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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革命往那里去?

符 连

资料来源:十月评论 第13卷 第10—11期(总第118/119期)1986年10/11



  菲律宾的『人民权力』动员了以百万计的工人、贫农和中间阶级份子,反对马可斯独裁。可是,『二月革命』的果实,却是一个资产阶级政府,其主要成员包括马可斯的国防部长安里尔。
  菲国的事变,显示本国统治阶级有能力从一个似乎无望的局势中恢复生机,也显示统治阶级只能走在群众运动的后面来达到这个目的。
  一些左翼组织(包括一些独立马克思主义组织)在二月总统选举中支持阿基诺,他们的竞选政纲自限于赶走马可斯,他们希望能『将阿基诺推到左边』。
  大部份左派(包括在菲共影响之中的工会和群众团体)杯葛选举,认为选举是一个骗局,阿基诺是资产阶级的候选人。
  而兴起动员起来的群众,却视选举为表达对马可斯政权的积愤的机会。群众斗争的暂时焦点,是争取自由参与政治行动的权利。
  由于左派没有提出一个选择马可斯还是阿基诺的两个方案以外的工人阶级的第三个方案,所以,杯葛行动就不经一战地将民主斗争的领导权让给了阿基诺和资产阶级反对派。
  大选之后,左派组织检讨杯葛策略,承认是一个『重大的政治错误』,一个『惨痛的错误』。不幸地,这些组织的领袖却似乎得出错误的结论,认为『批判性参与』——即投阿基诺一票——是唯一的选择。今天,这个意见就引伸为政治上支持阿基诺,反对政府中较右翼的份子。
  菲共提出,阿基诺政府内的『自由派和进步份子』,『承认有必要与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斗争』。菲共机关报《国民》的1986年5月号,主张以友好态度对待政府的自由派一翼,并强调『可以吸引它来支持人民的要求,或是中立它。』
  菲共强调它的一个主要目的是被接受为『过渡性联合政府』的一部份,与亲资本主义的党派享有平等地位。但阿基诺则强调她永不会委任共产党人入政府内。
  菲共今日对阿基诺的妥临态度,突出了毛派思想对菲共的残余影响。菲共是在1968年从亲莫斯科的共党中分裂出来的毛派组织,最初进行农村游击战争,在70年代中期与中共疏远,在城市也有半合法的活动.
  毛派的『人民战争』战略。歪曲了马克思主义关于武装斗争在革命进程中所起的作用的看法。马克思主义认为武装斗争是为了保卫工农争取具体要求时的动员而进行的,但毛派的军事行动,却是一个长期的战略,而且它的基础是脱离城市中心的农民军队。
  与这个战略结合的,是与毛派所称『四个阶级联盟』中的『民族资产阶级』份子进行政治联盟。所以,菲共号召将外国和垄断机构收归国有的同时.宣称:『工人反帝斗争的一部份,就是与民族资本家联盟,具体来说,就是工人寻求保护本地资本,对抗外国垄断。工人支持民族资产阶级在经济中和在制订经济政策的过程中,有更大的份量。』(《国民》,1986年5月号)
  全世界的统治阶级都知道,群众的动员会威胁它们的统治,所以,它们尽量用改良主义的选举方案来制造解决资本主义统治下的问题的假象,以便消解群众的愤怒和积怨。历史上有许多例子,显示了如果工人组织不保持政治镯立性,会有悲惨的后果。
  最好的例子是伊朗工人组织给予霍梅尼『反帝』政府的政治支持。伊朗的左派在反对伊朗王的『法西斯主义』势力和美国帝国主义的名义下,协助霍梅尼重新稳定伊朗资本家的统治。不久,工人运动的头颅被砍去,迷失方向,最后力量被打散。
  在菲国,资产阶级需要控制动员了的群众,但只要工农对阿基诺抱有幻想,以为她可以根本改变该国的社会和经济结构,而菲共及其影响下的群众组织又支持阿基诺,那么,群众的幻想会加深,群众的独立动员会被削弱。
  推翻马可斯并非菲律宾革命的唯一目标。
  该国斗争的一个中心内容,是解放菲国人民脱离外国的政治和经济控制。在马可斯统治下,世界银行加诸菲国的经济发展战略,是帝国主义资本大量渗入,而紧缩政策和军事统治,则保障了利润。
  今天,阿基诺的财政部长不敢改变以往的战略,因为要打破帝国主义对经济的箝制,就要动员菲国群众,但一旦群众动员起来,就会推动一个反对资本主义的动力,这却是统治阶级最为害怕的。
  土地改革是斗争的另一主要内容,它关系到不仅是债务缠身的农民、低贱的农产品价格和跨国公司的侵略,还有大量无地农民。身为地主的农业部长,无法超越马可斯推行的蹩脚改革。
  所有这些政治民主、民族解放、土地革命等民族民主任务,在先进工业国家,都是在资本建立经济统治的过程中达到的。
  可是,到19世纪末,踏入现代帝国主义时代,资本主义的市场关系在所有低发展国家建立,这些国家便没可能像先进国般有平衡的发展和社会进步;依赖性的资本主义在前殖民地世界建立起来,这些半殖民地国家的统治阶级(即使它最『民族主义』的份子)害怕工人多于害怕外国资本,因此连民主任务也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便落在工人和贫农身上,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工农联盟。
