主党的较落后的无产阶级阶层上。这种责备是非常错误的。统一战线策略的实质是使最落后的中间和后进的工人阶层逐渐摆脱反革命社会民主党的影响。耍顺利地完成这项任务,不能不在宣传鼓动方式上考虑到这些落后阶层的情绪和心理。在1921年下半年、1922年全年和1923年上半年的时期里,德国共产党顺利地实行了统一战线策略。在这里比在任何地方都特別明显地表现了这一策略的优点。
  最近几个月来,在德国发生的事件同样清楚地表明,与实行统一战线策略有关的危险性又是多么巨大。
  我们记得,共产国际在最初阐述统一战线策略时,曾坚定不移地向各个党指出与实行统一战线策略有关的那些危险性。在共产国际执委会于1921年底通过的关于统一战线策略的最初提纲中,我们写道:
  “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在提出预定的计划的同时,向所有兄弟党指出这个计划在一定条件下可能遇到的危险。并不是所有的共产党都已完全成熟和巩固,并不是所有的共产党都已同中派和半中派的思想完全决裂。因此,可能产生矫枉过正的现象,也可能产生实际上是把共产主义的党派溶化在暧昧不明的统一联盟中的倾向。为了成功地实行上述策略以有利于共产主义事业,必须使执行这一策略的共产党本身坚强有力,团结一致,必须使领导人思想明确。”
  “在共产国际内部多少有些理由可以算作是右派或者甚至半中派的集团中,无疑也存在着两种倾向:(1)一些人确实没有抛弃第二国际的思想和方法;没有摆脱对第二国际过去的组织力量的崇拜,而半自觉或不自觉地寻找同第二国际,因而也是同资产阶级社会在思想上妥协的道路。(2)另一些人则反对形式上的激进主义,反对假左派的错误等等,竭力使年轻共产党的策略更加灵活机动,以保证它们有可能更迅速地深入到工人群众中去。各国共产党迅速发展的进程有时在表面上把这两种倾向纳入一个阵营,似乎成为一个集团。采用上述办法是揭露共产党内部的真正改良主义倾向的最好办法;其任务就是在无产阶级的群众联合行动中给予共产主义的鼓动以支持,如果正确运用这一策略,就可以根据经验改造那些偏激的或具有宗派主义情绪的左派分子,并把改良主义的赘瘤从党内清除出去,从而大大有助于共产党内部的革命团结。”
  共产国际第四次世界代表大会在关于工人政府的决议中也着重强调了这一思想。在决议中这样写着:
  “工人政府的口号尽管有其巨大的优点,但也象整个统一战线的策略一样有其危险性。为了避免这些危险性,为了克服似乎‘民主联合政府’的阶段是不可避免的那种幻想,共产党必须记住以下一点:任何资产阶级的政府同时也是资本主义政府,但不是任何工人政府都是真正的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政府。”
  现在,当作为共产国际优秀政党之一的德国共产党在运用统一战线策略中犯了极大错误时,提醒一下共产国际第三次和第四次世界代表大会的这个警告是非常及时的。
  德国共产党所犯的错误中最大的错误是她在萨克森的行为。
  共产国际对共产党人参加萨克森政府理解为(而且只能理解为)一项特殊的军事政治任务,其目的在于使革命先锋队便于为以后的战斗夺取基地,发动德国无产阶级夺取全国政权的直接斗争
  即使公开的军事任务被直接推迟(因为事变的速度减缓),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萨克森共产党人也可以和应当做许多工作,首先是以下的工作:
