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周履锵文存

1.与王凡西通信

(第二十一至四十封)



(二十一)1999年2月15日小周致王老信


  根叔:
  你的12月31日来信早于1月12日就收到了。
  《先知三部曲》已经出版了,我于2月4日寄上一套,航空邮资太贵,所以平寄,估计得晚些日子才能到达。纪德的《访苏归来》也已见到样书。郑老走得太匆促了。他的《晚年文选》《访苏归来》和多伊彻的《先知三部曲》三部书的油墨芳香,他都没有闻到。
  《三部曲》交稿时,曾将你和多夫人的信及你的文章一并交给,希望能作为《三部曲》的附录。出版商强调这一部巨著的学术性,淡化政治性,如将你的文章附后,怕给出版带来困难,所以来信请求我们的意见。当时我去问郑老,他说:为了便于出版 ,就不要加进去,但希望将你所指出的有关中国革命的史实错误作为注释放在相关段落的脚注。
  北京的出版商,将直接寄赠一套给班顿。据告,班顿的《山火》正在翻译中。他们出书的质量尚好,但速度很慢。《先知三部曲》96年夏交稿签约,过了整整二年半才出书。这部书销售见好,书评也不错,可能对于研究托的思想,溅起一点小浪花。施君下月来沪,郑老不在了,只能由我单独商谈,我要根据你的意见坚持:(1)《双山回忆录》照港版一字不改;(2)《俄国革命史》的地名、人名等可采用目前大陆通用的译法,“底”“纔”等字可改为“的”“才”。因为是翻译作品,如果他们提出以原著的俄文版为准,对照校正我们也是无法反对的。施君俄文较好,他的父亲就是俄文翻译家,英、法文也能翻译,但中文可能稍逊。我们没有《俄国革命史》的原文,估计编译局图书馆各种版本都有收藏的。
  明天就是兔年第一天了,向你拜年。祝你
  健康长寿

小周上 2,15



(二十二)1999年2月19日王老给小周信


  履锵兄:
  今天收到你挂号寄来的《先知》三卷,很高兴,谢谢。看邮戳上日期,二月四日寄出,今天收到,邮程快极。书印得极漂亮,略略翻了一下,觉得编排与译文都很好,此书我相信会发生好影响。
  看了广告,发现一个小错误,说“格拉汉姆·格林为著名历史学家”不很对,他是一位小说家,并无历史著作,有机会可告诉施君。
  去年十二月卅日收到来信,次日即复,谅早收到。重印《双山》事,有进一步消息否?重印《俄国革命史》有具体计划否?如有,盼告。
  上信你说倘重印俄革史,编校者拟审定译文,这当然是可以,而且应该。不过我想提一个要求:如作较大改动,请与原译者商量一下。当年我们翻译此书,不同部分系译自不同文字(俄文、英译稿与法译稿),可商酌之处一定有的,但决不要把不错地方改错。我提此事,因香港有一位朋友拿英译本对照来读,发现那些从俄文译出的文字错了。其实是英译者弄错的。英译者伊斯脱曼的俄文极好,他的译文曾得到原作者称赞,但有时他不免出错,最“出名的”一个错误是把原文的“米勒朗主义”译成“军国主义”了。信写得很乱,字迹更是难认,祈谅。匆匆,祝
新春安好

弟西上 九九年二月十九日



(二十三)1999年2月24日王老给小周信


  履锵兄:
  昨天收到你本月十五日寄出的信,十九日收到你寄来的《先知》中译本,当即奉复,谅已达览。
  《先知》译、校、印、装都极好,好得大出我的预料,可喜也。此书销路大约不会差,希望能发生良好影响。
  昨天翻到我曾指出著者对中托与陈所作的不实之处,觉得译者所加的注太简单了!
  有关《双山》重刊与《俄革史》重印事,上信已说了我的意见,不赘。
  我身体还好,大概不会立即追随超、春二人于地下。苦的是头脑越来越迟钝,眼睛也不行了,看书只要看几分钟,看上的字就模糊了。朋友还有几个,但能像你那样与超合作的朋友一个也没有,这是需要缘分的。眼花了。祝
新年好

