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鲍狄埃诗选》

一八七八年鲍狄埃为公社周年纪念发表的演说



  阖家出席的无产者:终日辛劳、穷苦不堪、被忧患折磨得憔悴、被缺吃少穿折磨得精疲力尽的男女公民们;还有你们,欢天喜地、无忧无虑的娃娃——社会主义的幼苗们:你们好!
  我身受双重委托:巴黎公社这死者的委托和社会主义工党这生者的委托,来向你们讲话。
  首先让我们以死者的名义来讲话。但首先要弄清楚,公社难道真的死了吗?
  面对着被机枪打得身穿百孔的群众,面对着被枪杀在萨托利集中营的英雄和惨死在努美亚流放地的受难者,谁还能对此加以怀疑呢?
  我要对你们说,公社是死了,它穿着公社战士的水兵服被埋葬了,还在作临终前挣扎时就被那么匆忙地埋葬了,而且它还用痉挛的手捅破了掩盖在它坟坑上的那层薄薄的土。
  在那阴惨的夜晚,在星光下,它直伸着的可怕的手,在向谁呼求正义呢?
  向天神呼求正义吗?
  可是,为了安置那密布于无垠空间的无数星体,天文学早巳赶走了天父上帝及其伪善的家族。
  向人类呼求正义吗?
  可是战败者所遇到的头戴方帽或军帽的法官,全是些走卒和屠夫。
  向复仇者呼求正义吗?
  可是已经有人围绕它的坟坑手牵手地跳起舞来:那就是身穿花边道袍的神圣的教会,它一面卖弄风情地撩动着自己的黑袍,一面为残酷的屠夫大唱感恩赞美诗。
  这就是资本家吸血鬼们,他们正后悔不迭地计算着对劳工进行的这种灭绝性的杀戮,将在多大的程度上导致工资的提高。
  这就是那帮缠三色臂章的投降派,他们昔日的怯懦一变而为好战的狂热,正嘶吼着:胜利啦!
  向历史呼求正义吗?
  可是执笔的史官是沃尤①和维尔麦桑②。而且瓦施布恩③已经把《费加罗报》的谣言搬上了讲堂。
  向未来呼求正义吗?
  可是再也没有未来了。有的只是过去,它又循着自己的旧迹卷土重来,随之而来的是人身和思想的各种卑躬屈节的现象、中世纪的野蛮鲁钝和独裁统治的瘟疫。公社的尸体伸出的那只向得胜的凡尔赛表示抗议的孤单单的手,就象在以做奴隶的人们的名义,抗议多少世纪以来所受的压榨和奴役。
  不过,公民们,虽然今天是七周年了,死去的公社并没有死,它鲜红的血液正在我们的心房里流动,历史正在说话,正在主持正义,复仇者已经挺身而起,至于未来,害怕未来的不是我们!
  你们都知道这样一句成语:
  “先斩后奏。”
  现在战役已经过去,是作出解释的时候了。
  公社呀,你所要求的究竟是什么呢,以至人家这样屠杀和诽谤你?
  我们且不去理会那些谣言,一堆蚰蜒的唾沫怎能奈何我们?巴斯勒④说过:“造谣吧,谣言总会起作用的。”
  社会主义的敌人如此胡说八道,他们往往落得什么呢?其结果是露出诽谤者的狼狈相。无可责咎的被诽谤者总有一天会一脚把谤言踏个粉碎,昂首阔步地走向灿烂的阳光,赢得公众的尊敬。
  让我们仅就原则问题作一些解释。
  有一些人说,你⑤只不过是对巴黎被围期间发生的怯懦和叛卖行为作出的愤怒抗议。
  另一些人则说,你希望巴黎能够任命自己的市政机构,从而自己掌管自己,就象美国的城市一样。
  还有一些人说,五月十六日才暴露真相的教会和君主派联盟,为了收回资产阶级在一七八九年获得的财产,图谋推翻共和国——我们唯一的保障,因而巴黎宣告成立公社来加以阻挠。
  最后还有一种人认为,你是一种社会革命的前奏,这种革命就如同哥白尼和伽俐略在天文学领域里完成的革命,他们用互相依存的科学规律淘汰了独断独行和各自为政的专横的法则。
  众说纷纭,到底哪一种说法对呢?
  都对!……三月十八日革命包括了这一切内容,而这正是它的光荣之处。公社实践的是国际的各项原则,而社会主义工党则是国际的新芽。公社是征途上确定改变一次方向的指南针。但要到达目的地,还得经过好几站:第一站是互助主义,即平等交换,统一调配勤务;第二站是集体主义,即把生产资料和流动资金,土地、矿山、工厂、机器、运河、铁路、轮船、电报等等,法定为不可瓜分的国有财产。
  不!我毫不怀疑有人想停留在这个阶段止步不前。我们的@想是要达到无限的繁荣,而最缺乏耐心的人却可能在取得这样一个进步之后就踌躇满志了。但事物从来都是这样:蒸汽机的活塞先试探性地抽动几下,然后列车就开足马力前进。谁要造成列车出轨的惨祸,只能给自己博得保守派的称号。
