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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里奇流放回来和《火星报》的主旨



  这是1900年2月。我们全家,特别是现在已经过世的母亲,就象盼望过节一样盼望着这一个月的到来,因为弟弟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流放期满,要从西伯利亚回来。我们有三年多没有见到他了,不用说,我们都急切地等着他回来。其实,流放期在1月下旬的某一天,即签署流放令的那一天就满了,但还有一段漫长的旅程要走,首先要乘马拉雪橇从舒申斯克经米努辛斯克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1]行程约为三百五十俄里,然后再乘火车。另外,大家心里也不完全踏实,不知道流放期是不是真能结束,会不会节外生枝。要知道,我们当时在专制制度下生活,而这又是行政流放,也就是说,全凭当局的专断。要是与主管人员发生什么冲突,当地总督略施报复,流放期就会延长。
  虽然受到这种遭遇的人主要是由于在流放地犯有某种过失,但有的时候也出自当局的旨意,比如说,在革命运动激烈的时候,它就认为不适宜让有影响的革命家从偏僻的地方回来。
  因此,尽管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在那里过得谨慎小心,至少没有公开违反过禁令,但他担心自己的命运,流放期限愈是将近结束,他就愈是忐忑不安。
  他写信给我们说:“如果期限不延长,我将于某日动身”。[2]
  他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终于能够如期启程了。我们从他的来信或来电(现在已记不清了)里知道了他到家的日子和时间,于是我们在等候着他。[3]
  最小的弟弟德米特里·伊里奇[4]当时正因自己的第一次案件在莫斯科省波多尔斯克受监视。他在波多尔斯克站乘上西伯利亚开来的列车,同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一起来到莫斯科。
  那时我们住在莫斯科郊区度支部围墙边的巴赫麦季也夫大街。一看到驰近的马车,我们都跑下楼去接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母亲首先伤心地叫了起来:
  “你怎么总是写信来说长胖了?瞧你有多瘦啊!”
  “我真的长胖了,只是最近在动身之前才瘦了的。”
  后来娜捷施达·康斯坦丁诺夫娜告诉我们,流放期满以前忧心忡忡,担心流放期是否真能结束,这几乎损坏了弟弟在西伯利亚完全恢复了的健康。[5]
  “尤利到了吗?有信来过吗?有电报吗?”在寒暄一番之后,沃洛佳刚脱下衣服,走进餐厅,就向我们提出了一连串问题。
  尤利·策杰尔包姆就是后来大家都知道的笔名叫马尔托夫的那个人。他与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因同一案件被流放到土鲁汉斯克,并与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同时满期的。因为是犹太人的缘故,他被流放在叶尼塞斯克省最遥远、最不好的地方。
  我们回答说,我们没有得到尤利的任何消息,关于他的情况,我们一点也不知道。这使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感到焦急不安。
  “怎么会这样的呢,我跟他约好了的嘛。不会出什么事吧?”他一边说,一边在屋里快步走动,“要拍个电报给他。米嘉,请你跑一趟。”
  他立即动手拟电报稿,并派弟弟去拍电报。这使弟弟和我们大家都有点扫兴,因为很自然,大家都希望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在刚回来的时候完全同我们在一起。
  此外,这使我感到奇怪,因为我知道,在流放前的阶段,沃洛佳同加入小组比较晚的马尔托夫的关系,远不如他同小组其他成员,如克尔日札诺夫斯基和斯塔尔科夫的关系密切。我也知道,在流放期间,他同这两个人住得很近(约五十俄里),并且常常见面。在这种情况下,关系只会更加密切起来。然而,关于他们的情况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谈得不多,谈的语气也普通平常,然而他却焦急万分地等待着马尔托夫的消息。
  通过以后的谈话,我才弄清楚了原委。他把策杰尔包姆看作自己今后工作中,主要是创办全俄报纸工作中的最亲密的同志。他称赞尤利的革命热情,所以在没有得到后者顺利离开土鲁汉斯克的消息之前,他一直坐立不安。他给我们唱了支策杰尔包姆在流放地编的歌:

  那不是饥饿的野兽在咆哮,
  而是暴风雪在怒号。
  在狂风呼啸中传来的,
  是敌人得意的狂笑。
  勇敢些,弟兄们,勇敢些,
  让我们唱一支快活的歌谣,
  把那厄运嘲笑。

  在俄罗斯,人们奔放热情,
  英雄的服饰对他们十分相称。
  但长年累月的远方流刑,
  很快使他们蒙上了灰尘。
  劣等烟草加上酒精,
  把那满腔的豪情,
  全都消磨干净。


  伊里奇在妹妹的钢琴伴奏下还唱了几首波兰革命歌曲,那是他向流放的波兰工人学来的;一部分用波兰语唱,一部分用俄语唱,俄语是克尔日札诺夫斯基翻译的。
  这些歌曲是:《疯狂吧,暴君们》、《仇恨的旋风》、《红旗歌》。我还清楚地记得,沃洛佳在我们的小餐厅里从一个角落走到另一个角落,入迷地唱着:

  那旗帜的颜色是红的,
  上面洒满了工人的鲜血。


  他很赞赏波兰工人的革命歌曲,指出必须为俄国创作这样的歌曲。
  在那些年里,在俄国不许流放回来的人居住的约有六十个地方:除两个首都和有大学的城市外,还有那些被工人运动席卷的工业区,但到1900年时,所有的城市多多少少都在闹工人运动。因此只能在很少的城市中间进行选择。早在西伯利亚时,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就选择了普斯科夫,因为它离彼得堡比较近。这个居住地点是他同策杰尔包姆和波特列索夫(在维亚特卡省服流刑)商量好了的。他打算同他们两个人一起出版全俄报纸。策杰尔包姆在彼得堡跟家里人见了面,然后从那里去普斯科夫。波特列索夫曾到莫斯科我们家里来,但那时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已经走了。
  我不记得弟弟在家里住了几天。在这段时间内,他在萨马拉认识的老朋友伊·克·拉拉扬茨[6]曾从叶卡捷林诺斯拉夫来看过他。拉拉扬茨当时是社会民主党委员会委员和《南方工人报》编委。他在我们家里住了两三天,同弟弟商谈了工作问题。
  后来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告诉我,他们谈的主要是召开第二次党代表大会的问题,这次会议当时预定还要在俄国国内召开。1900年4月遍及南方的大逮捕(拉拉扬茨也在被捕之列),终于使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确信,在国内是无法召开代表大会的。他是在6月份,即在出国之前跟我谈起这一点的。当时他正在拟订出版全俄报纸的详细计划,这份报纸的组织要使发行网遍布俄国各地,根据基本原则把分散在我国辽阔土地上的各委员会和小组统一起来。
  他说:“既然仅仅是代表大会的筹备工作就招致这样严重的失败,几乎使组织遭到彻底破坏,使最重要的工作人员遭到逮捕,因此,在专制的俄国,召开代表大会是一种无法实现的奢望。必须用其他的方式来统一党。比如说,在国外出版的全俄报纸可能就是这样一种方式;象搭在新造建筑物四周的脚手架一样,党将以这个报纸为脚手架建立起来。”
  刊头印有“行看星星之火,燃成熊熊之焰”题词的《火星报》,就是根据这个主旨创办起来的。它确实完成了统一党的任务,燃起了革命的熊熊烈火。




[1] 列宁和他的家属于1900年1月29日(2月11日)从舒申斯克村动身。他们乘马拉雪橇经米努辛斯克到阿钦斯克铁路车站。——编者注

[2]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十分担心流放期可能会延长。他在1899年6月27日(7月9日)写给亚·尼·波特列索夫的信中,也表露了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他说:“1900年1月29日我的期限将满。只希望不要再延长,延长期限是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东部的人常遭到的最大的不幸。我向往的地方是普斯科夫。”《列宁全集》第34卷第28页)——编者注

[3] 列宁曾把自己的行期拍电报告诉母亲玛·亚·乌里扬诺娃。这封电报至今没有找到。——编者注

[4] 德米特里·伊里奇·乌里扬诺夫(Дмитрий Ильич Ульянов,1874年8月4日——1943年7月16日),列宁的弟弟。1893年加入莫斯科工人工会。1897年被捕。1898年被流放到图拉,后又流放到波多尔斯克。1900年起任《火星报》记者。1905年革命期间任俄国社会民主工党辛比尔斯克委员会委员,革命失败后暂时脱离政治活动。一战期间入伍,在军队中开展革命宣传。1918年任克里米亚地下革命委员会副主席。1919年任克里米亚人民委员会主席。1920—1921年任俄共(布)克里米亚委员会委员兼克里米亚革命委员会委员。1921年起在卫生人民委员会工作。1943年在高尔基城逝世。

[5] 娜·康·克鲁普期卡娅于1900年3月30日(4月12日)从乌法写给玛·伊·乌里扬诺娃的信中谈到:“……沃洛佳很瘦,但他是最近才搞成这个样子,以前他的气色是很好的……他近来常常睡眠不足,在走以前很激动,加上天气又非常冷,根本不能外出散步。自从走了之后,沃洛佳马上就高兴起来,能吃能睡,开始象常人一样了。”(《列宁全集》第37卷第559页)——编者注

[6] 伊萨克·克里斯托夫洛维奇·拉拉扬茨(Исаак Христофорович Лалаянц,1870年7月24日——1933年7月14日),1888年起参加马克思主义运动。多次被捕和流放。1897年加入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1898年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1903年以后是布尔什维克。1904年被捕。1905年被流放到沃洛格达。1913年被流放到伊尔库茨克。1914年因病退出政治活动。1922年起在教育人民委员会工作。1933年因长期重病而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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