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考茨基 -> 土地问题(1898)

第五章 社会革命与剥夺土地所有者



一 社会主义与小生产

  
  在第一章末我们已经指出,由资本主义农业过渡到社会主义农业可能不必剥夺农民土地所有者。那里所讲的也足以打破农民底一切忧虑。
  但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有许多论据。
  不单是小农,就是一般小企业底所有者,同样手工业企业底所有者都不应当害怕无产阶级底胜利。恰恰相反,应当欢迎。
  我们已经看见,国家从统治机关改造为文化机关,并且把社会的捐税转嫁到剩余价值上,正确些说转嫁到剩余生产品上,首先正是对他们有利。
  在社会主义社会确立底时期,他们的地位,将视他们的生产是寄生的或不是寄生的,而各有不同。我们把这样的小生产叫做寄生的小生产,它们在技术方面早已落后,而在经济方面完全成为无用,它们的所有者之所以维持它们,只是因为纯无产阶级的生活在小生产所有者看来,觉得比它们自己的生存没有保证还要更可怜,而且也因为他们没有可能靠雇佣劳动生活。像许多小生产一样,尤其是在仲介商业中,极小的独立的企业是由因某种原因而仍旧没有工作的和靠借贷为生的雇佣工人为了不致沦落到流浪人的地步而建立起来的。
  统计学家只把那些现在没有任何工作的人当作失业者;这样的人最多不过几十万。但如果国家有可能供给所有失业者相当好的工资,那时就会惊讶,以失业者资格向国家要求劳动和工资的人数何以增加如是之多。相反的,那时这样小的企业数就会大大地减少。
  在大生产中工人底地位愈优,他的工作日愈短,他的工资愈高以及收入愈有保证,则寄生的小生产底所有者亦愈迅速地抛弃其靠社会负担的反动的实验来维持的可怜的生活,他们亦愈迅速地决定结束其陈旧的无用的企业而成为现代企业中的工作者。这就大大地增加受国家支配的劳动力底数量而同时又消灭了贫困愈缺乏底丰富泉源。
  除寄生的小生产之外,在还未为机器所征服的,并非预定为大量生产的部门内还有一些必要的小生产。何种生产应归属于这一范畴,这是可以争论的,何况技术的条件天天在变化。机器已经侵入到一直到现在还被认为是小生产底牢固的避难所的工艺的手工业内;机器侵入到面包房和制鞋厂内。也许,要容许一部分手工业在社会主义制度下被保留下来,甚至由于大众幸福底增进,有些手工业又会重新复活。在这种情形下对大量生产的廉价生产品的需要会降低,而对最昂贵的,但最适合于个人需要的手工业生产的生产品之需要会提高。同时由于无产阶级的租税政策(因为还可以说它是租税),加在手工业者身上的捐税底负担被减轻了。手工业者的一般教育被改善了,他们的最高的技术和艺术发展底机会也增多了。在这个意义上甚至可以说,社会主义社会不仅不建立在手工业底完全破灭上面,反而引起手工业的某些部门底新的繁荣。但这种繁荣的手工业的性质和现在完全不同;这种手工业只是一般生产类型中的例外。
  正是有决定性经济意义的大量生产资料成为公共财产,财产也就成为社会生产。小手工业者,即使他在自己的作坊内保存着独立性,也要完全依赖于社会,社会供给他原料及生产工具并且差不多永远是他的生产品之唯一的购买者。他不得不适应和顺应社会生产底组织,并且虽然在作坊内有他自己的孤立性,他总是社会的工作者。
  就是农民的发展也同样前进。一旦社会主义的大生产给他们以明显的希望,无数小的企业所有者就会很高兴抛弃自己的独立性和财产的占有。
  不带有寄生性质的农民小企业,在经济方面还继续执行着重要的机能的那些农民小企业,像手工业企业一样,成为社会生产底一环,即使它们还保存着自己的孤立的地位。由于农户所依赖的抵押和农业的工业转移到国家手里,农民小生产比手工业企业还要更加加强社会底权力。
  但是农民用不着害怕这种依赖;这种依赖并不损害他们。在民主主义制度下依赖国家总比遭受任何一两个砂糖大王底剥削要愉快些。此外,国家不仅没有从农民身上取去什么,反而给他更多的东西。农民愈农村工人在社会从资本主义制度过渡到社会主义制度的时候将是特别有价值的劳动力。