根上 九九年二月廿四日



(二十四)1999年3月14日小周致王老信


  根叔:
  你的2月19日来信于2月28日收到,2月24日来信3月2日收到,今一并奉复。
  得知你已收到多伊彻的《先知三部曲》。我们来往的信函,还没有发现遗失的现象。过去郑老是很勤于给你写信的,他还很性急,不待我去誊抄就寄发。我很懒于动笔,常常信债欠了一大堆。郑老走了,他生前曾有意识地让我与他新交的学者来往,所以现在还要经常与这些新朋友通讯。我当然要尽力去做。
  你对《先知》的译、校、印、装评价很高,我也将你的评语转告施君,同时也将你指出的格拉汉姆不是历史学家的错误及附注的欠详告诉他。《先知》出版后,销售、外界评论很好。虽然不能算研究托的思想引起高潮,但至少可视为溅起一点浪花了。施君等人与我们不同,他们是商业行为,有利可图才会去做的,但对此思想的同情是有的。《双山》《俄革史》要待和他见面时商谈。许多事情,急不得的,但自然会水到渠成。
  你过去译的《中国革命问题》《他们的道德与我们的道德》我青年时读过。现在我处都没有。我考虑,如有机会应争取重版 ,你可否通知香姐给我一套(包括其他可出版的书)留存着,如遇机会将之再版。
  《上海滩》杂志今年3月号有一篇《我在狱中替郑超麟买书》,复印寄上。
  北京施君答充寄赠一套《三部曲》给班顿,不知收到了吗?《山火》仍无出版的消息。
  祝
健康长寿

小周上 99,3,14



(二十五)1999年3月28日王老给小周信


  履锵兄:
  你三月十四日寄出的信及附件早就收到,请勿念。香港天地公司寄给我三套超兄的《晚年文选》已妥收,并已将其中二套转寄给德国的鲁道夫君与此地的班顿。你信上说北京会寄一部三部曲给班顿,不曾听他提起,大概未曾收到。
  北京重印《双山》事,不知已实际进行末。我主张他们照当年内部印行的办法不易一字。能办到吗?目前我翻阅了一下“增订本”,觉得所加的“楼国华序”也许通不过,不知施君有未跟你提起。我希望重印时能保留,但若施君们觉得为难,我能同意把整篇序文删去,不赞成局部修改。关于《俄革史》的重印,以前我曾同意将“底”字换成“的”字,但仔细想想,“底”(所有格),“的”(形容词),在使意义充分明确方面,确比仅用“的”字好得多。可惜这一使汉字精密化的步骤,不曾为大众接受。但某些比较严肃的学术文字(例如冯友兰的著作),始终坚持这一改良的。将来你和施君面谈时,不妨提议采用台湾盗印此书的办法,一字不改(台湾版只换了译者名字)排印,甚至影印。这不仅省钱省力,而且我相信,成绩会比改动后重排好得多。在外国,许多名著常有多种不同的译本,其中有好有坏,但各有特色。有的以对原著的绝对的“信”出名,有的以译文的“达”“雅”出名,读者可以凭各自的口味与兴趣去加以选择。超和我合译的《俄革史》我译的比较偏重“信”(甚至在文体上),而老超的译文是“三义”俱全的。因此,我很希望保重[留]原有面貌,算是这部大著的多种中译本之一,这态度不知你同意否。
  我历年来翻译与著作的书,现在所存无几了。它们都是楼兄编订并出版的。每出一书,他照例寄一、二本给我,向外寄送与分派的事都是他一手办理的。因此我从未有过“全套”。[楼兄]逝世前不久,他把他的存书分成三份,送给香港的“三房”子弟,他们拿去保存或发售。现在这批书大概已所存无几了。你提的建议很好。日内我将去信香港,希望他们能设法寄给你一套。我自己从不重视这些书籍,尤其是自己写作的书,觉得无甚价值,(郑楼二兄曾批评我这个态度)。其中只有《毛论》比较有点创见和新意,希望我生前或死后还有重印机会,留下一点影响。想谈的话还有不少,只是无力续写了。祝
健康

