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贝尔·胡克斯 -> 激情的政治:人人都能读懂的女权主义(2000)

11.结束暴力



  到目前为止,当代女权主义运动最广泛的积极性的对社会的改变,是创造了并维持了对家庭暴力的强烈的文化警觉。女权主义还指出,要结束家庭暴力,我们的思想和行为必须得改变。这些改变必须得发生。现在,家庭暴力问题在如此众多的地方谈论着,从大众传媒到小学教育,但是,所有的地方似乎都常常忘记了正是女权主义运动才是戏剧性地揭开和暴露了既存的家庭暴力的现实的。开始的时候,女权主义对家庭暴力的关注着重男性对女性的暴力,但是,当运动进一步开展后,证据表明同性关系中也有家庭暴力,女性与女性的关系里也常常有暴力的牺牲品,儿童也是父权制所树立的成人男女暴力的牺牲品。
  家庭内的父权制暴力建立在一个更强有力的个人可以通过强力强迫他人服从——这样的行为是可以接受的信仰上。这个扩大了的家庭暴力的定义包括男人对女人的暴力,同性之间的暴力,成人对孩子的暴力。“父权制暴力"这个词语是十分有用的。因为不同于那个被更广泛地接受的“家庭暴力”概念,“父权制暴力”提醒:人们家庭中的暴力与性别主义和性别主义思想有关,与男性统治有关。“家庭暴力”这个词语已经被用得太久了。 “家庭暴力”作为“软性”的词语,暗示这种暴力出现在一个亲密的环境里,是私人性的,某种程度比发生在家外的暴力让人觉得不那么有威胁性,不那么强暴。但这并非事实。因为在家中比在家外被打、被谋杀的女性要多得多。还有,大多数人倾向于把家庭暴力看成是成人之间的事,把它与对儿童的暴力分开,虽然事实上并非如此。儿童常常遭受暴力,当他们企图保护遭受男性或丈夫袭击的母亲的时候;当他们目睹了暴力和不公正待遇时,他们在情绪上受到了伤害。
  就如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人都相信同工应该同酬一样,大多数老百姓相信男人不该打女人和孩子。但是当他们被告知,家庭暴力是性别主义的直接成果,如果性别主义不结束,家庭暴力就不会结束的时候,他们无法理解这个逻辑,因为理解这个因果过程需要从根本上挑战和改变对性别的思考方式。重要的是,我属于那个很少的女权主义思考者之一,我们相信女权主义运动有一个结束各种各样暴力的涵盖一切的目标是十分关键的。关注父权制对女性的暴力应仍是女权主义的要点,但是用一种强调男性对女性的暴力,暗示这种暴力比其他形式的父权制暴力要危险得多的方式,并不能强化女权主义运动的利益,反而遮盖了大部分父权制暴力是由性别主义的男女对儿童实施的现实。
  以极为热情的努力来引起对男性施加给女性暴力的关注,改革派女权主义思考者们仍然常常选择把女性描绘成是永远的,也是唯一的牺牲品。那些很多的对儿童的暴力,由女性来行使的暴力,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没有被看成是父权制暴力的另一种表达。我们现在知道,儿童被暴力伤害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父权制暴力的直接靶子,也因为他们被迫目睹暴力的行为。如果所有的女权主义者都表达对由女性实施的父权制暴力的愤怒,并把这种暴力与男性对女性的暴力放在同样的位置,那么对公众来说把父权制暴力看成是反对男性的议题而消除对父权制暴力的注意力,就曾比较困难或将很困难。
  那些曾是由女性实施的父权制暴力伤害的牺牲品的成人都知道,无论调查的数据怎样告诉我们女性更倾向于非暴力,女性并不是非暴力的。事实是,儿童并没有被组织起来的集体声音,说出他们是何等经常地成为女性暴力的目标。如果不是巨大数量的儿童因为男女在他们身上施加暴力而寻求医疗帮助,可能女性暴力的证据都不存在。
  我最初在《女权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的“女权主义运动是结束暴力”一章中提出这个问题。我是这样说的:

  对继续进行女权主义的结束对女性的暴力的斗争来说,这个斗争被看成是结束暴力的整体运动的一部分是极为根本的。到目前为止,女权主义运动主要集中在男性暴力上,这种结果是认为男性是暴力的、女性是非暴力的;男性是暴力施加者,女性是暴力的对象——这使这种性别主义程式化的概念有了更多的可信度。这种思想方式使我们忽视了在这个社会里,女性(和男性一起)接受和维系那种认为统治集团或群体可以用强力手段维持对被统治者的权力思想的程度,这种思想方式使我们忽视或看不到女性对他人实施强力权威或暴力行为的程度。女性没有男性那么多的实施暴力行为的现实并不能否定女性暴力的事实。为了根除暴力,我们必须把这个社会的男性和女性都看成是支持运用暴力的群体。

