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托派刊物《动向》(1939) -> 第二期    相关链接:郑超麟

马克思给柯格尔曼的信

林超真﹝郑超麟﹞ 译


  编者按:这些有名的书信,已译为专集,不久将由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兹征得译者的同意,允许我们在《动向》上择要先登,这是应该表示谢意的。
  马克思致柯格尔曼的信,共五十八封,自一八六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至一八七四年八月十日止。关于这些书信出版的经过及其意义,译者在其序文中有简要的说明,兹摘载如下:
  “世人知道有这些信存在,是从一九〇二年柯格尔曼死后起的。他死前同守财奴一样,藏着这些信,认为是‘他一生最值得夸耀的东西’。死前三年,即一八九九年,他认识考茨基,曾拿这些信给考茨基看过,而且答应,他死后可以让考茨基公布出来。果然,一九〇二年三月初,德国社会民主党中央理论刊物《新时代》周报就公布了关于巴黎公社的两封信(第四十五号和第四十六号);接着从四月至九月,其他的信也陆续在这个刊物上公布出来了,但有几封信当时没有公布,而公布的又被考茨基删节了好多段落。以后,法文(同一九〇二年)以及俄文(一九〇七年,且有列宁一篇序)的译本也出版了,但都是从《新时代》译出的,因此都不完全。直至世界大战之后,考茨基才把余信发表了。经过莫斯科“马克思恩格斯学院”之整理,以前删节的也补起来了。完全的马克思致柯格尔曼书信,外加介绍、注释、索引和附录,第一次是以俄文出版的,一年后才有法文译本,以后又才有德文本。这回中文本是从法文本转译出来的,不必要的介绍、注释、索引和附录,译者曾加以删节,但书信本身则未删改一字。
  “凡是稍微知道一点革命理论发展的人,即使未曾读过这几封信,也一定晓得这几封信在几次马克思主义大论争中所占的地位。最有名的,便是俄国一九〇五年革命失败后,列宁就拿关于巴黎公社的信中马克思的议论来打击蒲列汉诺夫。叙述这几次论争,以及致柯格尔曼信在其中的作用,不是译者在此地所必需做的;但应当做这样的断语,即说,随着革命发展,以后马克思主义仍不断有论争出现,而这几封信,仍将在其中发生作用。至于如何作用,则不能亦不必预言。这个译本之出版,对此亦不无帮助吧?
  “考茨基隐匿了将近二十年再行公布的诸信中,有一封是马克思斥责拉萨尔以及所谓‘现实政治’的(一八六五年二月二十三日),现在自然译在这里了。德国社会民主党本是拉萨尔派和马克思派合并而成,当初拉萨尔也是党内一个偶像不减于马克思,考茨基就是为顾全拉萨尔派感情而将此信隐匿起来的。这是不应当的事情……
  “此外,我们在这几封信中,还可以找到一些珍贵的见解,关于经济学的、哲学的、当时大事的、工人运动史料的,尤其可贵的则是马克思的私人生活、他的妻女、他的家计、他的交游以及他的情感。我们读着,仿佛是他是我们同时代的人、我们的朋友,时常和我们晤谈的,并非全似读《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时所想象的那个严肃老头子。这两种想象相合,然后你有真正的马克思,然后你真正了解得马克思主义。”
  本期选登的两封信,是取其偏重于私生活方面的;虽然并没有什么理论上的价值;但由此人们却很可以看到这位卓绝千古的伟人的困顿情形,和他富于人情味的“浪漫故事”。以后,我们还将选载几封具有伟大的理论价值的。

第七号

伦敦,一八六六年十月十三日,星期六。


亲爱的朋友:

  我须得立刻回答你,而你的信又是恰在邮件寄发以前寄到我手(明天星期日邮局不收信),所以我要用几句话告诉你:我那封被窃的信底大意。(这样没收信礼当然是件令人不快的事情;我绝无意让俾斯麦先生知道我的私事,他若是要知道我对于他的政策的意见,他尽管直接问我好了,我一定把实话吿诉他的。)

  我的经济状况,由于我的久病以及因病而起的种种消费,竟恶劣到了这个田地,使得我在很近的将来就要遇到一种财政危机,这事除了直接影响于我和我的家庭之外,也要在政治方面陷害我的,特别是在这里,伦敦,人们必须保持着“架子”。我要问你的,就是你认识的人中是否有一个或少数几个(因为这事情绝不可公开的),能够借我一千塔勒尔,两年内归还,以五厘或六厘起息?我现在借的小款竟至于付二分利至五分利,但无论如何我再不能拖欠我的债主了,而这是吓人的破产。

  自从倒数第二信以来,我的病已发过几次了,所以只能断断续续地继续我的理论研究(国际会方面的实际工作则仍在进行,而且很有可观,因为事实上整个团体都是我来领导的)。下个月我将寄第一部分稿子给迈斯涅尔书店,以后我将继续寄去,直至我将余稿亲自送往汉堡的时候,那时我一定去看你。

  我的地位(身体上和人事上的变动不容我空闲),使得第一卷先出版,而非如当初计划的两卷同时出版。此外,这著作多半要分做三卷的。

  全部著作事实上区分为如下诸部分:

  第一册——资本底生产过程
  第二册——资本底流通过程
  第三册——全部过程底诸种形式
  第四册——此理论底历史研究

  第一卷含着前二册。

  第三册我打算作为第二卷,第四册作为第三卷。

  我认为第一册必须从头说起的,即是说,必须将我以前在顿克书店出版的那本书大意概括为一章专论商品和货币。我认为这是必要的,不仅为了首尾完备的缘故,而且因为即使良好的头脑也不会完全正确了解的,所以在第一次发表时,尤其在分析商品之中,难免含有些缺陷。譬如拉萨尔底《资本和劳动》似乎是发挥我的著作底“精意”的,他在那里面犯了些大错误;他那样不难为情地抄袭我的著作,本来常闹这种笑话的。尤其可笑的,那是看见他把我凭记忆而未去查考做出来的文献上历史上“错误”又如何抄袭了去。我正在考虑,是否将于导言内略提几句说到他的“抄袭”。拉萨尔那些学舌者以那种无耻态度对我,就难怪我这样做。

  “英国工会伦敦局”(它的秘书就是我们的主席奥德格)此时正在讨论是否应宣布改为“国际会英国支部”。如果宣布了,则在某种意见之下,此地的工人阶级“政府”将落入我们手里,而我们亦将能大大地推进运动了。

  敬礼!

你的卡尔·马克思



第十一号

伦敦,一八六七年六月十日。


亲爱的朋友

  这封回信延至今日才写,确足以引起你的疑心,应有的疑心,以为我是一个坏蛋。求你原谅,我只能对你说:“我住在”伦敦不过几天罢了。我到曼撒斯特去过,住在恩格斯家里。但你和你的夫人,你们现在深知我,不致将我的疏于通信之罪过看作一件常态的事情。然而我的梦魂天天都荣绕在你们身边的,我在汉诺威逗留那几日,可以说是我的沙漠生活当中一块最美丽的和最惬意的绿洲。

  在汉堡,我没有遭遇其他的事故,除了认识得威廉·马尔先生,虽然我是十分谨慎的。他的态度很像一个改信了基督教的拉萨尔,但自然远不如拉萨尔。我在汉堡那几天,纽曼先生正在演戏。但汉诺威地方的朋友惯纵了我,以致没有那些好朋友作伴,我就不愿在汉堡观戏,所以没有看到纽曼先生底戏。再者,迈斯涅尔书店答应出版你预备写的医学书,你尽管寄稿子给他好了,寄时提起我的介绍。至于详细的条件,则你自己去同他商议。

  从汉堡跨海至伦敦,一般说来是很顺利的,除了第一日天气稍微不好一点。未到前几点钟,有一位德国小姐,她的精神态度早引起我的注意了,她对我说:当晚就要从伦敦往海滨维士东城去,但她的行李不晓得如何处置才好。英国的休假日缺少搬运人夫,使得这事情更难办理。我探问这位小姐应当在伦敦哪个车站下车。她的朋友会把站名写在一张片子上。那是“西北站”,恰在我经过的路上。暂时做一个殷勤的骑士罢,我自告奋勇帮她料理行李,她答应了。但细想一下,我想起了海滨维士东城是在西南方的,而人家指点给这位小姐的又为我所要经过的那个车站,则恰在西北方。我翻翻航海指南:确然不错;我帮助她下车的地方,是在伦敦城中与我自己要去的地方刚刚相反。但我已经答应了,我只好耐心忍受了。我们是下午二时到的。我把这位流浪的小姐送到她的车站去,那里打听得须到晚上八点钟才有车开,如此,我就被拴住了;我必须陪着“小姐”,在海德公园散散步,在饮冰室休息休息。此时我才知道她叫做伊利萨伯·丰·普特坎美,是俾斯麦底甥女,刚在柏林俾斯麦家里住了几个星期。她这一姓出了好多“勇敢的军人”。这是一位有教育的活泼的少女,但自顶至踵充满了贵族气和“黑白”色彩。当她晓得她是落在一个“红党”手里时,是颇为惊惧的。但我安慰她,而且保证她,我们的“会遇”绝不至发生流血事情。我看见她平平安安地乘车往她的目的地去了。你试想想:布令一派人以及其他的庸俗民主派,知道了这件事情将如何得意:我与俾斯麦相勾结呀!

  今天我把第十四大页的校样寄出去了。我在恩格斯家里时收到了好多的校样,恩格斯很满意这书,认为写得很容易了解,除了第二大页。他的判断令我放心,因为我的著作一经印出来,起初都十分不满我意的。

  我把二女罗拉底照片寄给你的夫人,我时时刻刻要诚心感谢她的殷勤而亲切的招待。其他的照片都没有了,以后还须重印,恩格斯也重印了一张他的照片和一张伏尔夫底照片。你寄来的东西,使他很高兴。

  请代致意“小女士”。伊列奥诺尔上学去了,不然一定会写信给她的。

  现在再会!

你的卡尔·马克思




感谢 先知在1917 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