根上 九九年三月廿八日


  周履锵附注:上面王老来信多封谈的是联系出版《双山回忆录》、《俄国革命史》和班顿《山火》的事宜,具体经过是:
  多伊彻的《先知三部曲》中译本是北京世文图书声像有限责任公司出版的,(出书时用中央翻译出版社名义,实际上是世文公司包销的),当时我们交译稿签合同,是由郑超麟主持,在郑家由我与世文公司的编辑室主任施用勤先生签订合约。签约后我们和施先生谈话时,还向他推荐《双山回忆录》《俄国革命史》和《山火》,让他看了样书。施君对此很有兴趣,表示回去后和经理商量,当时带去了《双山回忆录》和《山火》二本书。之后由我和施君联系这两本书的出版事宜,并不断向王老通报情况。王老对于《双山回忆录》的出版的要求:1、照香港的增订本一字不改;2、楼序宜保留,如果认为不妥,宁可整篇删去而不愿修改。经过约二年的努力,世文已经做好出版准备,《双山回忆录》的出版曾得中央编译局主审同意出版 ,《山火》也已请人在翻译了。但后来施君很抱歉地告诉我们,最后上级没有批准。我们想公开出版的努力落空了。后来施用勤先生也离开了世文公司,这些工作就再没有进行了。
  数年后北京东方出版社(与人民出版社是一套班子两个招牌)以内部出版的名义出了一套内部发行的书,黑色封面,俗称黑皮书。包括《双山回忆录》、《郑超麟回忆录》王明的《中共五十年》等十几种。《双山回忆录》和香港的增订本一字不差,楼序也不修改发表。原来是朱正先生将港本交给出版社出版的。据说书店一些说教式的政经类书很少有人买,以内部出版的名义反而好销,所以在书店上架出售(二年后禁止公开出售了),很热销。后来坊间出现盗版本,现在盗版是影印的,一字不错,价低买的人很多。王老的愿望达到了。


(二十六)1999年4月20日小周致王老信


  根叔:
  你的3月28日来信于4月3日收悉。
  北京出版的多伊彻的《先知三部曲》公开发行以来,据说销售情况良好,各方的反映也好,已经起了较好效果,在平静的水面溅起小浪花了。不过北京施君等人的速度太慢,《先知三部曲》从交稿签约,到出书面市,花了二年半时间,你的《双山回忆录》,自从寄去你同意出版的复函后,至今仍未签约。一个多月前,我与施君通电话,他曾谈及:“《双山回忆录》不合他们出版社本身的出版范围,正在联系其他能够出版的单位”。现在还无下文。班顿的《山火》,也只说在翻译中,仍无出版的具体安排。
  最近北京东方出版社出版了托洛斯基著的《Stalin:An Appraisal of the men and his influence》,出版的书名译为《斯大林评传》。此书的出版,增加了出版《俄国革命史》的可能性。4月15日,是意因同志99诞辰,道同、孟明我等数人在晓芳家聚庆,大家谈起《俄国革命史》,认为现在出版时机已经成熟,《俄国革命史》是你和郑老合译,联系、签约以由郑老继承人郑晓芳出面最合适,且她现任上海书店编辑,完全有条件和能力做这项工作。
  你来信谈的《双山回忆录》楼序的处理意见,《俄国革命史》上的“底”,“地”等修改,我一定照你的意见坚持。
  台湾盗版的《俄国革命史》明显是影印香港版的,因为阅读过的记号残痕尚存。最近从旧书滩觅得一套珍本《俄国革命史》,版权页上标明,一九四□年第一版,一九四八年再版,是48年你们筹款影印的。有了这个版本,就可以就此影印或重排了,否则用台湾版因改了译者姓名,还须兜圈子向出版商说明。但觅到的《俄革史》纸质已发黄,影印质量可能不好。最后采取什么方法,待以后再商定。
  你已高龄,小字辈的我也73岁了。我的理论水平和能力低下,前几年辅助意因伯父做了一点工作,更多的是从他那里得到精神的熏陶,增强了信念。意因伯父去世了,现在又能得到你的指导,如能在今后再办成几本书的出版,使你再闻到油墨的芳香,我愿足矣。
  我们没有见过面,今生恐也难能如愿当面请教,唯望在不妨碍你休养的情况下,多方面给我指导。
  祝
健康长寿