  (1)直截了当地提出武装工人的问题;共产党人在参加工人政府的最初时刻,除了武装无产阶级的问题以外,不应把其他任何问题作为主要课题。这是共产国际执委会在同德国同志一起开会解决共产党人参加萨克森政府问题时提出的主要条件。
  (2)共产党人务须同样有力地立即提出关于大工业国有化,关于征用资产阶级住宅和富人别墅给无住房的工人及其子女,关于救济失业者的紧急革命措施,关于立即逮捕参与怠工的工厂主等等问题。
  (3)共产党人务须最坚决地使建立工人代表政治苏维埃的思想活跃起来。
  (4)共产党人务须在参加所谓工人政府的最初时刻公开地批评以策伊格涅尔为首的左派社会民主党人的毫无气节和反革命性,并将其钉上耻辱柱。
  (5)共产党人一旦弄清左派社会民主党人不采取任何坚决革命措施,就务须提出与他们决裂的问题。
  但是没有做任何一件事。做的许多事情正好相反。共产党人部长们以极其关切的态度说,他们是站在“宪法基础”上的,他们不遗余力地重复说,他们只“对地方自治代表会议负责”。这使党的全部宣传鼓动工作完全失去它应有的性质。结果得到的不是战斗的共产主义,而是对“左派”社会民主党相当恭顺和忠诚的共产主义反对派。结果不是战斗的插曲,不是革命的战略,而是同“左派”社会民主党的庸俗的议会合作。有些时候,党或者至少可以说它在“工人”政府里的代表变成为“左派”社会民主党的俘虏。
  以策伊格涅尔为首的萨克森“左派”社会党人同社会民主党的中派分子保持着密切联系。这些人过去和现在都听命于右派社会民主党人,右派社会民主党听命于施特莱泽曼,施特莱泽曼听命于塞克特将军,而塞克特又听命于明目张胆的法西斯分子。这就是循环圈。
  “萨克森”的整个视角是错误的。党夸大了萨克森事件的政治意义,而没有充分估计象柏林这样中心城市的决定性意义。
  在萨克森本身,德国共产党不善于及时地把自己的基地移到工厂委员会上来,即不善于从下面通过联合工厂委员会以对抗准备背叛的整个社会民主党领袖们的办法来组织无产阶级的统一战线。党的中央委员会没有看到,在萨克森,我们只有在最好的情况下准备同共产党人一起实行议会合作的“左派”社会民主党领袖,而没有准备同共产党人携手进行反资产阶级武装斗争的“左派”社会民主党领袖。由于这一切错误,开姆尼斯代表会议产生了出其不意的结果。
  德国共产党必须清楚地意识到在萨克森试点经验时期所犯的那些错误。否则,党的正确策略今后也将成为不可能。萨克森的试点经验使“左派”社会民主党人威信扫地。它表明,这些可悲的英雄们实际上是反革命的奴仆。但它也表明,在我们党内有一些人不懂得统一战线策略和不善于以革命的方式运用这一策略。
  德国社会民主党的领导层现在无非是一个打着“社会主义”招牌的德国法西斯主义的派别。这不是夸大,这是事实。法西斯主义是最凶恶的反革命势力和不顾一切的社会蛊惑宣传的混合物。黄色社会民主党的领导层是这个“合成品”的一部分。已逐渐蜕化变质的整个国际社会民主党客观上正在成为法西斯主义的变种,即反革命集团之一,这一点并不妨碍社会民主党的相当一部分工人阶层真诚地认为自己是社会主义者。难道现在还有谁会怀疑,以屠拉梯和莫迪利扬尼为首的意大利社会党目前就是意大利法西斯主义的一个派别吗?难道还有谁会怀疑,以扬科·萨根佐夫为首的、参加了法西斯分子章科夫的内阁并承担了屠杀工农的刽子手职务的保加利亚社会民主党就是保加利亚法西斯主义的一个派别吗?
