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泰德·格兰特 -> 英国托洛茨基主义史(2002年)

第二部分:新类型的托洛茨基主义


· 坎农扮演的角色
· 第四国际成立大会
·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英国托洛茨基主义
· 战争中的英国
· 托洛茨基的军事政策
· 斯大林主义者和战争
· 工人国际联盟与战争
· 战术的灵活性
· 托洛茨基之死
· 诽谤运动
· 工业战线
· 「为夺权做准备」
· 我们在英国军队内的工作
· 工业中的战斗份子
· 共产国际的消亡


  我们首先开始出版一份名为《工人国际新闻》(Workers International News)的月刊,我们的方向是按照托洛茨基的要求,面向工党。英国正在进入革命前夕的局面,英国统治阶级正在做的不是对外战争的准备,而是内战的准备。这种事件的发展,将导致工党内部的危机,并为革命趋势提供扩大的可能性。然而,我们在工党内开展工作的同时,也在那个时候精力充沛地努力在各处宣传我们的材料,并试图影响人们向托洛茨基主义的方向发展。通过这种方式,我们设法招募了共产主义青年团和独立工党的成员。这些新招募的成员随后协助了我们在工党内的工作,特别是我们在工青团中的工作,我们在工青团中与斯大林主义者进行了一场巨大的战斗。

  当我们开始发展我们趋势组织的工作时,我们就自觉地、有意地决定背弃小宗派,不论是战斗小组、马克思主义小组和其他残余份子。相反,我们将面向群众运动。我们要面向工人阶级,开始真正的建设一个强大的马克思主义组织的过程。虽然我们最初只有九名成员,但这九名成员都是非常敬业的人。米莉有来自南非的私人资金,所以她和拉尔夫都能为新组织全职工作。其他成员主要是失业人员,只有几个同志真正在工作。我记得,希利有一份工作。其余的人则靠失业救济金过活。好吧,至少我们从国家那里得到了微薄的生活费,用于革命活动的目的!作为全职专业人员,我们得到了大约50美元。作为全职专业人员,我们每周大约有15先令。那些接受国家援助的人,每周可以增加到17先令,在那个时候,如果你不喝酒不抽烟,你就可以勉强维持生活。

  于是,我们九个人开始了一场建设工人国际联盟的澎湃运动。第一个任务是出版我们的材料。由于我们没有钱,要想把东西进行商业印刷,费用太高。然而,拉尔夫设法捡到并修理了一台破旧的阿迪纳印刷机,几乎没有花任何的钱。任何熟悉这种专门印刷小卡片的机器的人,都知道那更像一个玩具而不是印刷机。总之,我们得到了一个小阿迪纳,也找到了一个排版师来做排版。我们后来自己设法进行排版。李和哈斯顿都拥有一定的机械技能,所以我们很快就学会了如何进行印刷工作。但至少可以说,阿迪纳的印刷工作是个背水一战的工作!

  我们写文章、校对、准备印刷、操作印刷机和销售杂志。我记得,也许直到凌晨一、二、三点,我们都在忙,用格罗夫斯的话说,就是「转动手柄」。就这样,我们每个月都要翻出《工人国际新闻》,主要是专门转载托洛茨基的材料和国际运动的文章。我们的第一期《工人国际新闻》于1938年1月脱稿,头版刊登了托洛茨基的文章,题目是《格别乌逍遥于俄国境外——致所有工人阶级组织的公开信》(GPU Stalks Abroad – Open Letter to All Working Class Organisations)。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时刻,也是建立组织的一项重要任务。

  我们选择了某些地点来销售杂志。海德公园、托特纳姆宫路和皮卡迪利,我们每周六和周日定期在那里销售。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在国内和国际上都找到了联系人,因为许多到伦敦旅游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要到海德公园和演说者之角去。此外,来自伦敦和其他国家的工人去西区游玩,也不可避免地要经过皮卡迪利或托特纳姆宫路。因此,我们在当时的销售中结识了不少的联系人和后来加入的会员。我们尽可能地参与了所有发生的罢工,与产业工人取得了联系,慢慢地,开始有涓涓细流的工人加入了我们的组织。从一开始,我们的趋势组织就是工人阶级组成的。特别是从工程工厂中争取来的工业工人,我们在工程师联合会(Amalgamated Engineering Union)中建立了基础。我们完全不理睬那些旧的宗派主义趋势组织,他们的成员中绝大多数是小资产阶级,沉迷于他们的纸上谈兵,而我们则展开了重建运动的工作。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凑钱买了一台脚踏式的二手踏印机。我们设法捡到了一台非常便宜的——我想大约20英镑。我敢肯定,以现代标准来看,它肯定是非常古老的!但与阿迪纳的小手柄摇动机器相比,它是一个巨大的飞跃。这台脚踏机使我们可以出版比小杂志格式更大的尺寸。我们还印制了工青团帕丁顿支部的公报,叫《探照灯》(Searchlight)。我们的同志实际上是把这份刊物作为《社会主义青年》的复刊,因为我们在政治上掌握了帕丁顿青年支部。后来这本刊物变成了《社会主义青年》(Youth for Socialism),一直维持到1941年。

  我们制作的第一批小册子之一是1938年7月托洛茨基的《西班牙的教训》(The Lessons of Spain),拉尔夫和我本人为该书写了导言。我们给托洛茨基寄去了一本,他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祝贺工人国际联盟取得了这一伟大的成就,特别是我们有了自己的印刷机。我们觉得我们已经步上正轨,并在六个月内发展到30名同志。虽然主要是在伦敦,但我们赢得了其他地区的同志,甚至迎来了战斗小组三分之一的成员。我们开始建立一个主要是由工人阶级组成的、年轻的、非常有活力的组织。

  我必须说,即使在那个早期阶段,我们就已经引起了英国政府情治单位的注意。虽然我们只有一个小团体,但他们对我们的活动产生了兴趣。后来,军情五处的确有派人打入我们的组织,但即使在组织还这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打探我们。我记得有一个叫琼斯的小伙子来了,他说他是个煤气工人,想加入我们的组织。后来,我们偶然间确认了他其实是一名探员。但他在申请加入时我们马上就有了怀疑。我们只看了一眼他的脚的大小,就知道琼斯同志的来历了!当时组织的总部就在拉尔夫和米莉家的地下室里。由于他说他在煤气厂有一份工作,我们就把查明真相作为我们的工作。几天来,我们一直监视着煤气厂问工人们琼斯先生在哪个班工作? 工人们都很困惑他们对这个琼斯先生一无所知。他告诉我们,他是共产党员——其实他身上有一张共产党员证——所以他显然也是在共产党内做卧底工作!

  我们继续以各种的借口阻挠琼斯加入。首先,在加入之前,我们告诉琼斯,他必须向组织捐钱,以显示他的革命操守。当然,作为一个有说服力的特务,我们从他那里得到了钱。然后,出于幽默感,我们决定对琼斯探员玩个把戏。他对我们出版的每份报纸和传单的复印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一定要拿到这些传单!我们刚刚发行了第一期《探照灯》,他就和我们联系了。所以我们决定跳过第二期,只把第三期放在第二期上。可怜的老警探琼斯为了追踪幽灵般的第二期而惊慌失措!他一定因为这次失败而在苏格兰场受到了责难,因为他疯狂地试图找到失踪的号码。他尝试了几个月,当然,失败得很惨!

  在琼斯探员失败后,特务处接下来又派来了一个女性的卧底探员。我们也把她看成是另一个特务,我们告诉她同样的故事:「如果你想加入组织,你必须做出经济上的牺牲。」当时我们想出版托洛茨基的《过渡纲领》,需要「12镑和10先令」。于是她乖乖地拿出了「12镑和10先令」,当然,我们也让她扑了空。事后,当哈斯顿被捕后,被怀特黑德探员(Detective Whitehead)——处理第四国际的政治保安处处长——盘问时,怀特黑德问道:「你的钱从哪里来的?」哈斯顿回答说:「嗯,据我记得,是你们付钱买了《过渡纲领》!」「这当然让他闭嘴了」。总之,她给了我们「12和10先令」后,也没能进入组织。

坎农扮演的角色


  1938年中,巴黎的国际书记处正在为第一次世界大会,即第四国际的成立大会制定计划。自1933年起,托洛茨基就提出了建立一个新的国际组织,来取代已经破产的斯大林派和改良派的国际组织,并用以作为世界革命的武器的想法。在整个30年代 ,托洛茨基尝试为这个国际组织的发展作出准备 。然而,其他国际组织是在工人阶级进步和革命的时期出生的 ,而第四国际则是在工人阶级遭受巨大失败和退缩的时期成立的 。尽管如此,第四国际在1938年的成立还是与世界战争和革命动荡的视角直接联系在一起的。根据这一观点,托洛茨基预测,在十年内,旧组织将一个不剩,第四国际将成为地球上的主导力量。

  作为巴黎第四国际成立大会的前奏,美国托派领袖、世界大会代表坎农从美国前来,为在英国建立统一的托派组织做准备。他想象着要一举就拂去分歧,统一起运动。当时,在伦敦地区有三个独立的团体声称有托洛茨基主义的根基,苏格兰也有一个。有战斗小组、革命社会主义联盟、革命社会主义党,还有我们,即工人国际联盟。革命社会党是从社会主义工党分裂出来的,社会主义工党在苏格兰基本上是一个宗派组织,在格拉斯哥、爱丁堡和约克郡有一些残余份子,他们已经朝着托洛茨基主义的方向发展。

  这就是坎农来到这个国家时的状况。我们相当敬仰坎农,他在运动中有着悠久的革命资历。他是美国社会主义工人党的领导人,经常和在墨西哥的托洛茨基联系。同志们对他非常尊敬。当我们见到坎农时,他告诉我们,他的任务是在9月第四国际的成立大会之前,将英国的各个团体统一起来。成立大会是最后期限,我们不能等到一切都在大家的脑海里,才进行这次统一。我们则告诉他,我们赞成统一,但必须在正确的原则基础上进行。当时,鉴于各个小组之间的根本分歧,我们必须正视眼前的问题,即如何工作:打入还是不打入,独立工作还是在工党内工作。我们告诉坎农,在我们能得到统一之前,我们必须在一个明确的政策上达成一致。任何一个同意的组织内部都必须同意一份打入的政策或独立工作的政策。当然,除此之外,少数派的民主权利也要被确立,他们可以完全自由地提出他们的立场,并试图在组织的框架内说服多数派。

