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威·爱·伯·杜波依斯 -> 威·爱·伯·杜波依斯自传(1968)

第二十三章 我的第十个10年



  我的90岁生日令人感到意外。朋友们想庆祝一番,但是我退缩了。谁会来操办这种事呢?我承认出现过一些愉快的事情。在杜蒙广播电视系统,我有过一次成功的电视采访;纽约公共图书馆接受了佐拉齐为我雕塑的半身像,并安置在第一三五街分馆的肖姆伯堡珍藏室里。富兰克林·弗雷泽·简·博林法官和范·威克·布鲁克斯都参加了塑像献置仪式。罗马天主教堂布鲁克林主教管区的正式报刊《笠石》自然免不了要酸溜溜地写上一段,它写给图书馆称:“本团体写信询问,你们是否会接受本尼迪克特·阿诺德的半身像,我们将愉快地奉献给你们。”在保罗·罗伯逊60岁生日时,我说:
  9年来美国政府和人民对保罗·罗伯逊的迫害是现代史上最可鄙的事件之一。罗伯逊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诋毁这个国家的事。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最可爱、最厚道和最具爱心的人。世界上从未有人听到过他诬蔑甚至攻击过养育他的土地的言论。然而,他有理由鄙视美国。他是一个黑人,是美国人偷运来奴役的黑人的子孙。甚至在他的族人经过艰苦奋斗才赢得应有的自由之后,美国也在尽一切可能地使他们过着近乎地狱般的生活。美国挫伤他们,让他们挨饿,并且侮辱他们。美国嘲弄和鄙视无依无靠的黑人儿童。有人曾说过,对希特勒的最佳惩罚是将他涂成黑色,送到美国去。这不是在开玩笑。作为美国的一个黑孩子,从小就要在挣扎中长大;受到嘲笑和挨打;遇到侮辱得沉默不语;受到歧视要笑脸相迎;与恨你的同学并肩相坐;为了不属于你的大学荣誉去尽心效力——这就是保罗·罗伯逊的美国。然而,他非常善于战斗;人们鄙视他,排斥他;他是一个受苦受难、只有悲伤相伴的人。我们好像对这些全都视而不见似的。他受到鄙视,而我们竟也不尊重他。
  为什么?为什么?这不是因为他攻击了这个国家。你从英国找到法国,从苏联找到斯堪的纳维亚,你找不到他讲过反对美国的一句话。那么,他犯了什么罪呢?那就是,他虽没有责骂美国,但却赞扬了苏联。他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把他当人而不是当狗来对待;因为他和全家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当成人来受到欢迎,他被当作伟人而受到尊敬。俄国的儿童紧抱着他;妇女们吻他;工人们欢迎他;国家以他的名字来给山命名。他喜欢他们表现的尊敬.他的眼中充满泪水,心中充满惑激。他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在美国,他是“黑鬼”;在英国,他还算过得去;在法国,人们向他喝彩;在苏联,因为他是个伟大的艺术家而受到爱戴。因此他也热爱苏联。他相信,每个有血有肉的黑人都会同他一道,热爱这个率先宣布肤色界限不合法的国家。
  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我见到了他。那是1949年在巴黎争取世界和平的集会上,这次集会规模之大是前所未有的。成千上万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将普拉耶大厅上上下下挤得满满的。罗伯逊匆匆赶来,他身材魁梧,带着从欧洲巡回演出后的倦容。听众站起来欢迎他,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四壁。罗伯逊说,他的人民要求和平,“绝不愿同苏联打仗”我同数千听众一道大声欢呼起来。
  对美国来说,这就是他的罪行。他可以恨任何人。他可以参与全世界的谋杀勾当。但是当他宣称他热爱苏联,不会参加反对它的战争,美国认为这就是弥天大罪。为此,他们诋毁他,在皮克斯基尔企图杀害他;他们阻挠他租厅献唱;他们阻止他去旅行,拒绝发给他护照。他的母校拉特格斯学院就他的情况散布谎言,使他受到屈辱。更有甚者,他自己的族人,美国的黑人也参加进来驱赶他们最伟大的艺术家,不是所有的人,但是甚至像兰斯顿·休斯这样的人也参加了进来。他在写黑人音乐家时,有意不提罗伯逊的名字,而罗伯逊在文明世界里,比任何活着的人都更为广泛地演唱纯真的黑人民歌。然而,保罗·罗伯逊保持着种族自豪惑,坚宁自己的阵地。他仍然热爱并尊重苏联。他仍然对美国抱有希望。他仍然宣称信仰上帝。但是我们呢?我们能说能做些什么呢?我们除了低下头,无限羞愧外,还能干什么!