  为世界市场而工作的工业底异常发达,与市场同时为输入的谷物所充斥——这两个互相紧密联系着的现象,将农村居民,勿宁说是将农村中最有工作能力的分子赶到城市去。国内市场如何迅速地在国民经济内占第一位,这首先是在农业底增大的意义中表现出来。群众底较高的消费能力需要多量的营养物;输出减少就减少外来的输入。那时农业底到处合理的措施就成为不可免的现象,这种合理的措施就会给我们尽可能多的收入。农业需要优良的生产资料,优良的劳动力,而优良的劳动力绝非这样简单。每个农业工人宜于这一种或那一种工业工作,相反的,宜于农业工作的工业工人则为数不多。当然,可以希望,合理的训练青年使他们宜于作农业的工作和工业的工作以及纯知识的劳动;但是起初单有这一希望是不够的。
  现时社会生活底两种被歧视的人——农村工人和小农,在这种情形下就成为社会底有希望的成员,也就是说,他们会占有很幸福的社会地位。这里怎么能够认为社会主义制度把农民从他们的田间赶出去哩!这就是胡说八道,甚至比我们的反对者中最吹毛求疵的最愚蠢的人归咎我们的有过之无不及。
  社会主义制度为人民的营养起见,关心到农业经营者底最有利的状况。排除商品生产代之以专是使用价值底生产,这使农民有可能将抵押的利息及其他租税(当它们还存在的时候)从货币的支付转化为实物的支付,而这对于农民就是大大的减轻负担。无产阶级的制度完全关心到,要使农民的劳动尽可能成为更能生产的劳动,也就是说,给他安置最优良的技术设备。社会民主党不仅不剥削农民,而且给农民以他们在资本主义时代完全得不到的最完善的生产资料。
  自然,农民只有在大企业内才能利用这些生产资料,社会主义制度力图迅速推广这种生产形式。为了使农民合并他们的耕地,并过渡到合作社的或公社的大生产形式,完全不需要剥夺。如果在合作社原则上进行的生产,证明是有利于参加合作社的工人的,那末国营大生产底实例更足以引起农民的仿效。目前在合作农业发展道路上较为严重的障碍,如模范经营的缺乏、冒险、资本缺乏,到那时就会归于乌有,并且最强有力的障碍——无限的土地私有制,由于抵押之收归国有,由于农民更加依赖于国家所支配的工业部门,由于国家在土地种植方面及在人与家畜底卫生方面的监督和干涉权底增大,就被减至最小限度。
  因为这一切的缘故,因为社会主义制度关心农业生产不断的进步的缘故,因为农民阶级在那里获得那样巨大的社会意义的缘故,若要以供给农民以完善的生产方式为目的而选取强制没收土地的方法,那时很难想像的事。
  如果往后还会有一些农业部门和一些地方,小生产形式在这些部门和这些地方内较大生产更为有利,那就没有理由要将小生产置于大生产之下。无论这些部门,无论这些地方,对于全国的生产不会有特殊的意义,因为在最重要的农业部门内大生产形式现在已经占着优势。经济重心由世界市场移至国内市场正是将这些部门,首先将谷物生产提到首要地位。
  零散的小生产,在农业领域内,正如在手工业领域内一样,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也要被集合在一起;一些同一的推论对于两者都有用。至于他们从事耕种的土地是属于社会或属于私人,这种情形倒不关重要。问题是在实质上,而不是在名称上,在经济活动底性质上,而不是在法律条文底规定上。
  不消说,我们并不预言什么,我们只是立一假设而已。这个假设并不说明所有这些将如何实现,它只是说到实现底可能性。至于过程在实际上将如何完成,我们的反对者也和我们一样不大明白;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只能依据现时已经确定的事实;而如果我们要将这些事实沿着前进的路线引伸到将来,那末我们正是来到我们在这里所描写的发展道路。
  社会民主党在正式的声明里面及在自己的卓越的捍卫者著作里面提出的意图和愿望,绝不与我们得出的结论相矛盾,因为在它们里面无论哪里我们都找不出有剥夺土地的要求。
  直接在一八四八年三月革命前,马克思和恩格斯出席的共产主义同盟中央委员会规划里“德国共产党底要求”。其中关于农业的三项要求说道:
  “(七)诸侯的及其他封建主的领地,一切矿山,矿坑等等均收归国有。在这些土地上,大规模地组织具有科学的最新式补助工具并对全社会有利的农业。
