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考茨基 -> 土地问题(1898)

下 卷
社会民主主义的土地政策


第一章 社会民主党是否需要土地政纲



一 到农村去!


  如果根据上卷所述,可以明显地确定些什么的话,那末首先便是那个事实:工业成为整个社会底决定因素,农业相对地说,更加丧失其意义,更加让位于工业,而在那些留给农业的领域内,农业更加依赖于工业。社会民主党不仅在无产阶级底正存增长着的力量上,而且在工业对于社会的正在增长着的意义内,可以确信自己必然得到胜利。
  但由此得出结论说,社会民主党或者更方便些说,为自己解放而斗争的无产阶级不必关心农业底命运,那就等于把婴孩和水一起从浴盆里倒出去。无产阶级——现代社会底继承者,总是关心使他尽可能得到更丰富的遗产;但工业与农业之间的关系无论怎样,土地总是整个人类生存底基础;在决定维持社会所必需的劳动底耗费时,土地底肥沃总是一个决定的因素;在决定居民底物质的及精神的本质时,土地底特质总是一个决定的因素。
  但是不仅关心未来的社会,使热心关切农业底地位对于无产阶级成为必要。这种关切还更迫切地为目前底需要所引起。食粮价格或涨或落,对于无产阶级绝不是不相干的,因为劳动报酬随着粮价的涨落而涨落,不是像工资铁则学说所说的那样准确。农村居民底生活程度是否低下,农村居民是否无知无识的愚蠢的群众,对于无产阶级阶级斗争底速度绝不是不相干的。
  甚至即使社会民主党愿意把自己的注意力仅限于工业领域,可是因为土地问题在现代一切国家内对于一般的国家生活有了很大的意义,社会民主党也就不得不关心农业。最显著的,是农业底政治的意义随着它丧失自己的经济的意义(和工业比较而言)而加强起来;这种现象不仅在贵族地主统治的区域内,即在纯粹农民的国家内,不仅在易比河以东,即在巴伐利亚,不仅在专制政体底区域内,即在民主政治统治的区域内,不仅在俄国、奥地利及德国,即在法国和瑞士都可观察到。假如我们回想一下,土地私有制到处都比其他生产资料私有制更早走到与现存生产方式不可调和的矛盾地步,而且更早走到不堪忍受的境地,那末在经济的及政治的意义之间这种显而易见的矛盾是容易被了解的。但是基础这种境况的,正是那些社会阶级:他们直到现在都是现存国家和社会秩序底最强固的支柱,他们一部分自身就属于统治阶级,一部分则是被统治阶级为他们自己的利益所保留下来的。在文明国家内,正是政治上的领导集团更加注意土地问题,这是不足奇怪的。可是问题对于他们倒不是在于拯救农业,而是在于拯救“拥护国家的”阶级,此等阶级底生存条件是与现代的生产条件不相容的。这种拯救自然是不能联合底联合,而且由于知识的及经济的条件,对于更高生产方式在农业中比在工业中更不发达,这种拯救事业就没有获得更合理的性质。
  因为这个缘故,常常受到统治阶级方面认真接受的一些夸大的、更加狂妄的计划,都随着农民运动底加强而表现出来,就不足为奇了。想在实际上来帮助农业人口,却不容易抗拒这样农业的杂乱无章;对于这一点需要有思想底明确性和说服力。在土地问题上取坚决的立场,对于社会民主党是必要的。社会民主党对于这个问题若冷淡,这就等于把农村中无产者阶层底群众诿之于农业的魔术家和小丑们。
  最近几年来各文明国家社会民主党对土地问题与以深刻的注意的那种情形就可以用这一点来说明。但是在这种场合内,农业诸关系底特别不发达,也发生影响。不是原则上的考虑,而首先是实际上的考虑,选举煽动底考虑激动了社会民主党去从事研究土地问题。这些考虑使社会民主党有希望向农村居民“作某种建议”,提出一些实际的要求,用这些要求可以使农村居民关心社会民主主义的运动。在社会民主主义的土地政策底原则尚未作最后确定以前,到处都在企图拟定社会民主主义的土地政纲。但是当在这些原则上尚未达到同意时,草拟土地政纲底一切企图当然是在摸索着做的,甚至最敏锐的才智在这个场合内,也不会得到坚定而积极的结论。
  社会民主党必须坚决地决定自己土地政策的必要性,是社会民主党队伍中大家都感觉到的。反之,在社会民主党内,对于土地政纲底必要性运一问题,还没有一致的意见。
  特殊的土地政纲往往被了解为替农民谋利益的方法底纲领。保护农村雇佣工人底利益并不需要任何特殊的纲领。现有的社会民主党的纲领已经处处饱含着这样的保护。但如果人们要想承认保护农民底特殊利益是社会民主党的事,那末特殊的土地政纲自然是必要的。
  大家都知道,社会民主党内部对于这一问题的意见,表现了深刻的分歧。
  保护农民当作保护工人底补充是必要的。农村的无产者就是农民;但是社会民主党是一个无产阶级反对资本的阶级斗争底政党,它的力量并非基于它的最终目的,而是基于它的最近要求。像它保护城市无产者摆脱资本主义的剥削者——企业家一样,它应当保护农村无产者摆脱资本主义的剥削者,——高利贷者;它应当用自己的全部力量,一切合理的手段去抵抗城市雇佣工人和农民底贫因。
  我们首先便研究这种论据。