小周上 4月20日



(二十七)1999年6月15日小周致王老信


  根叔:
  4月3日收到你3月28日来信,4月20日复上一信。近日未接来信,念念。
  5月31日,北京世文公司经理袁亮和编辑室主任施用勤来上海,与我会晤二次。承他们告知一些情况:《双山回忆录》他们原计划出版,且已上报,年初中央编译局主审已同意出版,但近来获知,上头没有批准。据袁亮、施用勤谈,因今年适值“六四”十周年,国庆五十周年,强调安定,宣传出版抓得很紧,稍有不同观点的都不予批准。也许今年十月之后会有所松动,如果加入世贸组织,出版方面也会放松。不过这只是我们的愿望,究竟怎样只能待以后再说了。
  袁、施一再表示,《双山回忆录》一定要出版的。我也再次转达你的意见:①同意出版;②我可以作为你的代理人与之联系,如获出版,稿酬全部交给你的夫人和女儿;③照港版一字不改(错别字除外);④楼序如放进去会影响出版,宁可删去,不同意删改后保留局部。他们同意我转达的意见。
  《三部曲》销售情况甚好,已售出五千套。他们前年出版的《我的生平》已销售一万套。由此可见,已发生了良好的影响。由他们出版,这样的质量和影响,都是我们原先计划的自筹经费所无法达到的。
  我已将班兄的地址给施君,他回京后即寄《三部曲》,并会写信告诉班兄《山火》的译事经过。
  寄上陈独秀的墨迹“公理没有强权,便是无力的废物;强权不讲公理,终于崩溃。”复印件。是吴孟明和我商量后寄给你的。孟明是独秀大姐之孙,吴季严之侄。他对郑老很好,我们常见面,他对你也很崇敬,并十分关心你的健康。陈独秀题字上落款为甲原先生。我们不知道甲原先生的生平。孟明说你与独秀住在武汉时,你可能就曾住在甲原先生的寓所,如果如此,盼告知其生平。

小周上 1999, 6, 15



(二十八)1999年6月22日王老给小周信


  履锵兄:
  收到你六月十五日的信,四月廿日的信也早已收到了,迟迟未复,因为我所患的诸种疾病近来突然加重。头晕得无法走动,甚至不敢起立,书不能看,字更无法写。以至信债累积,让亲友们担心。现在吃药静养,希望尚能有所好转。
  得独秀遗墨的影印,欢喜之至,此事本有很多话说,目前只能算了。吴甲原是我的小同乡兼朋友画家,他和丰子恺一起开过画展。我当年和他□往,在《回忆》中曾□略提及(见《双山》第270页)。写不下去了。等我精力好转后给你写详细的信。问

根上 22/6/99


  周注:此信可能是王老在病榻上书写,很潦草,字体难辨认。


(二十九)1999年7月22日小周致王老信


  根叔:
  6月30日收到你6月22日写的信。读到你病中艰难地写下的短信,使我既感动又担忧。后来我将你的这封信复印寄给燕祺。她收到后来信说:多日没有收到你的信了。
  记得楼叔去世时,你给超叔信中写道:三条腿的板凳断了一条腿了。去年你以三号火枪手的身份向一号火枪手祝寿,祈望他长寿,现在一号火枪手也走了。三条腿板凳变成了独木桩,三个火枪手也只剩下一个了。但愿独木桩深深扎根土中,毫不动摇坚立着。
  意因同志逝世快一周年了。7月19日,晓芳护送他的骨灰回漳平,与贞婶、弗来合葬。我们四、五个老友目送灵骨,向他作最后的告别。火车徐徐启动,渐渐远去,我们久久地站在月台上,感慨万千。
  你曾经告诉我,已嘱港友给我寄能收集到的你的著译,但始终没有收到。请你在能执笔的时候,再写信通知港友,并请加寄一册《谎言与真实》。
  祝你
  健康长寿

小周敬上 99,7,22



(三十)1999年9月28日王老给小周信


  履锵兄:
  你六月廿二日的来信同月卅日就收到了。当时我的毛病突然恶化,未能作答。八月间病情好转,但写字还是十分困难,以致信债山积,直到最近才能开始逐渐偿还。
  你想要的书,香港朋友误会了我去信的意思,将二册《毛论》与《他们的道德与我们的道德》寄给了我。我曾去信要他们改寄,不知他们可曾照办。不管怎样,等我身体再健朗些,预备寄几本给你。二个月前我曾请香港朋友寄二册《回忆录》给我的侄孙女(在海宁),未寄到。听说最近邮检极严,希望国庆后能放宽些。
  超兄的信已请人复印了最早的一、二十封,预备寄给晓芳。
  北京重印《双山》事有消息吗?头晕手抖,写不下去了,再谈。问

