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中国早期共产主义月刊《共产党》(1920.11-1921.7) -> 第二号

俄国劳动革命史略




  马克思查利说得好:“古来中产阶级,当他们为自己的解放而奋斗的时候,同时不能不把素来受他压制的无产阶级连带着解放出来。”但是照十余年来俄国革命阶级的关系和各阶级所表现的动作及所成就的事业看来,远如一九〇五年的第一次革命,他的精神上现象上都和以前的欧洲阶级革命大不相同。原来俄国的劳动阶级——便是中国人所谓“下等社会”!——若干年前即在解放运动中占第一把交椅;俄国的劳动者以为要想推翻德意志“凯撒”式的,日本“天皇”式的和俄国“察尔”(Czar)式的压迫,非同时把那中和派的中产阶级(对着无产阶级说,便是有产阶级)推倒不可。他们在一九〇五年有产阶级革命的时候竟有建立劳动专政以求真正民主主义充分发展的野心。他们在革命初期不肯大声疾呼和中产阶级作口头宣战的原因,是他们的聪明,不是他们的盲目(他们不肯在一敌未亡的时候又树一敌)。一九〇五年的革命之所以终归失败,是有产阶级对于帝国主义的迷信有以致之,并非无产阶级战略不良的罪过。

  第一次“半劳动”式的革命失败后,十二年以来(一九〇五—一九一七)有产阶级及劳动阶级不但大唱解放高调,并且竭力培养实力;其间虽和“察尔”主义发生了几次小交手仗,那些勾当不过是大海里的波浪,随着世界潮流“缺个景儿”罢了。同时回光返照的资本主义却也在那里风起云涌。大发展而特发展,增加劳动运动的反动力,帮着革命者酝酿革命。

  霹雳一声,一九一七年二月的神圣战争爆发了,不可收拾!

  于是俄罗斯农人的花,工人的叶,充满生机的少年,经过百炼的壮士都摩拳擦掌卷入革命旋涡,组成一千五百万的大军来制“察尔”主义和神武天皇的死命。一年,两年,三年,现在的革命军于是乎成立。一战,再战,三战,诺曼诺帝室于是乎推倒。然而有产阶级和劳动阶级的互相雄长也便在这个紧要关头自定命运了。


  “察尔”主义的猝然崩坏立刻把有产阶级和帝国主义的密切关系和盘托出。帝室倒了,有产阶级丧魂失魄,无地自容。高不成,低不就,他只好用尽全力去拥护王位。闹来闹去,一切军事民政大权遂落在有产阶级和大地主唯一的堡垒——第三国会的手里。这第三国会不但没有脱离帝国主义的用心,并且毫无放弃诺曼诺夫(Romanoif)皇族的倾向。在革命潮流奔腾澎湃的时候,他居然为挽救他们的恩主起见,和尼古拉第二开始交涉要求“陛下”暂退宝位;同时又把那些忠臣义仆安插在所谓临时政府里头,拥高位执实权的全属资本魔王,百万财主。临时政府的第一次宣言,也照例允许人民有出版的自由,言论的自由,集会结社的自由,等等权利——其实这些权利人民早已从革命运动中得着了,但对于土地的革新,劳动者立法权以及其他待决未决的重大问题却一字未提——流血惨剧之所以发生,革命的反动之所以勃起,诺曼诺夫之所以推倒,有产阶级不但洞悉原委并且也尽过力,流过汗,吃过苦,受过罪;然而他们竟陷于病的心理状态中,不以帝国主义的前车为鉴,更肆无忌惮大施其黑暗压力。他们难道不晓得物理的公律:“原动力和反动力成正比例”吗?

  俄罗斯式的革命不但对于俄罗斯的帝国主义挑了战,并且对于国际的帝国主义挑了战。这是事实,这是人人晓得的事实。所以工人军士自治会忍无可忍,在一九一七年五月四日高唱“彻底,彻底!”“推翻,推翻!”“本着民族自决的原则为和平而战,没有割地,没有赔款!”又来和有产阶级的政府挑战了。这有产阶级的政府,既表现没有了解革命的能力,又效颦“太上皇”尼古拉第二的妙策,竟欲以武力扑灭革命。但是,一来因为民望不归,二来因为有将无兵,这纯粹资本主义的政府,受了劳动阶级武阵的影响,只好忍痛含辱,给了社会党几个位置。然而新混合政府的外交、工商、财政等重要命脉仍然被资本阶级把在手里。社会革命党和社会民主党的“孟什维克派”(少数派)在新政府里简直不能独立,事事惟有产阶级之命是听。社会主义者克伦斯基做了陆军总长,据说他预备战争的时候,同时具有两种用心:第一,若是打败了,他便将罪归于“布尔什维克派”,因为他们是资本主义唯一的劲敌;第二,若是打胜了,他便乘势顺着民意建立政府!果然克伦斯基的计划,失败了。一九一七年七月二日彼得格拉(即圣彼得堡)的守兵忽然跑到街上,大作示威运动,口里喊着:“大权归劳农会!”当时“布尔什维克派”——便是中国人所谓“过激派”,恐怕这等示威运动漫无秩序,便挺身而出,领着大众和有产阶级的政府为难。有产阶级政府慌了手脚,一面布置一切防守,甚至将一切可靠的军队全部调到彼得格拉;一面诬蔑列宁,说他是德意志的间谍,俄罗斯的国贼,并且造出许多假公文假证据来治他的罪,又用武力将群众示威运动者驱散,过渡政府的命运才能苟延残喘。多数派七月的大举,于是乎失败!然而却也表现两件事:第一,从七月事件,我们知道那时大多数的士兵和工人已有推翻混合政府——不彻底的政府——的野心;第二,七月事件完全显出工人士兵们的奋斗是为他们那天赋人的权力而奋斗,并且第一步骤必从为劳农会而奋斗做起——换一句话说,就是从革新一切制度以求最能代表选举者(人民)意志的制度的实现入手!


  混合政府的第一个打击将完,第二个致命的打击又随着来了。原来复古派的军人利用混合政府不稳的现象,举了康尼罗夫将军为首领,把各人的军队汇合起来执行反革命运动。康尼罗夫将军催动大队直向彼得格拉进发,声势煊赫,要求混合政府将一切政权让渡于他自己所派定的政府。说也奇怪,这波复古运动起得决,灭得也快,因为不得大多数的同情,也不久便自然淘汰了。复古派既倒,劳动阶级又少了一个劲敌。后来劳农会选举的结果,大多数的票归了“布尔什维克派”,那社会革命党和社会民主党的“孟什维克派”都减少了势力。直到十月廿五日各劳农会开一联合会议,这个日子便是从前世界所恐慌的,现今世人所欢迎的,资本家所厌恶的,平民所爱戴的“布尔什维克”得胜的日子!这时那临时政府早就失了人民的信托,便自己糊里糊涂地烟消火灭。托洛斯基在那天当着彼得格拉的劳农会会员说道:“克伦斯基的政府已经自行取消了。直至全俄劳农大会有所决定后,国家大权便由军事革命委员执掌。”唉!毕竟劳农革命也有成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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