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一切权力归苏维埃!(1918—1919年德国革命文献汇编)

惨胜

罗莎·卢森堡


  本文以《惨胜》(Ein Pyrrhussieg)为题发表于《红旗报》第36期,1918年12月21日。


  第一次苏维埃代表大会结束了。如何评价这次大会的结果?如果根据代表们参加的讨论,以及他们颁布的法令来评价,那么可以认为艾伯特政府和反革命在这次大会上大获全胜。革命的道路被堵住了,工人士兵苏维埃的政治权力被架空了,国民议会将被选出,12月6日团伙的独裁权力得到了确认。在目前形势下,资产阶级还能指望获得更好、更多的成果吗?政治暧昧的可悲机关报——《自由报》高兴地说:“独裁者对自己的独裁毫无兴趣。”
  遗憾的是,这次代表大会是由全德国的工人士兵苏维埃选出的政治机关,它却不肯接受自己的历史任务——为了革命事业而夺取政权;反而粉碎了自己,并把无产阶级交给自己的权力拱手让给了阶级敌人。这不仅暴露出了任何革命尝试都是准备不充分的、不成熟的;也暴露出了这场无产阶级革命所面临的种种困难,这是这种历史环境的特殊性质。
  在以前的一切革命中,战士们都是怀着明确的信念投入战斗的:阶级对阶级,纲领对纲领,纹章对纹章。每一场革命中都有谎言、阴谋和密谋,但都是反革命、保王党、贵族、反动军官的臭名昭著的谎言、阴谋和密谋。摇摇欲坠的政权的走卒总是以这个政权的名义,为了挽救这个政权,而采用反革命的策略。揭露了反革命分子隐藏起来的标志和徽章,就等于揭露了统治阶级的真面目,群众就会恨不得把他们撕成碎片。
  而到了今天,旧制度的卫士根本不隐藏统治阶级的标志和徽章。他们打着“社会民主”党的旗帜进入战场。如果他们不是打着艾伯特、哈泽等人的名号,而是利用海德布兰德、格勒贝尔或福尔曼等人的名字[1]——这些名字才真正反映了他们的政策——代表大会上就不会有人追随他们。如果以公开而诚实的方式提出革命的首要问题,也就是提出“要资本主义还是要社会主义?”那么工人就会立即作出回答,而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怀疑。
  然而历史并不想让我们轻易获胜。今天,资产阶级统治打着敌人的旗帜——革命的旗帜,进行着最后的历史性斗争。一个社会主义政党,本来应该是工人运动和阶级斗争最值得信赖的表现形式,却变成了资产阶级反革命最强有力的工具。它的核心思想、整体倾向、政策、宣传和策略——全都是资本主义的。它仅剩的社会主义要素,仅仅是符号、外表和辞藻。它利用这些“社会主义”要素去欺骗群众,把革命无产阶级的代表大会变成了反革命的马穆鲁克[2]
  这就是德国社会民主党,这就是它在过去二十五年里发展成的样子。在苏维埃代表大会上,1914年8月4日的精神随处可见。我们又遇到了革命前的旧德国,霍亨佐伦的德国,兴登堡和鲁登道夫的德国,我们想起了芬兰、乌克兰和波罗的海的围攻和暴行。尽管旧德国在法国战场上和11月9日事变中遭到了惨败,这些事情却还是发生了。但是,旧德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是一切社会主义转变的美妙秘密——历史必然性与内部发展的结果——革命只需一天时间就能改变社会的面貌,并让旧世界永远成为过去。11月9日事变尽管是软弱的、不充分的和混乱的,它仍然把昨天和今天截然分开,在两者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一片小小的雪花就足以引发一场大雪崩,掩埋山脉、山谷和整个村庄。同样地,11月9日的缩手缩脚的行动也足以引发一场地震,动摇德国的阶级结构。资产阶级统治制度垮台的过程只能以社会革命的胜利而告终。在帝国主义破产后,社会主义就成了唯一的可能和唯一的救赎。每一天,形势都在变得更加绝望。每一天,历史都在更加清楚地、更加无情地表明:彻底而激烈的措施是不可避免的。
  返乡的士兵群众正在慢慢变为工人群众。他们脱下了帝国主义的军装,换上了无产阶级的工作服。这样一来,士兵就重新连上了自己的根,连上了阶级觉悟的来源,而把他们暂时同统治阶级连结起来的线条就被切断了。同时,严重的失业问题、资本与劳动之间的经济斗争与国家的破产日益严峻。
  资本主义经济的内部崩溃,暴露出了它的头部与美杜莎脑袋的相似性:在经济矛盾背后,是发着光亮的余烬,它每天都在燃放着阶级斗争的新光芒。这也意味着革命的紧张状态会日益加剧、群众的革命觉悟会日益强大。事实上,这次苏维埃代表大会也对此做出了重大贡献:它清楚地表明了它与德国的实际形势、与群众的情绪偏离得有多远。它的争论清楚地表明:工人和士兵要想拯救自己的生命,就只能同反革命政府血战到底。
  只有犹豫不决、半心半意和稀里糊涂才会让革命陷入险境。一切有助于澄清思想的东西,一切能够揭露真相的东西,都只会使革命之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从这个意义来说,这次苏维埃代表大会做了了不起的工作。它彻底撕下了反革命的伪装,像地雷爆炸一样撼动了无产阶级群众的意识。
  当这次大会的代表们讲完最后一句话时,就轮到全国各地的工人士兵苏维埃发言了。它们不光要发言,更要行动。艾伯特政府的胜利,像反革命的每一次胜利一样,都是惨胜




[1] 海因里希·冯·海德布兰德(Heinrich von Heydebrand und der Lasa,1851—1924),德国保守党主席;阿道夫·格勒贝尔(Adolf Gröber,1854—1919),天主教中央党重要人士;保尔·福尔曼(Paul Fuhrmann,1872—1942),贵族,民族自由党重要人士。——编注

[2] 马穆鲁克(mamluk)是伊斯兰社会中的骑兵阶层,从奴隶中征召,往往对主子十分忠诚。——编注




上一篇 回目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