二 农民与无产者


  我们不能否认,农民底生活方式在大多数场合内,已成为无产者的生活方式,有时甚至可以说,比无产者的生活方式还要恶劣。但这绝不是说,他们的阶级利益同样就是无产者的阶级利益。
  现代无产阶级底特征,完全不是在于他们的贫穷。穷人,即使不是永久存在,也总是在几千年来就已经存在了;反之,社会民主主义的无产阶级运动,则是最近一世纪底特殊产物,至少作为群众现象来说是以前世界未曾见过的无产阶级底产物。
  现代无产阶级在现代生产过程中所起的那种重要作用,是他的显著特征之一。现在占支配地位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以现代无产阶级为基础的。因此,他们才与新旧时代底流氓无产阶级有天渊之别。
  同时现代无产者绝不像流氓无产者一样一贫如洗。后者缺乏一切,但最感缺乏的是用于生活及享乐的金钱。他们缺乏生产资料倒并不使自已发愁。他们被排斥于生产范围以外并且往往不希望参加生产。但他们虽不愿工作,却总愿意活着;可是这种情形,只有在有产者把自己的消费品分给他们的那种场合内才有可能。因此,流氓无产者一提高到表示社会愿望时,他们的理想就是消费品底共产主义,而不是生产资料底共产主义;是瓜分底共产主义,而不是联合底共产主义:其目的,在社会条件容许暴力行动的地方,便走上抢劫的道路,而住这些暴力的行动不可能的地方,便走上赤贫的地步。
  反之,现代雇佣工人的将征是无产,但这只意味着他们缺乏生产资料。他们缺乏消费资料,可能但不是一定和这些有关。现代雇佣工人,没有自己的生产资料时,虽然作为一个消费者来说他们的地位是十分满意的,虽然作为一个消费者说,他们占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家具,甚至自有简陋住房,但他仍旧是一个无产者。要知道他的地位底改善,作为一个消费者的地位底改善,绝不会使他不能进行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他的地位的改善往往使他有可能极顽强地去进行阶级斗争。这种斗争——并不是他的贫困底产物,而是他与生产资料占有者之间的对立底产物。不是消除贫困(即使消除是可能的),而是消除这种对立才能恢复社会的和平。然而这种情形只有在工人重新占有自己生产资料的那种场合内,才有可能。
  这里我们就碰到现代无产阶级底进一步的特征。现代无产阶级不是靠个人的生产资料,而是靠极其庞大的,工人要作为整个的团体才能利用它们,而不是每个孤立的个人所能利用的社会生产资料来工作。这样的生产资料底占有,有两种形式是可能的:个人的占有,他们在这样场含内雇用工人,在使用自己的生产资料时,必然要剥削劳动者,——这就是资本主义的占有,其他一种就是社会的占有。但是在生产资料私有制支配之下,生产资料底社会占有永远不能成为普遍的占有形式;在这方面的一切企图,即使它们有所成功,迟早总是要采取资本主义的方向。只有在生产资料的社会所有制底形态内,亦即在社会主义所有制底形式内,公有生产资料才能成为普遍的占有形式。引起生产资料社会化的,还有其他的因素。但是这里我们所注意的:是由无产阶级底阶级利益中发生的及有影响的那些因素,即无产阶级底阶级斗争自然而然地采取社会主义方向那些因索。
  最后,我们还想到现代无产阶级底第四个特征,这个特征我们在本书内已经指出来过:即无产者脱离自己的企业主底家庭经济。在先前的时候雇佣工人,照一般的通例,都是雇主的家庭经济底附属物;他们附属于雇主底家庭,不仅是作为一个劳动者,而且是作为雇主家庭的人;除了工作之外,他们在自己的一切行动上得要依靠他;现代无产者在工作之外就属于自己。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在消除了封建制度底残余以后,愈往前发展,则无产者亦愈成为自由的人,他在工作之外,是作为一个平等的人和自己的资本家相见的。
  这就是使现代无产阶级在社会主义运动中成为强有力的创造的力量底诸因素。
  绝不是所有这些特征都可以在农民方面找得出来。人们指出抵押权底所有者,实际上就是他的财产底所有者。但是像我们指出过的,债权者实际上对于农民的关系不是资本家对雇佣工人的关系,而是土地所有者对企业家的关系。农民由于抵押也很少成为无产者,有如工厂主不是在自己所有的而是在租来的场所上经营自己的企业一样。农民仍旧还是生产资料底所有者,是自己的工具及器具,自己的牲畜底所有者,简言之,是自己的财产底所有者。自然,这种财产也可以拿去抵押,但他还是执行着企业主底职能,并且他本身仍旧和无产阶级处于对抗的地位,有如靠借贷资本来进行生产并且没有自己的生产资料的工厂主执行着工业资本家的机能一样,并以此资格来敌对无产阶级。
  这种对抗在那些不剥削雇佣劳动者便不能进行生产的农民方面,即在大农方面,极其尖锐地表现出来。
  自然,当工人运动只限于城市方面并且只在反对城市资本家的时候,大农业经营者有时甚至对工人运动表示十分同情。起初英国的,随后普鲁士的大土地所有者都善意地对待社会主义运动底萌芽,并宣传工资与地租应联合起来反对资本的利润。但是,一旦社会主义运动里胁着农业工人,一日工业中工资底提高开始引诱他们到城市中去,而使留在农村中的工人成为更加需要的时候,这种情形就改变了。现时普鲁士的地主贵族是社会民主党底最凶恶的敌人,较之“曼彻斯特派”(指重商主义者)更甚;他们现在追随的,不是瓦格涅的旗帜,而是司徒曼的旗帜。富农也不落在他们之后。
  假使在德国还发现了这样的地方,在这些地方富农并不敌对工人运动,而且相信两阶级底利益有某些共同性,那也并不证明这些阶层可以趋向于社会民主党方面,即使以适当的方法去争取他们;这只证明在这样的地方工人运动还是太弱,以致不能有利地影响农业工人底状况;这只是落后性底证明,而不是开始进步底征兆。
  无产者与中农之间的对立,其尖锐不及富农与无产者之间的对立,中农或者完全不雇用工人或者顶多只雇用很少的工人,他主要是用自己家庭的劳力来经营,虽然他是靠替市场生产食粮来生活。在这种场合内,剥削者与被剥削者之间的对立,自然就不存在;可是这里仍旧有对立,存在于为市场而生产食粮的一切生产者与雇佣工人之间的对立:购买者与出卖者之间的对立。
  总之应当承认那种意见是一种虚构,它把这两个阶级底利益的调和,说成好像劳动者是农业生产品底好主顾。工人底工资愈高,则他耗费于食物方面的工资部分亦愈多。这样看来,农民似乎极关心高度的工资,他们的利益似乎与无产阶级底利益一致。
  像这一类的论证并不新奇;人们为着要发明利益底调和,曾不止一次利用过这些论据。对工人表示好感的人们曾劝告工厂主将工资提高;他们说,这是扩大国内市场及避免贸易停滞的一个最可靠的手段。反之,工厂主则向工人解释,从他们方面去强迫工厂主提高工资,这是何等愚蠢,因为工资提高的结果或者会提高了食粮的价格,这样,工人便会得之于彼而失之于此,或者就会减少了利润。但是利润愈高,则资本愈能积累起来,对劳动的需要亦愈迅速地增加,这才是提高工资的最有力的手段。因之,工人就有着重大的理由来避免一切足以引起利润减少的事态,例如罢工之类。他们似乎完全像工厂主一样要关心高度的利润;他们两者底利益好像是一致似的。
  这个论证只有在那种关系内才是正确,即资本主义就会,像一切其他社会一样,本身是一个单一的有机体;在它里面某一部分每次损坏对于别的部分不无一些有害的影响。可是,这个事实并未消除阶级的对立,并且也并未使任何一个阶级在和敌对阶级作斗争时不要坚持自己的利益,甚至破坏他们的利益。不同阶级底利益底共同性(这种共同性,在某种限度以内是无可争论的),与他们的阶级利益底无比的极坚决的对立,两者之间的矛盾,只证明资本主义社会本身是一个怎样不完善的有机体,为了要执行自己的任务,它是一定徒然浪费许多人力和物力。
  资本主义社会赖以推动的,各个阶级底相互地位赖以决定的,——绝不是他们的利益底调和,没有直接意义的,或即有意义亦无关紧要的调和,而首先是直接的阶级对立。
  食量底买者与卖者之间的关系,情形亦是如此。他们的对立太直接了,卖者太不注意买者的购买力就不能缓和这种对立。
  农作者希望尽可能高价出卖自己的生产品,工人则希望尽可能廉价购买它们。工人底工资提高,假如只引起人造牛油,美洲脂肪、澳洲肉类及各种罐头食品底更大消费,试问这对于农作者有何利益?农作者企图消除对工人有好处的市场上的竞争并人为地抬高自己生产品的价格。
  利益调和(即指农作者与无产者底利益调和)底说教,虽然想得很聪明,但完全不会被感觉的,并不能调和利益底这种对立。
  农作者是否会参加战斗的无产阶级队伍,——这不决定于他是饥饿,他是否负债,而是决定于他之出现在市场上是作为自己劳动力底出卖者还是作为食粮底出卖者。饥饿与债务本身还不会造成和整个无产阶级利益一致。它们甚至会加剧对无产阶级的对立,因为饥饿可以被消解,而债务可以被偿清,只有在那种场合内,如果生活资料的价格被提高,工人就失掉照廉价享受它们的可能。
  除了这些对立的利益之外,农民和无产阶级,自然有共同的利益;我们往下还要说到它们;有时利益底共同性可以胜过它们的对立性,并引导农民与无产者到政治的合作,但即使他们甚至能够常常一同作战,那末,照一般的通例看来,他们一定是分别进行;今天是联盟者,明天他们可能就是敌人。
  然则食粮底卖者与劳动力底卖者两者之间的对立会不会于后者有害呢?由于这种情形,一八四八年的历史会被重演,而且有一天农民和农民的儿女会掉转头来反对无产阶级并用自己钉着钉子的皮靴来践踏他,这不是应当就耽心吗?
  我们就进-步考察一下这个靴底钉着钉子的可怕的幽灵。如果我们把它认真研究一下,可以说,像已经有过的许多幽灵一样,在它里面并没有什么可怕。
  关于一八四八年的回忆是会引人注意的,但从那时起资本主义的统治经过了五十年了:这能说没有留下一点影响吗?
  那时德国的农业人口约为全人口四分之三,现在农业人口约为三分之一,正确些说,为百分之三五·七,即五一、八〇〇、〇〇〇人口中为一八、五〇〇、〇〇〇人。在一八八二年农业人口还要多七十万人:为全人口五分之二以上,即百分之四二·五一,亦即四五、二二二、〇〇〇人中有一九、二二五、〇〇〇人。
  在萨克森王国内农业人口不及百分之一四(一八八二年时占百分之一九),在次维考区(Tsvikou)仅为百分之一〇(在一八八二年为百分之一四)。在北德意志农业人口在波兹南为数更多(为百分之五八,而在一八八二年为百分之六四),在南德意志——即在下巴伐利亚,这个德国的芬底,是德意志帝国唯一最大的区域,在这个区域内农业人口从一八八二年起在百分比上并未减少或至少减少得令人不易察觉。在一八八二年农业人口为这一区域全人口百分之六一·五,在一八九五年则为百分之六一。
  农业人口在法国占极大多数,可是从一八七六年至一八九一年这一时期内法国农业人口从全人口-百分之五一·四减至百分之四五·五。

年代人口总数农业人口之百分数
一八七六年3690600051.4
一八八一年3767200048.4
一八八六年3821900046.6

  我们马上就就到英国的状况,英国在一八九〇年从事农业的人数仅为从事工业活动的全数百分之一〇!
  从事农业的人数,虽非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减少,在合众国也发生了同样情形,可惜,他们在美国是和从事渔业及矿山工业的人数一道计算的。如果将他们单独地指示出来,那末他们的减少自然会更加显著。这样的人数在一八八〇年为从事工业活动的全人数百分之五〇·二五(即七、四〇五、〇〇〇人),在一八九〇年为百分之四四·二八(即八、三三四、〇〇〇人)。东北各州在一八九〇年这样的人数共计仅为从事工业劳动的全体底百分之二二·六,在南部各州则为百分之六〇以上。
  但不是所有从事农业的人都是食粮底出卖者。除了他们(食粮底出卖者)以外我们还看到大批劳动力底出卖者。一八九五年在德意志帝国的农业内共计有:

 从事生产者家庭成员及仆役 总计
独立的农业经营者25767236900096 9476821
雇佣劳动者
(雇工、女工、日工、用人及其他)
3715967 33085199024486
总计829269210208615 18501307

