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比尔·麦凯大哥(美国早期汽车业工人的斗争)

第八章 警官把星条旗扔出门了



  比尔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双重的组织者,一方面组织在业的汽车工人参加汽车工人工会,另一方面又组织失业工人参加失业工人协会。

  这些日子里他简直忙得不可开交。每天他很早起床,就匆匆地赶往伍德华大街的总部。失业工人协会已经成为全市失业工人的一个公共食堂了。他们到那里去请教,去互相协商以解决彼此的困难(他们大家都互相帮助),去玩扑克牌或者去吃饭,去接受饥饿这个无情的老师所给予他们的辛酸、难忘的教训。这教训又通过警察的警棍而为他们彻底地领会了。通过亲身的体验,他们认识到只有团结一致——黑人和白人间的团结以及在业工人和失业工人间的团结,才能免于灭亡,才能迈步前进、取得胜利。

  比尔现在快六十岁了,虽然白发还不很多。他实在太忙,充满了活力,没有空闲去等着头发白起来。他还是那么瘦削,他的一对碧眼是那么温和。他沿着大街走去,他的双腿还是那么劲健灵活,比起数年前来只是稍为差一些。当他走近失业工人们时,他们好像是溶化开来了,他们散开来迎接他走进他们的队伍里去,仿佛只有他来了之后,他们的人数才齐全似的。

  他们早就和他很亲热了;在这种亲热里还带有尊敬之意。他们尊敬他,固然是因为他对工人阶级事业的忠诚和孜孜不倦的努力,但是他们更珍惜的是他那工人阶级的现实主义和机敏,使他时时都能为他们指出正确的道路。这是因为比尔的脑子里装着一本工人阶级处事大全。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找出正确的办法来。在紧急的时候,他能当机立断。他又积有在英国,特别是在苏格兰多年斗争的经验。在那里,失业经常威胁着工人,失业就像一只瘦小的灰狗,伴随着工人向坟墓奔跑。

  诚然,他从未见过这样全国性的大灾难;可是他早已预料到它的来临。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的学生,他知道资本家经常需要保留一大批失业人员,作为劳动后备军。如果以为资本家看见别人饿死心里就会难过,那未免太天真了。资本家的政策,就是故意保留相当数量的失业工人经常徘徊在工厂的大门外,作为对厂里的工人们的一种有力的警告,告诉他们不要罢工或梦想更高的工资。比尔已经亲眼看到,福特怎样叫他的特务们在厂里疯狗似地胡作非为,随心所欲地抓出干着活的工人,把他们赶出厂去。这种疯狂行为是有计划有步骤的。

  比尔洞悉老板们的用意,知道他们是想利用失业工人作为对在业工人的一种威胁。这种阴谋能够产生两种效果:一方面,它可以使在业工人由于害怕资方雇用失业工人来顶替他们而不敢参加组织;另一方面,又可以使失业的工人不敢参加组织,而使他们经常盼望着能够获得机会来取得在业工人的位置。

  设法击破这种阴谋,是把失业工人组织到失业工人协会中去的策略的一部分。在业工人和失业工人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百万富翁的老板们;如果要指出名字来,那么福特就是其中的一个。

  灰色的大会议厅里弥漫着窦汉公牛牌自卷香姻的袅袅烟雾,里面每天都挤满了愈来愈多的失业工人。说也奇怪,工人们丝毫没有感到沮丧,会议厅里总是充满着欢笑的声音。他们曾经在卡第拉克广场上亲眼看到自己的成千成万的壮大队伍。他们深深地感到,某种严重的根本的错误是存在的,但并不是由于他们的过失。报纸上那些宣传家们使用着无数的方法来欺骗工人,企图使他们相信失业只是个人的问题,是由能力低或者天生低能等原因造成的,因此失业的责任只应由工人自己担负。如果一个工人老是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他就很可能会相信这种说法。可是一旦他看到千万个像他自己一样的工人时,而且这些工人都在拼命地斗争着,那他就会知道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精力充沛的苏格兰人常常用一针见血的词句和实际行动,来告诉他们症结在哪里。他们从他那儿学习,他们通过理智、同时也通过情感向他学习。

  他们一起唱歌。他们老是唱着:

    我们要向前推进,
    我们要向前推进,
    我们要把工会向前推进!
    要是亨利·福特来阻挡我们。
    我们就要把他压死在底下,
    我们就要把他压死在底下!