  一个从来没有施加过暴力的母亲,如果她教育她的孩子,特别是她的儿子们,暴力是可以接受的行使社会控制的方式,那么,她就是在与父权制暴力合作。她的思想必须改变。
  清楚的是,大多数女性不用暴力来统治男性(即使少数女性曾殴打她们生活中的男人),但是很多女性相信处于权威位置的人有权利运用强力来维持权威。父母中有很多人运用某种形式的身体或语言的压力来对待孩子。由于妇女仍是孩子的主要照顾人,这个事实确证了这样一个现实:那就是在等级制度内,占据统治地位可以使占这些地位的女性更有权力(如同在父母与孩子的关系中一样),这样就极为常常地,这些女性就运用她们的权力实施强迫,维持统治。在一个统治与被统治的文化内,每个人都被社会教育成把暴力看成是进行社会控制的可以接受的方式。每当在各个就位的等级制度受到挑战时,无论是男女之间的关系还是家长与孩子的关系,统治集团就以威胁(真正行使的或未被行使的)运用体力或心理的惩罚来维持其权力。
  男性对女性的暴力已经受到媒体不停的关注(真实生活法庭案例如O.J.辛普森案进一步强调了这种关注),但是关注并没有使美国公众去挑战这种暴力背后的原因,去挑战父权制。性别主义的思想方式继续支持男性统治,而暴力就是男性统治的结果。由于失业的和劳工阶级的男性在工作中感受不到自己的力量,在白种至上的父权制里他们被鼓励在一个地方感到自己的绝对权威与被尊重,那就是在家中。统治阶级的男性对所有的男性进行社会教育,他们在工作的公众领域接受被统治,但相信在私人领域的家中和亲密的关系中他们将找到强有力的感觉,他们把这种感觉等同于阳刚之气。由于更多的男性参加工作或得到很低的报酬,更多的女性也参加工作,一些男性觉得在性别主义的性别分工角色的等级制度中,运用暴力是他们能建立和维持权力,进行统治的唯一方式。直到他们重新抛弃那些告诉他们,他们有权可以用各种方式统治女性的性別主义的思想,男性对女性的暴力将对女继续是一个通常的现象。
  早期女权主义活动者常常没有把男性对女性的暴力与帝国主义的军事主义联系在一起。之所以没有做这种联系,是因为反对男性暴力的她们本身常常接受和支持军事主义。只要性别主义的思想把男孩子教育成“杀人犯”,不管是想象中的好男人还是坏蛋,还是战士,只要他们以帝国主义的方式,以强权来强迫其他国家和民族,父权制对女性和儿童的暴力就会继续。最近这些年来,各种各样阶级背景出身的年轻的男性制造了很多令人发指的暴力行为,举国上下对这些行为都在指责,但是,很少有人把暴力与性别主义的思想方式联系在一起。
  我在我的书《女权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中就暴力所写的章节中是这样结尾的:我强调男性不是唯一的接受、宽宥、维系暴力并创造了暴力文化的人。我督促女性对自己在宽宥暴力中的作用承担责任:

  只呼吁关注男性对女性的暴力,只把军事主义看成男性暴力的一种表达,我们就不可能确切地探讨暴力问題,也不可能通过找到有效的抵抗策略和解决方式来使之不能发展。……虽然我们不能否认男性对女性的暴力、男性对国家的暴力、男性对全球的暴力的严重性,我们也必须承认是男人和女人一起把美国制造成了一个暴力文化的国家,男人和女人必须一起工作来转变和重新创造文化。女人和男人必须一起反对在各个方面运用暴力作为社会控制的方式:战争、男性对女性的暴力、成人对孩子的暴力、少年暴力、种族暴力等等。女权主义的结束男性暴力的努力必须扩大成一个结束所有暴力的运动。

  特别至关重要的是父母学习以非暴力的方式做父母。因为我们的孩子将不会远离暴力,如果这是他们知道的唯一的处理困难条件的方式的话。
  在我们国家很多很多人都关注暴力问题,但是他们却拒绝把暴力与父权制思想方式或男性统治连在一起。女权主义思想方式提供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式,现在我们有责任把这个解决的方式提供给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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