  在现时发展阶段上,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情况也是这样。与法西斯分子没有多大区別的塞克特将军根本用不着来击败德国社会民主党。是德国社会民主党本身造就了塞克特将军,把他提到现在的职位上并实际上成为他的同盟者。从1918年10月起,5年来,当第一次德国革命后政权落到所谓“人民代表”(三个社会民主党人和三个独立社会民主党人)的手里时,德国社会民主党和德国独立党人(现时的“左派”社会民主党)实际上没有做任何事情,而是逐步地、有所节制地滚到了资产阶级反革命营垒里去,把政权让给了法西斯分子。现在,这个过程已接近完成。谢德曼—哈阿兹第一个“革命”政府的合法继任人正是法西斯分子塞克特将军。十一月共和国哺育了法西斯主义。
  在与德国目前形势有某些类似特点的情况下,在两次革命交替的时期里,列宁同志曾说:
  俄国可以分为三个营垒:
  (1)黑帮,右派(地主和大资本家);
  (2)动摇不定的中派,中间派(小资产阶级、立宪民主党人和其他“民主派”;
  (3)左派(工人、部分农民)。
  布尔什维克党十分清楚,就是在第一营垒内也有一些小派,如十月党人中的商人同“俄罗斯人民同盟”(现在可以称为法西斯分子)中的赤裸裸的反动地主是有所区别的,在第一菅垒和第二营垒中间也有一些中间的派别,等等。但是布尔什维克党知道,这些细微差別没有决定性的意义。布尔什维克党教育人民,首先教育工人阶级全国划分为三个营垒。
  德国共产党人目前也应该这样做。如果说的是广大居民群众,说的是千千万万的人,那么现时德国可分为三个营垒:
  (1)黑帮营垒,联合着全部大资产阶级、相当一部分中等资产阶级和农民中的最富裕部分——实际上是法西斯营垒;
  (2)城市小资产阶级广大阶层,其中包括相当一部分报酬优厚的、自称为社会民主党人的工人;
  (3)意识到必须进行革命斗争的城市无产阶级的基本核心。
  毫无疑问,德国的黑帮营垒现在试图依靠下层人士,而且不无成功。由此产生了共产党人的一项极重要任务:有步骤地、坚持不懈地争取使业已破产的和正在破产的小资产阶级分子摆脱法西斯主义的影响。共产党人在这方面是有把握取得成功的,因为法西斯分子现在不仅靠剥削工人,而且靠剥削相当多的小资产阶级分子来拯救资本主义。
  如果从发展的眼光来看待事物,那么德国的情况就是这样。
  在1923年9月底以前,我们曾看到第一营垒和第三营垒两极,中间的动摇不定的分子(即第二营垒)试图寻找一条中间道路,不经任何震荡来拯救资本主义。
  既然问题涉及到广大群众,那么中间的第二营垒就是现在也还是存在着的。但是从10月起,在党的领导层中发生了分化:第二营垒的领导人——社会民主党领袖们转向了第一营垒。社会民主党领袖们现在成为黑帮营垒的遮羞物。
  当然,艾伯特和塞克特之间的阶级差别是有的,不能忘记这一点。但是艾伯特客观上是塞克特的奴仆和俘虏。艾伯特和泽韦林格之流不愿意也不可能挣脱法西斯主义的紧箍圈。
  艾伯特和塞克特的政治目的的统一在目前是无庸置疑的。
  如果说的是上层,是政治领导集团,那么第一营垒和第二营垒现在在很大程度上已融为一体。当然,在希特勒—鲁登道夫—卡尔—克尼林格—塞克特之间是有差别的;在泽韦林格和艾伯特之间是有差别的;在以谢德曼为一方和以塞克特为另一方之间也是有差别和局部分歧的。艾伯特和泽韦林格之流还企图依靠居民中的民主阶层,其中包括一部分报酬优厚的工人。然而,这些只不过是细微差别而已。在主要方面,他们彼此是一致的:他们的共同任务是,扼杀德国的无产阶级革命。
  当然,德国共产党人不应忘记敌人营垒中的细微差别,但是最重要的是使人民、使工人阶级了解问题的实质。而实质就在于:塞克特将军也是法西斯分子,德国社会民主党上层已经成为彻头彻尾法西斯的党,它实际上已同塞克特将军这个德国的高尔察克联合起来,为反对工人革命而进行殊死斗争。
  正因为如此,对社会民主党的整个态度必须重新审查。最近时期发生的事件更加充分地表明,社会民主党的领导层将彻底变为工人阶级的凶恶敌人,将为反对无产阶级而从街垒的另一面斗争到最后一刻。德国共产党人必须记住,推翻了威廉和确立了“民主”资产阶级政权的德国1918年十一月资产阶级革命是违背德国社会民主党领袖们的意志而爆发的。艾伯特和谢德曼之流的整个策略直到最后一刻都是为了维护威廉的王冠。因此,谢德曼和艾伯特之流、维尔斯和弥勒之流将为反对即将来临的无产阶級革命而斗争到底。