  他们还认为自己是汽车工人,只是暂时被解雇而已。比尔一直在注视着“歌利亚”这个巨人。他的脑子里片刻也没有把福特忘掉。福特的黑影笼罩着他的生活,正好像它笼罩着全市的生活一样。

  虽然他嘴里在尽情地唱着摩立司·许迦的歌:

    汤呀,汤呀,
    他们给了我一碗汤,汤,汤
    汤呀,汤呀,
    他们给了我一碗臭汤!

  可是他脑子里还是一直在想着亨利·福特。

  那一年,底特律市出现了八十个失业工人协会的分会。在马丁会议厅和费利会议厅都有一个很强的分会;还有一个在奥克兰区,这是一间狭小的会议厅,只是一间房间,也可以说只是一间又黑又小的简陋房间,只有工人阶级的战斗精神发出来的光彩照亮着它。

  比尔在各个分会间来回奔跑,帮助他们组织起来,并且教育他们。他心里燃烧着一股热情,要使工人们了解他们当前的处境。对工人们所提出的由衷的问题、怀疑和质询,他从不拒绝加以解答;他以无限的耐心有条理地把所谓“文明”制度的腐朽的骨头、臭烂的心脏和重病的脑子都解剖开来给工人们看。在所谓“文明”的制度下,为了满足一小撮人的贪欲,千百万工人和他们的家属都因为饥饿和战争而牺牲了。

  他们不再满足于口头上说说就算了。当某家需要煤时,他们就派一个代表团到福特的福利部去要。是的,就是到福利部去要,因为自己的东西是无需恳求别人赏赐的。如果福利部拒绝发给煤的话,他们就跑到市政府去,把问题提交给亨利·福特的市长。

  这样他们学会了互助。他们以实际行动摧毁了那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美国野蛮哲学;他们抛弃那种野兽的生活方式,而代之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彼此都像兄弟一般地相互关心的哲学。在贫困的深渊里滋生了兄弟般的亲切情感。

  他们向强迫搬家的蛮横行为进行了斗争。

  那天,有一个名叫乔·汤玛斯的工人要被撵出他的住所。这是因为他没有付房租。他是一个失业工人,可是人家可不管这个。

  汤玛斯是赞成资本主义制度的。他确信掌握权力的是一些人,而不是一群豺狼。他认为福特、梅隆、柯立芝、胡佛等人都是伟大的人物。他觉得,共产党不应该把这个制度的种种缺点都归咎于这些人。当人家把他就要被撵出住所的消息报告给失业工人协会的时候,他反而又气愤又骄傲地对他们说:“我不要共产党的帮助!”

  乔·汤玛斯拿出一面很大的美国国旗。他把旗子围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站在门口,得意地向四面张望着。

  比尔和几个工人弟兄还是来了,他们站在大街上,看着身上围着国旗的汤玛斯。

  副警官终于来了。他匆匆地对这个身上围着一面美国国旗的人看了一眼,凶狠地吐了一口尽是烟汁的口水,然后把乔·汤玛斯——连同他身上的国旗、他的骄傲和幻想等等——高举起来,像倒垃圾一样把他扔在街角上的石栏杆旁边。之后,那个副警官又神气十足地走进屋里,把乔·汤玛斯的家具都搬到街道上去了。

  乔·汤玛斯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所措。接着,他突然叫起来:“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看见了吗?他连国旗都不尊重呢!”

  乔·汤玛斯现在可真火了!比尔抱着他的肩膀,温和地解释给他说:“乔,明白吗?如果涉及财产这个问题时,他们是顾不得什么美国国旗的。”

  “可是……”乔急促地说,“可是……”

  副警官和他的助手们把最后一件家具搬到街上后,就坐上汽车开走了。接着,比尔走过去把一张椅子搬进屋里去。另外那几个“共产党人”也跟着搬起家具来了。这真是奇迹!以前一直不愿和”共产党人”打交道的乔·汤玛斯,现在也喘着气和一个共产党一起抬着一张卧榻了。

  比尔把国旗捡起来,拿到屋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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