  坎农说:「是的,但是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趋势组织和C. L. R. 詹姆斯的趋势组织是绝对不会接受的。」于是我们反驳说:「如果他们不准备接受,那么,就我们而言,当然不会有任何团结。」坎农试图说服我们,但未能说服任何一位领导同志。我们告诉坎农,我们会给他一切机会,让他向我们组织的普通成员讲话,我们还邀请他在我们每月的总会议上讲话。他接受了邀请,问我们有多少成员? 我们告诉他,我们有30名成员。他看着我们,按照「美国式」的计算方式,如果你实际上有30名成员,你就要把它翻倍,声称你有60人;如果你有60人,你就把它翻倍,说你有120人,以此类推。所以当我们说我们有30个成员时,坎农说,「你是说15个吧」。这显然是其他组织计算成员人数时使用的方法。坎农继续说:「我从别人那里了解到你们有10个或15个成员」。这可能是哈伯和杰克逊告诉他的数字,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发展速度有多快。和往常一样,他们完全不了解我们的情况。于是我们坚定地说:「不,我们有30名成员。」坎农显然不相信我们,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的会员大会是在华威大道哈斯顿家的一个房间里举行的,那里也放着印刷机。会前,我们骄傲地向坎农展示了这台脚踏机,他也适当地赞赏。坎农坐在会议最前面的桌子上。会议要开始的时候,正好是七点半。在场的有十个人,坎农就问我们要不要开始。我们说:「不,再等等。再给我们几分钟时间,等同志们都到齐了再说。」坎农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看着自己的笔记。然后又过了大约十分钟,房间里有二十个人,于是坎农又问我们是否应该开始议事。我们又说:「等一下,再给我们几分钟。」到了八点一刻,令坎农意外的是,房间里竟然有30人。所以我们告诉坎农,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他一定认为我们很天真或什么的。那时的坎农大概惊艳地在想:「他们说他们有30人,他们居然真的有30人!」

  坎农对我们的成员发表了有力的讲话,主张不惜一切代价与其他托派团体合并起来。然而,他的论点没能说服任何一个同志。工人国际联盟的成员是同质的、坚定的,在合并问题上的态度是明确的,无论是领导层还是普通成员。我们向他指出了其他团体的弱点。我们说:「你还没有和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基层会员开会,也没有和战斗小组的成员开会。只有我们的趋势组织准备让你和我们的会员见面,公开讨论出事情来。」我们告诉他,原因是其他趋势组织非常松散,有小资产阶级的性质,在政治上也很窝囊。

  在我们与坎农的讨论中,他告诉我们,在战术问题上,他可以看出我们对工会或对工党的态度不是宗派主义的。根据他的说法,我们的总体方针是正确的。在合并这个问题上,我们就是宗派主义!我们告诉他,相反,我们在合并问题上采取的是马克思主义的原则立场。他见到讨论毫无进展,就问我们是否愿意参加即将召开的合并大会吗?我们说:「我们当然要来参加合并会议,我们要在会上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们对此没有异议,坎农也没有异议。事实上,我们提出了自己的关于观点和策略的文件,是唯一能提供明确而完整的政治解释的人。

  合并会议在南伦敦的克拉帕姆某处举行。我们的30位同志出现了,还有大量的其他人,甚至那些早已退出政治活动的「政治殭尸」。他们甚至还捞出了哈利·威克斯(Harry Wicks)和亨利·萨拉(Henry Sara)。我不记得当时到底有多少人,房间显然爆满了。萨拉主持了会议。他曾参加过最初的托洛茨基主义趋势,即巴勒姆小组。因此,尽管他们在建立托洛茨基主义运动方面的记录很差,但会议对他们还是给予了一定的宽容和善意。在这些议事会上,像往常一样,会议并没有按时开始,而且很多人仍然在走动。拉尔夫·李幽默地观察到:「这就像一场法国卧室的闹剧,人们四处走动,一扇门打开,另一扇门关闭…很难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正如所料,我们在合并会议上被当成贱民一样。没有人和我们说话。我们完全被忽视了。我们最后只是在自己之间讨论,耐心地在大厅里等待会议开始。

  最后,会议迟了一个小时才开始。他们仍在从一个房间绕到另一个房间,即使在这么晚的阶段也试图达成一项大家都能接受的协议。无论如何,他们在一个多小时后成功地把其他小组召集起来。然后,如果你能相信的话,他们只花了大约20分钟就在领导人之间达成了协议。事后我们听说坎农说服詹姆斯来美国,答应给他一个在美国社会党建立黑人运动的职位。他还设法说服萨拉一个联合的组织的好处。在此基础上,他们设法达成了某种妥协。妥协的内容是,这两种策略都是合理的,他们将同时进行公开派和打入派的策略。当然,我们都知道这是疯狂的。

  会议由年轻的美国人古尔德(Nathan Gould)致开幕词,他是国际书记处驻欧洲代表。他没有谈具体的分歧和方向,而是谈到了《过渡纲领》。没有就使我们产生分歧的战术和战略进行政治讨论。当我们看到提出的《合并协议》时,大吃一惊,公开说:「这怎么能行呢?」我们明确表示,我们不会与提出的这种无原则的协议有任何关系。拉尔夫·李发表了一篇演讲,他说:「坎农就像把两只基尔肯尼猫的尾巴绑在一起的人,它们最终会把对方撕成碎片。」他预言,把这三个团体联合起来,你们要做的就是把三个组织「合并」成十个。这将是这一切最后的结果。资源是有限的,钱和同志也是有限的,如果这两种手段都用上,就会毁掉这个组织。赞成打入主义战术的人会说资源应该归他们使用,他们会指着会议决议,公开派也会这样做。因此,这是一个瘫痪组织的公式。坎农很生气,因为我们拒绝接受《合并协议》。他站起来说:「我会会把搞分裂的人像虫子一样踩死。」萨拉也附和道:「这是个丑闻。这是我们从美国来的客人同志。他却受到了可耻的待遇!」

  我们拒绝了这种说法。这时,我插话了:「即使托洛茨基同志本人来到这里,我们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我们不像斯大林主义者,我们必须明确地说明分歧,这是我们运动的原则。应该允许每个同志说出自己真诚的信念。」我最后说:「如果托洛茨基同志本人站在我们面前,提出我们不同意的立场,我们完全有机会提出自己的理由。而他也会赞成的。」之后,整个争论就被放弃了。

  我必须承认,坎农也站起来制止这种幼稚的论调,并说他不反对我们这些攻击。他继续说:「我们可以接受,但我们也可以回击」然后,他继续向我们「回击」,但没有对我们的成员产生任何影响。我们丝毫不为所动,因为我们知道会发生什么。新的合并组织声称有170名成员,取名为「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然而,战斗小组的人致力于打入主义;旧的革命社会主义联盟主张独立工作,而革命社会党原则上反对打入主义。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后来也是如此。同时,30人的工人国际联盟拒绝认可合并协议,继续在工党内开展工作,同时对外面的机会也有灵活的态度。

  哈斯顿和我,特别是哈斯顿与坎农进行了多次讨论。坎农显然对工人国际联盟印象深刻。会议结束后,他问我们是否要见他,我们同意了。坎农坦率地告诉我们:「好吧,你们还没有加入这个组织,但我希望你们能和革命社会主义联盟保持良好的关系。」他问我们是否会派代表参加国际组织的成立大会,条件是我们自己和联合趋势的关系要和谐。显然,我们绝对同意国际的纲领和政策。我们完全同意托洛茨基写的《过渡纲领》,它提出了国际组织在过渡要求的基础上进行群众工作的思想。我们说,我们完全同意国际的思想、方法、政策和纲领。我们解释说,我们非常希望申请,至少是以同情者组织的身分申请加入国际。于是他问我们是否会派代表参加世界大会,我们告诉他,我们会讨论这个问题,并尽力派人参加。如果我们能筹到钱(这一直是个绊脚石)我们肯定会派代表参加。在与我们的讨论中,坎农很强调我们应该出席大会。他一定是希望我们参加,因为他可能认为,大会将施加足够的压力,促使我们与其他团体联合起来。这可能是他心中的想法。

  然而,当我们在执行委员会讨论这个问题时,我们意识到我们没有钱派人去巴黎。我们组织内部主要是失业者,生活在温饱在线。我们根本负担不起旅费。我们感到非常失望,但我们还是决定发信解释我们的立场,并请求以同情者身分加入国际组织。我们起草了一封信,为了不重复打字,米莉直接把声明写在了模板上,我们把模板抄下来分发给同志们。我们什么也没想,只是出于方便,让它在我们队伍内部广泛流传。事实上,这封信是在会员大会上通过的,然后才装在一个密封的信封里寄出去的,当时哈伯正在代表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参加大会,他理应把我们的信如是转交给大会。

第四国际成立大会


  在9月初的世界大会上,英国分会提交了报告。报告中对工人国际联盟拒绝与其他团体合并进行了尖锐的攻击。据我所知,是法国代表之一提出了把我们作为第四国际的一个同情团体对待的动议。接着,坎农对我们进行了恶毒的攻击,指责「拉尔夫·李集团」因为「纯属个人恩怨」而分裂,阻挠统一,拒绝派代表参加世界大会。他说了一大堆谎话,说我们给我们的信是对「全世界」的声明,是对敌人的公开声明,纯属复制,没有打字。由于坎农对工人国际联盟的攻击,同情者的隶属关系也遭到了拒绝。从那时起,坎农就要对工人国际联盟及其领导层养成深仇大恨,这在今后将产生严重影响。

  大会结束后不久,10月12日,坎农给托洛茨基写了一份报告,其中提到了「拉尔夫·李集团」:

  「战斗小组在过去的六个月内不幸发生了由拉尔夫·李主导的分裂,结果后者在没有任何原则性理由的情况下成立了另一个集团(工人国际新闻)。这只能带来混乱和士气低落——由于这两个团体都是专门在工党内工作,所以就更会如此。与此同时,利物浦支部也以机会主义的理由退出了战斗派。他们想仅仅作为一个没有任何国际联系的左翼在工党内工作。」

  在伦敦的统一会议上,坎农报告:

  「我们对不负责任的分裂进行了强有力的讨伐,并明确表示,国际会议将取消多团体的可能性,每个国家只能有一个支部。」

  「拉尔夫·李集团约有30多人,大多是年轻人,他们与战斗小组领导层的有着个人层面上的对立,并制造了非常毒害的气氛。他们企图阻挠统一,但在统一会议上遭到无情的打击,队伍严重动摇。他们的态度受到国际大会的谴责。」

  「沙赫特曼在访问英国期间,也与这批人进行了会谈。他的意见与我的意见相同,即他们必须服从国际决定,加入统一的英国分部,否则就会分裂。英国支部只需对这个集团采取坚定而坚决的立场,决不承认其正当性。」

  「可惜,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英国同志们,唉,都是绅士。他们不习惯我们『粗暴』(即布尔什维克)地对待闹分裂团体的方式。不过,我想他们从我们的访问中学到了一些东西,至少他们说他们学到了。」

  「我不会试图预言英国统一试验的结果。摩擦无疑是存在的,更糟糕的是,在观念上无疑存在着分歧。詹姆士集团的一些成员还在从菲尔德-奥勒(Field-Oehler)的观点出发,对法国转向进行质疑。」[1]

  正如坎农的报告所提到的,大会结束后,马克斯·沙赫特曼回到英国,要求我们重新考虑我们的立场。他见到我们的时候相当愤慨,问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故意与国际组织决裂。但当我们听到大会上发生的报告时,我们对坎农和其他人散布对我们的诽谤感到愤怒。我们就因为这个问题把可怜的老沙赫特曼给质询了一顿。我要为沙赫特曼说一句,当我们告诉他在合并协议上与坎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他真的很惊讶。沙赫特曼听了我们的话,他同意和我们的会员谈。我们在会上谴责了坎农的突袭,但沙赫特曼尽其所能地为他辩护。「嗯,这的确是一个突袭」他说:「但这是一个好的突袭。坎农想要促成团结。他想把所有趋势聚集在一起」他还说了诸如此类的话。听起来就像这些就是在我们背后捅刀子的充分理由。虽然即使在那个时候,他和坎农之间肯定也有摩擦,这给1939-1940年的派系斗争蒙上了阴影,但他仍然为坎农辩护。

  正如可以预料的那样,沙赫特曼受到了成员们的冷落,他们完全不相信他的论点。在他回美国后,我们认为,我们实际上是第四国际的私生子。我们仍然会继续国际的工作。事实上,我们认为,我们是英国真正的第四国际支部。我们对战前托洛茨基主义发展的看法,在1942年底由工人国际联盟编制的一份文件中作了总结。我们认为它是我们发展的一个必要的初步阶段。但我们认为,工人国际联盟的成立是与过去的决定性决裂,是英国真正的托洛茨基主义传统的真正开端。

  工人国际联盟的文件指出:

  「大不列颠共产党左翼反对派的最初干部,主要是小资产阶级。他们虽然接受国际左翼反对派的思想和原则,但并没有试图把这些思想具体化,并把它们应用于英国运动。在早期的会议中,培养了小资产阶级讨论圈的精神。没有真正尝试让青年成员和同情者了解布尔什维克-列宁主义者和斯大林官僚主义在国内或国际上的理论差异,也没有了解左翼反对派的纲领。领导层在训练年轻份子或进行任何决定性的政治行动方面表现出最大的无能。」

  「在左翼反对派重新加入共产党的运动时期,一批松散的个人集合在一起是可能的,因为在这个国家,这使他们能够以「批判者」的身份公开露面,同时又没有任何真正的纲领约束他们。然而,当斯大林主义者在德国事件上做的背叛促使左翼反对派认为对共产国际的改革已不可能,而采取面向新的第四国际的观点时,英国布尔什维克-列宁主义者的基本弱点就暴露出来了。」

  「当时给英国同志的指示是把中派组织作为主要工作领域。托洛茨基同志制定的这一观点,在根本上是正确的。但是由于英国托派完全没有能力执行这一策略,结果导致了失败。这种向中派的转变标志着一系列分裂的第一次。由无法为一个统一的机建构行事,反对派分裂了 ,一个组织进入了 独立工党,另一个组织起初仍然独立工作 ,后来进入了工党 。这种最初的分裂是在没有经过任何彻底讨论或准备的情况下发生的,各派系的路线与各人的个人联盟平行。

  「从1934年到1938年,连续发生了一系列分裂。政治路线通常不是根本性的,而是在战术问题上,而战术问题又被上升到不可改变的原则。这些派别的特点是有一个核心,一般来说,它是根据个人的隶属关系而分裂的。少数留在这些派别边缘的人——主要是转向托洛茨基主义观点的新份子——漫无目的地从一个团体转到另一个团体,寻求领导。」

  「法国党转向社会党和美国奥勒派在加入社会党问题上的分裂,为各派创造了新的基础。『布尔什维克党独立』的『原则』成为新的和『更高的』政治讨论形式的中心。」

  「在这一整个时期,国际书记处对英国运动的真实情况——它的力量、它所开展的工作形式、它在工人中的支持,以及它活动的每一个其他方面——完全不了解。国际书记处与英国运动之间的松散联系为这种情况提供了便利。」

  「演变和消失的托洛茨基主义团体数不胜数。共产主义左翼反对派、马克思主义同盟、马克思主义小组、战斗小组、切尔西行动小组、革命社会主义同盟、统一革命社会主义同盟、战斗劳工同盟、革命工人同盟、工人国际同盟——仅在伦敦地区就有这些组织,其他各省也不时出现。」

  「到1938年9月,在伦敦地区有以下三个不同的团体:(给出这些组织的领导人的名字是为了确定他们的身份,因为后来他们的名字有所改变)。革命社会主义同盟(詹姆斯、邓肯、莱恩——威克斯、杜瓦尔),马克思主义同盟(威克斯、杜瓦尔)刚刚在独立战术的基础上与革命社会主义同盟达成统一。战斗小组(哈伯、杰克逊),它是工党的一个打入组织。工人国际联盟(李、格兰特、哈斯顿)——工党内的一个打入派团体。」

  「还存在着爱丁堡革命社会党,该党正在向第四国际靠拢,并准备在独立战术的基础上影响与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统一。这个团体的领导人是梅特兰(Maitland)和泰特(Tait)。」

  「每年有时一年两次召开『团结』会议,但没有任何认真的准备或打算。那些已证明自己没有能力继续进行任何有组织的工作、不时退出运动的软弱份子出现在台上,并在『讨论』中起主导作用。每年越来越明显的是,旧份子之间的真正统一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领袖’们决心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抵制任何对他们地位的侵犯,最重要的是,因为缺乏真正的阶级和阶层。显然,只有在共同行动纲领的基础上,在共同工作的基础上,才能实现统一合并。」

  这就是1938年9月召开『和平与合并会议』时英国运动的立场。在为会前讨论而散发的公报中,有三个论题,分别由工人国际联盟、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和革命社会党提交讨论。这三个团体的代表,以及战斗小组的一名代表参加了会议。在这次会议上,由美国同志起草并提出了『和平与合并协议』。对英国多年来一直让运动内部处于分离状态的战术和观点歧见,没有进行政治讨论。徒有这份『和平与合并协议』,给各组二十分钟的时间签字。除工人国际联盟外,各组都签署了。」[2]

  我们果断地背弃了所谓的联合趋势,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就像我们对过去的战斗小组所做的那样。而且,正如我们所预料的,当坎农和沙赫特曼一回到美国,内斗就开始了。在这个所谓的合并会议的几周后,第一个分裂出现了,这个组织开始解散成它的组成部分。革命社会党看到发生了什么,就离开了组织。萨拉和威克斯随即离开了,而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后来一次会议上又发生了深刻的分裂,旧的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大多数人分裂出来,组成了革命工人联盟(Revolutionary Workers League),接着是一系列的个人辞退。剩下的这个团体由于形成了对立派别,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以及他们对托洛茨基所倡导的无产阶级军事政策的态度而受到影响。

  革命社会主义联盟视我们为敌人,立即向我们宣战。我们则开始反攻。我们的翅膀没有被剪断,我们的手也没有被任何协议束缚,所以我们努力地试图赢得处于危机状态的革命社会主义联盟支部中最优秀的份子。很快,在1939年初,我们赢得了利物浦的同志们。我们拿下了他们利物浦支部的大部分人,包括吉米·迪恩和汤米·伯查尔(Tommy Birchall)以及其他主要同志。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利兹,在那里我们赢得了大多数的革命社会党人。我们把这个党的领导弗兰克·梅特兰和汤米·泰特下的支持者几乎完全赢过来了。我们很快就在爱丁堡赢得了革命社会党内的多数支持,而爱丁堡一直是他们的据点,他们在我们的指导下加入了工党。

  直到战争爆发前,我们已经开始有计划地出版托洛茨基的小册子。例如,我已经提到过,我们发行了托洛茨基写的《西班牙的教训》,并附有我们自己的序言。「西班牙的经验是对世界工人,首先是对英国工人的警告和教训」,我们写道:「昨天在西班牙上演的戏码今天正在英国排演。如果英国工人没有认识到历史摆在他们面前的任务的性质,这些情节明天就会上演。而在准备解决这些任务的过程中,工人阶级首先需要一个革命党。」

  多年后重读这篇文章时时,我必须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序言。托洛茨基给我们发了一封非常热情的回信。虽然小册子印得不是很好,但老托有被我们的小小努力所鼓舞到。我们不是国际的正式支部,但托洛茨基从介绍中可以看出,我们的做法非常健康,是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列宁主义趋势,而不是一个宗派。重要的是,在我们整个历史上,我们是唯一一次托洛茨基没有干预、没有谴责的分裂,就是我们与战斗小组集团的分裂。我们认为,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托洛茨基知道坎农的局限性,并没有接受他所有的意见,不听他的一面之词。第二,他不准备对我们团体作出判断,直到他确定不同的趋势是如何发展的。在事情没有充分成熟之前,他不会过早地在英国进行干预。在任何情况下,他一定对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分裂成碎片的方式感到绝望。目前,他对英国的事情不闻不问,专心致志地处理美国的事件,以及坎农和沙赫特曼之间正在发展的派系斗争。