  由此看来,在农业中靠雇佣劳动为生的人口和独立的农作者及其家庭人数一样多。
  但是这些独立的农作者并不是全靠出卖自己的农业生产品生活的。专门从事农业的(园艺,森林业及其他的经营不计)独立生产者二、五三〇、五三九人中就有五〇四、一六五人有了副业。
  如果我们拿经营底统计去代替职业底统计,则情形对于独立的农业经营者并不会更好些。我们在经营统计中看出,五、五五八、三一七个农业企业底所有者中只有二、四九九、一三〇个所有者是独立的经营者;其次就是七一七、〇三七个非独立的经营者,其余的则从事别的职业,其中从事于工业的不下一、四九五、二四〇人。由此看来,一方面我们看出二百五十万独立的农业经营者,和他们处于对立地位的差不多就有六百万农业的雇佣工人;另一方面,除二百五十万独立的农业者外,我们看出三百万农业企业底所有者,他们底主要利益并不是农业。
  农民已经不再是农村人口中的大多数,在农村人口当中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农业工人阶层,他们可以和农民相抗衡,他们底利益实际上完全与工业工人底利益一致。
  有些地方独立的农民自然比上述的平均数字所指示的为数更大。例如,中农土地占有(由五至二〇公顷)表现得最有力的德国二十个行政区域中,单只巴伐利亚一省就有十三区。在当时整个德意志帝国内每一 〇〇公顷农业面积中,中农的经营只占三十公顷,而在巴伐利亚区,中农占全面积百分之六〇至七〇,无疑地,在这样的地方穿带钉的靴子的农民有时还会刺伤无产阶级的感情。但是农民绝不会想到要践踏他,或甚至严重地威胁他,一旦无产阶级联合在一个旗帜之下表现出自己全部力量的时候。无产阶级不仅具有城市生活所提供的最高知识底一切优点,具有优良组织底优点,具有锻炼自己能力及工业在经济上超于农业底一切优点,而且在现时已经具有人数上的优越。
  无产阶级在德意志帝国已经是一个最强有力的阶级。—八九五年德国从事生产劳动的人,职员(服军役者、官吏及没有一定职业的人不计)计有二〇、六七四、二三九人;其中属于无产阶级的有:

  职员……………………………………1339318
  农工商业种的雇佣工人………………10746711
  家庭仆役………………………………432491
  合计……………………………………12518520

  其余从事生产的八、一五五、七一九人中,二百万家庭工作成员以及六十万店员中还有许多人都可以归到无产阶级;五、五〇〇、〇〇〇独立生产者中有些也只能式上是独立的,实际上他们是资本底雇佣工人,例如,在家庭工业内就是如此。
  由于更有利于无产阶级的这些迅速变化的数字,若仍为一八四八年的回忆所困惑那就是时代错误。社会民主党只要把整个无产阶级群众及所有表面上是独立的农作者和工业者,而实际上事资本底雇佣工人团结在自己周围,就没有一种力量能够抵抗它。要使这些群众倾向到自己方面,在政治上及经济上去组织群众,在知识上和道德上去提高群众,八群众引导到能够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底继承者,——这便是社会民主党底主要任务。
  这种联合,自然,不是这样简单的事,尤其是在农村内。我们不能假定,在农村内无产阶级底发展,他的政治的及经济的力量底增长,他的知识的及道德的提高总有一天会像工业中心的无产阶级一样迅速地完成。
  在这方面发生影响的诸因素,“共产党宣言”中已经说得很明白,我们无须再加以说明。还在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时期在某些城市内就已形成了大批无产的雇佣工人。由于城市权力底增加,由于城市中智力底提高,工人底力量和智力也随之增长。但是手工业的帮工还是一些半自由的人;他们属于老板底家庭;工作及家庭经济底条件使他们彼此孤立。只有逢年过节的日子他们才聚集在一起。反之,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不仅把工人大批地团结在较之封建时代城市更大的各个城市内,而且在城市内部把他们联合在特别大的作坊内;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就组织着和训练着雇佣工人。但是雇佣工人已经不再和企业家底家庭经济发生联系。在作坊以外他们在经济上是完全独立的,自由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经济。
  资本主义的发展在农村内发生的影响就和城市内不同。在农村内资本主义的发展并不是把人们联合起来,而是把他们分散开来。它不仅引起农业人口相对的减少,而且在它发展底某种高度上甚至引起农业人口绝对的减少。它从农村中引诱最有能力的、最强壮的和最有知识的分子。剩下一些最软弱无力的一些人。农村底知识的空虚是与农村底人烟稀少并进的。
  在农村中非常成问题的学校教育底改善以及把书报带到农村去的交通工具底进步也不足以制止这种情形。自然,在现时农村居民读书比以前多;尤其在冬天;但是落到农民手中的报纸大多数都是反动派的报纸;反动派报纸照早已过时底老一套来判断现代社会,报纸面向的读者愈幼稚愈无知,报纸也就愈加无理地曲解与这些老一套不相适合的事实。他们有的书籍——除了圣经这个数千年前底遗物以外——就是一些对事实加以粗鄙的曲解,超出一切可信范围以外的,最恶劣的一种低级趣味的小说。
  像这一类的文学不仅不能说明现实,对现社会底本质提供一些理解,这类文学在理解上只能产生完全的混乱。孤立底影响往往并不因此减少,反而因此加强。
  因此很难组织农村无产阶级,向他说明城市无产阶级底意图并唤起他对城市无产阶级的注意。但是除这些外部的障碍以外还有更强有力的,更深刻的障碍。
  虽然农村无产者在一切本质上与城市无产者有完全同一的利益,可是上述现代无产者底特征绝不适用于他们;也就是说,现代无产者底特征与从地主得到衣食住的仆役和各种家内劳动者事不相干的。
  所有这些种类的农业工人还生活在封建的条件内;他们是别人的家庭经济底组成部分或附属物。他们在工作之外仍处于主人底“监督”之下;他们的娱乐,他们的阅读以及他们团结的企图,都受主人的监督。甚至就在他们不受法律禁止的地方,他们都没有权利组织职工会,他们不能读主人不喜欢的报纸;在选举时他们应当投票赞成谁,都要由主人指定。这样依人作嫁的工人即使有可能成为独立的劳动者(如果他们能有充分的积蓄,他们有可能赎回自由),他们与往时底农奴和奴隶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阶级在极端虐待情形之下就趋向于绝望底愤怒,趋向于暴乱,但是他的地位不宜于进行有组织的、顽强的和长期的阶级斗争。
  在这一方面有一点财产的农村工人其情形就比较好些。占有私有的经营并不把他们提高在无产阶级之上,因为这种占有只作为家庭经济底附属物,而我们已经看见了,现代无产者底特征并不在于他缺乏个人消费底资料,而是缺乏为市场而生产的手段。同样,例如矿工,虽然他有一小间住宅,一小块种植马铃薯的田地及一头牛,他仍然是一个无产者,极小的农业经营者,当他使用自己的土地只是为着自己家庭经济底需要,他仍旧是一个无产者。
  但是占有私有的经济虽不妨碍他是一个无产者,可是这种占有(私有经济的占有)总是使他很难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无产者。他的过去,现布和将来总是鼓励他站在独立经营者底一方面。在农村中比在城市中无比地更强固的传统,使累代相传的农民的阶级意识比刚生长的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更亲近于家宅及牲畜底所有者。而这强传统的农民的阶级意识是为现时各种条件所维护的。
  在理论上小农作者自然是为白己的消费而生产的,他是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而不是出卖自己的农业生产品来满足自己对货币的需要。但是这种情形只是就--般的和整个而言,也就是说,只有在理论上才是正确的;实际生活并没有划出这样狭隘的界限,像我们为科学的目的所做的。有无数过渡的阶段存在着,理论家要想研究作为现象基础的诸规律,是可以而且应当忽略这些过渡阶段,但是如果要想应用这些规律于实际生活方面来,就不能把这些过渡阶段弃置不顾。小农作者底生产足够供给他的家庭经济以必需数量的食粮,要是平常也出卖自己生产品的一部分,那他的生产就不十分够了;如果市场——城市或工厂——就在附近,他就养猎、养鹅、出卖鸡蛋、牛乳、菜蔬,因之食品的价格在他看来不是毫无差别的,他很希望他出卖的生产品有较高的价格。
  在以实物支付工资极为普遍的地方,农业工人以工资获得者资格对于食粮的较高价格也就很关心。如果他们获得一部分工资是裸麦,他们要将麦子出卖,那末他们对于麦的较高价格就很关心,也就是说,他们对于麦子的税就很关心。他们不仅以自己劳动力底出卖者资格、而且以粮食出卖者资格出现在市场上。
  但是除了过去的传统及现在的利益之外还有未来的利益,可以说是一切利益中最有力的利益,就迫使小农只按照农民的方式去思想和感觉。人类固然是生活在现在,但他却为未来而工作,这种情形对于农民的感情和行动能有多大的影响,未来底政党——社会民主党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在工业工人还相信手工业有前途的地方,在手工业学徒觉得自己就是未来的老板的地方,工业工人就比他不希望在现代生产方式之下总有一天成为独立劳动者的地方不同。同样,已失去总有一天达到独立地位并成功为一个农业经营者的这种希望的小农和那希望永远仍为小农并幻想着靠自己积蓄一部分工资,获得一些土地,成为完全独立的农民的小农就不相同。虽然他现在只是一家之主并且他不得不购买食粮,但是他觉得自己就是将来要出卖食粮的农民。
  因此,资产阶级经济学者们就以为支持和维护这种希望是最重要的任务,因为这种希望是把劳动阶级中最强有力的人束缚在土地所有权上并把他从无产阶级分开来的最牢靠的绳索。因此这些经济学家就请求大地主们不要为着自己的贪欲去购买全部土地,而应留下一部分土地,这一部分土地倒不是为着要使所有农村工人都成为农民——工人都成为农民,那时到什么地方去招雇佣工人呢?——而是为着要用总有一天可以成为独立农民的这种希望来诱惑他们。正是这种希望才使他们更热心、更殷勤、更恭顺。
  有些人特别热心忠告大地主们给自己的工人以获得土地的机会,郭尔慈就是其中之一人。他说:“但是我的意见完全不是要设法使所有农业工人都成为土地所有者,最低限度,首先就普鲁士各省情形看来,不能有这样的目的……总有一灭可以成为土地所有者的这种希望,使雇工们成为勤勉的、节俭的、精打细算的人,可以预防他们无礼的暴乱,而这种情形对于雇主(业主)是有利的”(见“农村工人阶级与普鲁土国家”,第二一五页)。
  罗赛尔老人也这样说:“小农地底存在,特别有用,因为这样在日工与富农之间的鸿沟就可以为许多连续的过渡阶段所填平。由于小农地底存在而启示的对自己命运底改善的希望,就鼓励他在勤勉、熟练、节俭等条件之下去劳作并且使他很安心地做事”(“农业国民经济”〔Nationalökonomik des Ackerbaues〕,第一七六页)。
  小经营者底心中存在着两种精神:农民的精神和无产阶级的精神。保守的政党有一切根据在小经营者中巩固农民的恶精神。无产阶级底利益则是在相反的方向起作用;社会的发展和小经营者自身底利益也要求这一方向。我们想起我们在上卷中即已认识的农民营养不足及过度劳动底许多实例,我们在那里已经看到,农业雇佣工人底地位在这一方面比独立的小农业者底地位好得多,——小农业者底贫困随着“私有的联畜而开始”。不能有丝毫的怀疑,我们应当促进小经营者地位底提高,提高到人的地位,无须使他们从无产阶级变为农民就促进他们就会地位提高,使他们从野蛮进入文明;在小经营者中引起对于小农经济前途的幻想,那是不能再有比这更危险更残酷的了。
  但这件事做起来就得通过许给农民以有效保护的土地政纲。这样的政纲会在小经营者中扑杀他的无产阶级的精神,而使农民的的精神在他心目中成为至高无上的东西。这样的政纲会打断使他和工业无产阶级联合的联系并在小经营者中复活着那些使他和无产阶级群众分开来的因素。无产阶级的此种煽动,在农村内会引起直接与无产阶级的鼓动所企求的相反的结果。为着过眼即逝的片刻的胜利,这种煽动会破坏那些基础,即在农村中不是简单的选举煽动,而是真实的无产阶级阶级斗争所凭藉的那些基础。