  巴黎公社啊,还有两个问题请你回答:
  谁是你的复仇者?他们的使命是什么?
  我的复仇者嘛,首先是被剥夺了自己的产品的、为不劳而获者从事生产的无产者,也就是全体民众,除了那要么夭亡要么加入劳动者行列的微不足道的极少数人。
  寄生虫必须变成蜜蜂。
  你们这些资本家食利者——盗贼!你们这些谤文作者、江湖骗子和牧师——谎言家!你们这些国王、暴君、装模作样的军官和法官——杀人犯!我们对你们直话直说吧,你们是在社会契约之外的。
  任何聪明能干的人,都不会同咬人的虱子签订契约;篦子将把你们排除在法律保护之外。
  我的复仇者还包括一切深感这个黑心人统治的社会极不完善、因而为争取社会主义热情奋斗的优秀人物。这社会每天早晨在写下破产、传道、交易所行情等等记录的同时,竟也不知羞耻地写下穷人自杀的记录;这社会一任饥寒交迫的男人们和他们的妻子儿女在发着恶臭的破屋里冻得发抖,却大言不惭地宣布:一个确凿无疑的穷人,在梵蒂冈济贫所地窖的潮湿草垫下留下两亿罗特希尔德银行债券,从而把灵魂归还了上帝。
  这乞丐归还的竟是灵魂,而不是亿万金钱!
  那么,那些不是乞讨来亿万金钱的人,便是偷盗来的哕,
  这社会,是以低能之极的小产业主为基础、被个人所有权象贝壳占有牡蛎一样占有着的社会。
  这社会,是隐藏在教会中、手执带刺刀的十字架在钱柜前站岗的海盗们的社会。
  请相信我的话,我的复仇者是所有象你们一样组成工会,抵抗协会、消费协会和合作社的人们。特别是你,社会主义工党,以及你的积极的宣传工作,你的旨在加强团结、象保卫集体荣誉一样保卫每个党员荣誉的支部……我的复仇者是那些思考着社会问题的工人,以及忠于他们的妻子,她们宁愿嫁给工人,也不愿嫁给忏悔师;是那些宗教曾想使他们两眼漆黑、而他们却睁开大眼向着光明的孩子们。我的复仇者是那在纸上挥写的笔,印刷机滚筒上的纸张,轨道上的火车,电缆上的电报;是一切领域、一切智慧、一切民族的无止境的交流和不间断的融合。
  我的复仇者,是在美国国土上的法国劳动者和德国劳动者紧紧相携的手;是为世界大同干杯时所畅饮的一杯杯泛着泡沫的啤酒和微波荡漾的葡萄酒!
  这些复仇者的使命又是什么呢?
  制作未来!
  从古至今,我们一直是以昂贵的代价向成衣店、向一切出卖法律手铐和机会主义嘴笼头的小贩们购买现成的未来,我们的肢体总是紧紧地被束缚在犯人穿的拘束衣中。
  从今以后,我们要自己制作未来,量体裁衣,用整块的布匹来剪裁。
  我们不是有两种社会组织的蓝图可作参考吗?
  一是人类,他的机体和他的力量都应用于一个和谐的目标——生命,人类,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公社吗?
  二是宇宙——我们就是它的零件,这宇宙不是表现出同样的结构、同样的规律、同样的法则吗?
  空气、水、热量、光线、电力,是个人私有财产吗?
  对这个法典需要重加审核。
  大自然啊!在同它分离了许多世纪以后,我们要回到大自然的怀抱;它会铺好绿色的桌布,点着它的明灯——科学和文艺的全部奇迹,并且再杀一头象征丰产的肥壮的牛犊,欢庆获得自由和平等的人们的盛大节日。
  男女公民们,今晚的庆祝会就是这盛大节日的一个序幕,被枪杀、被活埋的公社战士的手,就是预言性地伸向这光辉未来的。朋友们,如果此时此刻用电话这人类最新的奇迹,把美国各城市和欧洲各首都的被剥夺者们纪念三月十八日的盛况传到我们这里,欢呼声会汇成一片可怕的雷鸣,震撼这个大厅,使它墙壁倒塌,就象不久以后这旧社会的墙壁倒塌一样,让我们用劳动解放的吼声来壮大这滚动的雷鸣吧,“公社万岁!”


张英伦 译



① 沃尤(1813—1883),法国反动的天主教作家和记者。
② 维尔麦桑(1812—1879),法国记者,《费加罗报》的创建人。
③ 瓦施布恩(1816—1887),美国政界人物,曾任驻法国大使,并在大学任教。
④ 见第六六页注④。
⑤ 指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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