  (八)农民土地的抵押宣布由国家办理;农民将此种抵押底利息缴纳给国家。
  (九)在租佃制发达的地方,地租或租金像租税一样缴纳给国家。”
  这里没有一句话说到破坏农民底所有权。只是将抵押,而不是将农民的土地交给国家。
  当一八四八年革命失败所受的创伤已经复元并且工人运动开始照新方式组织起来的时候,土地问题也就提在议事日程上了。这个问题在国际各次大会上都曾讨论过。巴塞尔大会(一八六九年)底决议得到大多数的承认,并且具有极大的意义,大会规定了:
  “(一)大会宣告,社会有权废止土地所有权,并使之成为社会底财产。
  (二)大会宣告,它承认为社会的利益有必要使土地变为社会公有财产。”
  大会并未说及此种转变将如何实现。它曾作如下的声明:“大会承认土地公有的原则,至于实施土地公有的实际办法,大会委托各支部去拟定。”
  一八七〇年三月李卜克内西在萨克森关于这些决议作过几次讲演,其中大部分订成一本小册子,题为“土地问题”,于一八七三年刊行第一版,一八七六年刊行第二版。他在那里面说道:“在法国,甚至在德国,问题解决得并不像英国那样容易。自然,农村工人或者已经承认土地所有权关系改变底合理,或者很容易作这样的承认。只有小农,虽然事实上已经是无产者或者已无法制止地成为无产者,但他们大部分还是固执着自己的私有财产,虽然这种财产大部分只是名义上的想像的财产。没收土地底法令无疑地会激起多数这样的小农地激烈反抗,甚至可以激起他们公开的叛乱。因此,国家应当避免在事实上或者只是外表上可以危害农民利益的一切政策。直接减轻农民负担底实际政策应当和阐明社会主义底优点并进。应当把国家负担抵押债务,减低利息率,并且用这些进一步贷款方法使农民承担合理的农业经营底义务放在首要的地位。那时在国家方面的协助之下个别的生产部门就会逐渐转变为在合作基础上的大生产”(见李卜克内西:“土地问题”,第一七二——一七五页)。
  李卜克内西把革命政府剥夺农村居民,叫做明显的愚蠢行为。
  在一八七〇年事变以后,工业及工业中心工人运动底加速成长,已经把土地问题推到末位。而农民底极端穷困状况由重新将这一问题不仅在资产阶级政党底政纲上,而且在无产阶级政党底政纲上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后来连续讨论这个问题时,恩格斯也曾参加。他在一八九四年表示的意见,也和在一八四八年表示的一样。他提出一个问题:“我们对小农的关系应当怎样?当我们掌握政权时我们应当怎样对付他?”他对这一问题答复道:
  “第一,法国的纲领规定:我们虽预见小农底不可避免的没落,但我们决不从中干涉以加速其没落,这立论是绝对正确的。
  第二,很显然地,我们有政权在手,不能设想到要强制剥夺小农的土地(赔偿与否没有关系),如果对付大地主必须剥夺其土地那样。对于小农,我们的任务在于,要使私人的生产和私有财产成为合作社的生产和财产,但不是用暴力来执行而是用一些实例并为这些目的而予他们以帮助。不待说,我们有充分手段足以使小农希望即在现时都会使他明白的那些利益。”
  甚至关于大农,恩格斯就说出如下的话:“在这里我们大概也将拒绝实行强力的剥夺,不过我们可以期待:即使这些顽固的脑袋,经济的发展也能够把它们教育过来的。”(“法德农民问题”,载“新时代”,第十三卷,第一期,第三〇一、三〇五页)
  这里所引的意见,完全和我们的见解一致。这些见解指出剥夺农民的土地,无论如何都不是社会主义底利益,而恩格斯底意见则毫不含糊地证明,此种剥夺也不应列入社会主义者计划之内。
  农民用不着害怕社会民主党:他们可以完全相信它。自然,在现代社会内,社会民主党无论如何都不能满足他们的一切愿望,但这不是因为它不愿意,而是因为社会民主党的许多希望仍旧是一些极朴实的希望,的确是任何其他政党都不能完成的。社会民主党在诺言方面不能和农民的政党竞争,然而在现代社会内凡是可以替农村居民做的事,它都去做,而且只有它能够做得完全,因为它比任何一个资产阶级政党更无情地反对资本。