三 阶级斗争与社会发展


  社会民主党是领导自己阶级斗争的无产阶级底政党;但它不仅是这样一个政党;它同时还是社会发展底政党。它是以整个社会有机体从它的现代资本主义阶段发展到更高形式为目的的。
  这两方面结合为坚固的一体,就是社会民主党底特殊的表征;这种结合底奠定,乃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底不朽的历史功统。大家都知道——关于这一点我们在别处已经详述过——工人运动与空想主义起初是各自独立地而且常常甚至在彼此敌对关系中发展起来的。自然在某些地方它们在马克思、恩榜斯以前就已经溶合担来,例如在宪章运动中底社会主义一翼内,在法国的平等共产主义内,在惠特林派内。可是在巨大的社会现象萌芽的时候,理论向来就没有超越过实际。理论只有经过个别的、半信半疑的试验和已确定的传统还未切断精神的联系,才能发现新现象底基本特点并承认其一般的必然性。正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将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结合起来。他们把经验的摸索与感情的愿望代之以那种明确的意识:工人运动底最高形式就是社会主义的形式,社会主义只有经过工人运动才能实现,这种运动自然而然地一定会力图脱离资本主义社会,有力量使社会过渡到比资本主义更高阶段的唯一阶级,就是雇佣工人阶级。
  他们在自己的著作中以无可争辩的明确性,论证了社会主义与无产阶级阶级斗争底不可分离性,如果现在还提出这些问题;运动或是最终的目的,什么比较重要,实践或理论有没有更大的意义等等,这并不是在理论上超出我们的导师的一种标志,而是比他们要退步,因为这些问题本身不是别的,而是五十多年以前在“共产党宣言”中已经解决了的问题底或多或少不明显的变体而已。
  目的与运动溶合在社会民主党内,彼此互不分离。但如果目的与运动相冲突,那就应当放弃后者。换言之,社会发展高于无产阶级底利益,社会民主党就不能保护妨碍社会发展的无产阶级的利益。
  一般地说,这自然是不会有的事。承认社会发展底利益与无产阶级底利益一致,因此前者即为后者底自然动力,这正是社会民主党底理论基础。
  但是在过于奉行“手中之雀胜于空中之鹤”原则的地方,在趋近而忘远的地方,那里就表现出各个无产阶级阶层底较为重要的特殊利益处于与社会发展相矛盾的地位。
  无产阶级中有极其不同的阶层。如果为伟大目的而进行的斗争不把无产阶级的显贵和无产阶级底整个群众联合起来,那他们会很明显地觉得自己与这些群众之间利益底对立。但是技术和经济的发展有一趋势使各个无产阶级层底生存条件革命化,并很严重地威胁着特殊的工人贵族;技术和经济的发展就采用机器,以妇女代替男子,以不熟练的工人代替熟练的工人,使工人阶级底各种范畴成为完全多余的,从乡村吸引落后的工人到城市来,从国外招雇工人到国内来等等。社会民主党和这些现象斗争的方法,就在于巩固整个无产阶级底团结,在于组织妇女、不熟练的工人、外来工人,在于以立法的方法替全体劳动者规定正常的劳动日等等。资产阶级对食物的理解所固有的行会的方法在于从某种职业中排除其他的劳动者,在于阻滞经济的发展。工人贵族替自己捏造在特权地位上的既得的权利并进行斗争以反对新机器底采用,反对妇女劳动 等等;这些工人底斗争是不会有结果的;经验证明,经济的发展比他们更有力量,他们一定会一步跟一步地退让不是没有严重损失的。
  前一契机是社会民主党底方法,后一契机则为那种工人运动所固有,这种工人运动不为任何最高的目的,任何“理论”所领导并且自身表现为纯粹实际的运动。这些方法中何者就得采用,这还能有什么怀疑吗?
  社会民主党自然知道,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下一切经济的进步对于它所接触的人民各阶层,首先便是贫困底退化底根源,但社会民主党也知道抵制进步会招致更坏的后果,这种进步不单是引起劳动人口底退化而且也替他的最后地位的提高与解放制造基础。不待说,机器制度底发展会把芳动人口导向前所未闻的贫困境地,他的一般的地位比较手工业繁荣时期还要恶劣。但如果拿机器支配的工业部门和那些还保存着手工业生产的工业部门比校一下,那末我们就看出,在前者(机器支配的工业部门)内平均劳动时间较短,工资较高,劳动底卫生条件较好。
  在这一节内我们到现在为止仅说到无产者,因为在他们身上可以更明显地表现出阶级斗争与社会发展之间的关系。这里全部叙述适用于对农民底保护,是自然明白的。
  很显然地,社会民主党不能向农民保证,在什么情况下,它应当拒绝无产阶级保护他们的职业地位。社会民主党要求保护工人不是以保护各个工人底专门工作为目的,而是以保护他们的劳动力及生活力为目的;社会民主党保护他们的人格,而不是仅保护他们的特殊职业
  无产阶级要求这种保护不是当作自己的一种特权;这种保护应当给予每一个需要这样保护的人,如果农民要想使这种保护扩大到他们自己的经营和他们自己身上,他们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找到这样热烈的支援像社会民主党人的支援那样;但是,大家知道,他们就不愿想到这一点;相反的,他们很失望地反抗这种支援。他们只要求保护自己的特殊生产方式不受经济发展的影响,可是社会民主党就不能对他们作这种保证。
  人们指出,在农业中一切关系和工业中不同,经济的发展在农业中并不是走向小经营为较高生产方式所排挤,而只是走向农民底没落和贫困。因此保护农民就意味着不是阻碍经济的进步而只是阻碍农村居民底体力的退化;这样看来,在本质上这种保护追求着与保护工人同一的目的,不过手段不同而已。
  对这一点也可以有如下的反驳:保护农民首先就意味着不是保护农民个人,而是保护农民所有制。但正是后者(农民所有制)是农民贫困底主要原因。我们已经看见,农业雇佣工人现在生活得比小私有者农民好得多,一无所有的劳动者比农民(他的所有制把他束缚在土地上)更迅速地逃开本乡底贫困。这样看来,保护农民并不豫防他们的贫困,这种保护知识保护那些把农民牢系在他的贫困上的锁链。但是这种保护也意味着保护农民的商品销售并促进这种销售。农民出卖的商品是食粮、 他出卖食粮愈多则自己消费它们就愈少。促进牛乳、鸡蛋及肉在城市出卖就等于促进农村中它们的消费底减少,并以马铃薯、火酒和咖啡汁来代替它们。农民底货币收入虽因此增加,但他和他的儿女们底体力就因此损坏。农民以自己的、作为人的地位底降低为代价,来购买自己的,作为农民的地位底提高。
  自然,我们事先就排除一切的企图——我们甚至假定以十分坚决的方式和这些企图斗争——这些企图想将农民所负担的重负转嫁于工业和无产阶级身上以抵制农民底贫困。
  由这种观点来观察保护的农民,一方面意味着粮食品的关税,另一方面意味着承继权,劳动者固着在土地上,雇农地位底恶化,国家偿付农民债务的利息及保险补助金等等。每一种企图用这些方法来抵制农民底贫困,或在这种企图尚未达到自己的目的以前即已注定要完全失败,或者没有完全达到目的,就引起对工业底损失和引起无产阶级底贫困。但是工业是资本主义社会中最主要的生产部门,全人口底幸福依赖于工变的状况较之依赖于农业底状况更甚。资本主义社会可以毫无损失为自己的幸福使农业为工业而牺牲;英国即其一例。相反的情形就会引起工业与农业底毁灭。任何地方农村居民都不会生活在这样贫困中像在工业极不发达的现代农业国家内那样;假如你们要想知道发达的工业对于农民的什么意义,那你们只要看一看加里西亚、意大利、西班牙、巴尔干各国。
  另一方面,并不是农民,而是无产阶级才是现代社会发展底体现者;牺牲无产阶级来提高农民就意味着阻碍社会的进步。
  其次说农业不会进步,这种论断也并不完全正确;在纯粹农业关系内,农业陷在死巷里面,这种论断自然是正确的。但使我们已经看见,工业并不限于城市,工业已扩张到农村内,并以各种各样的方法在农村内变革了诸生产关系。依赖于工业的、与工业联系的农业,也和工业本身一样,在不断改造底阶段,这些改造创造出一切新的形态。农业革命化底这一过程刚刚开始,但它却迅速地前进着。保护农民,企图保存旧的独立的农民经营只能阻碍这种发展。这种保护并没有停止农业中的变革,这种保护表现得正如工业中保护手工业者一样的无力,但这种保护必然增加发展底痛苦和牺牲,并且结局由于自己的破产而给那些宣传保护农民的政党底道德的权威者以残酷的打击。