  在我90岁生日那天,朋友们邀请了愿为我祝愿的人参加在罗斯福饭店举行的宴会。找不到举办单位,但是安格斯·卡梅伦出来挑起主席的重担,埃斯兰达·罗伯逊管理财务。2000人出席了宴会,包括我的重孙子,他表现不错,行为得体。我讲话时提到了他。我现在摘引《国民卫报》中的一段话:
  这次宴会最尊贵的客人,不是别人而是我的重孙阿瑟·爱德华·麦克法兰第二。他是去年圣诞日出生的。他真切地表示同意我对你们说一点忠告,他咿呀一声似是在说,曾祖父母平时应该把这个忠告传授给无依无靠的年轻人。那好,下面就是我的忠告。
  每个人都会离去。我度过了相当愉快和成功的一生,我不缺吃,不缺喝,穿着也不错。而且,你们也知道,我有着许多朋友。但是,不论我干什么,其成功的秘诀就是,我做我愿意做的工作,我做世界需要完成的工作,我就能够生活下去。
  我要强调这点。你们将很快就明白,亲爱的年轻人,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在做他们憎恨的工作和这个世界不需要的工作。因此,最重要的是,你们应及早知道你们想做些什么,如何使自己适于去做这项工作,以及这项工作是否是世界所需要的。在今后的20年内,你们的父母可以在这方面对你们有所帮助。但你们将很快就会要求弄清楚,父母们除了干预你们的各种天然愿望外还想干什么。因此,我要告诉你们,父母以及他们的父母管教你们,是想告诉你们应当成为什么样的人,你们生活的世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以及居住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需要什么才能得到快乐和幸福。
  说到这里,我的可敬的重孙,请你仔细听着。你会发现,最终将要在你居住和工作的美国流行着一种时尚,这就是以你工作挣来的金钱数量来判断你这一生的工作。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你从工作中得到的回报必须是,这个工作給你带来的满足,同时这项工作是世界所需要的。达到了这一点,生活就是天堂,或靠近你所能得到的天堂。达不到这点,即这个工作是你所鄙视的,你所厌烦的,而且是世界不需要的,那么这种生活就是地狱。请相信我,许多年俸达25000美元的董事、经理们今天就生活在这种地狱之中。
  收入不是美钞,而是一种满足,一种创造,一种美惑。它是人类世界前进的最崇高的感受,在前进的过程中可能会徘徊和蹒跚,但是在缓慢地、必然地向前走去,而你,你自己的双手就在前进的轮子上,孩子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吧!永远不要犹豫,永远不要畏缩!