  农民从过渡到社会主义制度中比现代社会制度范围内的社会改良种可以希望得到更多的东西。剥夺土地是从低级的生产形态过渡到高级的生产形态的资本主义的方法。在现代社会内农民永远徘徊歧路:或者拼力拥护一切进步,或者为剥夺的资本所挤掉。只有社会主义使农民能参加社会的进步,不遭受剥夺。社会主义不仅不剥夺农民,而且予农民以最有希望的保障使他们不受剥夺,而在现代社会制度下这种剥夺已经逐渐临到他的头上。

二 私有住宅底前途


  虽然我们认为对于农业领域内的很多生产部门,大生产形式将是最优越的形式,经济的发展在胜利的无产阶级从他的道路上排除一切障碍之后,就会走向在合作的、或公社的基础上的大生产排挤小生产,也就是说,走向耕地底合并,但这绝不会引起私有住宅底消灭。在这种场合内,目前还为农业所固有的家宅与经营之间紧密的联系就会中断,家宅与经营的庭院分离,但是什么也没有迫令将农民底住宅移交社会公有。现代社会主义是建立在生产资料公有制上,不是建立在消费资料公有上;它并不排除后者底私有权。维持和添增人类生活底愉快底手段中一个最重要的手段——可以说是极其重要的手段——就是私有住宅。土地公有和这些是完全相容的。
  如果我们要想讨论一下未来社会的生活方式,我们就会转到了不稳固的基础上。未来的人们是否表示宁愿生活在傅立叶所想像的类似宫殿的共产团体房舍内或者生活在柏尔所想像的个别的小农舍内——是否在此处将是这一种形式,在别处将是那一种形式,或者两者一同发展起来,——毫无疑义的,如果对于未来的人们可宝贵的是,每一个家庭要有自己私有的住宅,那末他们在社会主义社会所依据的基础上是不会碰到阻碍的。
  不待说,技术底发展在现时已经引起家务方面工作底缩小并扩大妇女的户外工作,这是的确的。如果这种情形完成得很慢,那只是因为妇女底劳动力低廉的原故。在料理家事上妇女的劳动没有金钱的报酬;这样看来,妇女的劳动好像不值什么;妇女是最热诚最能忍耐的驮重兽;因此无产者当然保持着技术上落后的处理家务的方法。对于富裕阶级,私人家务底处理,它的安乐就意味着蓄养特别的仆婢专供最贵的我使唤。
  无产阶级底胜利,甚至单是加强,在妇女当中在这一方面也会引起别的倾向。贫苦与穷困现在使他们委身于家内非生产的劳动,而无法将家庭工作委诸家外设备完善的机构去办。工人家庭增长的幸福并非表现于其他仆役担负工作,而只是表现于主妇减轻负担。现在远落后于技术进步的家庭工作底缩小,到那时就会加速地进行。家庭底经济基础因此消灭,但不是家庭自身的消灭,因为它还有另外一个更高的基础——个性。
  人类生来就是社会的存在物,即“合群的动物”,并且经过了许多时期,他就开始把自己的个性从社会分开并认识个性使一些特别的东西。当人类在生存斗争中只是由于与社会有密切联系才能站得住脚时,当社会的发展进行得这样缓慢,传统即积累下来的社会意见完全支配了各个人底精神生活的时候,个人底发展就没有它的地位。只有在劳动生产力增长及阶级分化创造了这样的阶级,他们并未为生存底共同斗争,——体力劳动及战争——所完全吞噬,而有闲暇时间来发展自己的精神生活,并且他们由于自己的财富和奴隶,可以不依赖社会,甚至和社会隔绝而独自生活的时候,那时就会替这一个贵族阶级创造了个性自由发展底基础,尤其是在大灾难突然在新的基础上重建了社会生活并因之克服了传统底势力的那些时代。例如,在希腊由于波斯战争底结果,在意大利随着十字军东征,在西欧在宗教改革和发明底时代,情形都是如此。个性复活了,同非个人的民众艺术一起,个人的艺术也出现了,同非个人的宗教一起,个人的哲学也出现了。
  但是只有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才能从其他人民阶层剥去合群的意识,以更民主的形式装作贵族外表“超人”的个人。它之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由于过去将人民大众结合在他们的生存斗争中的一切衰朽的组织底解体,由于不断的经济革命底阐明,当作为生活指导的传统完全失去其作用,而各人根据自己的观察建立起各自人生观的时候,最后由于现代的生产方式所生产出的大量剩余生产品,增加着社会中“饥饿的劳动者”人数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同时将他们置于比以前更不安定并且更使他们不满足的地位。