四 土地国有


  这样看来,社会民主党的纲领在保护农民的意义上说来不仅是无益的,而且更坏的是大大地损害了社会民主党。因为这样的纲倾既与我党底无产阶级的性质相矛盾又与我党底进化的,或者也可以说革命的性质相矛盾。为着成问题的一时的胜利,一个最有远见的政党就不得不付出许多代价,如自己内在体系底搅乱,进攻力量底减少和自己威信底丧失。
  但可以要求社会民主党的土地政纲不单以保护农民为旨趣。人们说:农业表现出比工业更为缓慢的发展。农业成为我们向前运动底制动机。因此我们需要一些方法来加速它的发展,就在这种意义以内,我们才需要土地政纲。
  这种观点是完全正确的。人类社会是单一的有机体,但是它和动物的有机体之最重要的区别,就在于,它的各部分并不是以同一速度发展起来的。有些部分在其发展中较为落后,为其他部分所超越,因而在它们统一体底利益上需要藉助外在的作用来推动,以便与整体相适应。这种情形适用于各个国家,也适用于各个阶级。有一种思想好像承认社会发展底原则,在排除一切突变,排除一切人为的,也就是说,排除对社会现象的自觉的干涉,没有再比这种思想更错误的了。这种原则单只排除任意的干涉,排除与社会发发展底诸倾向立于矛盾地位的干涉,排除单为我们的一些愿望和欲求所指导而非为社会的预见所指导的干涉。
  欧洲各文明国家对于资本主义比封建制度在它们的各部分内,在生产底各部门内尚未消灭的更早以前就已成熟了,何况直到现在我们还碰到农奴制度底若干残余。同样现代社会对社会主义成熟得比最后的手工业者和最后的农民消灭以前更早,比整个无产阶级在政治上成熟在经济上组织起来以前更早;诚然这些条件决不会在资本主义社会内到来。取得胜利的无产阶级底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提高人民底这些落后阶层并保证他们有更高生产方式和更高文化的手段。提高农民地位的方法,在使它接近和尽可能容易过渡到社会主义生产底意义内,在一切场合之内,将起着绝大的作用。在这一意义内社会民主党自然需要土地政纲。
  只要问一问这样政纲的时机是否已经到来,在现存社会基础上在社会主义方向内促进农业底发展的社会民主党的纲领是否可能。
  在资本主义社会内经济发展底主要动力,就是资本家底利益——利润。因此促进经济的发展首先就意味着促进利润底增加。
  但是特殊的资本主义的手段适合于特殊的资本主义的目的。在这样情况之下社会民主党对经济的发展应当采取什么样的立场?
  我们不能而且不应阻碍资本主义的发展,但是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政党也没有理由来支持它。
  我们不能阻碍采用节省劳动的机器,或阻碍男子被妇女排挤于雇佣工人范围之外,但是我们的任务也不是鼓励资本家这样做,或者靠国家的费用来帮助他们。对待农民和手工业者底剥削也是如此。
  有时人们责备社会民主党,好像社会民主党很高兴这些阶级底无产阶级化。没有再比这更错误的了。社会民主党痛心于无产阶级化,如果政权转到它的手里,它就要立刻结束这种经济进步底方法;但它宣告在现存社会范范围内企图阻碍这个过程是一桩没有希望的事情。社会民主党自己的历史任务不在于剥夺独立的生产者,而在于剥夺剥削者。
  以扩大世界市场和殖民地政策为基础的经济的发屣,表现出(虽然不十分明显)完全类似的情形。这种方法本质上就是剥夺底方法;这种方法即以掠夺殖民地底土人和所有者及破坏他们的原始工业为基础。如果中国的苦力时常跑到欧洲并造成对欧洲劳动者的竞争,那末让欧洲劳动者不要忘记,他们早先就被欧洲的资本剥削了。
  这一过程也不能加以阻止:这一过程也是社会主义社会底先决条件,但是社会民主党也不能促进这一过程。要求社会民主党对殖民地国家土人在他们反对剥削的斗争中加以帮助,是这样一种反动的空想,就如要求帮助手工业者和农民一样;但要求社会民主党对资本家表示帮助,国家的政权供他们使用,那就违反了无产阶级利益。不,这是太污脏的工作,无产阶级不能参加到它里面去。执行这一下贱事业是属于资产阶级底历史任务,无产阶级,在这种情形之下没有必要弄脏自己的手,真算是幸事。它用不着担心资产阶级会忽视自己的任务并因此而阻碍经济的发展。只要社会的和政治的权力在资产阶级手里,它是会永远忠实于这一历史任务的,因为这一任务不是别的,而是利润底增加。
  既然无产阶级干涉资本主义发展底这一过程,那来它的任务就不在于促进这一过程,直接地或间接地(经过国家的政权)给它以自己自愿的帮助,无产阶级不能阻碍这一过程:它的任务只在于减弱对这一过程所接触的人民各阶层有害的、导致没落的诸后果,这对于发展多少是可能的而且实现得不致有害的。这样看来,不是禁止机器和妇女劳动,而是保护劳动的法律,不是使输出困难,而是拒绝国家方面的各种保护(关税、奖励金、殖民地的侵略),而这种情形在实际上是无效的地方,那里最低限度保护受资产阶级政策痛苦的人,例如殖民地当地的居民是可能的。
  我们还看见,将这一原则应用于剥夺农民土地的许多方法是如何必要。
  很明显地,促进资本主义意义农业底经济的发展,不能作为社会主义土地政纲底任务。这是从来不会见过的。不,我们所说的,是这样的方法,它们现在在农业内已经能够准备下基础并无痛地加速过渡到社会主义的生产。
  这种思想由于农业中土地私有与生产之间的矛盾——关于这种矛盾我们已经指出过好几次了——已成为可能的了。农业生产此工业生产更有落后的性质,离社会主义更远;当资本主义在工业中,也就是说在社会占统治的那个时候,要在农业中过渡到社会主义的生产那是完全无望的事。
  但是这种说法对于生产是正确的,对于所有制就没有关系。土地私有已和农业生产底诸条件相矛盾,土地私有对于农业生产底条件比对于工业中生产资料底私有更早而且在更大的程度内已成为不可忍受的锁链。土地所有已经完全离生产而独立。在农业生产内集中倾向还不甚显著,相反的,甚至往往有细分倾向的那个时候,在土地所有权内集中化底决定倾向却支配着,这种集中倾向特别明显地在抵押的所有权内,此外在大多数场合内带有非个人性质的抵押所有权内表现出来。
  因此把土地所有制转变为国有制在资本主义社会内就已经有可能;这种转变在保存商品生产和雇佣工人制的时候无须改变现存的生产方式也是可能的。土地国有化的要求已经为资产阶级的政党,甚至往往为农业经营者自己用各种形式很坚决地提出来了。另一方面,我们现在就要说到的那种形式的社会主义土地政纲实质上是归结到土地国有化底这一种或那一种方法。
  在现代社会内,我们对于土地国有的态度同样决定着我们对于进步形式的社会民主主义的土地政纲的态度。
  除在租佃制占统治的国家内已成为很普遍的,在本来意义上的土地国有以外,我们还要考察抵押底国有谷物贸易底国有
  抵押底所有者事实上就是土地底所有者;抵押的债务人对于抵押底所有者的关系,犹如佃户对于土地所有者的关系一样。
