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论

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弗朗兹·法农《大地上的受苦者》（1961）

结论

　　来吧，同胞们，最好现在就决定改弦易张。我们曾经沉陷在其中的广袤黑夜，现在必须撼动它、摆脱它。而在业已升起的崭新曙光中，我们必须展现出坚强、谨慎、果决的自己。
　　必须离开梦境，抛弃之前那些陈旧信仰和友谊。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效、冗长的叙述或令人厌恶的模仿上面。让我们离弃这个欧洲吧，它一面叨叨不休的畅谈人道，一面又到处屠杀它所遇到的人类，在它自己街道的每个角落，也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几个世纪以来，他们阻碍了其他人的进步，以自己的光荣和目的而奴役别人；几个世纪以来，欧洲假借「心灵探险」之名，窒息了大半的人类，看看今日的欧洲，摆荡在原子的分化解离与精神的解离之间。
　　然而，在实践的层次上，我们可以说，欧洲获得完全的成功。
　　欧洲热切的、忝不知耻的、粗暴的领导世界，看看它的遗迹阴影广延繁增。欧洲的每个运动，使得空间和思想的界限破裂。欧洲不接受一切谦逊、一切朴实，但也不接受一切关心和体贴。
　　她对人，只表现出精打细算、气量狭小，只是杀人和吃人。
　　因此，兄弟们，怎么可能不明白，比起跟随着这个欧洲，我们有更好的事要做。
　　这个欧洲，不断的谈论人，从未停止宣称她只关心人。今天我们知道，为了她精神的每一个胜利，人类是如何付出痛苦的代价啊！
　　同志们！欧洲的把戏最终玩完了，应该另找出路。今天我们什么都可以干，只要不一味模仿欧洲，只要不痴迷于赶上欧洲。
　　欧洲达到这样的速度、疯狂和无秩序，以致今天她避开一切领导者、一切理性，并可怕的、昏头昏脑的陷入深渊，最好赶快远离这深渊。
　　然而，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榜样、一个蓝图和一些实例。我们当中有许多人认为欧洲的榜样是最完美的。然而，我们在前面的章节中，却看到这种模仿把我们带到何种沮丧和失望的地步。欧洲的成就、欧洲的技术、欧洲的风格应该停止引诱我们，并使我们失去平衡。
　　当我在科技、欧洲的作风里寻找人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连串对人的否定和大量的杀戮。
　　人的状况、人的计划、人与人之间为了提升人类整体，在工作上的合作，这些都是新的问题，要求真正的创新。
　　让我们决定不再模仿欧洲，并把我们的肌肉和脑子集中在新的方向，让我们努力创造欧洲没有能力助他胜出的全人吧。
　　两个世纪前，一个旧的欧洲殖民地，即美国，决定赶上欧洲。它是那么成功，却变成一只集欧洲的缺陷、毛病和不人道于一身的怪兽，而且，这些弊病到达了极端。
　　同志们，难道除了创造一个「第三欧洲」之外，我们就没有别的事可干了吗？西方想要让自身成为一场精神的冒险。欧洲以她的精神为名义，以扩展欧洲精神的名义，来为自己的罪行辩护，正当化自己对五分之四的人类所持续进行的奴役。
　　是啊！欧洲精神有些奇怪的依据，整个欧洲思想愈来愈荒芜，愈来愈向陡峭的地方延伸。人们就这样习惯在那里愈来愈少见到人。
　　恒常与自我对话、愈来愈猥亵的自恋，这些都不断替一种几乎是妄想的温床铺路。脑力活动变得痛苦不堪，现实丝毫不是活着的、正在工作中的、亲手打造一切的人的现实，而是一些词汇、一些词意的不同组合，以及词意中所产生的紧张之现实。然而，却有一些欧洲人曾经鼓励欧洲劳动者打破这种自恋，并同这种不现实决裂。
　　一般的欧洲劳动者并没有响应这些号召，因为欧洲劳动者也自认为和欧洲精神那种奇妙的冒险有关联。
　　所有得以解决人类重大问题的元素，在不同时期的欧洲思想中曾存在过。但是，欧洲人的行动并未完成属于他们的使命，这使命在于暴力加重这些元素所背负的重量，在于改变它们的安排和存在，在于改变它们，最后，在于把人的问题提升到一个无可比拟的最高水平。
　　今天，我们目睹了欧洲的停滞。同志们，我们要避开这僵化的运动，在这运动中，辩证法渐渐变成平衡的逻辑。我们重新再说说人的问题吧！再说说大脑的现实问题，全人类所有大脑的问题吧！应该增加连结，使其网络多样化，使讯息更人性化。
　　同胞们，我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干，可以让我们尽情玩后卫游戏。欧洲已经做了它该做的，而且终归是尽力了；让我们停止对它的指控吧！但要坚定对她说，她不该再那么大声嚷嚷了。我们不要再怕她了，停止羡幕她吧！
　　今天，第三世界像一群巨人般面对欧洲，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试图解决欧洲未能找到答案的问题。
　　让我们搞清楚，重要的是，不要再去谈论效果，谈强化，谈节奏。不对，问题不在于回归自然。问题非常具体的涉及到，不把人民带往一个毁损他们的方向，不把一些使大脑很快闭塞和出毛病的节奏加上去；不该以追赶为借口，使人陷入混乱，使他脱离自己、脱离自己的内心深处，使他筋疲力竭并致他于死地。
　　不，我们不想赶上任何人。但我们要随时随地、日以继夜，在人的陪同下，在所有人的陪同下前进。问题在于别把队伍拉太长，因为每一行几乎看不到前面的一行，而且互相不再认得彼此的人愈来愈少相遇，愈来愈少交谈。
　　对第三世界而言，问题是在重新开始人的历史，这历史既考虑到那些有时被欧洲肯定的、罕见的好议题，但也同时考虑到欧洲的罪行，其中最可怕的是在人的内部，造成功能的病变分裂的、粉碎统一的东西。排除在一个共同体内形成裂痕、形成阶层、由一些阶级所维持的血腥紧张，最终在全人类的大范围内造成根深蒂固的仇恨、奴役、剥削，尤其把十五亿人排斥在外的那种苍白无力的种族灭绝。
　　同志们，在建立国家、制度、社会时，让我们别再向欧洲纳贡。
　　人类期待我们的，绝不是这个总体上猥亵和夸张的模仿。
　　如果我们想把欧洲改造成一个新的欧洲，想把美洲改造成欧洲，那我们就把我们国家的命运交给欧洲人。他们会比我们做得更好。
　　但是，如果我们要人类进一步，如果我们要使人类达到跟欧洲所显示的不同水平，那就必须创新、必须发现。
　　如果我们想要响应我们人民的期待，就必须在欧洲以外的地方找。
　　进一步，如果我们想要响应欧洲人的期待，则不该扔回给他们一个关于他们的社会和思想的形象，甚至是扔回给他们一个理想的形象，对此他们感到极度厌倦。
　　为了欧洲、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全人类，同胞们，我们必须改头换面，发展新的思想，尝试着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