根上 28/9//99



(三十一)1999年10月31日小周致王老信


  根叔:
  9月28日来信10月8日收到,得知你身体稍有好转,我们都为你的健康长寿祝祷。超伯的百年愿望,盼能由你这位三号火枪手完成。
  此前晓芳曾转告你的健康好转的信息,后来她又告诉我,她的丈夫小胡近日去英国见到你,说及你近日跌伤,又增加了几分担忧。你远在海外,我们毫无办法帮助你,照料你的生活。超伯晚年,我或多或少的帮他做些工作,也尽力之所及照顾他的生活。对你,我只能说几句祝愿的空话了。
  《双山回忆录》的出版拖下来了。前几年大陆出版了许多反科学的“法轮功”之类的书籍,现在当然要大力整顿,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有价值的书也受影响了。目前仍无放宽的苗头。
  北京施用勤告诉我,他已给班顿寄去一套《先知三部曲》,并有一封说明《山火》翻译进度和出版计划的信给班兄,不知班顿收到了吗?
  寄上“中华读书报”的《吹胡子瞪眼的老头》,作者康慨,但不知是何人。估计是一位中年人。大陆有一批现年六、七十岁的学者,现在又出现四、五十岁的中年同情者。
  祝
健康长寿

小周上 10月31日



(三十二)1999年11月10日王老给小周信


  履锵兄:
  收到你十月卅一日寄出的来信,很高兴。小胡说我近日“跌伤”,这是误传。我近来身体不很好,但不曾“跌倒受伤”。班顿已离开里兹大学,现在斯干地那维亚半岛旅行。北京施君寄给他的书,是否收到,等他回来问他。《双山》不能出版,憾事,希望过几时情形会有所改变。
  老超真有福,先后能有李培和你做他的合作者,让他在失明(周注:郑老只是视力极差,并未失明)后还能写出大量文章。我的眼睛还能用,只是头脑不行了,无法写系统的文字。偶有感想,随便记下一点,凡年来已积有十几万字。子春生前曾拟将这些札记出版,谁知他先我而去,这些稿子只好付之一炬了。本来你可以帮我这个忙的,可惜“天南地北”,无法合作,真是憾事!
  你前几次来信所要的一些书,我早已转告香港朋友,请他们寄给你,不知他们可曾寄出,你有否收到。最近我又去信,要他们寄一本《谎言与真实》给你。你收到,盼告。
  你可能知道,由子春推荐,湖南人民出版社曾经出版我翻译的二册小书:《君王论》(帝王术)与《日记、书信及其他》。当时子春是与朱正接洽的。朱正现已离开那个出版社,但仿佛仍旧经营出版事业。你与朱正有过什么联系吗?如有,并且知道他的地址,请代询问一下:是否尚有存书,以及出版者是否准备再版。
  我有几个熟人想买那本《书信、日记…》。《君王论》则印错得一塌糊涂,如能再印,必须重新排版的。不过有人告诉我,这本书印了九万九千本,在内地居然成了畅销书!未知确否。
  今天精神略好,乱七八糟地写了许多,希望你能看得清楚。问

老王 九九年十一月十日



(三十三)1999年11月27日王老给小周信


  履锵兄:
  收到你十月卅一日信后,曾复一信,谅早达。昨天班顿兄的前妻来,告诉我北京寄去大学的《三部曲》,已由大学转送给她了。望便时告诉施君。目前班顿在斯干地那维亚旅行,无一定地址。
  《双山》不能出版,憾事。希望不久能“放宽”。
  早几日你寄来独秀给吴甲原写的字,不知你是怎样得到的。盼告。我很想为此写一篇文章——如果体力能回复的话。此事说起来相当有意思。吴求独秀写此字时,我们正准备到军队中去也。(参阅《双山回忆录》有关段落)。
  我身体还好,只是离能工作的程度尚远。也许根本不能再工作了。问

