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贝尔·胡克斯 -> 激情的政治:人人都能读懂的女权主义(2000)

10.种族和性别



  没有任何要求比要求女权主义思考者承认种族和种族主义的现实更改变了美国女权主义的面目的了。这个国家的白人妇女都知道她们的地位与黑人妇女或有色人种妇女是不同的。她们知道这个,从她们是小女孩时就知道了。她们看电视,只看到她们自己的形象;她们看杂志,也只看到她们自己的形象。她们知道其他肤色的形象不存在或看不到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她们不是白人。这个国家的白人女性都知道,白种是一个有特权的种类。白人女性可能出来否认或不谈这个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真的不知道,而只意味着她们自我蒙蔽。
  没有任何一个群体比民权运动中积极参与的政治上自觉的白人女性群休,更深刻地理解她们与黑人女性的地位差别的了。美国历史上这个时期白人女性所写的日记、回忆录等,都记录了这些知识。虽然很多女性从民权运动走向了女性解放,勇猛地开始了女权主义运动。但是在女权主义运动中,她们却不承认或否认她们在民权运动中曾经亲身看到和听到的差别。即使她们参与了反种族主义的斗争,但并不意味者她们就已经从白种至上中分离出来,不意味着她们就已经与她们比黑人妇女优越这种概念决裂,不意味若由于她们知道得更多,得到过更好的教育,就更适合“领导”运动。
  从许多方面看,她们都跟随着她们的废奴主义先辈的脚步,废奴主义者们要求人人(白人妇女和黑人男性)都要有权选举。但是,当黑人男性可能会得到选举权,而她们自己由于性别的原因可能得不到时,她们就选择与白人男性并肩了,联合在白种至上的大标题下了。当代白人女性看到黑人在毫不妥协地争取更多权利的时候,她们选择在这个时刻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利。有些人说是因为在民权运动中工作,使她们意识到了性别主义和性别压迫。但是如果这真是整个画面的活,一个人会想,她们刚刚发现的关于不同性的政治意识一定应该被她们带到当代女权主义运动的理论中来。
  可是她们却通过抹杀和否认不同性而进入运动中。她们不把种族与性别列在一起,而把种族问题剔除出去。性别问题成为要点意味着白人妇女可以占据舞台中心,可以把运动说成是她们自己的运动,其至当她们号召所有的女性都加入的时候。女权主义运动激发的乌托邦式的姐妹情谊的设想,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认真地把种族不同或反种族主义的斗争包括进去。这种设想并不能抓住大多数黑人女性或有色人种女性的想象。一些从运动一开始就积极参与的黑人女性,大部分的时候,都待在她们的位置上。女权主义运动开始的时候,种族混合还很稀少。很多黑人女性在学习怎样在同伴的基础上与白人女性交往,这是她们生命中的第—次。难怪这些选择了女权主义的黑人女性不敢谈论自己的种族意识。在一个她们只经历过白人妇女作为剥削者和压迫者的世界里,听到白人妇女号召姐妹情谊,她们一定觉得特别敬畏吧。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更为年轻的一代黑人女性和有色人种女性挑战白人女性的种族主义。与我们年老一点的黑人女性同盟不问,我们大部分都是在白人主宰的环境里受到教育。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与白人的关系中,从来没有处在服从的地位上过。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从来没工作过,从来没有在我们的位置上过。我们在运动中,处在更好地批评种族主义和白种至上的位置上。那些试图以女性构成了一个性别阶级或群体从而共同被压迫这个概念,来组织女权主义运动的白人女性,是最不想承认女性本身的不同的,正是不想承认这种不同遮盖了所有女性共享的经验。种族便是最明显的不同。