  现在该向你们说几句警告的话了:即使你们非常满意自己的工作,这种满意也不是完美的,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十全十美的。你们正在推动世界的前进步伐将是艰难的、缓慢的。但是这又有什么呢?100年和1000年之间的差距比你们现在想象的要小。但是,做必须做的事,即使贫穷伴你一生,那也是永恒的。

我关心的不是要贮藏,
而他人只知收获和报偿;
我信奉种什么收什么,
直到安息神赐我赴冥乡。

  一笔7500美元的捐款交到了我的手中,后来杜鲁门·吉布森和玛格丽特·巴勒斯在芝加哥又安排了一次生日庆贺会,交给了我1700美元。经过在加利福尼亚的谈判,我得以去西印度群岛旅行,看看新建的英属西印度联盟的始初情况。
  我应邀参加了在阿克拉召开的全非大会。1945年在英国曼彻斯特召开的第五次泛非大会上,曾计划第六次大会在非洲大陆上召开。加纳独立后就订出了计划。我未获准去参加开幕式。如果我出席了,这件事无疑会得到进一步的讨论。与此同时,泛非大会的书记乔治·帕德莫尔被召回加纳,任总理的首席顾问;他出版了一本题为《泛非主义或共产主义》的书,他在书中说:
  “在我们为国家自由、人类尊严和社会救济而斗争的时候,泛非主义向我们提出了一种既可取代共产主义又可取代部族文化的思想体系。它既否定了白人的种族主义,也否定了黑人的沙文主义。它主张在绝对平等和尊重人格的基础上种族共处。”
  我冒昧地对恩克鲁玛提出了我的意见:
  我收到了你1957年1月22日的友好邀请。我代表我和妻子雪莉·格雷厄姆对你表示感谢,并要对你说,我们是多么渴望接受它啊。但是,由于美国政府拒不发给我们护照,我们只得非常遗憾地告知,我们无能为力,不能接受你的邀请。最近,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们也未能去中国讲学和参加庆祝本杰明·富兰克林诞辰250周年大会,为此我们深感悲伤。然而,由于我已步入生命的第九十年,并由于你我相识已达12年,这其间你入过狱、为自己辩护过和后来在政治上得胜,我相信你会容我对加纳和非洲的未来提出一些意见。
  今天,加纳踏着先烈的血迹站起来了,面对这个现代世界,它必须不再仅是英联邦的一部分,也不是西欧、加拿大和美国那个世界的代表。相反,加纳必须成为非洲的代表。
  其后产生的泛非体是通过非洲各独立单位的合作而形成的,它应设法发展成为一个处于欧亚之间的新非洲经济和文化中心,从欧亚两方面汲取營养,又对两方面作出贡献。它应致力于和平,不参加任何军事联盟,不为解决欧洲的争端去打仗。它不应屈服于外国资本的拥有者,这些资本家力图利用非洲的劳力和原料来发财。它应努力在古老的非洲部族生活的基础上建立一种社会主义,不要采取言过其实的西方的个人创业精神,而是寻求类似进步国家的社会纲领,类似英国和斯堪的纳维亚的社会主义,类似印度、德国、法国和美国朝向福利国家的进步,寻求与苏联和中国等共产主义国家站在一起,进行和平合作,而不要硬性规定社会主义必须或者能够存某些时间和某些地方达到。
  泛非社会主义谋求把非洲建成福利国家。它不允许其他大陆的人们为其私利而不是为非洲各族人民的利益来进行开发。它不会再同意让那些声祢自己的种族优越和声称有权牺牲非洲的利益使自己发财的少数入侵者,违反任一非洲国家的多数非洲人的意志来统治他们。它不仅要出产原料,而且要加工原料,还要在公正平等的条件和阶格基础上与全世界进行自曲贸易。