  现时“左派”社会民主党的政策要比谢德曼和艾伯特之流的政策更危险。在现时的德国,无产阶级革命中最危险的敌人就是所谓的“左派”社会民主党。这是社会民主主义工人们的最后幻想,这是最后一场历史的化妆舞会。德国共产党人必须记住,在“左派“社会民主党人中间,在最好的情况下只有一些宽宏地同意跟共产党人一起在“议会”范围内进行合作的策伊格涅尔式的英雄,但是根本不存在同意把自己的命运跟共产党人结合在一起手执武器为反对资产阶级而进行公开斗争的社会民主党人。就连社会民主党的普通工人也已经不相信诺斯克和艾伯特式的公开叛徒了。但是相当一部分工人还相信“左派”社会民主党人,相信这些实际上只充当右派社会民主党卑鄙反革命政策的遮羞物的罗森贝尔格、克里斯平、策伊格涅尔和列维之流。
  现在是德国共产党人应该向全国声明拒绝同德国社会民主党中央进行任何谈判和协商的时候了,因为我们同占居在该党中央里的公开的反革命资产阶级是没有什么可以谈判的。或者是法西斯资产阶级在德国取得胜利,这时卖身求荣的德国社会党领袖们就会去替法西斯效劳并继续镇压工人;或者是德国无产阶级取得胜利,而这种胜利无论如何是违背德国社会民主党中央委员会的意志的。
  现在是德国共产党人应该公开声明拒绝同所谓“左派”社会民主党的中派进行任何谈判和协商的时候了,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些英雄们至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同占居在德国社会民主党中央委员会里的反革命匪帮断绝关系。
  有些同志虽然接受拒绝同社会民主党上层谈判的建议,但是企图以下述一点来说明拒绝谈判的理由,他们说什么法西斯分子对社会民主党的胜利失去了满足部分要求的基础,从而也失去了同社会民主党上层协商的基础。问题的这种提法是非常错误的。事情恰恰相反。假如我们真的在街垒的一面看到的是取得胜利的法西斯反动派,而在街垒的另一面看到的是在同法西斯主义斗争中失败的社会民主党,那么从这里可以得出结论,共产党人应该同社会民主党更加接近以便反对共同的敌人——法西斯主义。但是问题在于事情并非如此。问题在于德国社会民主党的领导层本身已经成为法西斯分子。
  当然,如果说的是社会民主党白纸黑字所写的纲领,那么塞克特将军已经将其践踏。不过,社会民主党的领袖们本身也已经践踏了社会民主党的这个纲领。而如果拿德国社会民主党领袖们的真正理想来说,那么他们目前离塞克特将军的制度已相去不远。这些社会民主党领袖们的主要任务,他们的隐秘目的就是扼杀无产阶级革命。宣布德国共产党为非法的不仅是塞克特将军,而且还有社会民主党人诺斯克。现在塞克特的所作所为是同艾伯特之流完全一致的。
  1923年8—10月的事件要比1918—1919年的事件更使社会民主党领袖们胆颤心惊。社会革命的“红色幽灵”使他们急剧地向右转。
  正如俄国1905年10—12月的事件将“民主自由主义”的所有领导人(司徒卢威、米留可夫)彻底倒向沙皇专制政府一样,德国“23年8—10月的事件使德国社会民主党的上层(艾伯特、谢德曼)前去支持塞克特将军的独裁政府。
  来自下面的统一——这就是统一战线的策略使我们在德国得出的结论。
  早在共产国际的最初提纲(1921年12月)中,我们在提醒各兄弟党注意俄国布尔什维克的经验时写道:
  “俄国布尔什维克为了对抗孟什维克领袖们的政客手腕而提出了‘来自下面的统一’的口号,即建立工人群众本身在反对资本家和争取实现工人的革命要求的实际斗争中的统一。实践表明,这是唯一正确的回答。由于采取了这种随着时间和地点的不同而改变的策略,很大一部分优秀的工人孟什维克逐渐被争取到共产主义方面来了。”