  我们确保托洛茨基得到了我们的材料,我相信他肯定会把它与革命社会主义联盟联盟的材料进行非常有利的比较。托洛茨基是在等着看英国支部的风向。这个观点在1939年4月他回答C. L. R. 詹姆斯提出的问题时得到了部分证实。詹姆斯概述了英国支部的简要历史,其中提到了合并协定。詹姆斯告诉托洛茨基:「合并与和平的协议规定,每个小组要继续自己的活动,6个月后要画出一张工作成果表」但是,詹姆斯接着解释说:「最后的消息是摩擦还在继续(原文如此),支持打入工党集团现在占了主导地位。也就是说合并协议的外交式表象已经破裂。詹姆斯接着告诉托洛茨基:「工党中还有另一个集团——拉尔夫·李集团——拒绝与合并的团体有任何关系,说合并必然失败。拉尔夫·李集团非常活跃。」值得注意的是,托洛茨基在回答詹姆斯的观点时,没有提到拉尔夫·李集团,也没有提到我们不参加合并的决定。此时,托洛茨基更倾向于观望。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英国托洛茨基主义


  斯大林的外交政策——以避免战争来保卫苏联——实际上将苏联置于巨大的危险之中。他对西班牙革命的背叛使战争不可避免。他随后争取英国和法国支持的企图彻底失败了。波利特在1937年如此热情地赞扬的各个「民主国家」,实际上允许了希特勒集结军队,扩大边界,因为前者以为希特勒正准备进攻俄国。

  当时英国资本主义的软弱,决定了张伯伦(Neville Chamberlain)在捷克斯洛伐克事变时面对希特勒的软弱无力。事实是,英国没有做好与德国开战的准备。实际上,与德国法西斯相比,统治阶级更害怕英国的工运,他们把工运视为抵御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堡垒。那个伟大的「民主主义者」丘吉尔,也曾是墨索里尼的狂热崇拜者。英国统治阶级中的很大一部分人直到战争前都一直同情纳粹。1939年的头几天,张伯伦和他的大臣哈利法克斯(Halifax)在罗马与墨索里尼共进晚餐,举杯向这位阿比西尼亚的新皇帝致敬。哈利法克斯对意大利外交部长西阿诺(Ciano)说:希望佛朗哥尽快「解决西班牙问题」。这就是所谓的「英国民主主义者」!

  最后,在英国帝国主义把捷克斯洛伐克及其庞大的军火工业一板一眼地交给希特勒后,斯大林放弃了与「民主国家」签订条约的念头,而是与希特勒做了一笔交易。1939年8月,德国和俄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这使得欧洲战争不可避免,但确保了希特勒首先向西而不是向东进攻。苏联与德国建立了友好的贸易关系。实际上,正如托洛茨基所说,斯大林承担了希特勒军需官的角色。虽然能容许苏联在不同的资本主义强国之间周旋以保障自身安全,但斯大林的政策完全背叛了列宁主义外交政策的基本原则。签字仪式结束后,斯大林提议敬酒——敬阿道夫·希特勒:「我知道德国人民是多么热爱他们的元首」「因此,我应该为他的健康乾一杯」。

  在这之后不久,德国人和俄国人占领了波兰,红军进入了波罗的海国家和芬兰,在那里,俄国人受到的欢迎比他们所预期的还要热烈。在1940年初的卡累利阿(Karelia)战役中,他们遭受了可怕的伤亡——也许有100万人被杀或受伤。红军在芬兰所经历的问题表明了斯大林的大清洗所造成的可怕伤害。正是这一点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促使希特勒决定进攻苏联,他错误地认为苏联很容易被征服。

  这些事件在国际上引起了相当大的震撼。工运中有一半成员对斯大林的大清洗感到震惊和不安,并对希特勒-斯大林条约感到羞耻。当然,我们尽可能地让斯大林主义者的生活变得困难。虽然这些事件具有致命的严肃性,但我们从未失去幽默感。毕竟,幽默感在工人阶级的宣传和鼓动中也有一席之地,在英国劳工运动中尤其有效。我记得我们在一首配乐为《哦,我亲爱的克莱门汀》的歌曲中无情地嘲笑了他们,歌曲是这样唱的:

  「托洛茨基是个纳粹。
  是的,我知道这是一个事实!
  我先是读了一遍,然后说了一遍。
  在《斯大林-希特勒条约》之前。

  (副歌)
  哦,亲爱的,哦,亲爱的
  哦,我亲爱的党路线
  永不断绝,不离不弃你
  哦,我亲爱的党路线

  在克林姆林宫,在克林姆林宫
  在1939年的秋天
  坐了一个俄国人和一个普鲁士人
  制定党的路线

  在西伯利亚,在西伯利亚
  北极之子闪耀的地方
  坐着一个老布尔什维克
  他们称他为「肮脏的猪」

  党员同志,党员同志
  你的命运真可怜!
  斯大林同志不爱你
  因为你离开了党的路线!」


  在此基础上,我们又加了几句《友谊地久天长》(Auld Lang Syne)的调子:

  「是否应该忘记老布尔什维克
  也从未被人提起过
  你会在西伯利亚找到它们
  后面还有个球和链子
  后面的球和链子,我亲爱的
  一个球和后面的链子
  因为斯大林枪毙了很多人
  看在老朋友的份上。」


战争中的英国


  1930年代后半期,英国的阶级斗争出现了好转的迹象。在总罢工失败后,工业战线经过近十年的被动低潮后,其积极性又开始上升。工会领导人无力控制一连串的非官方罢工。1937年伦敦公共汽车罢工显示出高度的战斗性。《泰晤士报》警告工会领导人:如果他们不能维持秩序,当局就必须找到其他方法。这是对将进行独裁统治的隐晦威胁。在战前时期的军队演习,不是基于与德国开战的假设,而是基于英国本身的内乱。各大保险公司第一次拒卖内战风险保单。

  1939年9月,英国对德国宣战。在很短的时间内,英国警方旗下的苏格兰场突袭了工人国际联盟的办公室。这为整个战争时期奠定了基调。有趣的是,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却没有受到特别情报处的影响。由于他们缺乏活动和宗派主义的做法,他们没有被视为潜在的危险,也没有得到国家的丝毫重视。国家的袭击只影响了那些活跃的、对发动战争的意图构成某种威胁的组织。苏格兰场的探员们来到我们的总部,那是在哈斯顿的房子里,并把这个地方从上到下搜查了一遍。他们几乎一整天都在那里,翻阅我们的数据,每一份文件,每一张纸片。他们还反复盘问我们。我们告诉他们我们对战争的政治立场和其他问题,然后他们就离开了。在那之后,每月一次苏格兰场的来访就成了一种常态。有时,他们变得如此熟悉,以至于我们和他们开玩笑。「别这样」我们说:「为什么要这样突袭我们?只要你告诉我们,给我们你们部门的地址,我们就会寄给你会议通知」尽管我们用幽默圆场,当局但还是打乱了我们的活动,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当然,反对战争的我们被认为是该死的麻烦,但他们对此也无可奈何。在那些日子里,保安部队主要对公开支持德国的共产党和法西斯组织感兴趣。

  有一件趣闻,就在战争开始后,我们惊讶地发现弗朗克突然出现在英国。当时的他被认为是政治上反对第四国际的,因为他与法国的托洛茨基运动决裂了,托洛茨基曾尖锐地批评他的行动。他是作为从国际上分裂出来的莫利尼耶集团(法国国际主义共产党,PCI)的代表来到英国的。托洛茨基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分裂而攻击或批评我们,但是他却用最尖锐的语言谴责了莫利尼耶-弗朗克的趋势。托洛茨基以他惯有的机智比喻说,莫利尼耶就像一头乳牛,给了很多奶后就踢翻了桶!他把莫利尼耶和弗朗克都定性为腐败的机会主义者和冒险家。托洛茨基亲笔写的一份决议强调,虽然欢迎他的支持者回来,但完全排除了莫利尼耶重返托洛茨基运动的任何问题。

  弗朗克为躲避法国当局的抓捕而逃到英国。他试图在英国宣传莫利尼耶集团,企图为他们的团体与工人国际联盟缔造串联。我们毫不含糊地向弗朗克解释说,虽然工人国际联盟在第四国际创建大会上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但我们仍然认为自己是托派运动的忠实组成部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备攻击第四国际。我们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将被承认为第四国际的正式英国支部。因此,我们拒绝与弗朗克有任何往来,他夹着尾巴走了。他没能说服任何一个同志,让我们相信有必要背弃国际组织,或者试图建立某种新的敌对组织。英国当局后来把他拘留了。当然,工人国际联盟对他的拘禁提出了强烈的抗议,但当他被释放后,他给我们造成了一段时间的困扰,当时他扶值了希利的宗派主义行径。

  由于未能说服我们与莫利尼耶团结,弗朗克想尽一切办法在我们小组内部组织某种派别。他设法说服我们的一位同志贝蒂·汉米尔顿(她后来站在希利一边),说我们在工人国际联盟内部有一个不健康的内部制度。据说这是因为我们的队伍内部没有任何真正的分歧。对弗朗克来说,这是不健康的!住在汉米尔顿家的弗朗克让她相信,一个没有内部派别的组织是不符合布尔什维克的标准。他争辩说,即使没有政治分歧,你也必须在组织内有派别!最后,我们无法容忍这种无稽之谈,随即以汉米尔顿与敌对组织有联系为由,将她开除了。

  另外,希利在战前一两个月,宣布他要在利华兄弟(Lever Brothers)公司开始新的职业生涯。当时他的工作必须使他挨家挨户散发传单,这次是他即将在公司里取得一个重要的主管工作。所以他开始渐渐淡出政治,准备完全离开这个运动。也许我真的不应该承认这一点,但我还是设法劝说他留下来!「好吧。你说可以得到一份主管的工作,甚至可以更上一层楼。但这有什么用呢?」我问他:「再过几个月就要打仗了,到时候你的工作怎么办?你的工作不会长久的。所以这个计划是个愚蠢的想法。」经过讨论,他选择了继续留在运动中。当时,希利作为我们趋势组织在工业领域的组织者,进行了积极的工作。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

托洛茨基的军事政策


  托洛茨基在墨西哥提出了在战争中无条件保卫苏联的口号。这使美国社会主义工人党内部酝酿的危机达到了顶点。以沙赫特曼和詹姆斯·伯纳姆(James Burnham)为首的少数人反对托洛茨基的立场。他们认为苏联的政权已经堕落到不再是一个畸形的工人国家——如托洛茨基所坚持的那样——而是「国家资本主义」。这引发了一场辩论,托洛茨基以他一些最精彩、最深刻的文章和文件参与了辩论,这些文章和文件后来被汇整成《保卫马克思主义》一书出版。