  泛非体将努力去维护自己的历史,而且还要记述当今的故事,在文学中铲除几个世纪以来玷污欧洲和美国文学的关于黑人的谎言和歪曲。尤为重要的是,新的泛非体应设法最广泛地使它所有的年轻人都受到教育,不要带任何宗教信条,在非洲,也可以去所有乐于接受的国家接受教育。其目的是,使非洲人不单纯成为赚钱的产业工人,也不要成为宣传的囮子,而是要培养他们成为现代的、有智慧的、有责任感的、有远见和有个性的人。
  亲爱的恩克鲁玛先生,我求你运用你的一切权力,使泛非体尽早地按这些原则运转起来。努力去拯救阿散蒂人和芬堤族的伟大文化遗产吧,不要用内部分裂的办法,而是要将外界的文化和经济扩展到伟大非洲人民的每个角落,使他们可以自由地生活、成长和扩展,并告诉人类,非暴力和礼仪、文学艺术、音乐和舞蹈可以为这个贪婪的、自私的和受战争困扰的世界做些什么。
  在此同时,美国的大财阀惊异地看到加纳革命的胜利,于是决心来对恩克鲁玛施加影响。1958年恩克鲁玛应邀来到美国,受到一个黑人从未受到过的政府接待。一家著名的巧克力制造商赫尔希派专机接他去工厂参观;纽约可可交易所在华道夫—阿斯多里亚大饭店宴请他。我匆匆地与恩克鲁玛先生见了一面。他非常热诚,我估计不久我将会被邀请参加在阿克拉举行的第六次泛非大会。可是没有请柬发来,不过我得到了护照,于是搭船去欧洲。我在塔什干收到了请柬,但不是恩克鲁玛发来的,也不是参加泛非大会。这是一个新的“全非”机构发来的,参加的是12月召开的非洲大会,没有提及有关我去参加的费用问题。我立即意识到,在美国黑人对非洲人的领导权问题上,非洲出现了反对派。1920年曾发生过这类事,当时西非大会宣布与巴黎首次召开的第一次泛非大会没有任何联系。美国黑人常常过于自信,认为他们在非洲的领导地位是理所当然的。随着非洲受教育群体的兴起,这种情况越来越不可能了。我认识到这是非常自然的,而且还认识到,不论是恩克鲁玛还是帕德莫尔,都无法召开第六次泛非大会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全非大会”。尽管如此,帕德莫尔后来还是给我捎来了一封热诚的短信,着重提到了这次邀请,并表示愿意负担一切所需费用。
  然而此时,由于长时间的旅途跋涉,身体开始出现麻烦,我当时正在苏联一个距莫斯科不远的疗养院里休息。我准备去非洲,但是医生们劝我不要去,说身体太吃不消。我曾为非洲准备了三篇演说。后来我在塔什干讲了一篇,一篇由我妻子雪莉代表我参加阿克拉大会时宣读了,还有一篇我后来在北京过91岁生日那天进行了广播。
  在塔什干,我还未接到去阿克拉的邀请,我就警告过非洲不要借西方的资本。
  “抵制以美国为首的剥削世界的大额资本出口。不要用售价低得荒谬的可可、咖啡、棕榈油和水果再去换取过高售价的进口食物、烈性酒、冰箱和汽车,不要用它们去购买机器、技术和生活舒适用品;简朴地生活吧。不要从到处欺骗和漫天要价的国家那里购买大额资本。去买苏联和中国的,它们已可以用低价售出了。就这样来节省你们自己的资本吧,迫使帝国主义破产,或进入社会主义。”
  我的妻子雪莉带着我的讲话稿去了阿克拉。她受到了少有的礼遇,她是惟一的非非洲人被允许在大会上讲话的。她念了我的讲稿:
  我参加这次会议的惟一任务,就是请你们听一听一位活得很长、一直在研究非洲和见过现代世界的人的意见。我本来希望亲自来讲这些话,但是不可能,因此只好请我的妻子雪莉·格雷厄姆向你们宣读了。话很简单,直截了当。在当前世界历史处于这一大危机之时,我们站在人类成就的巅峰之上,向前看是和平,向后看则是战争,向上看是天堂,向下看则是地狱,让我们坦率地说出这一事实吧。我们面对的不是胜利就是悲剧,别无选择。非洲,世界曾称它为古老的非洲,已经举起了双手!非洲将向何处去?首先我要强调指出,今天非洲在私人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已经没有选择了。整个世界,包括资本主义国家在内,正在走向社会主义,这是必然的,不可抗拒的。你可以选择参加哪个军事集团,你可以选择参加哪个政治联盟,但在社会主义和私人资本主义之间却是不能选择的,因为资本的私有是注定要灭亡的。
  什么是社会主义?它是一种有纪律约束的经济和政治组织,其公民的第一职责是为国家服务,而这个国家不是由挑选出来的贵族统治的,也不是由攫取财富和权力的一群追求私利的寡头组成的。不是的!勤劳聪明的工人大众才是主人,他们的一切努力主要是为了他们的共同命运。逐渐地,每个国家都把这种概念当成了它的目的。苏联、中国等这些伟大的共产主义国家已完全接受了这一思想。斯堪的纳维亚各国部分地接受了;英国在某些方面,法国在某一方面,都有所接受;甚至美国也采取了大部分带有社会主义性质的“新政”,尽管今天由于控制私人资本家和工会领袖的60家大公司集团的阻挠遏制,美国尚不能更多地接受社会主义。
  另一方面,非洲的部落,就是你们大家出身的部落,从一开始就带有共产主义性质。没有哪个部落成员是自由的,都是部落的奴仆,酋长是父亲和发言人。可以读一读凯斯利一海福德描述的西海岸贸易:私人企业和个人创业的迹象极少,贸易是部落通过个人来进行的,酋长就是共同意志的喉舌。
  那么,我的兄弟们,这里你们面临一项重大决定:你们是要为暂时的利益——汽车、冰箱和巴黎礼服——将你们的收入花在支付资款的利息上,还是你们牺牲眼前的舒适和向邻居炫耀自己的机会,来教育你们的子女,发展工业为广大民众提供最好的服务和使你们的国家强大、有能力、能自给自足和自卫呢?这种协同一致为国家强大的努力,需要牺牲和克己,而法国、英国、荷兰、比利时和美国等殖民国家高价向你们提供的资本,将会延长置你们于死地的殖民帝国主义,你们已为此受尽了奴隶制、农奴制和殖民主义的苦难。你们并不是没有办法。你们是资本货物的买主,而大国,即原先的世界的拥有者,作为资本的卖方,为了要继续生存下去,必须要出售资本,否则他们会面临破产。你们现在不是非要买他们提供的一切了。你们可以等待。你们可以再勒紧一下裤带,而不要为了得到西方资本主义的眼前小利就把你们的伟大遗产卖掉了。
  你们不能只是对统一的和垄断的西方私人资本家提出的资本价格给予杀价,而今,你们终于可以将他们提的价格与苏联和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提出的价格作一比较了;这些社会主义国家作出了巨大牺牲,流尽血汗,终于能以优于西方的条件向弱小国家提供它们所需的资本了。社会主义国家目前所能抽出的资金,比起西方膨胀的垄断企业还较少,但是它本身已不小,而且还在迅速增长。接受它们的资本,没有任何会使自由非洲可能感到不安全的约束条件。它肯定不会是奴役和殖民控制,而这正是西方过去和现在一直要求的条件。今天,西方提出了一个调和的办法,这点你们必须要注意:它让你们一些体面而较少头脑的领袖成为资本家,与白人剥削者站在一起,接着让全国民众付出很大的代价。西印度群島和南美就是这种情况。这还会在中东和东亚发生。你们一定要奋起反对,全心全意地去反对。一批当地的私人资本家,即使他们是黑人,也永远不能使非洲得到自由,他们只会将非洲出卖给海外的主人,使它陷入新的奴隶制之中。
