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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迪南·弗来利希拉



 革 命



纵使你们和你们的歹徒把这头高贵的野兽抓住,
纵使你们在璧垒里面把这个囚徒加以厉法惩处,
纵使一杯黄土早已把她掩埋,年轻的农妇在清晨时
把花圈放在她的坟墓之上——但是我要对你们说:她并没有死亡!

纵使你们把她那额头上的飘卷着的秀发剪去,
纵使你们挑选杀人的凶犯和窃贼做她的伴侣,
纵使她穿着囚犯的衣服,捧着一小碗碗豆粥在手,
纵使她在纺着粗麻和大线——但是我要大胆地对你们说:她是自由!

纵使你们逼迫她去流亡,把她放逐到天涯海角,
纵使她默默地坐在灰泥之中,在异乡四海为家,
纵使她那受伤的脚底要涉过远险的河川激浪——
但是她定不会把她的琴挂在巴比伦的柳枝之上!

呵,不——她要把琴摆在面前,她要高傲地当着你们弹奏!
她要放声大笑,嘲讽流之,就像当初嘲讽断头台那样!
她要唱一支歌,让你们从沙发上跳起,惊愕难受,
让你们的心——懦弱的心,虚伪的心!——在胸腔里发抖!

不是哀歌!不是悲哭!不是为每一个死者哀悼的歌,
也不是在那种下流的歌剧里所唱的讥讽之歌,
那种乞丐之歌,而且还要做出姿势,粗鄙不堪,
尽管你们的貂皮已经霉变,尽管你们的衣袍已经破烂!

呵,不,她对水纹歌唱的,不是痛苦,也不是耻辱——
那是胜利之歌,凯旋之歌,歌颂伟大的将来之歌!
将来的日子已经不远!她大胆地预言出来,
就像你们的神从前说的:我过去在,我现今在——我今后仍要永在!

我以后仍要永在而且要再度走在人民的前方!
我要跨在你们的颈项上、你们的顶上、你们的头上!
我是解放者、复仇者、审判者,我要拔出刀来,
我要伸出我的强壮的臂膀,让它去拯救全世界!

你们只见到我在监狱里,你们只见到我在坟茔里,
你们只见到我彷徨在流放途中的荆棘的田野里——
近视的笨蛋,在你们的视力范围之外,不是也有我的身影?
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在每个人的心怀中,不都是有我的位置?

我不是存在于每一个具有傲人的思想而不屈不卑的头脑里?
每一个具有人的情感、仁慈地跳动着的心脏,以及
每一座传出敲击声的工场,传出呻吟声的茅屋,不都是我的避难之所?
我不就是那种无时无刻地渴望着解放全人类的气息?

因此我以后仍要永在而且要再度走在人民的前方!
我要跨在你们的颈项上、你们的顶上、你们的头上!
这是一种无奈的历史的必然!这不是胁迫,这不是夸张——
天气将要闷热——呵,巴比伦的柳枝,你飘荡得多么清凉!


 《新莱茵报》告别词



不是公开战斗时的公开攻击——
而是出自一种阴谋和诡计,
这是肮脏的西方加尔梅克人
给我来一下的卑下的偷袭!

从黑暗中飞来一支棍棒,
从冷不防的地方打来冷拳——
我这高傲的叛徒的尸体,
就这样躺倒下来命丧黄泉!

在嘴角上还流露出反抗和颤栗的讥刺,
在手里还握着明晃晃的刀枪,
在临死的时候还呼喊着:“叛变!”
我就是这般光荣地长眠。
呵,普鲁士人和沙皇
也许很高兴地把盐倒在我的坟上——
可匈牙利人和法尔斯州人
会在我棺木的上空送来三声礼炮的巨响!

那穿着破烂的衣衫的贫苦的男子
他要在我的头上丢下土块,
他将用勤劳的双手,用坚强的、
生满老茧的手把土块投掷下来。
在我的创口上面他将为我
带来一只用花枝编成的花圈,
那是他的女人和他的女儿
在劳作之余给我编结的花圈。

再见,再见,战斗的世界,
再见,奋斗的战士!
再见,被火药熏黑的战场,
再见,刀枪和兵器!
再见,——但是并不是永别!
因为,兄弟们,我们有不死的精神!
我立即就要站起来,甲胄当当作声,
我立即又要回来,更加武装齐备!

等到在战斗的狂风烈火之中,
最后的王冠像玻璃一样被砸碎,
等到人民说出最终的“有罪!”的话,
那时我们就要一同站起身来!
用言语,用刀枪,在多瑙河边在莱茵河边——
我这被判罪的叛乱分子
将要为你们粉碎王冠的人民
做一个永远忠诚的同志!


 由下而上!



一艘轮船从比伯利希开来,——划出的浪纹很雄壮!
它冒着黑烟向下游航行,劈开两旁汹涌的巨浪!
船上挂满了无数旗帜,它勇敢而欣喜地航行,
它今天要送统治普鲁士的国王去到莱茵城堡!