  谷物贸易底垄断使那些为出卖而生产谷物的农业经营者,也就是说,使他们的极大多数完全依赖于垄断底所有者。垄断的所有者如果不是在法律上,那末在事实上照自己的意见来处理全部耕种谷物的地面。
  社会主义者最先提出了这些要求。一八四八年三月共产主义者同盟委员会(有马克思和恩格斯参加)所提出的德国共产党底要求中第八项说:“农民地产的抵押应宣告为国有,农民应将抵押的利息缴纳给国家。”
  第七项要求将大地产变为国有。
  三十年以后,苏黎支州(Zurich)工会曾掀起实行国营谷物贸易的运动。
  现时在这些要求为农业经营者所提出的地方,社会民主党对这些要求往往采取不信任的态度,有时甚至采取直接仇视的态度。从那时起事情有了些什么变化呢?
  无论集体的经验,无论社会的条件都起了变化。
  马克思、恩格斯在其“一八四八——一八五〇年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底著名的序言中说:
  “当二月革命爆发时,就我们对于革命运动底条件和行程的见解来说,我们总是受到以前历史的经验,即法国历史经验的影响……在当时的情况之下,我们以为没有疑问,大决战是已爆发了,是要在这一个长时期的多变化的革命时期中进行决战,结果一定是无产阶级得到最后的胜利。”
  反之,在七十年代瑞士工人运动内民主主义的偏见,还占支配地位,这种偏见既不顾及阶级的矛盾,又不顾及社会的条件,并且这种偏见还相信,要肃清到社会主义之路,似乎只要有必要的民主主义的形式和必要的教育就够了。
  现在看法就完全不同,但是目前的状况和那时候已完全不同了。现时大声疾呼要求谷物贸易和抵押国有化的不是无产者,而是有产的农业经营者,并且这样的国有化底任务不是供给就会以利益,而是将土地私有制底不利转嫁于社会,为的是使土地私有制获得的利益受到保护,得到保议并增大。同样国家政权不是在无产者手里而是在地主和资本家手里,他们当然是这样来实现国有化。最后,一八九八年农业经营者和无产者底地位也和一八四八年及一八七八年完全不同。
  一八七八年前谷物价格不断地上涨;农业经营者获利,消费者则受苦。国家干涉这一过程可能有一个目的:帮助消费者,也就是说,抵制谷物价底提高。
  现时谷物价格在向下低落;现在抱怨价格的不是消费者,而是生产者。没有一个人想到在国家帮助之下人为地降低这样的价格;在国家权力干涉规定谷价的地方,它这样做,目的在增加谷价。国营的鼓舞贸易现在具有了完全不同的面貌,这是不足奇怪的。
  但对于抵押底国有化也是一样。自一八四八年到一八七八年地租不断地增加了。当时的情况是这样,抵押底国有化对于地主不能有任何的利益。它只有一个目的——供革命的无产阶级作为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的方法,即作为把土地所有制置于依赖国家政权的地位并剥夺资本家阶级的一个剥削领域的手段。
  从一八七八年起情形就不同,从那时候起地租底降落即已开始。地租降低,抵押利息底数额并未减少,债务甚至迅速地增加。土地所有者更加难于履行自己的义务;如果意外的变化不到来,抵押银行就要受到很大的损失。
  抵押权底国有化成为保证资本家利息的一种手段,因为他们的债务人将不是个别的土地所有者,而是国家。利息将获得保障。但是在另一方面国家就要担负起直到现在资本家承受的一切危险。这些资本家占便宜,地主和他们一同占便宜——至少是暂时地,如果国有化引起抵押利息底降低。纳税人将要偿付一切。
  在保存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时候,以收买为手段——这是亨利乔治土地改革底资产阶级的拥护者所企求的——来实现土地国有化,情形也是一样。如果这些改革做得成功,例如七十年代末期在英国实行了土地国有化,那末谁都不会由这里得到这样多的利益,像被剥夺的大地主那样。他们很安逸地浪费了国家所付出的资本的利息而国家则承受了现在由大地主承担的,地租降到百分之三〇以上的一切损失。
  土地国有和抵押权国有自然有所不同,土地国有至少使国家有可能采用优良的生产形式来抵制地租低落底结果:而抵押权国有在经营方法上并不给国家以任何影响。
  但是对国家不能有像农业经营者对它抱着那样信任。国家在现时首先是统治机关。甚至就在国家执行着经济机能的地方也没有失去这种性质。而且在那里有决定意义的事法律家、警察、兵士底观点,而不是技术家,不是有才干的人底观点。事物底这种情况只能在无产阶级消灭了阶级的差别并废除国家的统治组织底性质那个限度内和那个时候才会改变。在现时国家处理经济通常都不及私人资本家那样节省和老练;资产阶级很高兴指出这个情况,作为反对社会主义的论证,事实上这种情况并不是反对社会主义而只是反对现代的国家。可是甚至现在有些企业底国有化也能带给社会以经济的利益,这是指那些由于自然条件——铁路,许多矿山或由于社会关系——卡特尔、托拉斯,而具有垄断性的生产。在帮助私人垄断的时候,对大众的剥削在这里可以达到这样高的程度,即国家的生产会免于不幸,自然是在政府依赖人民的地方,因而国库不能任意继续剥夺私人垄断者。
  但是在从私人垄断产生的这样困难并不存在的地方,那里就没有经济的根据把工业企业交给现代国家。相反的,除经济性质底原因,还有从作为统治机关的现代国家底性质中发生的政治的原因。增加现代国家底经济权力——就是增加在它手中压迫被压迫阶级的手段。这种政治的动机正如经济的动机一样在国家受到无产阶级影响的那个限度内就会失其意义。但是一些民主主义的形式并不提供任何保证反对使用国家权力来压迫无产阶级。在农民和小资产阶级占极大多数的地方,他们自然打算限制大资本家对劳动者的剥削;但是他们尤其热心于保护小的剥削者底“经济自由”。瑞士的农民和小资产阶级让工人在他们的一切政治主张中有完全的自由,但是在每一次罢工反对手工业的时候他们就大发脾气,藉国家的帮助来报复工人比在不自由的国家内他们的同伴更其残酷;可是如果说到国营企业的工人和职员们底劳动条件底改善,那他们就很热心地利用民主主义的自由,即利用全民投票,以便拉拢官吏们。
  这样看来,在无产阶级不起领导作用的地方,社会民主党就没有理由不需要扩大国营经济和国家占有制。在农业领域内有没有这样需要呢?
  七十年代以前土地所有制,实际上成了一种垄断,这种垄断加重对人民的剥削。可是交通工具底发展替农业消灭了这种垄断,至少是在国家政权对此不与以人为阻碍的地方。另一方面,农业中生产形式还没有到要求国有化的地步。农业的工业——制糖业、酿酒业、麦酒酿造等等对于国有化成熟得比私有农业为早。目前国家本身就宁愿把自己的土地租给资本主义的农业经营者以代替在这些土地上进行私有的经营。社会民主党没有任何理由来增加国家资本主义承租人底人数和减轻在货币方面政府依赖国民代表底同意。