  我已说过,这要求作出牺牲。伟大的歌德吟咏过:“你们应当走在前头,开创先河。”如果非洲国家团结起来,这是因为每个地区、每个民族、每个部落,为了整体的利益都放弃了自己的部分遗产,这就是联盟的涵义,这就是泛非体的涵义:当孩子在部落里生下来,他成长的代价就是将个人的部分自由交给部落。这点他很快就会知道,否则他只有死亡。当各部落组成一个部落联盟时,每个部落都要牺牲它的某些自由,服从那个最高的部落联盟。
  当国家产生后,组成国家的部落、民族和集团,都必须交出权力和许多的自由,服从整个国家的需要,要不然,这个国家尚未诞生就已灭亡。深为你们喜爱的各自部落的语言必须让位于少数世界通用的语言,因为这些语言为最广大的民众采用,可以促进相互了解和世界文学。
  这就是今天非洲面对的大难题,勇敢地面对这些难题吧!为了国家的需要,放弃个别的权利;为了非洲祖国的需要,放弃部族独立。不要忘记过去的事,但要将每件事都置于应有的地位:阿散蒂人反对英国的6次战争的光荣;芬堤联邦的智慧;尼日利亚的团结;桑哈和豪萨之歌;马迪的反叛和埃塞俄比亚的权力;巴苏陀的伟大和恰卡的战斗;马特萨的复仇,还有其他许多的人和事;但是,最主要的是非洲,大家的祖国。你们最近的朋友和邻邦都是有色人种,中国、印度、亚洲其他国家、中东和各海岛,它们曾经与非洲中心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长期以来被贪婪的欧洲给割开了。你们的联结不再是肤色,而是更深一层的遭受奴役和蔑视的经历。
  所以,你们同白人世界的联结,就是要紧靠那些如苏维埃社会主义秘盟共和国等国家(苏秘支持和保卫中国,帮助西藏和印度的奴隶),而不是那些剥削中东、西印度群岛和南美的人。
  醒来吧,醒来吧!啊,理想和谐的大地,发挥你的力量吧!不要接受传教士的容忍,他们既不讲爱也不讲兄弟情谊,而只是强调以资本赚取私人利润的种种好处,而这些资本是从你们的土地和劳苦人民手中窃取来的。非洲醒来吧,穿上泛非社会主义的锦袍吧!
  你们失去的只是你们的锁链!
  你们夺回的是一个大陆!
  你们得到的是自由和人类尊严!

  讲话受到热烈欢迎。后来在会议开始时,雪莉和罗伯逊夫人在主席汤姆·姆博亚的帮助下,把蒋介石的福摩萨旗从大会厅撤了下去。
  我在北京过的91岁生日是由国家一级来庆祝的。我恳望中国和非洲的团结,我的讲话向全世界播出:
  承蒙中华人民共和国6亿人民政府的好意,我得以在我91岁生日之际向中国和非洲人民,以及通过他们向全世界发表讲话。欢呼吧,祝一切顺利,黄种人和黑种人的生息之地!为人类欢呼!
  我现在不是凭威信讲话,也不倚靠年长或身份;我没有职位,没有财富。我只有一件东西,那就是属于我的种族自豪感。即使在我住了近一个世纪的祖国,我也只不过是个“黑鬼”,但是我一直拥有这种自豪惑。凭着这种自豪感,而且就是凭着这种自豪感,我敢说,敢发表意见。
  千百年过去了,中国站起来了,并在飞跃前进。非洲,站起来吧,挺直腰杆儿,敢想敢说!行动吧!脱离西方,摆脱过去500年来的奴役和屈辱,面对正在升起的太阳吧!