根上 27/11/99



(三十四)1999年12月21日小周致王老信


  根叔:
  你的11月10日来信已于11月21日收到,11月27日来信12月7日收到,很高兴得知你“跌伤”是误传。
  现在就你信中所询写一点。
  老先生给吴甲原写的字,原件藏上海档案馆(“行无愧怍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藏刘海粟美术馆),《档案与史学》发表了这幅墨迹,我就是从这本杂志复印下来的,据吴季严之侄吴孟明说,他曾见过原件,颜色尺寸与复印件相同,竖写的日期二六年三月二四日,是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因为三月老先生还在狱中,老先生写的“三”字,上面一横偏左,实际是一、二两个字,即十二。是老先生的习惯写法。你如能写出文章请寄来,我努力争取使之发表。
  超老晚年除写了大量文章,还结交了一批正直的学者,通过他们推动了“陈独秀研究”的进展,逐渐还我们的历史真面目。超老的作用是伟大的。我接替李培帮他做些工作后,他觉得满意,对我也信任,所以有意识地让我与他结交的新朋友接触,因此在超老身后,尚能与部分学者联系。昨天我给朱正去信,询问能否买到你的《日记、书信及其他》,请他寄给我。如果是英国朋友想买,我就寄给你,如系香港的朋友,请告知通讯处,我直接寄去。
  你十日来信,谈到子春生前拟将你的偶感集出版,现在只好“付之一炬”了。我想太可惜了。所以我在给朱正的信中,请他帮忙出版此册。为了引起朱正的重视,我特地将你的来信复印附寄。现在有了复印技术,请你通知香港朋友或子春的后人,将你十多万字的偶感集复印寄给我保存,即使一时不能出版,多一份底稿也好。真的无法出版,也可电脑排版少量散发朋友。我的意见你以为如何?
  你所问的陈良初、陈镜开都是我们的人,年龄比我少一、二岁,当年跟我一样是SY,也曾历经苦难。两人以陈镜开较好,他们俩和温州另四位朋友,去北京参加十二月初开的一次“陈独秀研究会”,这次会议的主题是“陈独秀和共产国际”,听说这次会议开得不错,对陈独秀是全面肯定的。但当局对研究会仍取淡化态度,消息也不见报。
  到今天止,我还没有收到香港朋友寄来的书。
  2000年元旦将到了。大陆是将这一天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开始的。
  祝你健康长寿,写出更多有份量的短文。我虽不能像与老超相处那样随时在你身旁,但可经通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小周 1999,12,21



(三十五)1999年12月13日王老给小周信


  履锵兄:
  上月十一日寄上一信,谅早收到。
  班顿兄因奔母丧,昨天从北欧回来了。见到北京施用勤先生寄给他的书和信,非常高兴。他原想立即写信给施先生道谢,并回答来信所提的问题,因办理丧事忙,他要我代他写封回信。
  我近来身体还好,只是精力似渐趋耗竭,写字与用脑都非常困难,将此事转托给你,请你代他去信道谢,同时请告诉施先生,他无法编一份《山火》书中中国人姓名及中文参考书目的中英文对照表,原因:1、所有资料都放在里兹图书馆储藏室里,无法取用;2、他已不在里大任教,下学期他将改就威尔斯大学教职,变动期间,无法做此工作。请施君谅解。
  请将上述种种,转告施先生。
  又,请你告诉我:老陈给吴甲原题的字,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话还有不少,气力用完了,就此祝你
  新年如意

根上 九九年十二月十三日


(三十六)2000年1月1日小周致王老信


  根叔:
  12月13日来信于22日收到。恰好我于21日给你写上一信,谅早已收到。我收到13日信后,立即给北京施君寄去一信,将班兄所嘱转告,12月30日接施君电话,嘱我向班顿先生问候,班顿无法编人名索引,就算了。我询问《山火》何时能出版,施君回答,2000年内有可能出版,我又问《双山回忆录》之事,他回答暂时还无出版的希望 。
  我拟再向东方出版社(出《老超回忆录》和《怀旧集》的出版社)推荐出《双山回忆录》,多方试试看。
  我向朱正写信,请他代购《日记、书信及其他》,并询问能否出你的随笔集(楼生前拟出的)。朱正已来信,请你将十几万字的文章复印寄他,找机会出版 。这是一个好消息,现将朱正来信寄上。后来朱正又给我贺年卡,并告已找到一册《日记、书信及其他》,要我将你的地址告诉他,直接寄给你。今天我给朱正写信,他会寄上的。
  请你通知子春的后人,将你的文章复印寄给我,我再将复印寄给朱正。我如能促成你的文集出版,将是最高兴的事。
  专此敬祝
2000年新禧