  20世纪70年代当我写作《我不是一个女人吗:黑人女性与女权主义》的第一稿时,我才19岁。我还从来没有在全职的岗位上工作过。我已经从一个种族隔离的南方小镇来到斯坦福大学。虽然我在抵抗父权制思想中长大,但是是在大学里,我拥抱了女权主义的政治立场。是在大学里,作为唯一的一个黑人女性出现在女权主义的教室里。在提高觉悟小组里,我开始从理论上介入种族与性别问题。就是在大学里,我开始要求人们认知塑造女权主义思想的种族偏见方式,并要求改变。在其他地方,一些黑人及有色人种女性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在那些日子里,那些不愿意面对种族主义和种族不同现实的白人女性,指责我们把种族问题引进来,是一种背叛的行为。她们错误地认为我们在转移对性别问题的注意力。现实是我们在要求真实地考察女性的地位,真实的理解是真正的女权主义政治立场的基础。我们的意图并不是要消解姐妹情谊。我们寻求把团结的具体的政治立场放在首位,这样才能使真正的姐妹情谊成为可能。我们知道,如果白人女性不放弃白种至上论,如果女权主义运动不在根本上反对种族主义,就不会有白人女性与有色人种女性间的真正的姐妹情谊。
  围绕种族问题的批评性的介入,并没有摧毁女权主义运动,反而使运动更为壮大。打破种族问题上的坚冰,才能帮助女性面对现实中各种层面的不同。我们最终使运动端正了方向,不再把特权阶级的女性,特别是白人女性的利益放在所有其他女性之上。我们使姐妹情谊成为包罗各种现实的设想。当代社会正义运动中,还没有一个运动可以像女权主义运动这样,由于参与者之间就种族问题的对活,导致对女权主义的理论和实践的大量的重新思考。女权主义运动参与者之间可以面对批评和挑战,同时仍然全心全意地参与社会正义运动,参与解放,这个现实证明了这个运动的力量和强大。这个现实表明,无论女权主义思考者过去如何错误地思考了,她们改变的愿意,创造斗争和解放环境的愿意,比守住自己的错误信仰和设想要强大得多。
  很多年来,我目睹了白人女权主义思考者不愿意承认种族问题的重要性,我目睹了她们不想放弃白种至上论,她们不愿意承认反种族主义的女权主义运动是创造姐妹情谊现实的唯一的政治基础。我也目睹了很多女性开始打破否认的坚冰,打破白种至上的思想,革命意识在这些女性心中升腾。这些让人敬畏的变化,重新树立了我对女权主义运动的信心,加强了我感到的与所有女性之间的团结。
  总的来说,女权主义思想和理论从种族问题的批评性介入中获益匪浅。唯一的一个有问题的领域就是如何把理论转换成实践。虽然一些白人女性已经把种族吸收进她们的很多学术著作中,这些洞见对日常的白人与有色人种妇女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很大影响。在一个种族仍然隔离的社会,女性之间反种族主义的相互交往还是困难的。尽管工作环境有很多不同,大部分老百姓还是仍然与自己的群体交往。种族主义和性别主义结合在一起给女性之间制造了有害的障碍。到目前为止,女权主义用来改变这种现状的策略还不是那么管用。
  一起经历过困难时期的白人女性和有色人种女性,为了创造—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爱和团结的纽带出现——我们需要分享那些我们曾经成功地运用的方法和策略。现在对不同种族之间的女孩子的关系,几乎没有什么关注。带有偏见的女权主义学术试图表明白人女孩在某种程度上比有色人种的女孩子更容易受性别主义的社会教养,这种学术本身就在维持由种至上论所设想的白人女性的问题需要并值得更多的关注。的确,有色人种的女孩子可能与她们的白人同伴行为不同,但是她们不仅把性别主义的社会教养内在化,而且更可能成为性别主义的不可修复的牺牲品。
  女权主义运动,特别是有远见的黑人活动家的工作,为重新思考种族和种族主义铺平了道路,这种思考对我们社会整体有很积极的影响。主流社会批评很少承认这个事实。作为一个在女权主义运动中写作了大量的关于种族与种族主义问题的女权主义者,我知道还有很多需要质疑和改变的问题,但是同样重要的是,我们也要庆祝我们已经取得的巨大的改变。这种庆祝和对我们胜利的理解,并以这些胜利作为榜样,意味着它们可以成为建设一个群众性反种族主义的女权主义运动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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