  看啊,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人口最多的民族已经挣脱了枷锁,他们不靠吹嘘,不靠炫糴,也不瞎编自己的历史和多次的征服,而是耐心地,经过长期的苦难和曲折的斗争,终于走向阳光灿烂的天空。它的目的是“使人人圣洁,使人人自由”。
  但是,何谓人人呢?不是仅指达官要人,但是也包括他们;不仅是富人,但也不排除他们。不仅是有学问的人,而且要在知识的引导下达到一个目的,即不再有穷人、病人和无知的人;最低下的工人与皇子皇孙都一样有饭吃,有书念,一样可以就医。在这片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单一的享有自由、生活好和受教育的团结一致的人民。
  人们一直这样对你们讲,我的非洲老家啊和你们在海外的子子孙孙,你们一直被告知,而且是用鞭抽棍打使你们确信:这种事是不可能的,人类只有靠踏着别人才能兴旺,只能靠欺骗和杀害别人;英国贵族、法国文化名流或美国的百万富翁,只能靠践踏受歧视的和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靠踩着死人和腐烂的躯体上,才能得到营养,才能成长。
  这是谎言。自古以来,教堂和国家就一直在散布这种谎言。牧师和历史学家也一直在传播,而且为那些愚昧之人和懦夫所接受,为那些备受蹂躏和绝望的儿童所接受。
  讲吧,中国!向非洲和世界讲讲你们的真实情况吧!什么样的人民曾受过像你们所经历的那样被人蔑视?有谁更像你们为人所抛弃而不顾?回忆一下吧,当初神气十足的英国人将黄包车钱扔在地上,怕碰到车夫肮脏的手。别忘了当时在上海,中国人出了钱也不敢走进公园的大门。将这些告诉非洲吧!因为今天的非洲又站起来了,带着新的眼光、新的思想问道:我在哪里?为什么?
  西方的海妖是这样来回答的:英国用甜言蜜语来哄骗;法国用花言巧语来勾引;而美国,我的祖先及其子孙居住和劳作了8代的美国,比谁的声音都大,喊着保证给予自由,只要非洲允许美国投资。
  警惕啊,非洲,美国是要买你们的灵魂。美国想让你们相信,是他们使你们的子孙得到了自由,非裔美国人是纯正地道的美国公民,受到同等对待,工人得到公正的工资,有功可以提升,可以自由地到世界各地去学习和旅行。
  这不是真实的。有些人是接近自由了,有些人快要取得与白人平等的地位,有些人受到了教育,但是其代价却是他们的思想受到束缚,他们歪曲真理,压迫自己的族人,这种情况太多了。
  在1800万非裔美国人中,有1200万人仍属美国的二等公民,在农场是农奴,在工业中是低报酬的劳工,在工会中是受压制的会员。大多数美国黑人都不去投票。即使是正在上升的600万人,也随时会受到侮辱,受到歧视。
  但是,非洲,这指的是你们的后裔,不是你们。我曾一度把你们看成是儿童,以为我们这些受过教育的非裔美国人可以领导你们走向自由。我错了。我们甚至连自己也领导不了,远不如你们。今天,我看到你们靠自己的才智,自己领导着自己正在兴起。
  非洲不会向中国或苏联要求捐赠,也不会向法国、英国和美国要求施舍。它要求的是友谊和同情,这只有中国最能将这些给予“黑暗的大陆”,让非洲自由地大量地接受吧。让中国人去看看非洲,将他们的科学家派到那里,还有他们的艺术家和作家。让非洲派学生去中国,派人去寻求知识。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目标,最有指望的知识矿藏。
  另一方面,注意看看西方。新的英属西印度联盟不是民主进程的一种形式,而是一种狡猾手段,企图将这些岛屿置于英美投资者的控制之下。海地富有的投资者用美国的钱正在奴役农民,把海地搞得奄奄一息。古巴正在显露出类似西印度群岛、中美和南美在美国大企业的统治下受到的苦难。美国工人本身并不总能认识到这点。他有高工资和许多舒适用品,他不愿失去这些,所以他投票赞成为工业剥削服务的官吏在位,只要他们继续发给他工资。他的劳工领袖们代表的是剥削,而不是对私人资本剥削劳工进行战斗。只有当这两伙剥削者中有一伙对掠夺物要求的份额过大时,他们才会起而纷争。
  这点中国是知道的。非洲必须要了解到这点。而这一点,美国黑人至今还未懂得。我对纷至沓来非洲的所谓朋友感到惊惧。黑裔美国人想賺取你们的劳动血汗钱,美国白人用投资和高利贷把你们缚在他们的企业中当奴隶,如近东已经被缚住那样,如南美正在与此作斗争那样。为此,美国正在引诱你们的领导人,收买你们的青年学者和武装你们的士兵。你们该怎么办呢?