小周于2000年元旦



(三十七)2000年1月16-21日王老给小周信


  履锵兄:
  去年十二月廿一日来信早收到。迟至今天才能作复,因为身体不好,写字困难,更不能用脑。今晨头脑比较清醒,想简单说几个你来信提及的问题。1、老先生给吴甲原题字的日期是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不是二六年。“二六年”指的是“民国”廿六年,不是“公历”一九二六年。当时我住在老先生的家里,吴来看我,顺便求他的“墨宝”。当时还有一些由江浙流亡到武汉的年青朋友(吴所认识的),也乘机求他的字。他有求必应,写了不少,最多写的是两句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透露出他当时的乐观心情。给甲原的二句是他临时作的,反映出他当时设法让我们进入军队去实际参加抗战的意愿。(此事可参阅我《回忆录》中有关段落)。本来,为此我可以写一篇文章,可惜现在有心无力了。2、湖南出版社出版的小书是我的一个朋友想要的,因为他最近看了《从苏联归来》,想重看一下纪德的日记(他知道我这小书里译的有纪德在二次大战时写的日记)。我有意请出版社重印此书。等朱正将此书寄来后,我会转寄给我的朋友。3、我曾请香港朋友寄几本旧书(子春以前印的)给你,可是港友来信说,这些书大多已绝版了,实在可惜。我手头每种都只有一本,不舍得寄(尤其因为目前国内邮检太严,寄了怕遗失)。《谎言与真实》我有二册,想寄一本给你。(写到这里,头晕,暂停)。(以上一月十六日写的)。
  大前天写了一张纸,停了,前几天无法续写。今晨,头痛稍愈,想把它写完,谈谈我的札记的事。从一九八九年二月起直至一九九五年三月止,我曾经断断续续写了将近十万字的札记。因为我从八十年代开始,完全没有力气写比较郑重的文章,但世事多变,脑子里感想极多,闷积在胸,不吐不快,于是在子春的催促下,我以日记方式,写了一些看报或读书的感想,随便想到,随便记下,无论内容或文字都无什么可取之处。因此从未示人(除子春外)。也从无身后出版的打算,写到九五年三月八日子春谢世,我就不写了。在这以前,子春曾将我写的极小部分复印寄给老超,他看了发生兴趣,来信反对我将它焚毁的打算,并就某几个问题提出不同看法,来信与我商榷。不过我始终不曾切实考虑将它付印的问题。最近身体日益衰弱,随时会死,为了处理我将遗下的文稿,才又想到这批札记,朋友们都反对焚毁,有人还肯出钱付印,但我精力耗竭,根本无力将这些杂乱无章的稿子整理与删定(因其中有些确无价值)。将来你也许可以帮我的忙。朱正先生是一位好编辑,他替我编定的《书信、日记……》编得极好,将来如得你们二位合作,你先把这堆乱稿理出一个头绪,然后由朱正先生编辑,也许我这点废稿还能与某些读者见面。(这张纸是十九日写的。希望明天早晨能写完寄出。)
  前天又勉强写了一张纸,略谈《札记》的情况,今后如果我的身体还能好转些,拟将它们从头到尾看一遍,大量删去那些可有可无的段落,然后请人复印二份,一份寄给你,另一份寄给朱正先生。《札记》以后的命运,我就不管了。
  老超真有福,先后得到李培和你二位合作者,使他晚年写出了大批有价值的文章。
  有太多的话想同你讲,只是力不从心,写字实在困难,只好算了。祝你
  身体健康

根上 二〇〇〇年一月廿一日写毕


  周履锵注:王凡西老人2002年12月30日逝世。我始终没有收到他自己“拟将它们从头到尾看一遍,大量删去那些可有可无的段落,然后请人复印二份,一份寄给你,另一份寄给朱正先生”的《札记》复印件,也许他根本无力完成这一工作。为了找到《札记》原稿下落,我写信向班顿询问,他回信说:王老去世后,他已将《札记》寄给香港的朋友了。既然已有着落,我就不管了。
  2003年下半年,香港朋友寄来王老《札记》手稿复印件和打字复印件,因为王老的手写字体特别其中有几页郑老给王老的信上的字很难辨认,寄来要我校对。这是我应做的工作,我完成后寄回香港。后来香港新苗出版社出版这本札记,书名《王凡西晚年札记》。称纪念本,每册还编号,我得到的是03号。王老的这件《札记》终于能被少数人读到了。
  我谋求在国内出版,将札记手稿和纪念本复印一份,并摘录了上信中有关的段落写信寄给朱正先生。朱先生回信说:看来王老把这件事托付给我们二人了。现在要出书必须审批,像王老的札记是不可能被批准的。他又说:可惜得到太迟了,如果早些时候得到,我可以将之作为黑皮书《双山回忆录》的附录不经报批发表。现在只能待再版时视情况决定了。


