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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革命家》系列之3:

安东尼奥·葛兰西

﹝美国﹞保罗·勒·布朗(Paul Le Blanc)

毛琛 译、natsuko 校


  保罗·勒·布朗(Paul Le Blanc)继续在《回望革命家》(Revolutionaries Reviewed)系列当中,讲述安东尼奥·葛兰西(Antonio Gramsci)的故事。他是一名意大利的马克思主义者,曾被墨索里尼政府投入狱中,并写下了著名的《狱中札记》(The Prison Notebooks),影响了全世界的活动者们。


  法西斯独裁者贝尼托·墨索里尼曾经这样评价意大利共产党人安东尼奥·葛兰西:“毋庸置疑,这个经济学和哲学的教授有一个犀利的大脑,尽管他是一个来自撒丁岛的驼子。”在法庭上,葛兰西被他的公诉人指控6项不同的叛国罪,并被处以20年徒刑,“我们必须让这个大脑停止运行二十年。”
  然而葛兰西再一次打了当局的脸,他不是20年,而是11年后就去世了,并且在羁押期间进行了大量的思考,他的思想仍然在散发光芒,并深深影响了众多学者和活动家直至今天。

成长


  墨索里尼对他的评价点明了他的出身和身体上的磨难。他来自一个远离意大利海岸的贫穷小岛——撒丁岛,他不仅驼背,站起来也不足5英尺高,走路总是一瘸一拐。尽管他有很多外在缺陷,但是据当时的一位旁观者所述,“他以对学习钢铁般的意愿克服了他肉体上的不幸,并付出了超人的努力。”
  1911年,作为一名热爱阅读的优异学生,葛兰西获得了奖学金并进入都灵大学学习。他自青少年时代就一直阅读马克思主义的小册子还有意大利社会党的报纸《前进报》(Avanti)。他的一个兄长是意大利社会党内的激进分子,但是这位年轻人却有着自己的政治主张。
  作为党内的积极分子,他反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并转向党内的革命左翼。在1919年,在葛兰西的协助下,创办了《新秩序》(L’Ordine Nuovo)周刊,试图把俄国十月革命的经验应用到意大利。这份报纸为参与罢工的激进工人发声,这些激进工人积极参与总罢工和占领工厂运动,并在1920年几近推翻意大利的资本主义制度并引起工人革命。
  虽然领导工会的意大利社会党温和派迅速达成了妥协方案,以工人们的适度让步和自由资本主义政权的继续存在(如果是暂时的话)为条件,结束了这场罢工。然而,由于受到工人们暴力行为的惊吓,土地贵族和工厂主们认为需要一个右翼的力量来反制他们,所以他们为前社会党人贝尼托·墨索里尼的法西斯运动投入了大量资源。
  受到温和派背叛而心灰意冷的葛兰西和其他党内左翼人士得出结论,他们需要一个真正的工人革命政党。因而他们在1921年建立了意大利共产党。

革命领袖,法西斯囚徒,《狱中札记》


  法西斯势力的迅猛发展引起葛兰西和他同志们的担忧,但是他们并没有就意大利共产党的可行的前途达成一致。葛兰西秉持的观点与有的同志产生了分歧,他认为有的人过于温和而其他人过于死板,充满宗派主义和极左思想。
  他的观点最终在党内赢得了领导地位,并成为了党内的核心领袖。他的文章深刻地影响和教育了党的工人基础。
  1924年,葛兰西被选入意大利议会,此时他也是共产党代表的领袖。1926年1月,他赢得了党内多数。然而不久以后,法西斯主义巩固了他们的独裁统治,并逮捕了他。
  他在1929年给他兄弟信中写道:“我的理智是悲观的,但我的意志是乐观的。不论境况如何,我都设想了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以调动我所有的力量和意志去克服每一个障碍。”
  狱中十年,他的健康每况愈下,他写下了34卷札记,涵盖了政治、经济、社会、历史和文化的许多方面。由于法西斯的审查,他不得不使用密码般的文字和模糊的阐述。此时斯大林主义的威权影响在扩大,共产国际开始变质,葛兰西也十分关心,希望采取方法能够超越斯大林主义的影响。
  据卡尔·马尔扎尼(Carl Marzani) 所说(是他第一次把葛兰西的“开放马克思主义”( open Marxism)介绍给英文读者)“第一份手稿很简洁,书写工整规矩,后来笔迹开始摇摆扭曲,很不稳定而且虚弱。但是其中思想还是很清晰生动而有力。而行文风格仍然稳重专业,充满幽默感、讽刺意味和语句中亲切的转折” 。
  葛兰西思想上的成就在他逝世以后多年仍然有巨大的影响。他在《狱中札记》最重要的工作是写作于1929年到1934年间那篇广为人知的文章《现代君主论》(The Modern Prince)。
  列宁反对对俄国革命经验作“教条和滑稽的解释”,在共产国际的辩论中,他说道:“在欧洲,无产阶级已经联合起来了,我们必须争取工人阶级中的大多数,任何不能理解这一点的都会在共产主义运动中失败”,葛兰西学者彼得·托马斯(Peter Thomas)总结到,“列宁关于赢得工人阶级大多数的建议(广义上的理解),指明了葛兰西的基础方向。”