五 森林与水利国有


  农村工业底一个显著的,而其实与原来的农业无关的部门:森林业,则是例外。森林底合理开发与资本主义谋利底欲求不相容。在资本占有森林的地方,资本就毁灭森林,因为好的森林业是与资本主义榨取剩余价值势不两立的。资本主义的榨取需要资本尽可能迅速周转,而在森林业内资本底周转异常缓慢。“生产时间(本身只包含相对少的一部分劳动时间)底延续以及与生产时间底延续结合在一起的周转时期底延续,就使森林业对于私人的开发,也就是说,对于本质上保存私营性质(即使是资本家集团出来代替个别的资本家)的资本主义的开发,成为不利的生产部门。文化与工业底发展,一般地伴随着森林底根绝,文化与工业底发展对于保护与培植森林所作的一切在根绝森林面前就相形见拙了。”(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二二六页)
  在上面引证的地方,马克思从吉尔赫霍弗底“农学指南”中引了 如下的几行:“生产过程(在森林业内)占这样多的时间,超出各个私人经营底范围以外,甚至超出人生底范围以外。购置土地所耗的资本(马克思在这下面附注说:“在公社经营的时候,没有这种资本,问题仅在于公社从耕地和牧场可以拿去多少土地用于森林经营”),只有过了很多时期以后才产生一些显著的结果,在这种情形下资本只能完成部分的周转,至于某几种树木,资本的完全周转需要一百五十年。”
  此外,生产底延续期间需要保留树木,其保留量也许要十倍至三十倍超过了它的每天使用量。因此,谁要是没有其他收入的来源,不占有广大的林场,他就不能进行有计划的森林经营。
  在单是从资本主义的考虑作决定的地方,无情地根绝森林底最后一刻就会马上到来。农民的贫困对于森林也有不少害处。可是森林对于一国底住居与肥沃,对于气候,对于水利底平均分配,对于洪水泛滥底减少,河流底变浅,对于山地及海岸已耕种的土地底保护等等有这样大的意义,要是无情的根绝森林,对于农作会招致极大的损害。各个国家不得不多次采取与保护劳动力的方法同样来反对资本盗窃森林,这种资本以自己盲目的贪欲努力杀死产金蛋的母鸡。保护森林的法律业已颁布,但是,不幸,这些法律是不够的而且不是到处都有的。在德意志帝国内作为私有财产的全部森林面积,只有百分之三〇受到法律的保护。在普鲁士、萨克森以及许多小国内却完全没有这样的立法。
  另一方面,国家耗费大笔款项用来扩大自己的国营林庄并把不毛的山脉和多沙的地方围起来,以便补救资本主义追逐利润所造成的那种情形。
  这种发展只是为别的,在别处已经叙述过的,从资本主义收入增加中发生的发展部分地麻痹。如果资本主义的剥削更加毁灭森林,那末资本主义的奢侈却更加使森林重新出现。但因为问题在此地所指的是奢侈,是浪费的情绪,那末受这些因素限制的森林面积底扩大,就有着不合理的和没有计划的性质。例如,在奥国的阿尔卑斯山现在可看到这样的现象,在一些地方森林面积靠牧场甚至耕地来增加,相反的,在别的地方森林为防护雪崩和山洪是绝对必要的,森林一消灭,则雪崩和洪水就破坏国家底农耕。如果,一方面,耕地面积缩小,农业因森林过多而成为不可能,那末,另一方面,森林底缺乏也会引起同样的结果。这就是资本主义时代底森林业。
  这两种现象同样是有害的,并且为着社会底利益应当加以制止。对此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森林国有,森林国有最低限度在国家财政未曾破产的地方,在政府不受为着游猎而认为取消农业是自己最高贵的一种特权的那些“贵胃和上流人”影响之下的地方,是一个能保证森林业更合理经营的手段。在有健全的财政制度的民主国家内,即使无产阶级在那里还没有很大的势力,社会民主党也毫不动摇地应当要求森林国有
  水利国有与森林国有有密切关系。水利国有不单是对于农业底利益 ——灌溉和排水有意义;在评价水利国有时,还应当注意到许多其他更为重要的利益:交通底利益——河川、海洋、运河的航行;工业底利益,工业需要大量的水力,而在电气技术发达的时候,需要的水力还更多;其次,卫生底利益,——沼泽底排水,饮料底供给,粪污及其他废物底放出,最后,社会洽安利益——即防止水灾。合理的水利经营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底发展而更加成为必要,因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比一切其他生产方式更加以根绝森林,干涸沼泽,降低湖内的水位,建设水道、运河,改正航路、建筑贮水池等等办法来干涉水利分配底自然条件。同时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也比在它以前的任何其他生产方式更创造了调整水流的手段。水利体系愈是人为的,则结果愈加有害,这些结果可以惹起水利体系在错误的方向内发展。在这种情形之下私人利益在这里比任何地方都更少与社会利益一致。在法律上可以把河流分为不同的部分并就将其中每一部分给与个人件为私有;可是,实际上河流,甚至一切河流的区域,从发源地到河口,是一个整个的,那末对于河流某一部分底主人有利,对于住居在下流的人就会招致很有害的结果。因此只有从一个共同的观点,按照一个计划管理整个河流区域,才是合理的水利经营,在这种情形下合理的水利经营当然要与森林经营并进。河流底主人应当是森林底主人。水利国有的要求可以迅速提出,由河流所产生的地租,不是降低,而是增高,因为资本主义为了工业的目的,利用水力在增加着。因此从这样的国有中不能认为是居民财政负担加重,相反的,最低限度在这种方法将被大胆施行的地方倒很可以预期着国家底富裕。在政府不是那么腐败,以致国有化底每一法令只会走上掠夺国家的地方,在政府不是那么为官僚主义所分裂,以致在一切枝术任务之前束手无策 的地方,在政府处置适宜并且服从民主方式选举的人民代表底监督的地方,那里,现在就可以大胆地要求水利国有。
  无产阶级的,尤其警察制度的国家在水利和森林方面的经营无论怎样令人怀疑,可是这种经营现在已经胜过私人底经营。
  不能将水利和森林国有与水利和森林底公社占有等量齐观。公社占有水利和森林乃是共同利用水利和森林,共同捕鱼、共同狩猎、共同畜牧底结果。现时森林内牧畜几乎完全被禁止,打猎已成了贵族们底个人享乐,作为居民食料的河中捕鱼底相对意义已大大地降低。如果森林和水利国有现在已成为必要,那末关于捕鱼、狩猎、牧畜的考虑在这种情形下就不起任何作用;在这里有决定作用的,乃是其他的考虑,这类考虑底可能性在公社占有存在底时期是完全被排除的,因为那时对于它们缺乏一切必要的先决条件。

六 农村共产主义


  在农村中的国营经济情况就是如比。但是和国营经济,“国家社会主义”同时,也发展着公社经济“地方自治体的社会主义”。公社经济在农业领域内是不是一个更有希望的杠杆,靠它的帮助就可以加速农业底缓慢发展,把农业导向社会主义的道路呢?难道农村共产主义不是原始制度,比对城市住民更接近保守的农民吗?难道不是从农民方面一直到现在还保存了许多残余吗?
  在德意志帝国内一八九五年时计有:

 公社经营 使用面积
(以公顷为单位)
公用牧场12492429468 441635
公用森林12386570846 1340160
土地已分但仍为公社占有8560382833 264309