  不用说,我们与托洛茨基的立场完全一致,这也构成了我们后来发展和深化无产阶级波拿巴主义思想的基础。

  工人国际联盟从一开始就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在1939年9月的《社会主义青年》杂志上,我写了一篇文章,标题是《拒绝战争》。然而,与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那些坐着长篇大论的「马克思主义者」不同的是,他们实际上被战争吓得不知所措了,我们把我们的鼓动带到了工厂和工作场所,试图与工人阶级联系起来。就在1940年6月法国沦陷之前,托洛茨基在他最后的一些著作中,写下了他一生中最优秀的政治材料。他研究革命运动对帝国主义战争,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态度。正如我当时指出的那样:「托洛茨基对马克思主义式的国际主义对一般的帝国主义战争,特别是对目前的帝国主义战争的态度作了最好的理论阐述。这些文章片段将永远是马克思主义处理问题的方法,以及以辩证的方法作为决定革命党的政策的手段的经典论述。」

  托洛茨基指出,列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过程中,奠定了马克思主义对战争的态度。但是,如果说实话,由于革命运动对1914年8月的背叛感到措手不及,列宁和其他主要的国际主义者趋势于是以一种略为极左的方式来提出问题。国际主义者捍卫了国际主义、阶级团结的思想,提出了革命失败主义的口号。他们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在战争中,自己的统治阶级如果战败是较小的罪恶。如果将这份口号以一种粗暴的、毫无限制条件的方式提出来——这正是宗派份子在过去80年里所做的事情——这一政策可以理解为支持外国资产阶级。无知的宗派份子根本不知道1914年决定列宁立场的具体情况。

  列宁之所以这样表达自己的观点,是为了在革命先锋队和第二国际的社会爱国主义叛徒之间划清界限。第二国际领导人的背叛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就连列宁和托洛茨基也感到震惊。这一背叛造成了巨大的迷失和混乱。由于这个原因,列宁倾向于把棍子往一个方向弯曲。然而,他强调的革命失败主义政策是针对国际组织的干部,而不是广大群众。革命失败主义不是使工人阶级加入革命党的手段。远远不是如此。1917年,俄国的群众被「和平、面包和土地」、「一切权力归苏维埃」的口号所征服。革命失败主义永远不可能赢得群众对革命的纲领和旗帜的拥护。所以列宁在1917年春天回到俄国后,改变了对战争口号的看法。他根据具体的情况调整了自己的口号。这就是确保布尔什维克党成功的原因。

  虽然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一场帝国主义战争,与1914-1918年的战争并无本质区别,但具体情况不同,在战术和口号上,必须考虑到这一点。正如托洛茨基在1940年遇刺前口述的一篇未完成的文章中所解释的:

  「正如我们不止一次指出的那样,目前的战争是上次战争的继续。但延续并不意味着重复。一般说来,延续意味着发展、深化、尖锐化。我们的政策,革命无产阶级对第二次帝国主义战争的政策,是上一次帝国主义战争期间,主要是在列宁领导下制定的政策的延续。但是,延续并不意味着重复。在这种情况下,延续也意味着一种发展、一种深化和一种磨砺。1914年我们是措手不及的。」

  「在上次战争中,不仅整个无产阶级,还有它的先锋队,而且在一定意义上,这个先锋队的先锋队也被打得措手不及。对战争的革命政策原则的阐述,是在战争已经全面爆发,军事机器实行无限统治的时候开始的。战争爆发一年后,在齐美尔瓦尔德会议上,革命的少数派仍不得不迁就中派的多数派。在二月革命之前乃至之后,革命份子都觉得自己不是权力的竞争者,而是极左的反对派。甚至列宁也把社会主义革命归入了一个多少有些遥远的未来…」

  「1915年,列宁在他的著作中提到了胜利的无产阶级将不得不发动的革命战争。但这是一个不确定的历史观的问题,而不是明天的任务。革命派的注意力集中在保卫资本主义祖国的问题上。革命派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自然是否定的。这是完全正确的。但是,这种纯粹的否定回答可以作为宣传和培训干部的基础,但它不能赢来不愿被外国军队征服的群众。」

  「在战争前的俄国,布尔什维克占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五分之四,即占参加政治生活(报纸、选举等)的工人的五分之一。二月革命后,无限的统治权转到了保卫派、孟什维克和苏维埃的手中。诚然,布尔什维克在八个月的时间里征服了绝大多数工人。但在这次征服中起决定性作用的不是拒绝保卫资产阶级祖国,而是口号:「一切权力归苏维埃!」也只有靠这个革命的口号!批判帝国主义、军国主义,放弃保卫资产阶级民主等等的,都不可能把绝大多数人征服到布尔什维克一边去…」[3]

  一方面要对帝国主义战争保持不可调和的原则性和坚决的反对态度,另一方面要把我们对战争的态度用广大群众能够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正是从这种方针出发,托洛茨基最初提出的第四国际的无产阶级军事政策,是由托洛茨基主义运动发展起来的。当然,这场战争是帝国主义的战争,是1914-1918年的继续。因此,我们是反对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及其战争的。用列宁喜欢引用的克劳斯维茨(Carl von Clausewitz)的话说:「战争是政治用其他手段进行的延续。」

  同盟国只是利用反法西斯的宣传来掩盖他们的战争目的。然而,我们必须考虑到,广大的工人群众是真正想打败希特勒的法西斯主义。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支持对希特勒的战争。我们也想打败希特勒,但要用我们自己的手段和方案。这只有通过进行一场反法西斯的革命战争才能实现,这意味着工人阶级要夺取政权。无产阶级军事政策是建立在资本主义阶级不能与法西斯主义进行真正战争的观念上的。英国资产阶级在战前就支持法西斯主义来进行反对社会主义革命的斗争。只有工人阶级才能与法西斯主义进行斗争,因此他们必须征收统治阶级、接管国家,进行真正的革命战争。

斯大林主义者和战争


  共产党在抗战初期进行了多次翻筋斗。1939年战争爆发时,英国共产党还在走在「人民阵线」的路线上。所以在战争的前六周,他们支持反法西斯的「正义战争」。然后不久之后,当斯大林与希特勒签署了他那臭名昭著的条约时,路线被匆匆改变了。英共领导人对希特勒-斯大林条约的签署完全措手不及。因此,有一段时间,波利特继续以一贯的激烈态度推行他的「爱国」路线,号召所有真正的爱国者支持对希特勒的战争等等。

  在几天之内,按照莫斯科的命令,英共把它的路线改为反对战争的路线。可怜的老波利特在克林姆林宫的主子面前跳得还不够快,他落了个丢人现眼,被杜特这个更具奴才气的傀儡取代为英共的总书记。鉴于斯大林-希特勒条约的存在,以及俄国和德国对波兰的瓜分,莫斯科现在对英法两国的「民主国家」充满敌意。不久,英共就号召英国工人承认「丘吉尔和达拉第,艾德礼和布卢姆」 是他们的主要敌人。英国共产党现在采取了反对帝国主义战争的立场。但这是一种具有特殊性质的反战立场。它不是一个真正建立在列宁主义式国际主义的立场基础上的的反战主张。

  波利特和坎贝尔被迫做出羞辱性的忏悔,承认他们的「社会爱国主义」错误。他们是幸运的。在法国,共产党起初寻求与德国人达成协议,甚至派出代表团请求允许在被占领的巴黎出版法共的机关报《人道报》,任何反对这条路线的法共领袖甚至被出卖给了盖世太保。作为莫斯科外交政策的可靠喉舌,共产党尽心尽力地攻击「民主的」帝国主义列强。实际上,他们的立场是「和平——按希特勒的条件」。换句话说,由于希特勒-斯大林的约定,英共不再是英国帝国主义的代理人,而是成了德国帝国主义的辩护人。如此突然的转变,自然在他们的基层中引起了一定的唏嘘。实际上,他们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就完成了这一转变,因为更多的无产阶级份子认为放弃人民阵线主义是一种左转。然而,这意味着我们所接触到的共产党的优秀份子更容易接受我们的思想。

  他们改变的方式引起了一些有趣的事件。杜德利·爱德华兹(Dudley Edwards)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同志,他曾经担任过独立工党革命政策委员会的书记,在1960年代加入了我们,当时他是牛津汽车厂的一名年轻的共产党工厂代表。他本来要在一次公开会议上就战争问题发表演讲,准备按照旧政策的思路发表演讲,支持战争。在他要发言的前几分钟,有人拉着他的袖子,低声说:「同志,你不能发表那个讲话。路线已经改变了!」而在两分钟内,杜德利不得不即兴发表了一篇不同的讲话,提出了完全相反的立场!