  现在是德国共产党应该纠正自己的错误,应该善于贯彻来自下面的统一的口号的时候了。在还参加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工人当中正在发生空前巨大的变动。社会民主党工人们正在寻求新的出路,他们看到社会民主党领袖们正在破产。我们在坚决拒绝同反革命的上层进行任何谈判的同时,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同我们在各地都可以碰到的、真诚地在寻求正确道路并准备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忠于革命的忠诚无产者、社会民主党工人们进行局部的谈判和协商。
  德国社会民主党现时的内部状况是有助于真正贯彻来自下面的统一的因素之一。可以毫不夸大地说,德国社会民主党目前实际上是彼此很少联系的采取截然不同政治方针的地方组织的堆积物。议会党团实际上起着该党真正中央委员会的作用,但正是社会民主党的这个议会党团在普通党员的眼里威信扫地。为了贯彻始终,我们本来也应当作为先决条件要求社会民主党的每个地方组织同我们结成统一战线并同德国社会民主党中央断绝关系。然而,目前还做不到这一点。如果社会民主党某个地方组织参加同共产党的协作并着手同她一起为反对现存制度而斗争,那么这一事实实际上就意味着同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反革命上层断绝关系。
  但是为了贯彻局部协商和来自下面的统一的策略,必须使德国共产党意识到所犯的错误。不纠正这些错误,我们就有可能使在整个时期内始终正确的统一战线策略威信扫地。
  来自下面的统一,这个口号决不应过于机械地加以理解。来自下面的统一也要求有组织和有计划地进行。不仅应当善于在工人大会上,不仅应当善于向群众捍卫这一口号,而且应当善于在代表会议上,在个别工会里、在工厂委员会里、在个别地区和城市的工人中心有组织和有计划地加以贯彻。所谓从“下面”着手,就应当善于有步骤地发展这一事业,一环扣一环地加以扩大,以便最终达到足以保证胜利的工人群众的统一。
  在贯彻统一战线策略的过程中,错误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在一系列国家里发现了这些错误。1922年初,在法国,大部分党员不理解统一战线的策略,并真诚地担心这一策略意味着对社会民主党实行思想上的让步。在英国,一部分同志开始时不理解统一战线策略,从这一策略中得出了错误的结论,似乎共产党人不应当在议会中批评机会主义的工党。在芬兰,也得出了类似的错误结论。在罗马尼亚,一部分同志认为,统一战线策略就是同右派社会民主党人进行议会合作。意大利共产党长期来则犯了性质相反的错误,不善于(在某种程度上说至今还不善于)实行统一战线的策略来揭露意大利社会民主党。其他许多党开始时把这一策略理解得过于机械,认为只要每月给社会民主党人写一封千篇一律的公开信,然后拋置脑后,不善于进行与统一战线策略有关的认真的政治斗争,等等。
  然而我们认力,执行得不好还不等于这一主张本身是错误的。在一系列国家中,错误地执行统一战线策略,特别是在初期,不等于这一策略本身是错误的。难道我们没有看到,例如革命议会制的主张也有过同样的情况吗?革命地利用议会的策略过去是、现在仍然是完全正确的策略。而实际执行这一策略曾经使我们(在某种程度上现在仍使我们)遇到巨大的困难。但这并不等于说,那些原则上反对革命议会制的同志是正确的。统一战线的策略也是而且更是这样。
  只是需要使所有共产党人都明确什么是统一战线的策略,明确它应当是什么样的策略。必须彻底弄明白,在共产国际看来,统一战线的策略过去是、现在仍然是在还相信社会民主党的那些工人中以及在革命工人中(包括无党派工人在内)进行鼓动宣传的方法,是适应当前时代的方法。必须彻底抛弃这样的想法,似乎统一战线的策略预定共产党人和社会民主党有可能实行或多或少的长期联盟,实行可以在民主范围内在整个过渡时期内实现“工人政府”的联盟,等等。必须彻底抛弃上述这种幻想,尽管目前它在某些地方还存在着。
  当我们谈到革命鼓动宣传的时候,我们自然不是把它跟革命组织斗争任务对立起来。两者都是相互联系的。统一战线的策略自然包括共产党人真诚地愿意同社会民主党人采取共同行动,只要社会民主党人愿意即使在最起码的问题上以实际行动为反对资产阶级而斗争。我们永远准备分开走,一起打。
