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托派少数派刊物《新旗》 -> 1947年第13期 相关链接：郑超麟
「十一卅」斗争的教训
作者：舒严〔郑超麟〕 来源：《新旗》1947年第13期
李星按：本文谈的是解放战争时期，上海著名的一次市民斗争。值得说的几点：
1．作者说五卅能演变为一场革命的先声，是“革命党的领导”。这当然是主流共产主义的八股。熟悉本专栏内容的读者已经知道，作者代表的中国托派，本来就是主流共产主义的一个变种。这种八股也不值得再重复分析。
2．作者指出，1927年的共产主义群众运动被镇压后，产业工人就陷入整体的消极，离开了政治舞台。即便农村的红军斗争在持续，城市的学生斗争几次爆发，但工人阶级却一直没有那么明显的动起来。作者指出，这样的基本事实，难免让很多人怀疑无产者的“革命领导权”。
而在21世纪的今天，无产者如此彻底的、长久的离开了政治舞台，以至于对它的否定已经成为许多激进青年的“常识”。但这个基本的历史事实，又酝酿了新的现实：一个资产阶级终于忍不住公开内讧的时代，这不能不说是无产者充分走下政治舞台的一个重要后果。
十一月卅日，上海黄浦警局门前摊贩和警察的冲突，以及十二月一日几乎普遍全市的罢市，这个大风潮发生时，上海老市民，凡曾见过五卅运动的，都说：自从一九二五年五月三十日那次事变以来，上海从未曾见过这般普遍而激烈的群众运动了。
这次「十一卅」事变和那次「五卅」事变，确是有许多共同点的。二者都是市民群众自发的运动，都是起因于向警局（那时称为「巡捕房」）索取被捕的无辜市民，都是警察（那时称为「巡捕」）向群众开枪，都是群众死伤而激起全市罢市。
可是二者后果相差得多么远！「五卅」开始了一个革命，中国近代史最大的群众革命，群众运动从这个事变出发，继续高涨下去，罢市之后继以罢工，上海之后继以各大都市和乡村，以此引入北伐和土地革命。「十一卅」之后，没有甚么后续了，第三日尚有一点骚动，从第四日起就完全平静了，现在不到一个月就已被人淡忘了。
为甚么呢？原因是很多的，但主要的是：那次事变发生后有革命党来领导它，而这次事变发生时并没有这样一个领导的党。
上海当局，当事变一发生时就叫喊：「有暴徒捣乱」了，或「共产党阴谋」了。这叫喊很可表现统治者的害怕，他们并不害怕赤手空拳的自发的群众，但害怕有个革命党，像二十一年前的中国共产党那样，来领导这自发的运动。倘若有这样一个革命组织存在的话，则罢市首先会表现为店员以及一部分商人同情援助的形式，而接着交通工人，市政工人以及一般产业工人都会罢工表示同情了。如此很有可能开始中国第三次革命。当局所害怕的是这样一个前途。所以事变一开始，当局就防止它走这个前途，就叫喊「暴徒捣乱」和「共产党阴谋」来提高自己的警觉性，来替更野蛮的镇压手段做辩护。其实此次事变证明出是小市民正当的求生斗争，并不是甚么「暴徒捣乱」，而现在的共产党即使有阴谋，也不会行使在这方面了。
「十一卅」事变同草堆上的火灾一般消散了。但仅从它的自发性来说，也有许多教训是我们不可轻忽过去的。
首先，「十一卅」本身表现的力量是超过「五卅」本身的。二十一年前包围老闸巡捕房的群众并没有此次包围黄浦警察局的那么多，与巡捕相持的并没有此次那么长久，而开枪后接着的行动也是没有此次那么迅速和整齐的。同是自发的群众运动，但此次群众自身表现得更有经验得多了，更有力量得多了。
其次，就群众的直接要求说，此次运动可说已得胜利。被捕的无辜市民释放了，摊贩的权利恢复了，至少不像以前那般受干涉了，摊贩的要求得到一般市民同情了。这反过来加强了群众的自信心。这次不过是一种斥候战〔注：斥候，侦察敌情的哨兵。斥候战即前哨战〕，增加了经验之后，将来即使仍是自发的运动，也将是更有力量的。
最后，更重要的是城市广大群众运动，经过将近二十年沉寂之后，又抬起头来了。上次革命失败得如此悲惨，以致城市广大群众首先退出政治舞台。这十九年来，乡村农民不断地此起彼伏斗争，甚至武装斗争形式也未间断；城市学生，一般智识分子，以及上层的小资产阶级，虽比农民消沉，也曾有过几次起来斗争，如北平的「一二九」，如昆明的「一二一」，如今年上海的「六二三」；可是城市工人以及一般下层群众，除了个别的罢工或怠工之外，就未曾动过。一般人不明白这是统治阶级压迫太甚和共产党路线错误所致，反而怀疑无产阶级的力量和作用，甚至一般广大群众运动的力量和作用。人们只看见「武装斗争」一个方式，或者「政治协商」方式，那也是以武装力量为后盾的。人们看不见城市群众斗争方式，不知道中国革命也是同近代世界各国革命一般，都应当以城市广大群众斗争为主力的。
此次「十一卅」事变是十九年来第一次告诉我们：城市广大群众确有力量，确能斗争了。以摊贩为主的群众已有这般的力量，何况以产业工人为主的群众？自发的运动已有这般的力量，何况有革命党自觉领导的群众？我们已经认识了城市广大群众有力量，再进一步去认识革命应当以城市广大群众为主力，应当以无产阶级为领导，就不困难了。
全世界已在革命发酵中了，各国工人都已崛起不仅作经济斗争，而且作政治斗争了。中国工人沉默了十九年还能再沉默下去么？此次事变告诉我们将有更大的风暴到来，中国工人，尤其上海工人，将恢复「五卅」时代的革命精神。我们的责任就在如何给自发的斗争以有计划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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