  路线变化的突然性在党内迅速造成了危机。要向工人们解释为什么昨天的敌人突然变成了盟友,为什么英国的「民主」突然变成了「英国帝国主义」并非易事。英共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很多支持。当哈利·波利特在1940年2月的银镇补选中向工人阶级选民介绍他们的纲领时,他以12票对1票遭到拒绝。尽管如此,英国还是保住了大部分工人,他们对放弃公开的阶级合作旧政策感到欣慰。尽管新政策仍然是真正共产主义政策的极左扭曲,但离开共产党的人大多数是中产阶级类型。

  英共组织了一个「人民大会」(People’s Convention)来替代英国国会。我们参加了会议,并派出了代表,因为许多工会会员都参与了这次会议。我们设法通过工会派代表来表达我们的立场。我们把我们的立场与《工人日报》所提出的和平主义或半和平主义的和平立场对立起来。虽然我们的立场得到的票数相对较少,但考虑到大会被斯大林派操作的特点,我们仍然取得了相对的成功,我们因此与英共基层进行了一定数量的接触。

  但事件将使共产党再次陷入危机。1941年6月30日,希特勒的军队进攻了俄国。德军在俄国边境集结了100个陆军师,以摧枯拉朽之势进行打击。希特勒对苏联的进攻,迫使斯大林主义者匆匆改变路线。《劳工月刊》召开了一次工业会议,目的是煽动罢工。会议进行了,但会议的内容却发生了变化。他们没有讨论如何组织罢工,而是把如何提高工业生产力的问题列入了议程!在战争余下的时间里,斯大林主义者公开地推行了罢工破坏政策。

  在1942年的英共会议上,英共的总书记波利特赞扬所有的罢工破坏者:「我向我们的同志致敬,一位来自赫尔的码头工人,他在一次工作中卸下了一艘急需的货物。当其他码头工人发动罢工时,他奋力反对,因为他相信,他所建议的行动方案可以让工人们不用罢工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是多么大的勇气,多么神圣的真正阶级意识的精神,就这样走上船舷,恢复工作。这不是罢工破坏。这是对法西斯主义的打击,就像现在红军中的一个小伙子对德军做出的任何打击一样至关重要。这听起来很奇怪。它可能被误解。托派和独立工党指控我党,特别是我个人为罢工破坏者。这些来自于法西斯主义有意识的支持者们的骂名,我们是可以承受的。」(1942年英共会议)

工人国际联盟与战争


  当我们收到托洛茨基关于无产阶级军事政策的材料时,我们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把这个政策应用于英国的条件,我们的纲领要求工党与战时的国民政府决裂,要求工党根据社会主义纲领上台执政。在一个社会主义的英国,我们将在军事上与法西斯主义作斗争,同时我们还将进行阶级宣传,并向普通德国工人伸出友谊之手,呼吁他们推翻希特勒。军事政策还包括由士兵选举军官、由工会训练军官、建立工人民兵、在武装部队中建立委员会、对工人进行武器使用训练,等等。换句话说,它旨在提出与军队和战争有关的阶级问题。它试图表明,尽管帝国主义者口口声声说要打倒法西斯主义,但他们毕竟对打击法西斯主义没有丝毫兴趣,正是他们首先协助希特勒上台。唯一能够对抗法西斯主义的阶级是工人阶级,但为了有效地对抗法西斯主义,必须对所谓民主国家的统治阶级以及法西斯国家的统治阶级进行不可调和的斗争。相对于和平主义和良心上的反对,我们是赞成同志们到军队中去进行革命工作的。

  德军入侵法国后,工党与以丘吉尔为首的保守党和自由党组成联合政府。工党领导人宣布在战争期间实行选举休战。这一行动得到了党的会议以2,413,000票对17万票的巨大支持。这反映了当时的情绪。纳粹军队已经进入荷兰和比利时。荷兰人在短短二十天内就被击溃了。比利时国王已经投降。法国的英军被困在敦刻尔克的海滩上,被前进中的德国人硬生生地压住了。九天后,意大利站在德国一边参战。又过九天后,法国资产阶级不战而降屈服于希特勒。形势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

  G. D. H. 科尔表达了当时英国工人的心情:

  「一时之间,没有时间提出异议或责难。敦刻尔克之后,所有重要行业的工人都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在所有的时间工作——往往比合理的工作时间多得多。渐渐地,一些秩序被引入了工业战争的组织中。空袭善后服务(The ARP services)被热情地执行了,通常是由那些在救援中度过夜晚后又回去工作的男人和女人执行的。当战争大臣要求15万名志愿者充当『伞兵守望』来严防德国伞兵部队时,有75万人加入了后来的国土警卫队(Home Guard)。」[4]

  1940年期间,我们通过《社会主义青年》的版面,试图按照托洛茨基所倡导的方针来确定方向,以普通工人能够理解的方式解释统治阶级在战争中的作用。我们必须考虑到工人对法西斯主义的态度。当时在工厂内,工人阶级为了生产战争武器,每天工作18个小时甚至20个小时。由于我们进入在群众运动中,我们本能地明白,托洛茨基的这种做法是对列宁立场的发展,是绝对正确的。由于我们对工人有正确的定位和方针,所以我们热情地接受了无产阶级军事政策的立场。为了给他们点赞,这个立场也立即被美国社会党所采纳。坎农就这个问题作了许多发言,我们把这些发言刊登在我们的报纸以及《工人国际报》上。然而,在国际的其他部门,有宗派人士反对这一政策。他们只是想重复列宁在1914年的立场和革命失败主义的政策。这反映了一种脱离了真正工人阶级运动的宗派主义方法。他们不能以灵活而有原则的方式与当地的实际情况联系起来。

  工人国际联盟积极地接受了托洛茨基的立场。我写了一篇《社会主义呼唤报》的社论,概述了这一政策:

  「英国工人希望看到真正结束一切形式的希特勒主义和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统治。他们希望在反对这些罪恶的共同斗争中赢得欧洲各国人民的支持。他们希望看到苏联给予充分的真正的援助,使它免于毁灭,并使它能够恢复和重建已经失去的一切。他们希望看到中国战胜日本军国主义。他们希望有一个真正的国际『联合战略』,使这些任务得以完成,并带来真正民主和持久的和平。但是,只要帝国主义仍然掌舵,就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有当工人采取有效措施反对帝国主义时,这些目标才能成为现实,即从言语领域转为行动领域。这种措施必然包括:立即给予印度和殖民地以自由,在工人控制下将银行和一切重工业及军备工业收归国有;由士兵选举军官,将武装部队并入武装人民。只有采取了这些措施,英国的战争才会转变为真正为民族解放和保卫苏联而进行的战争。只有工人的政府才能采取这种措施。只有工人的政府才能为真正的『全球性质的统一战略』奠定基础。因为唯一能跨越国界和大陆障碍的力量,就是工人群众反对资本主义的共同利益。」(《社会主义呼唤报》,1942年11月)。

  这些必须考虑到英国工人阶级的实际情况。敦刻尔克事件发生时,当希特勒的军队横扫挪威、荷兰、丹麦、比利时和法国时,英国军队已经被打垮,正在撤退。这在英国引起了立即入侵危险的警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在《社会主义青年》中提出了必须武装英国工人阶级的口号。如果统治阶级对保卫英国是认真的(当然他们并不是)那么他们就必须武装民众。

  法国统治阶级允许巴黎不经挣扎就落入德国人手中。纳粹占领了法国,在维希建立了一个由贝当领导的傀儡政府。当时《每日电讯报》上有一位法国将军的采访,他承认他们本可以保卫巴黎。然而,只有当他们把民众武装起来并组织起来时,才有可能进行这种防御。这种政策被认为是太危险了,因为他们对1871年的公社记忆犹新。新生巴黎公社的前景是法国统治阶级面临的一场噩梦,因此,与其冒着工人阶级夺取政权的可能,他们也要投降,这暴露了他们的彻底腐朽和无能。他们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去武装工人阶级,而是宁愿把巴黎拱手让给纳粹。

  1940年,当驻法英军战败后从敦刻尔克撤离时,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惊慌的浪潮——现在很难想象——席卷了工人阶级。我们在《社会主义青年》中认为,如果希特勒入侵,英国也会发生和法国一样的事情。我们解释说,如果有工人在工会的控制下武装起来,英国就能得到保卫,并能成为抵御法西斯主义的坚不可摧的堡垒。应该逐个工厂地武装工人而不是组成国土警卫队。在这个基础上,完全可以保卫英国,使希特勒无法入侵。然而,正如我们所解释的那样,如果到了紧要关头,英国统治阶级宁可向纳粹卖命,也不愿意冒险武装工人阶级。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的鼓动是揭露英国统治阶级虚伪立场的一种手段。我们设法使我们的立场得到了呼应,这使我们能够在工人阶级的先进阶层中扩大我们的影响。

  同时,在1940年初,弗朗克由于没有得到我们组织的响应,与一个小小的奥勒派组织取得了联系,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团体,由一个叫雨果·奥勒(Hugo Oehler)的人领导。他们在加入美国社会党时,从美国工人党分裂出来。和英国一样,这些宗派份子在党的独立性问题上总是采取不灵活的极左态度。当然,美国托洛茨基派决不是一个大党。他们最多只有几千名党员。如果美国社会党是一个大党,那么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而独立党的原则可能是正确的。但和以往一样,从「原则」的角度看问题,宗派主义者缺乏任何分寸感。

  在英国有一小部分这样的团体,由两个小伙子领导,叫厄尼·罗杰斯(Ernie Rogers)和丹尼斯·莱文(Denis Levin)。他们最终完全离开了这个运动,莱文后来在商界做得相当不错。但当时,他们在考文垂(Coventry)从事飞机工业的工作,弗朗克与他们有联系。他四处寻找一些支持点,他给了他们一些绝妙的建议:他告诉他们,他们应该发传单,要求工人们夺取工厂!现在想象一下吧。工人们面对纳粹军队入侵的迫在眉睫的前景,每天在军火公司工作长达20个小时,而弗朗克说这是夺取工厂的时候了。这就是你所说的无懈可击的时机!但极左派的莱文和罗杰斯认为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个主意对他们有极大的吸引力,所以他们秘密地分发了他们的《致英国工人的公开信》传单。一个 是完全匿名的,没有任何出版者的名字或地址被传来传去。.