  个人主义即个性自由表现的倾向,在社会主义社会内一定比在资本主义社会内更有力更普遍,这要看在它里面精神的发展,幸福和闲暇成为共同财产的那个程度而定。
  自然,个性自由表现底可能性在很重要的范围内,在经济生活底范围内,会大大地受到社会主义的限制,但另一方面,现时在经济生活范围以外个性表现底极小可能性,由于劳动时间底缩短,会大大地扩充起来。
  在这种情形下家庭就首先占优越地位;自己的炉灶就获得新的意义。个性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像在自己的家内表现得这样完满,不受别人底敌视或倾轧的意志底限制,自己的家宅可以随意装饰,在这种情形下限制只是从物质上考虑,在自己家内人们可以和他心爱的人,和自己的朋友、书籍、自己的思想和梦想,自己的科学的和艺术的创作自由地生活着。
  个人的性爱和个人主义一同发展起来,性爱只有和异性底某一个人结合和共同生活才会满足。以这样的个人的爱情为基础的结婚,为得到永恒性和安定,就需要有自己私有的家宅。
  经济的动机愈从结婚中消失并代之以个人的动机,则两亲的关系,尤其是父亲对儿女的关怀,其变化亦愈大。当作经济制度的婚姻,一方面有责任以主妇底嫁妆或劳动力,丈夫底遗产,来创立家庭经济底必要的经济基础,另一方面,就有责任将遗产,有时将父亲底职位传给儿女。在个人主义的结婚内不仅经济的动机为夫妇个人相互倾心底力量所排斥,就是在父母愈儿女之间的关系也称为个人主义的关系。父母之爱儿女,不是把他们当作承继人,而是当作个人,不是把他们预先指定为他们的身分底后继者,不管他们是否有能力和志向,而是当作自己的个人是之发展。
  这样的个人主义婚姻与这样的家庭底萌芽,现在已经是强有力了。但这些萌芽还是很暗淡,因为作为家庭基础的家庭经济底孤立的方式还存在,因为此方贫苦与穷困而彼方富裕还常常使经济的顾虑超乎个人的顾虑。不知道有这样的极端性并远离孤立的家庭经济制度的社会主义社会,正因此应当完全提出婚姻与家庭底个人的性质。此种个人的性质,现时在一般的意识中,在结婚与家庭底评价上,已经作为道德的尺度。现在只以夫妇底人格为准,而不以经济条件为准的这样的婚姻,才被认为是道德的婚姻;使家庭成员彼此联结的、个人的、而非物质的联系,才算是道德的家庭的联系。儿子只把父亲看成是将来他从那里得到遗产的人,父亲强迫儿子服务或结婚,为的是增加或维持家庭底财产,他们两者照现代的观念说来,自然,都不是道德的行为。这样看来,消灭私有家庭经济并不意味着结婚与家庭底消灭。自己的家宅没有必要和自己的炉灶一同消灭。现代文明除厨房和洗衣房以外还知道有另外的家庭联系。家庭经济底消灭只意味着家庭从经济的结合变为纯伦理的结合,家庭经济底消灭,意味着现时由于从现代生产力中发生的个性底发展而已经成熟了的道德的要求底实现。
  这样,社会主义不仅不压制在自己私有的家宅内完全发展的各个个人底需要,而且使这种需要成为普遍的需要,同时创造出普遍满足它的手段。
  所以,农民不用担心自己的家宅。社会主义制度不会把它消灭得无影无踪;社会主义制度带来的那些变革,如卫生的和美的变革,并不损害农民的家宅。
  可以说,无论何处农民阶级底衰落都没有像在农民的家宅内表现得这样明显。我们曾指出工人底贫民窟,但是农民底住宅也并不龌蹉的不洁的厩舍好些。然而农民对清洁和美观也有爱好,这种情形凡是在农民生活得优裕的地方都表现出来。古时农民的家宅——例如瑞士和俄国农民的家宅——是建筑师欢喜底对象。而现在农民底艺术还残存于城市的别墅中;在农民家宅内艺术原稿早已丧失而且已找不出后继者。可是要使农民再成为艺术家,所缺的只是幸福和闲暇。胜利的无产阶级将这一切给予农民,他们不仅解放工业的雇佣奴隶,也把土地——现在土地底绝妙的美景和它的住民底不健全,贫困和污秽是这样可悲的对照——变为自由的,快乐的和骄傲的人类居住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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