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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多·塞尔日《从列宁到斯大林》(1937)
革命的第二个头脑
当一种观念存在于一时代的空气中时,即是说,当使此观念诞生和生存的普遍条件已经实现时,此时代的人就开始预感到它,所以它常常同时出现于几个人思想之内。一时代的真理就是如此出现的。在科学上如此,在政治上也是如此,——从某几方面说,政治也是一种科学,同时又是一种艺术。达尔文
[1]
和华莱士
[2]
差不多是同时发现物竞天择公律的,新兴的资本主义社会本就供给他们以这公律的最好典型。焦耳
[3]
和迈耶
[4]
差不多同时发现能量守恒定律。马克思和恩格斯同时得到关于近代社会基础的同样结论,他们两人以二十五年长久可钦佩的智力合作,建立下科学的社会主义。俄罗斯革命就要在行动中(但是受很坚强的思想滋养起来的一种行动)实现一种同样惊人的合作:列宁和托洛茨基的合作。
托洛茨基,一九一七年被法国驱逐出国(一种挑唆的结果,命令是马尔维
[5]
签字,茹尔·盖得
[6]
是当时的总长),又被西班牙认为不稳分子而驱逐出国,只好走到纽约,在那里活动了一个时候,然后往加拿大,为的回俄国去。他连同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们,被关在一个集中营里,终于因彼得格勒苏维埃的要求,才得恢复自由。他是五月五日回到俄国首都,他上岸时第一次演说,就是主张夺取政权。他的演说家、政论家和组织家的才能,从此时起,时常使他盖过列宁之上;列宁初见是不如他动人的。列宁是个和悦可亲的人,不爱出风头,外貌是平凡的;他同平常人在一处,并不引起人注意;他说话是非常简单的;吸引听众的,并不是他的词句,而是他的论证。他写文章绝不留心形式,只将他要说的话写出就完了,绝不添加点什么。他的一生从来未曾对文学女神让步过。托洛茨基,则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触人眼目。他的头发,他的头部姿势,他的蓝灰色的强烈眼光,不知含有一种什么威严的和吸引人的东西。在演说台上,他的语音带点金属之声,他的话一句一句地像枪弹一样直射出来。他要变成这个革命的最超越的演说家。他的文笔更含有一种妥实的艺术。但最重要的,还在于这个时刻恰是他的一生所等待的,所预见的,所祈求的。在社会民主党中,他是不断革命论的理论家,即他确信:一个革命,在未曾完成其工作以前,是不能也不肯止息的,因此是一个国际的革命。
他懂得多国语言,熟悉世界情事,这是俄国革命家中最西欧化的。然而列宁有一点无可否认地胜过他:列宁有一个党,这党自一九〇三年以来有了十四年斗争和艰苦工作的历史了。我们刚才看见,列宁回国以后,这党改变了精神和政纲可以说它走到了好久以来托洛茨基所怀抱的观念。于是托洛茨基和他的朋友们加入了这个党。当时的文书,一连好多年,都是将两个人的名字合在一起说的;这两个人其实只有一个思想和一个行动,就是传达几百万人的思想和行动。这是革命的两颗头脑,民众的爱戴、敌人的仇恨都是集中在他们身上。高尔基
[7]
每天在他的《新生活报》上攻击这两个可痛恨的捣乱分子:
“列宁、托洛茨基和他们的党徒,已经吞下政权毒素了;他们对于言论自由,对于个人和对于全体权利所持的可耻态度,可为明证,民主运动就是为这些权利而奋斗的……”
“列宁和他的党徒,自以为什么罪恶都可以做的……”
“列宁并非一个万能的法师,而是一个无聊的江湖术士,既不要脸,又不爱惜无产阶级的生命……”
“弗拉基米尔·列宁输入社会主义制度到俄罗斯来……是迫不及待的从泥泞中走过。列宁、托洛茨基和一切跟随他们走向现实之破产去的人,显然是确信:为了丢脸的权利,可以牵着俄国人的鼻子走的……”
[8]
以上都是出于一九一七年高尔基的手笔。
社会革命党,在内战初起时想要暗杀布尔什维主义的首脑时候,就是属目于这两个人。他们对列宁开枪,打伤了他;那些恐怖主义者也在一个车站伺候,要炸毁托洛茨基乘坐的列车,但这列车偶然走另一条道路。当时的文书和著作都是把这两颗头脑的合作安置在大事件的内心或顶点的。雅克·萨杜尔
[9]
的《布尔什维克革命笔记》,约翰·里德
[10]
的《震撼世界的十天》和吉尔波
[11]
的《列宁真相》,是关于这时代最可宝贵的记载。一九二三年,安德烈·莫里哲
[12]
从莫斯科回来著的一本书,还题名叫做《在列宁和托洛茨基的国家中》。雅克·萨杜尔写给阿尔伯特·托马斯
[13]
的信内说(一九一七年十一月十三日):“托洛茨基操纵暴动,他就是暴动的钢铁灵魂,列宁仍是暴动的理论家。”
[14]