  “工人政府”(或“工农政府”)的口号过去是、现在仍然是过渡性的鼓动宣传口号。它比其他任何口号都更适合于用来不仅把无产阶级先锋队,而且把站在我们和社会民主党之间的中等工人阶层,在顺利的情况下还把无产阶级的后进部队动员到共产主义的周围。但是,假如我们勾起工人阶级的幻想,似乎工人政府(或工农政府)可以通过和平的议会道路,通过同社会民主党领袖们的协商来达到,那么对于国际工人运动来说将是极大的不幸。在欧洲各主要国家里,现在的形势是这样:即使社会民主党人(这是决不能指望于他们的)全体都想要转到工人一边,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和平地摆脱危机的出路也是不可能的。多少年来,正是这个社会民主党竭尽一切努力来加强资产阶级专政,目前这个专政已经相当巩固,以致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在和平“民主”的感召下让出政权。与此同时,社会民主党的领袖们不仅不想转到正在斗争的无产阶级一边,而且相反,年复一年地成为资产阶级反革命派的越来越坚决的拥护者,以致最后堕落成为法西斯主义的一翼。
  法西斯专政应为共产党领导的无产阶级专政所取代,这就是我们要教育工人的东西。共产国际必须有步骤地、坚定不移地利用每一个适当的事例、每一个大的国内战争中的插曲,特别是象在德国发生的那样的大事件,来向最广泛的工人阶层说明,要想在民主范围内向工人政府(或工农政府)的任何和平过渡都是不可能的。我们应当向工人们解释,一切无产者的统一战线在很大程度上是有利于斗争并能保证它取得胜利的,但是决不能以平稳的、和平的、民主的、无痛苦的演变来代替斗争。统一战线的策略是革命的策略,而不是演变的策略。这个策略好就好在它能保证革命取得胜利,而决不在于它用和平演变来代替革命。
  统一战线的策略,作为在广大工人阶层中进行鼓动宣传的一种方法,自然只适合于一定的时代,即共产党人在工人运动的一切主要国家里还处于少数、直接革命战争暂时还没有发生的时代。随着形势的变化,统一战线策略的运用也必将有所变化。就是现在,在不同的国家里实际贯彻这一策略也应当有所不同。举一个例子来说,以上规定的德国执行统一战线策略的方式目前就不适合于波兰。共产国际各支部应当学会在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统一监督下,根据每个国家的具体情况来实行统一战线的策略。
  1923年9—11月在保加利亚、波兰和德国发生的事件无疑是国际革命史上新的一章的开端。随着斗争的发展和具有更加決定性的意义,我们将不止一次地来改变个别一些国家里实行统一战线策略的方式。将来有个时候(这个时候已经不远),我们会看到目前还很强大的许多社会民主党将彻底破产,阿姆斯特丹工会将完全转到我们一边,或者顽固地坚持变节,那就像肥皂泡一样在我们眼前破灭,而社会民主党的广大工人将大批地转到我们一边。统一战线的策略将加速这个时刻的到来。而当这个时刻来临时,我们自然会从中得出策略的结论。
  “左派”共产党人羞答答地试图利用象在德国那样的共产国际最优秀的支部里发生的错误来取消统一战线策略本身,对这种企图应予坚决的回击。统一战线策略过去是、现在仍然是正确的策略,尽管有象德国所犯的那样的错误。共产国际不能容许,在倒掉洗澡水时也把孩子一起倒掉。我们的任务是通过这些错误学会将来不犯错误,而决不是在这些错误上再增加新的更大的错误。
  共产国际执委会深深相信,日益积累了巨大政治经验的德国共产党一定会迅速克服错误并走上正确的道路。共产国际执委会认为,在评价德国事件时没有任何理由持悲观的态度。真正的革命者、真正的共产党人是不会被困难所吓倒的,是不会一遇到失畋就动摇的。摆在德国共产党面前的任务是相当艰巨的。正是她应当领导1500万—2000万德国无产阶级投入战斗。不久将来在德国进行的战斗不仅决定着德国无产阶级的命运,而且决定着整个欧洲无产阶级的命运。全世界共产党人正满怀同情地注视着德国共产党的英勇斗争,她目前正在白色恐怖下,在枪林弹雨中,在社会民主党叛徒们不断从角落里发出的各种攻击下进行着自己的斗争。德国共产党完全可以得到整个共产国际及其各个支部的兄弟般的支持。


译自《共产国际》杂志俄文版1924年第1期第499—52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