  几天后,有人找到了罗杰斯和莱文的住处。他们以一种非常密谋感的方式,从顶楼偷看谁在那里。令他们惊恐的是,在下面他们看到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一份他们的传单。可想而知,两位英雄慌了手脚,从后门冲出,转入「地下工作」。他们逃出考文垂,来到我们这里,请求援助,要钱等等。他们说他们是在逃避警察的追捕,大家都在追捕他们。与此同时,房东太太与同样在考文垂工作的趋势组织成员山姆·沃尔特斯(Sam Walters)取得了联系,并告诉他:「你知道有个警察打电话来找你的朋友。他说你的朋友们忘了在传单上印上他们的名字,地址和授权。」 整个事件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技术细节。可想而知,宗派份子又错了一次。

  当然,我们没有歇斯底里的极左立场,但我们确实认真关注了安全问题。当战争爆发的时候,在最初的几个星期里,我们根本不清楚会发生什么。警察曾经突袭过我们,所以我们不确定事件会以何种方式发展。没有人知道这个组织是否会被宣布为非法组织。因此,在非法的情况下,我们决定派某些同志去都柏林,在爱尔兰建立组织的基地。爱尔兰是一个中立国,所以如果我们成为非法组织,我们可以通过同情者的海员从那里制作和发送革命的文件材料。如果有必要,我们将能够建立某种广播电台,向英国的工人广播。

  当时决定让拉尔夫、米莉和我留在英国,并派哈斯顿和其他几位同志去爱尔兰。他们与爱尔兰工党的左翼进行了接触,特别是与詹姆斯·康诺利的女儿诺拉·康诺利·奥布莱恩(Nora Connolly O’Brien)进行了接触。他们还与爱尔兰共和军的青年接触。希利在没有与我们趋势组织的领导层进行任何讨论或协商的情况下,单方面宣布要离开他当时工作的利物浦,回到爱尔兰。他原是多尼戈尔人。不久,他在一次争吵后退党,这是当年的他第二次退党,但还是被劝了回来。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设法建立了一个面向爱尔兰工党的有组织的团体。于是在爱尔兰准备了一个基地,以便在必要时协助英国走向社会主义革命的运动。

  「我们决定派拉尔夫·李和泰德·格兰特去制作报纸,并对我们派过去的那批人进行培训,为此我们决定派四、六个年轻人和他们一起去爱尔兰。」哈斯顿回忆说:「在这种情况下,拉尔夫·李决定不去了,我们认为泰德一个人无法完成这项工作。我被派去代替李和格兰特领导去爱尔兰的小组。」

  「我们忠实地遵循着打入主义路线。我们与都柏林的爱尔兰工党左翼有联系。我们的主要联系人是诺拉·康诺利·奥布赖恩,她是詹姆斯·康诺利的女儿,也是我们当时最好的联系人之一,当我们饥肠辘辘时,她不时地给我们提供食物。」

  「同时,我们与爱尔兰共和军中相当活跃的年轻人进行了接触。在都柏林共和军中,领导层往往是右翼,因为年轻人往往是社会主义或工党取向的,我们与他们取得了联系,并使其中一些人加入了托洛茨基运动。我们把他们作为一个派别留在爱尔兰共和军中,直到他们最后被赶走,但这也是我们活动的一部分。」

  当被问及爱尔兰共和军领导层对此有何看法时,哈斯顿回答说:「他们根本就不太喜欢这样。事实上,有一次很经典的场合,我在自由厅(Liberty Hall)开办授课,那里是运输工人工会的总部,当时有十几个爱尔兰共和军的武装人员进来,开始在大厅里钻来钻去。结果工会要求我们不要再在那里开会,因为他们担心会对他们造成影响。最后,他们(爱尔兰共和军)给我四十八小时回英国,否则他们会把我炸死!」[5]

  当时我们出版了一份名为《工人日记》的小型日刊,这主要是拉尔夫·李的努力和我本人的一些协力。然后这份日刊在我们全国各地的成员中传阅,并有效地用来补充《社会主义青年》和《工人国际新闻》。万一我们成为非法份子,被迫转入地下,我们至少可以翻出一样的文件材料。组织的每个支部都有一套由不屈不挠的拉尔夫·李制作的丝网印刷设备,这样,如果中央的领导层被逮捕,所有的联系都被切断,他们就能拿出东西来。

  此时,我们在工党内的工作,包括工青团的青年工作,正急剧下滑。在这个阶段,工党内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政治上的休战扼杀了党内的生活,我们越来越多地被迫进行独立的公开工作。由于斯大林主义者的破坏,工青团在1939年几乎完全消失了。年轻的泰德·威利斯(Ted Willis),也就是后来的威利斯勋爵,曾为共产党做了一件非常好的工党工作。斯大林主义者把几百个年轻人送进了青年团,实际上已经把青年团接管了。由于我们只有少量的力量,我们没有能力打败他们。他们成功地把工青团的大部分人收进了共青团。当然,后来又失去了这些人的大部分。在这个过程中,工青团几乎被摧毁了。

  到了1940年,工青团中还剩下的人要不是被征召入伍,就是在军火厂长期工作。工青团实际上已经完全消失了。青年组织的所有政治活动都停止了。至于工党本身方面,各个区支部和选区党几乎没有任何活动。工会支部仍然存在,并在战争期间有一些生命力,但这主要是年长的工人以及在军备工业中从事保守职业的一层人。

  在1940年期间,我们被迫做越来越多的公开工作。独立工党由于其反战活动以及和平主义的立场,开始有所发展,所以我们对它给予了一定的关注。在战术问题上,我们总是非常灵活。虽然我们认识到群众组织的重要性,但我们从来没有盲目崇拜过它们。战术是一个在态度上有张有弛的问题,而不是必须始终保持顽固的原则问题。在那个时期,我们利用我们的《社会主义青年》和《工人国际新闻》,不仅转向了独立工党,还转向了共产党的队伍。

战术的灵活性


  我们面向独立工党的路线,显示了我们处理事情的灵活方式。哈斯顿在回顾战术时,为了说明战术是如何发展的,他写了一篇文章,值得引用:

  「获得工人阶级的领导权没有快捷方式可走。然而,运用正确的战术,可以帮助融入到工人队伍中去,并以此加快取得领导权的进程;战术上的错误,会使革命政党陷入不健全和孤立的境地,并使其干部的精力耗费在毫无结果的活动中。随着工人运动的每一次转变,革命家在战术上的任务就会改变,并承担新的重点。这一点对工人国际联盟来说尤其如此。正因为它缺乏历史背景,在工人阶级队伍中缺乏支持,以及它在干部构成上的年轻化以及缺乏经验,所以它不得不从外部对劳工组织进行冲击。但是就是在这点上,我们的弱点使我们可以采取非常机灵的策略,而迅速变化的事件认为有必要在有需要时时对其进行回顾。」

  「然而,组织策略的改变总是在革命组织的队伍中引起意见分歧。这些分歧产生于对政治形势的评估;这些分歧也产生于由于既定的常规,以及不愿意在一个时期内改变自己的习惯而产生的保守主义;这些分歧也产生于真正的政治分歧,从极左的宗派主义到中派的投降。这些分歧的界限并不总是泾渭分明的。」

  「作为我们下一步工作的前提,有必要根据我们的经验来回顾我们过去的策略。我们的组织从成立之时起,就采取了加入工党的策略。在我们提交给1938年合并会议的命名为《英国布尔什维克-列宁主义者的任务》的文件中,这一立场被概括为『全力以赴进攻』的口号。在这里,我们提出要把我们党员的全部力量都投入工党。」

  「我们的论点很简单:我们面临的主要任务是打破我们干部的孤立状态;这只有通过进入群众组织才能做到。英国工人将会进入,而且正在进入激进化的新阶段。虽然被推迟了,但这个运动将比欧洲大陆工人运动更加革命性。工人阶级的主流将遵循历史的规律,并穿越过工党。左派提出『独立组织』和公开性执政党的原则,自愿地把我们的同志从群众组织中孤立出来,在这个阶段是罪不可赦的。如果我们在一个时期内正确地工作,把自己深入到群众组织中去,当情势的摆荡来临时,我们就会在工党内担任领导职务。我们将在激进化过程中进入的工人中拥有一个基础;这时,我们将打破在政治上的孤立状态,收获一连贯的党内工作成果;这时,我们就可以角逐工人阶级的领导权。」

  「客观地来看,形势并没有像我们预期的那样实现。战争贯穿了工人的运动。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被迫修改我们的思路。」

  「那段时间的收获是什么? 要从那次事件中吸取什么教训? 这是现在必须回答的两个重要问题。」

  「回答这些问题之前,我们有必要说明,在实践中,我们并没有执行我们自己的策略;相反,我们甚至在很大程度上违背了这一策略。《工人国际新闻》和第四国际主义文件的出版,以及独立的托洛茨基主义研究会的运行,成为我们工作的主轴。《社会主义青年》,在最初的阶段试图以打入主义战术为基础。但当斯大林主义者与工青团决裂,只留下一个组织的躯壳时,《社会主义青年》就越来越成为一个公开的宣传主义刊物,最后演变成《社会主义呼唤报》。对工党投入的每一盎司精力,就有10盎司投入到第四国际的直接公开工作中。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允许工党的工作干扰我们的公开工作。而我们正是从公开的领域中招募了大部分的新生成员加入工人国际联盟。虽然我们确实从工党那里取得了一些组织上的收获,但我们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成功地嵌入工党的结构中。从我们所接受的战术的更广泛方面来看,我们根本没有收获。我们早期的干部中没有一个人占据领导地位,从而影响任何地区的地方工党。此外,我们从来没有代表参加工党全国会议,在那里我们的声音可以被听到。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的策略完全失败了。然而,我们在那个时期的思想,其总体基础仍然是正确的。工人们还没有与工党决裂,还将转向工党。这就是我们提出工党要夺取政权的过渡性口号的背景。」

  「我们『转向工党』的主要成就在于方法和展望的方面。它是在我们的成员中造成了一种种认真态度的原因,而这种态度即是我们必须与工人在一起,我们不能孤立自己,不能犯过去极左派的错误。它使这个团体反对无用的宗派主义,多年以来这种宗派主义使英国的托洛茨基主义者与英国工人阶级的血脉相隔开来。」

  「18个月前,我们在党的宪章草案中用政党的概念代替了集团的概念。这样做是为了打破我们组织中弥漫的半密谋主义的气氛,这种气氛是打入主义战术的后遗症,也是为了打破我们对当战争爆发时,将会发生镇压的错误估计,这种估计导致了组织为准备『非法型态』而采取的行动。这也反映了组织从一个地方组织发展为一个全国性组织,并符合扩大和协调我们活动范围的需要… 。」

  「但是,宣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政党是不够的。昨天所有反对极左派的论点在今天一样适用。虽然有必要在独立的托洛茨基主义旗帜下并围绕一个宣传团体,在工人面前提出我们的政治趋势,但同时必须了解我们目前的力量对我们的『独立性』所施加的限制。」[6]

托洛茨基之死


  1940年夏天,由于个人和健康原因,拉尔夫·李决定返回南非。哈斯顿和其他同志从都柏林回来没多久。李的离开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毫无疑问,他是这个趋势组织最重要的领导人,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继续发展这个组织。当拉尔夫回到南非后,他重新开始了他的革命工作,并建立了一个新的组织,也叫工人国际联盟。南非的工人国际联盟进行了多次斗争,最后以失败告终,导致该组织在1946年崩溃。本来就抱病在身的拉尔夫,被这些挫折弄得非常疲惫。他把最后一分钱都花在了革命运动上,倒在了极其困难的时刻。不幸的是,我们这些至少可以给他一些帮助的人,却对此事一无所知,直到为时已晚。不幸的是,拉尔夫·李自杀了。对于这样一位巨人,我的同志和朋友来说,这是一个悲惨的结局,我们的运动将永远记住他的历史贡献。