临时政府于一九一七年六月举行全线总攻击,这是出于协约国的请求,意在缓和西线的战事,——不幸大败亏输。俄国的冲锋大队给炮火轰碎了,大部分军队瓦解了。整团整师都在烈日之下融化了,打军棍和枪毙等刑罚(以前就靠这些刑罚维持的)都无济于事了。兵士带着枪和子弹走回到后方来,说应该停战。彼得格勒的卫戍军和工厂工人,受了无政府党所激动,都到街上来,这是违反布尔什维克党人的意志的,布尔什维克党人认为夺取政权的机会尚未成熟。
克伦斯基
[15]
还有忠实的哥萨克骑兵可供指挥,人数足够压平暴动之用。第二天,布尔什维克党被禁止存在。列宁和季诺维也夫躲避在芬兰海边一座茅屋内;列宁就在那里写就了他的《国家与革命》。托洛茨基则让人捕去,冒着被私杀或枪毙之危险,为的两人中至少有一个人高高负起自己的责任。于是敌人们发明了最大的毒物,最有效的毒物,来对付他们,几乎残害了他们,几乎残害了正在兴起的革命。
注释
:
[1]
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Charles Robert Darwin,1809-1882),英国生物学家,著有《物种起源》。——校对者注
[2]
阿尔弗雷德·拉塞尔·华莱士(Alfred Russel Wallace,1823-1913),英国生物学家,被称为“生物地理学之父”。——校对者注
[3]
詹姆斯·普雷斯科特·焦耳(James Prescott Joule,1818-1889),英国物理学家。——校对者注
[4]
尤利乌斯·罗伯特·迈耶(Julius Robert Mayer,1814-1878),德国物理学家。——校对者注
[5]
路易-让·马尔马尔维(Louis-Jean Malvy,span>1875-1949),时任法国内政部长。1917年被指控犯有叛国罪,流放五年。1924年被赦免并重返政坛。——校对者注
[6]
茹尔·盖得(Jules Guesde,1845-1922),1876年参与组建法国工人党。1889年7月参与组建第二国际,被选入大会主席团。之后,受让·饶勒斯改良主义影响,逐渐放弃革命斗争策略,以议会斗争代替阶级斗争。一战爆发后,堕落为社会沙文主义者,并参加资产阶级政府,担任国务部长。弗·列宁曾评价其为:“……在1914年8月背叛社会主义以前是国际社会主义最出色的领袖。”——校对者注
[7]
阿列克谢·马克西姆·高尔基(Алексей Максимович Пешков,1868-1936),苏联文学家。——校对者注
[8]
见苏瓦林《斯大林传》第一八四页和第一八五页所征引的。
[9]
雅克·努马·萨杜尔(Jacques Numa Sadoul,1881-1956),一战期间,作为法国军事观察团成员被派往俄国。十月革命后,受布尔什维克思想影响,组建在俄法国共产党团体,被缺席判处死刑。1944年返回法国,在重审时被无罪释放。二战期间,与维希法国合作。战后回归法共。——校对者注
[10]
约翰·里德(John Reed,1887-1920),美国社会主义者。入学哈佛大学时,组织“社会主义协会”,并出版小报《讽刺》。一战期间,以特派记者身份赴欧洲,揭露帝国主义世界大战的罪恶,因此被法庭以叛国罪起诉。1917年访问俄国,根据所见所闻出版报告文学集《震撼世界的十天》,受到弗·列宁的赞扬与推荐。1919年积极发起和组织美国共产党。一生中遭受美国政府逮捕多达二十次。1920年病逝于莫斯科。——校对者注
[11]
亨利·吉尔波(Henri Guilbeaux,1885-1938),法国社会主义者。十月革命后,受布尔什维克思想影响,赴俄国参加共产国际,被缺席判处死刑。后因受苏联党内斗争影响,感到幻灭,于1930年返回法国,在重审时被无罪释放。1938年死于巴黎。——校对者注
[12]
安德烈·莫里哲(André Morizet,1876-1942),法国工团主义者。一战期间,为社会沙文主义者。二战期间,与维希法国合作。——校对者注
[13]
阿尔伯特·托马斯(Albert Thomas,1878-1932),法国社会主义者。早年参加社会党,为温和派领袖。一战爆发后,沦为社会沙文主义者,并参加资产阶级政府,担任武装部长。——校对者注
[14]
见《布尔什维克革命笔记》第七十六页。
[15]
亚历山大·费奥多洛维奇·克伦斯基(Александр Фёдорович Керенский,1881-1970),俄国社会革命党人。1912年当选为“劳动团”的杜马代表。二月革命后任临时政府的司法部长,5月任陆海军部长,7月任临时政府总理兼陆海军部长。十月革命后流亡国外。——校对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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