(三十八)2000年2月11日小周致王老信


  根叔:
  你1月16-21日花了五天时间写成的三页信于2月1日收到
  首先,向你请教一个问题。《郑超麟回忆录》英文版第165页Fiqure 22照片所注姓名:从左顺时针方向,王凡西,格拉斯,Hua Zhenbin,寒君,陈其昌,蒋振东。这则注是否正确?也就是你是否是左起第一人。Hua Zhenbin的汉名是什么?
  老先生“公理与强权”发现很有价值,你是最有资格,也是唯一的能写一篇文章的人,你多次来信是有意写一篇的,我们企盼能够读到你的文章。但这次信中说:“可惜现在有心无力了”。我们远隔万里,否则由你口述,我代你书写。现在我打算,根据你来信所谈并参考《双山回忆录》,写一短文,着重说明老先生出狱后对革命前景是很乐观的,并还积极从事活动。至于题字所深含的哲理,我就无力阐述了。
  早年保留文稿,只能手抄。现在有了复印技术,就很方便。你的时论札记,由你亲自删订,然后复印寄来。如果你暂时无法亲自整理,也可将所有原稿复印寄来给我。计划出版,这是我的一厢意愿,以目前的情况,困难重重,能否如愿,都是未知的。我尽力去做,能达到什么程度,待以后再说了。
  你所说查找一九三一年或三二年申报自由谈的资料,当尽力寻觅,待查到再奉告。
  寄上二篇文章。
  北京“东方出版社”出版超老回忆录第三版后,超老曾去信建议出版《双山回忆录》,但一直没有回音。世文公司拟出版,也未获批复。东方出版社是中央出版单位,实际就是中央人民出版社,不过出“内部参考”书籍用东方出版社的名义。近日我又向东方出版社写信,询问有否出版《双山回忆录》的意向,但还没有得到答复。
  祝你
  健康长寿

晚辈履锵上 2000,2,11



(三十九)2000年2月26日小周致王老信


  根叔尊前:
  朋友们都祝贺你在新的一年健康。
  我们远隔重洋,无法能似跟随意因伯伯那样时常接受教导,不过我还是能够经过书信,受到你的许多指导。
  关于陈独秀给吴甲原的题字,我想根据你的来信及参考《双山回忆录》,写一短文,着重说明两点:①老先生对革命前景的乐观;②传播进行抗战活动。致于题词深含的哲理,我实在无能力阐述。
  北京施君来电话,请班兄写一篇序,请你转交我给他的信。
  《先知三部曲》出版以后,社会效果很好,最近北京一份书评中,被评为十本最有价值的书的第七册。但对译者的经济效益却是极差的。出书一年了,至今还未收到稿费。好在我们为宣传革命思想出书,从不计较稿费的。至于出版社给原著者的代理人,更不会支付报酬了。请你口头将此告诉班兄。他的《山火》的原著报酬,也许会如此,此是大陆的现况,是无可奈何的。
  祝
健康长寿

小周 2000,2,26



(四十)2000年2月29日王老给小周信


  履锵兄:
  你二月十五日的来信收到多日,无力详复,只能回答你提出的几个简单问题:1、照片上左起第一人是我。Hua Zhanbin的华名为华振彬。他不是临委之一,是负责印刷的。2、你能根据我们的通讯,写短文,在《陈研动态》上发表,很好。只是我想知道,吴甲原是否尚在世,这张题字怎么会落到档案库,是否甲原曾因事被捕,这张题词是罪证之一?万一甲原仍健在(他比我小四五岁)。当年又确曾因此而被捕的话,那末写文章重提此事是否合适,需要考虑一下。吴只是我的同乡兼朋友,他不参加任何政党。他只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艺术家,从不参加政治活动。我与他在汉口重叙时,是平汉铁路管理局的一个职员。3、你如写了文章,最好先寄给我看一下。4、靳(靳树鹏)的文章很好,有关易洛生的文章,早有人寄给我了。
  乱涂一起,希望你看得清我的“蝌蚪文”。祝
安健

根上 二月廿九日


  朱正寄给我一本我译的《日记、书信及其他》,又送我一本他的近作《小脚、辫子及其他》——三月二日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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