  要把农民的农业引到和社会主义合流,单只扩大农村共产主义底这些残余不是就够了吗?
  这种话听起来是很迷人的。在俄国,农村共产主义在不久以前还非常有力,在社会主义运动中实际上存在过很有力的一派,这一派相信,俄国由于这种共产主义,比西欧更接近于社会主义社会。西欧资产阶级的社会改良家,如拉维勒,起初幻想到原始的农村共产主义,他们把复活原始共产主义看成解决农村中,而同时解决城市中(禁止新无产阶级从农村中不断流出到城市去)社间问题的手段。不久以前社会民主党人为了寻求土地政纲已表示赞成加强和扩大这种原始共产圭义;这种情形恰好发生在饱受经验教训的俄国社会民主党已坚决地和那种认为中世纪所遗留下来的农村共产主义可以成为现代社会主义因素的见解相决裂的那个时候。
  有这样的共产主义也有那样的共产主义。社会民主党企求的革命,毕竟有着不是法律的而是经济的性质;这不是财产关系中的变革而是生产方式中的变革。不是消灭私有财产,而是消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这就是它的目的;社会民主党企图消灭私有财产,只是因为消灭私财产乃是消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种手段。社会主义所要克服的最大的困难不是在法津的领域内而是在经济的领域内。
  从这个观点看来,单纯扩大公社土地所有,当作准备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手段,凡在它不是用来扩大公社经济的地方以及就现代社会主义的意义而言,公社经济底前提条件不存在的地方都是无用的。
  在马克公社内土地公有是从现时已完全陈旧的生产方式底需要中发生的。只有消灭了适合于这种生产方式的公社所有制形式以后,才能消灭这种生产方式。在公社,或者即使是它们底残余还保存着的地方,它们总是常常阻碍农业底进步。只有在类如瑞士阿尔卑斯山区所形成的那种特殊关系(那里土地在农业方面只宜于作为牧场之用),才能给它以经济的理由。如果同时不回复到旧的生产方式,不回复到三田制在公共牧场上和公共森林中放牧牲畜,要想恢复和扩大公社所有制,那是不可思议的。
  在现时竭力设法推广公社的那些农学家,绝不是社会主义者。他们要求公社为大地产谋利益,以使长时期把农业工人朿缚在土地上,这些工人是因为有可能获得小块地(付地租或有自由所有权)而被吸引到农村来的。因为在自己的小块土地上,没有公共牧场,这些工人就不能饲养牲畜得到粪料,因而他们就不能长期定居:被复兴的封建时代底公社必须完成并保证封建农奴制复兴的事业(参看郭尔慈:“农村工人阶级与普鲁士国家”〔Die ländliche Arbeiterklasse und der preussische Staat〕,第二六二页及以下各页;柴林格:“论东德殖民情况”〔Die innere Kolonisation im östlichen Deutschland〕,第一三一、二七一及以下各页)。
  但是,如果一方面,公社成为阻碍经济进步并促进封建关系底保存的一种手段,那末,另一方面,公社附属地使用权本身就成为封建特权。农民马克公社底世袭成员就变为贵族,他把自己和大批外来分子分开,高居在他们之上,犹如有全权的公民底公社高居在乡村居民底公社之上一样。公社底极端崇拜者,穆斯柯夫斯基说:“因为附属地使用权现在不是常常无代价地授予,并且除此以外,往往只对于常住居民底一部分产生利益,于是从当地全体居民都可使用的自由土地构成的公社,经过相当时间变成了某种集体的世袭领地,世袭领地的处分权,在那种情形下不是常常公平无私的,它是属于更具有私法性质的闭关自守的集团。”(见缪斯柯夫斯基:“瑞士公社所有地”〔Die Schweizerische Allmende〕,第三页)
  在原始的公社土地所有制完整地保存下来的地方,在富裕的农民享受这种所有制的地方,这种原始的公社土地所有制,像缪斯柯夫斯基正确地所说的一样,已为一种世袭领地,与其他贵族的世袭领地不同之点只由于它不是属于一个家族,而是属于许多家族。社会民主党应当像反对一切其他的世袭领地一样来反对这种封建的世袭领地。
  但是在原始的公社土地所有制仅只以可怜的残余形式,以小块公共牧场形式,以有权在森林内采集枯树枝等等形式保存下来的地方,在穷人享受这种土地所有制的地方,此种所有制就成为世袭领地底支柱,并且一般地成为剥削农村无产者的支柱,因为这种所有制把农村无产者束缚在土地上。在这种场合内这种所有制就有着像许多工厂的慈善机关(例如厂主建筑的并租给工人的住宅)那样的意义。我们看不出有什么理由,社会民主党为什么一定要关心于扩大和推广这种所有制。
  但是,另一方面,在穷苦的居民还为着自己保存了牧场及森林公有权的地方,要求无条件取消它们,自然是不必要的。取消这些权利乃是剥夺民众以利少数私有者这一大过程底一部分。这个过程是不可避免的并且是现代社会主义生产发展底必要的前提条件。但是我们在上面已经指出,促进这一过程并不属于无产阶级底历史任务;无产阶级要是干涉这一过程,那末他的任务只可以在可能的限度内帮助被压迫者,减轻自然而必然的发展底后果,使这种情形实现出来对于进步没有害处并使现有力量的对比和经济条件一般地容许这种情形为限。
  因此,在小私有者的农民及日工保存了牧场及森林权的地方,社会民主党就没有必要去取消这些权利。我们曾拿这些权利根据它们的意义来和工厂主替工人建筑的住宅作比较。但是和这种住宅相联系的,工人底束缚和奴役无论怎样悲惨,要使这些住宅底居住者迁居出去那总是很荒唐的。
  凡是在公社占有牧场及森林地的权利阻碍着合理的农业或林业发握的地方,社会民主党可以平静地让统治阶级去消灭它们。社会民主党的任务,只在于在这种消灭过程被完成的地方,设法减轻有利害关系的农民底痛苦并且不许欺骗农民(这种情形多半会有的),牺牲他们的可怜的权利。
  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社会民主党不应当把开倒车的道路视为前进的道路。恢复中世纪公社土地所有制扩大和推广公社、公共牧场、森林,为农业的目的扩大森林地等等,社会民主党不应当认为是创造了到社会主义的过渡阶段。
  可是,如果中世纪的土地公社的共产主义底基础以及此种共产主义本身无可挽回地消灭了,那末在现代社会内部——不是在农村内而是在城市内——就发生新型的公社社会主义底条件。城市人口底集中就在公共机关面前提出新的任务,并使许多领域内公有财产排挤私有财产成为必要。
  一方面,大批民众集聚在小的地方,这一定使得个别的经济机能(照明、给水、运输,这些机能在农村内要各人自己料理)转为大的集中的机构,这些机构——如:瓦斯工厂、电站、水管、街道等等——在资本手中成为不可忍受的垄断,并且迟早一定要转到公社手里。另一方面,人口底集中就替市政管理创造出新的任务及解决这些任务底新的手段,这些任务底解决在农村内就不可能。大批民众聚集在窄小的地方,地租底增长,强使地主们在每一平方公尺土地上建筑更高的房屋,这样就使居民失去光线和空气,大量生活品要逐日运到城市去,而大量废物又要逐日从城市中移出,——这就提出为农村公社所不知道的许多困难任务,这些任务底解决,需要许多庞大的市政机关来管理沟道、公共场所、花园和市场等等。随着城市中人口底增加,不仅发生农村所不知道的各种需要,而且创造出满足这些需要底条件,这些需要是农村和城市同样感觉到的,但是农存却不能满足这些需要。这种情形同样引起为农村所不知道的许多机构。医院、救济院在农村中其必要自然不亚于城市,但是在农村中没有必要数量的“物质”,何况必要的物质的和知识的手段还更感缺乏。农村贫困的时候,城市中却堆积着许多财富;农村在精神上感到贫乏的时候,城市中精神生活却达到很美满的繁荣。
  这一切就一定会使得城市中公用事业采取极大的规模,并且发展得比公社本身更为迅速。
  但是公社首先是一种管理底机关,而不是统治底机关,最低限度,在它和国家不一致的地方,在现代国家内乃是一般的通例。公社愈是独立地和国家对立,愈是不受国家权力的支配,则它亦愈不能算作统治底机关。在工业城市内无产阶级最先感觉到自己的势力。他成群地聚集在这里,他在这里大战自己的阶级意识,他布这里组织起来,他在这里最先达到政治的成熟,最先获得充分的力量,在和资本家斗争中公开地和坚决地保护自己的利益。如果市政代表机关建立在选举权上,那末无产阶级在公社充分独立之下,在许多城市内现在已级能够达到使公用事业受自己利益的支配,也就是说受全社会利益的支配,在受国家及社会底一般资本主义性质所限定的很狭小范围内发展市政社会主义,何况在国家及社会内部运用聪明才智,就可以达到极大的结果。
  但是公社愈是成为自己区域内的统治者,土地公有制愈是重要,则公用事业就能更合理更有计划地进行。在城市内地租增长着;因这种增加所得的利益在土地成为公社底财产的地方,就归公社所有,并且——在公社的独立性,普选权及无产阶级发展底一定高度等条件之下,——在公社手里就不是用来增加统治阶级底权力,而是用来促进公用事业和文教政策底发展。土地公有最先也制造出居民住宅条件实际改善底可能性——通过公共住宅底建筑,——因为一些规定、禁令、建筑及住宅监督只能消除最可怕的滥费,却不能根绝土地垄断者底住宅的高利盘剥。
  因此尽可能扩大城市土地所有权,成为现代独立的民主主义的城市公社最重要的任务之一。现代的城市行政当然不仅不准许转让城市的财产,而且甚至在城市有机会在它所占据的广大地面上有利地获得土地的地方要去扩大自己的所有权。在一个国家内无产阶级政党应当在这方面努力,尽可能地扩大城市管理底职权以对付土地高利贷者,尽可能给城市扩大土地征用权。
  在农村内情形就不一样。在这里无产阶级,甚至在普选权支配下,一点也不能过问公社的事。他对于这种事情太孤立,太落后,在经济上太依赖于一小群雇主们,他们能够严密地监督他。这里要进行违反土地所有制利益的任何公营政策都谈不到。但在农村内不仅“地方自治的社会主义”底政治基础,就是经济基础也都缺乏。现代城市公社底经济机能就不能移置到农村去。
  给与公社经济以很多活动对象的旧的封建时代的农业已经消灭。关于现代公社的农业,关于农村公社所管理的合作社的大农业生产,现在没有什么可谈的。甚至在城市内生产合作社都很少有成就;对于农民的大规模生产合作社差不多一切成功底因素:必要的精神力量,必要的规章,必要的资金都缺乏,我们并未看见,在现时会有一个农村公社能够立即过渡到现代的大生产。但如果是这样,如果土地共产主义底原有基础消灭了,按照大城市底形式组织的地方自治的社会主义在农村内是不可能的,那末要使农村公社得到了土地所有权或扩大了自己的土地所有权,这种要求有什么意义呢?当然他们应当得到土地倒不是只为着要占有它,而是为着要合理地使用它。在这样使用底可能性不存在的地方,土地愈过剩,所得就愈多。在紧要的时候,公社不得不将土地出租,但在这种情形之下由于地租底降低,他们会长期不能收回自己的成本。
  公社土地所有权底创立和增加,可以说,在农村内和在城市一样,是生产资料社会化方法之一。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这一作为一般的要求,只能在城市提出。这里我们也只限于一般的要求。由于特殊的地方条件,什么是必要的,我们且不去管它,因为我们只涉及社会民主党的一般的土地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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