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们出去了。两人还留在‘最高会议’中间,这会议,就它的忧愁面目说,就它的盖满了专门数字的纸张说,确然极像一个亏空极大的企业的经理部会议。负的方面:布达佩斯的白色恐怖,汉堡的失败,柏林的消沉,巴黎的消沉,让·龙格
[2]的犹豫,奥廖尔的丧失,图拉的受威吓。负的方面: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正从贫困、黑暗和不断失败之中出来。正的方面:意大利来的电报,都灵地方的罢工,西伯利亚森林区游击队的战功,华盛顿和东京间的敌对,塞拉蒂
[3]和皮埃尔·布里松
[4]写的论文。正的方面:科学,意志,无产者的血。还有正的方面:肉体受了战伤的文明之惊人的衰落。从宣传角度看,被芬兰白色恐怖屠杀的一万一千人也可算入正的方面去……
“在这顷刻,在群众的静寂和辛劳当中,辩论取决于这两颗头脑。这就是到处悬挂大家已厌见的两幅肖像:在人家中,在办公室中,在俱乐部中,在报纸中,在阿谀人的照相馆玻璃窗中,在公共建筑物的大门中。有一次,在煤矿收归国有大成功之后,这两个人兴致极佳,曾用嘲笑的口气论及这个肖像崇拜说:‘不知道消费了多少肖像哩!你说,你不以为是过分了吗?’——‘这是人心拥戴的反面,我的朋友,这是那些投机分子,那些蠢才,故意夸大的。’他们两人都是善于讥刺的,但性格不同:一个是和悦可亲的人,光秃的宽阔的额头,两颊微耸,鼻子很大,胡鬓微带赭色,显出健康、朴素和机警。时常爱笑,笑时眼睛缩小,充满了绿色的火花。这时他的大额头有点凸出,嘴巴张大,现出一种愉快的表情,看见他的人会觉得有点亚洲人的相貌夹杂在这个欧洲人的相貌之中。——另一个,则是犹太人,有时现出雄鹰一般的丑陋在那生着有力两唇的嘴角皱纹之中,眼光里露出一种锐利的聪明,一种人类领导者的头部姿势,一种内心的确信,浅见的人也许以为是旧式的骄傲,而且在他的笑中又好像戴着一个梅菲斯特式
[5]的面具,因为这个人还能感到那种青年人的快乐,在他们看来,整个生命正待他们去占取的。他们嘲笑他们自己的肖像。一个说:‘但愿我们能多活几时,阻止这些肖像的复印!’另一个说:‘但愿我们能多活几时,免得被人家奉为神明!’他们明白,非依靠在最古老的岩石上是不能翻转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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