  首先,要了解到这点。要认识到,广大群众正在使自己从工资奴役制中解脱出来,而英国、法国和现在美国的私人资本,却仍在设法靠广大人民的苦力、疾病和愚昧来维持少数人的文明和舒适生活。要了解到这点,而了解来自直接知识。你们从忧患中了解了美国、法国和英国。现在来了解苏联吧,但是特别要了解的是中国。
  中国与你们血肉相连。中国是有色人种,知道在这个现代世界中有色皮肤屈服于其主人是怎么回事。但是,中国知道的比这多得多:它知道应如何来对付。它受到了美国的侮辱,但它仍然昂首挺胸。美国不肯卖给它美国制品,即使这使美国工业受到损害,使其工人失业,但是它能够制造自己的机器。中国不需要美国和英国传教士来传教布道,讲地狱的故事来吓唬人。中国曾在地狱中呆得太久了,几乎不相信自己会创造出天堂。而它现在正在创造自己的天堂。
  非洲,到中国来吧,好好看看。中国,邀请非洲来吧,看看你们能教他们什么,你们只需指点指点过就行了。那边有个老妇人在街上干活。但是她很快乐。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她的孩子在念书,而且进的是个好学校。如果她生了病,有医院,公费医疗。她每年都有带薪的假期。她去世和埋葬都不用家里交税去喂肥那些殡仪事业的经营人。
  非洲会说:但是有些事我们也做到了,我们的部落也办类似的公益事业。非常好,那就让你们的部落继续并扩大这种工作吧。非洲必须去认识中国的经验。让一个民族的教育由那些不是谋求人民进步,而是借此使自己发财和获得权力的人来控制,那是比愚蠢还要坏的事。由伦敦大学来管理加纳大学,这是错误的。让天主教堂来指导刚果黑人的教育,这是错误的。过去,由英、美出钱支持的新教教会来控制中国的高等教育,这也是错误的。
  苏联的普及教育和高等教育在世界上首屈一指,因为从一开始,它就实行了自己完整的教育体系。苏联、中国以及所有“铁幕”国家革命的实质,不是伴随这场变革的暴力;而美国反对英国的革命实质,只是在瓦利福奇实行饥饿反抗而已。真正的革命是这个国家要接受这一事实,即此后国家的主要目标是人民大众的福利,而不是为少数幸运者谋利。
  政府的目标是争取人民的进步,而非为官僚阶层的舒适生活。工业的目的是谋工人的福利,而非为企业主的财富。文明的目的是广大工人的文化进步,而不仅仅是为了高层知识界的进步。要得到这一切,共产主义国家认为,教育培养广大民众,就会发现,能为国家服务的人才和天才,要比任何关闭式的官僚阶层培育出来的更为有用。苏联和中国的当代历史,日益证明这种看法是千真万确的。因此,只要你们能避免,就不要让西方来投资。如果你们能以公道的条件从苏联和中国得到资金,就不要从英国、法国和美国来购买。这不是政治,这是常识。这是从经验中学来的。这就是信任你们的朋友,当心你们的敌人。不要受人哄骗,也不要改变你们的生活方式,使你们之中的少数人发财。少数黑人拥有小轿车,其代价是使众多的工人越来越穷、疾病缠身和得不到受教育的机会。
  非洲,这就是你们必须避免的真正危险,要不然你们就会回到你们正在摆脱的奴隶制。我所要求你们的就是,鼓起勇气去了解:看看你们的四周,看看在这个古老而乏累的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新生的广度和深度,去实现你们山上闪光发亮的希望。
  到苏联和中国来看看吧。让你们的年轻人学习俄文和中文。在这个新的世界里,紧密地站在一起,让旧世界在贪婪中灭亡,或是在新的期待和希望中新生。听听希伯莱人对共产主义的预言吧:
  嗬,口渴的人们!到水边来吧!来吧,不用钱买,没有价格,喝吧!
  我再说一遍,中国和非洲,欢呼吧,祝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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