  列宁和托洛茨基在共产国际早年的时候曾强调:『反对世界帝国主义的长期斗争……需要动员所有革命份子,特别因为本地统治阶级倾向于与外国资本妥协,损害人民群众的基本利益。正如在西方采用工人联合阵线的口号是用来帮助揭露社会民主党如何出卖无产阶级的利益一样,反帝联合阵线的口号将帮助揭露各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动摇,帮助工人群众发展革命意志和提高阶级意识……』(《共产国际首四届大会文献》第415页)
  在20年代斯大林领导下共产主义运动趋于官僚堕落时,反帝联合阵线及其与解决革命的民主任务的关系,被歪曲了,从原本是动员群众争取本身阶级利益的策略转变为压抑群众使之与所谓反帝的资产阶级进行纲领性联盟的战略。要与资产阶级联盟,就表示要减弱工农的要求(因工农的要求的逻辑发展是反对资本主义的)。
  在菲国,由于工人运动不能提出一个政治上的第三个选择方案,阿基诺便填补了空白。
  二月杯葛是失败的,原因并非因为没有选举舞弊,而是因为群众认为他们的干预可以撤换马可斯。但这并非如菲共后来所说,应投阿基诺一票。
  选举的时候,阶级利益问题会通过政府表达。为了杯葛舞弊的选举反对独裁者而建立联合阵线是一同事,跨阶级地联合支持资本家阶级的候选人又是另一同事。与压迫者阶级进行这类合作,会令工农无法建立一个独立的运动。
  阿基诺不会代表劳动者利益,可见于她同意以劳雷尔的保守政党的名义竞选。为此,她降低了取消美军基地及进行土地改革的主张。
  只当阿基诺拒绝接纳一系列主张后,『新爱国同盟』才呼吁进行杯葛,这时已无法推出自己的候选人了。『新爱国同盟』的领导人相信,只有武装斗争才能推翻独裁者,他们也看不到有必要在政治上组织工农——独立地不依附于亲资本主义的选举集团。
  如果群众组织尝试推出一个工会或农会的领袖出来竞选,那就不会让资产阶级反对派独占场地了。左派的独立动员是有潜质的,因为有数百万人属于工会、农会和贫民组织。
  如果发动一个朝向群众行动的竞选宣传活动,就有可能呼吁取滑美军基地,不偿还外债,实行真正的土地改革,召开普选的国民大会,及提出工农争取民主和社会变革的其它要求,通过集会,游行、请愿及其它围绕争取选票而进行的策略,可以动员群众,当群众动员起来时,就有条件实行积极的杯葛。
  菲共的杯葛策略,根源是它认为农村武装斗争比城市群众动员更为重要。所以,即使是二月革命后,菲共仍说,『武装斗争是推翻反动、法西斯统治的主要斗争形式。』(《国民》,86年3月号)
  尽管工人和城市贫民同情新人民军,但他们对阿基诺政府实行改良的能力仍有幻想。他们进行的求取每日生存的斗争,是不能用进行农村游击战达到的。他们的革命运动要建立和巩固,就要从工厂和小区的独立动员开始。
  菲共现正与政府进行停火和谈,其中的议程包括能否容纳菲共进入阿基诺—劳雷尔—安里莱的政府。这显示菲共对资产阶级的自由一翼的信任。
  到目前为止,菲共对阿基诺政府的『进步』一翼只作含蓄的批评,对于阿基诺委任而非由人民选出一个草拟宪法的委员会,菲共并不作声。
  固然.阿基诺政府在群众压力下作出的改革——例如释放政治犯,恢复人身保护令,撤除一些马可斯委任的官员——是应该加以欢迎的。但这并不表示要信任政府有能力解决菲国人民不断面对的问题。正因政府享有广泛民众的支持,所以就更需要建立另一政治中心。
  虽然独裁者已垮台。但压迫性统治的主要国家架构仍存在。要推进争取社会主义民主的斗争,就不仅支持阿基诺取消军事统治的机构和撤除亲马可斯的官员,还要呼吁全民选举国民会议和地方议会。
  菲国对美帝的附从,可见于美帝控制的市场支配了农民经济,更见于菲国的26亿美元外债和美军基地的存在。
  在农村,土地改革是急切的要求,而农业工人(尤其是在衰颓的蔗糖业)则要求有工做,有合理的工资。在城市,保留生活水平和工作条件的斗争,是工人运动的主要斗争。所有要求,都必须结晶在一个战略性的焦点上——呼吁有真正的人民权力,一个工农政府,没有老板,没有富有的地主,没有军官将领。
  这样的群众运动是有前景的。工人罢工次数不断增加。而在7月6—8日亲马可斯势力的政变企图后更明显表露了阿基诺政府的阶级性质;国防部长安里莱还与叛乱者握手呢!
  目前,资产阶级尝试依赖阿基诺的道德形象来压抑群众的愤怒,但当政府的改良形象减弱时,资本家就会诉诸更多镇压手段了。
  如果有独立的取向,工农和城市贫民的群众运动就能采取主动。要能实现『二月革命』未达致的要求,就要坚决地维持运动独立于统治阶级的任何部份。
  首先,就必须建立一个革命的社会主义政党。当群众自觉到其自身的力量、有信心于他们本身的群众组织能构成民主统治的基础时,社会主义革命就会在菲国提上议事日程。


(美国《社会主义行动》1986年8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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