太阳像金子一样照耀!一座座城市闪烁着阳光!
莱茵河就好像镜面一样,甲板非常光滑而油亮!
打过蜡的甲板闪闪发光,那国王和王后
露着得意的眼神在甲板上游来荡去地行走!

这一对高贵的人向着四面八方眺望并挥手,
莱茵河的葡萄树和圣果尔的胡桃叶向他们行礼!
他们望着莱因河,他们望着城堡——小船,非常可爱!
在这种甲板上行走,像在无忧宫的地板上一样!

可是在这一切清净可爱和光辉灿烂的下方,
那儿有最重要的人在辛劳忙碌,为他们远航,
他在煤炭和烈焰旁工作,他是这种光芒的灵魂,
他站在那里通火加料——这位无产阶级的司炉人!

外面的世界富丽华贵,外面的莱茵河灿烂高唱——
他只是凝望着他的炭火,度过漫长的时光!
他穿着羊毛衫,站在烟囱前,半裸着躯体,
这时在他上头的国王却吸着河上的新鲜的空气!

现在火炉已经封好,一切都进行得很顺畅,
他这才允许自己作短短几分钟的休息。
他从热气腾腾的底仓里探出了半个身子,
他站在仓门口那里,向着甲板上各处张望。

他的脸和手臂熏得通红,手里握着炽热的铁钎,
挺起凸出的多毛的胸脯,靠在宽阔的栏杆旁边——
他的眼光向四下里扫视,对着国王喃喃细语:
“这船使我想起了国家!你高高在上地信步游缰!”

“可是在深深的下方,在黑夜和阴暗的船仓房里,
在深处的下方,迫于贫穷,我在拼命出卖劳力!
不仅为我,也为了你,先生!如果没有添火的人
用他生满老茧的手挥动铁棍,哪能使航行得到保证?”

“呵,国王,你远比不上我这一位泰坦,一位宙斯!
供你走路的总是在燃烧着的火山,它是归我统治
一切都在于我,——在这期间,我只要给它一下撞击,
看,你靠它维持崇高地位的这个组织就要毁灭!”

“船板会爆裂,火焰会升腾,把你弹到半空!
我们却不受火伤,安然上升,离开这个黑洞!
我们就是动力!因为上帝的愤怒,我们现在
还是无产者,我们要把老朽的国家打击得年轻起来!”

“那时我就要在人间欢呼漫步!我这位新基利斯督夫
要用我宽阔而强力的肩膀背起新时代的基督!
我是巨人,不会晃动!我就是负着救世主的天神
越过汹涌的时代洪潮领他去奔赴凯旋欢宴的人!”

这个愤怒的圆目巨人就这样喃喃地叙说,
然后他又开始他的工作,拿起铁钎去通火。
杠杆来回戛戛地作响,火焰映照着他的面庞,
蒸汽涌动,——他却说道:“愤怒的人,今天还没到时机!”

这时华丽的轮船已经在教堂前的岸边停稳,
国王乘着六匹马拉的华荤驶向斯托尔程费斯城堡。
火夫也对城堡仰望,他笑道,只有护火听到:
“唉,我们总是担心,它将来会变成颓垣断壁!”


 出国的移民



我的视线永不离开你们,
我一定要水久地注视你们,
瞧你们忙碌不停的工作,
把你们的所得交给船上的人!

你们这些男子们,你们从肩上
取下篮子,篮里装着面包,
它是你们用德国面粉烤制,
在德国炉灶上烤成的面包。

你们,梳着长长的辫子,
黝黑而秀长的黑松林的姑娘们
你们多么小心地把壶儿和瓮儿
放到小船绿色的椅子上!

这些就是那同样的壶儿和瓮儿,
常常在故国汲满了清泉!
当密苏里河畔万籁无声之际,
它们会映出故园的风光使你们回忆。

乡村里的清冽的水泉,
你们在那里汲水,弯下腰身,
灶头旁可爱的壁炉,
还有壁炉上方的画幅。

不久,在遥远的东方,它们
将作为轻便的木屋墙壁的点缀,
不久,你们的手将为它们斟满饮料,
献给疲惫的棕色的客人。

狩猎归来、满身灰尘的疲惫的
彻罗基族人将要取它喝个痛快,
你们不用在德国的葡萄收摘期
把它们用绿叶妆扮,带回家去。

啊,请说!你们为何要离此他去?
尼喀河谷里满是葡萄酒和谷物,
黑松林长满了葱郁的枞树,
斯培萨山中听到村民的号角。

在异域的林中它们将怎么引诱你们
使你们回忆起故乡的绿林,
回忆起德国的金黄色的麦浪
以及它那爬满葡萄的山岭!

这种往昔的幻景将怎样
幽幽地飘过你们的梦旁!
好似一个静静的虔诚的神话,
它会在你们的灵魂面前显现。

船夫挥着手!——平安地去吧,
男女老幼,愿你们得到上帝保佑!
愿你们的胸中充满欢乐,
愿你们的田中长满麦子和玉蜀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