马基雅维利和葛兰西


  16世纪早期,尼克罗·马基雅维利写了一本关于政治权力与领导力的名著《君主论》,葛兰西写了一本《现代君主论》,而他所写的不是君主制,而是革命政党。
  他写道,“第一个要素是,确确实实存在着支配者与被支配者,领导者与被领导者。整个政治学和全部政治艺术都建立在这个基本的并且(在某些特定的一般条件下)不能简化的事实上。”[1]
  马基雅维利和葛兰西之间的一个不同点是在“在特定条件下”这一概念上,现代的阶级社会,并不是一直存在的,而是在大约5000年前形成的。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葛兰西相信这些条件是能够且必将被推翻的。
  他还补充道,“培养领导者的基本前提是:人们是否认为支配者与被支配者始终都存在,还是认为客观会创造条件,以使这种划分不再成为必要?”[2]
  马基雅维利和葛兰西的另一个不同点是,这个中世纪的理论家相信领导力是来自于个体的英雄和反派,而葛兰西的核心观点则认为“现代的君主”是集体的,并且只能是一个政党。就像他写的那样,“政党制度的形成”涉及到一个“同广大人民群众的统一化(交通工具、报纸、大城市等)有联系的历史时期”。[3]
  葛兰西批评现代这种政治观点,“计算得票数”乃是一个长过程的终结仪式,在这种时刻,正是那些把全部精力和智慧贡献给国家(如果当真如此的话)的人才具有最大的分量。”他继续讲到上层阶级带来的腐败影响,现阶段的话就是资产阶级,“多数协商一致的历史合理性已被金钱的影响证明是假的”。[4]
  葛兰西努力争取一种真正的、广泛的革命性的民主。如他所说,民主的工人阶级委员会的政治生活不仅仅是“正式的民主标准”和“人民投票达成一致”,而是积极参与实现决策,给理想中的自治政府提供新的生命和更深远的意义(或者说是工人阶级的内容)。

革命政党


  这个涉及到葛兰西关于“决定以建立新型国家为目标的政党”的评论,在他1921年的短文《真正的辩证法》(Real Dialectics)中,他清晰地阐述了他看待意大利共产党的角度,他认为意大利共产党是从一系列重大事件汲取的教训中即“真正的历史辩证法”中诞生的,后者离不开日益增长的工人阶级和农民群体。
  葛兰西本人活跃在那些有着几十万成员的组织中,这些组织进而影响了数以百万人民群众。他批评极左团体“从来没有或几乎从来没有代表同质的社会集团”,反而“在政治上像吉普赛人和游牧民那样” 。
  相反,他认为工人阶级群众组织和运动与为战胜上层阶级的“霸权”而进行的思想和文化“霸权”(优势)斗争的相互作用是必要的。
  有组织的社会主义革命者必须“利用工人最优秀和最自觉的要素来组织一场激烈的组织运动”,他坚持“面对每一种可能的方式,社会主义者努力通过先锋队去让最广大的人民群众赢得自由和可以保证这种自由的力量。”
  在他的思想和笔记中,葛兰西系统地努力发展“现代君主”、有纪律和自觉的集体,以及革命政党的概念。他认为这对释放和调动被压迫者的巨大创造力至关重要。那些为了人类的解放而不断奋斗的人可以从他的这份礼物中找到养分和力量。

2020年5月26日


  保罗·勒·布朗(Paul Le Blanc)在美国劳工和社会运动斗争中活跃了六十年。他是《美国工人阶级简史》(A Short History of the U.S. Working Class)和《列宁与革命党》(Lenin and the Revolutionary Party)等书的作者,拉罗什大学(La Roche University)历史系教授。
  原载爱尔兰左翼网站Rebel
  原文链接:http://www.rebelnews.ie/2020/05/26/antonio-gramsci/




[1] 葛兰西著《现代君主:关于马基雅维利的政治学的札记》“政党”篇,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gramsci/mia-chinese-gramsci-1931-1934-2-1.htm#10──译注。

[2] 注:葛兰西著《现代君主:关于马基雅维利的政治学的札记》“政治要素”篇,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gramsci/mia-chinese-gramsci-1931-1934-2-1.htm#4──译注。

[3] 注:葛兰西著《现代君主:关于马基雅维利的政治学的札记》“代议制政府的数量和质量”篇,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gramsci/mia-chinese-gramsci-1931-1934-2-1.htm#4──译注。

[4] 注:同上──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