  1940年夏天,我被征召到先遣兵部队(Pioneer Corps)队服役。这就造成了一个两难的局面。我们对武装部队的政策,与以良心拒服兵役的和平主义观点相反。我们坚持的立场是,革命家应该随同自己的阶级走,如果被征召,就应该到武装部队中去进行革命工作。然而,这种正确的革命政策,随着征召的蔓延,有可能破坏组织。如果组织的领导层被征召,这将是对趋势组织的严重打击。然而你可以说,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一场车祸,头颅骨折,被裁撤出部队。哈斯顿也因身体原因被解除征召。这种情况下,我们得以继续在组织的领导曾中充分发挥作用。

  当我在医院康复的时候,我从收音机里听到了重大的病让人心碎的消息,托洛茨基在墨西哥被暗杀了。同志们都被这一消息震惊了。虽然当时我们从未公开提出,但我们对于负责托洛茨基在科约阿坎区(Coyoacán)人身安全的美国社会主义工人党领导层进行了深刻的批评。在当年5月第一次暗杀未遂后,为什么托洛茨基会被允许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单独留在书房里?但我们没有提出或追问此事,因为这么做在那时没有任何实际作用——托洛茨基已经死了。现在,为社会主义革命而斗争的重任落在了我们的肩上。作为一个多产的作家,托洛茨基留下了丰富的著作和经验,我们可以从中汲取养分,建立一个真正的革命运动。在英国,托洛茨基的逝世和世界大战的开始,为我们提供了新的发展和建立工人国际联盟的紧迫感。我们把他的遗言铭记在心——「前进吧!我深信第四国际的胜利!」

  对于作为正式支部的革命社会主义联盟来说,情况似乎正好相反,它已停止出版任何公开的材料。1939年,工党领导层取缔了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在工党内的前沿组织,即战斗工联,而它立即消失了。战斗工联就这样消失了,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人在他们的象牙塔内是『顽固的革命家』。在那里,他们可以让对方相信自己伟大的革命操守,而不是像他们所说的我们这些提出革命军事政策的「社会沙文主义者」。他们声称,这种「沙文主义」政策是对列宁的背叛,是对资产阶级民族主义的屈服。革命社会主义联盟什么都无法理解,特别是列宁关于战争的立场,以及该如何应用于工人阶级所面临的具体条件这一重要问题。我们对战争的真正革命性的反对,使我们有机会在群众中工作。对革命社会主义联盟联盟来说,这种状况只存在于他们的头脑中。

  1940年后,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残余势力迅速分裂成三个派别。哈伯是中派,罗宾逊领导的另一个派别是左派,最后是劳伦斯领导的所谓的右派。美国人把后一派称为「托洛茨基反对派」,因为它基本上遵循了国际的正确路线。无产阶级军事政策在1941年9月就遭到了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拒绝,而这种拒绝甚至被作为加入该组织的条件之一!只有「托洛茨基反对派」坚持第四国际官方的军事政策。罗宾逊的趋势指责劳伦斯和国际的领导层是沙文主义,并且忠实于他们的观点,甚至反对建立深层地下防空洞的要求——因为这被看作是一种「护国主义」政策!任何有助于战争的事情都不应该得到支持,包括深层防空洞。事实上,更深的防空洞将有助于保护工人免受希特勒的炸弹袭击,但这并不是重点!显然,他们这些疯狂的想法在工人阶级中并没有得到多少支持。另一方面,工人国际联盟对这种极左的无稽之谈不屑一顾,毫不犹豫地号召工人强行打开伦敦地铁站,作为防空洞使用。

  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坐在他们舒适的扶手椅上攻击工人国际联盟,说我们有所谓的「沙文主义」。「我们必须指出,工人国际联盟所有主要政治错误的基础,都是在它对帝国主义战争所采取的防御主义立场中找到的,因为法国的垮台首先使英国帝国主义的失败成为一种真正的可能性」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如是说:「护国主义很少以公开的形式表现出来,特别是在一个左派-中派组织中。在一个仍然自称站在革命失败主义原则上的组织中,隐蔽尤其必要……」[7]工人国际联盟被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定性为「一个在政治上不是朝我们的方向发展,而是远离我们的组织」。不幸的是,国际书记处无法继续配合革命社会主义联盟领导们公然的宗派主义。国际书记处认识到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疯狂妄想,于1942年6月21日写道:「我们认为,你们对工人国际联盟的态度是完全错误的。在不忽视过去遗留下来的个人分歧的情况下,有必要认识到,你们的错误态度直接来自于对这个团体在政治上的错误评价。你们认为它是一个「远离我们」的中派团体。这是我们绝对不能认同的观点」。

  我在1943年的年中,对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批评和歪曲,写了一份详尽的答覆,值得引用来表明我们的政治立场:

  「我们对时代问题的政策,仍然是在列宁奠定的坚实基础上进行的。我们对帝国主义战争的态度仍然是不可调和的反对。我们继续布尔什维克主义的传统。但在资本主义衰落和解体的时代,正如托洛茨基指出的那样,延续并不意味着仅仅是重复。在已经过去的四分之一世纪中,社会主义革命的客观条件已经成熟,资本主义的衰败和解体,已经在群众的革命尝试中、在法西斯主义中,以及现在在新的帝国主义战争中显露出来。过去时代的一切客观条件,使无产阶级对提出工人阶级夺取政权的问题作出了反响。」

  「与1914-1918年不同的是,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干部已经接受了列宁主义对待帝国主义战争方法的训练和教育。社会民主党人和斯大林派的社会沙文主义,是托洛茨基派早就预料到的。社会沙文主义在理论上的揭露,对于今天的布尔什维克主义来说是无庸置疑的。我们在列宁主义式的国际主义基础上,建立和打造我们的党,尤其是在战争这个根本问题上。」

  「正如托洛茨基曾经指出的,战争和革命是对一切组织政策的根本考验。在这两个问题上,我们延续了列宁主义的传统。但是,马克思主义并不在于重复一些短语和观念,不管这些短语和观念多么正确。否则列宁就不可能发展和深化由马克思首先提出的概念。托洛茨基也不可能提出不断革命论。如果革命家所需要的只是永无休止地重复一些从马克思主义的伟大导师那里摘取的短语和口号,那么革命的问题就真的很简单了。大不列颠社会党将是超级的马克思主义者,而不是无可救药的宗派主义者。正如托洛茨基对极左派的评价:每个宗派份子都将是一个战略大师。」

  「归根结底,马克思本人从理论上发展起来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近一个世纪以来一直没有改变。他的后继者的任务,根本不是鹦鹉学舌地重复几个半消化的观点,而是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正确地应用于特定时期提出的问题和任务。现在要对待战争问题,不仅要从列宁对它的理论定义出发,而且要从赢得群众拥护列宁主义旗帜的任务出发。在过去的一个时代里,第四国际的干部都受到了国际主义精神的教育。我们从列宁建立的原则基础上看待战争,但现在是从一个更发达的角度去看待。我们不是仅仅从分析保卫资本主义祖国的性质的角度进行宣传,而是从工人阶级夺取政权和保卫无产阶级祖国的角度进行宣传。」

  「托洛茨基是如此看待这个问题的:

  『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提出一个纯粹抽象的和平主义立场是加倍愚蠢的原因;群众的感觉是必须保卫自己。我们必须说:罗斯福(或威尔基)说有必要保卫国家。这很好,只是必须是我们的国家,而不是六十富豪大户及其华尔街的国家。』 (《美国问题》1940年8月7日)」

  「只有无可救药的形式主义者和宗派主义者,无法理解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动力,才会从中看到沙文主义的偏离或对列宁主义的抛弃。我们的时代是战争和革命、军国主义和超级军国主义的时代。革命党的政策和方针必须与这个时代相对应。战争是对斯大林主义和改良主义罪行的可怕报应。它是由于工人领导层中的叛徒挫败了群众朝着社会主义革命方向奋斗的这个事实而来。它反映了帝国主义所处的死胡同,也反映了社会主义革命的历史成熟度以及过度成熟。」

  「上一次世界大战已经体现了这一事实,即在世界范围内,资本主义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这一客观事实迅速导致了工人群众提出社会主义革命问题,即权力问题的主观立场的成熟。过去一个时代所发生的事件,使工人阶级产生了沮丧和茫然的心理。他们忧虑和恐惧地看待第二次血洗的到来,在这次血洗中,他们将只期待痛苦和不幸。在这场战争中,从一开始,在英国工人中,特别是在工党工人中,就没有对德国人民的仇恨。即使在群众政治意识远不如英国的美国,在最近的一次盖洛普民意调查中,三分之二的受访者在战后的责任和惩罚问题上,也把德国人民和纳粹区分开来。这一点,尽管资产阶级进行了种种宣传。如果说美国的情况是这样,那么英国的情况则要真实一百倍。」

  「然而完全正确的是,特别是在工人阶级中,群众对希特勒主义和法西斯主义有一种不明确但根深蒂固的仇恨。但是,恕我直言,对革命社会主义联盟领导人来说,这种仇恨不是反动的和沙文主义的,而是来自于健全的阶级本能。诚然,它正被资产阶级和劳工走狗滥用和歪曲,以达到反动的帝国主义目的。但是,革命家的任务就在于分清楚,什么是进步的,什么是反动的态度:把工人们从滥用这些进步情绪的斯大林主义和工党领袖那里争取过来。而除了托洛茨基在他的最后一篇文章中所规划的,在战争问题上把工人和剥削者分开的方法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英国帝国主义的腐朽和堕落,使群众对革命家提出的权力问题做出反响;对哪个阶级掌握权力的问题做出了反响。出现的每一个问题都必须从这个角度提出来。我们对战争的立场不再仅仅是反对政策,而是由我们所处的时代,即社会主义革命的时代所决定的。也就是说,是作为权力的竞争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到接近工人阶级的方法。在书面上、在抽象的意义上,革命社会主义联盟接受《过渡纲领》作为我们在当前时期工作的基础。托洛茨基指出,客观形势要求我们的日常工作通过我们的过渡要求与社会革命联系起来。这适用于我们工作的各个方面。世界陷入战争,丝毫不要求我们从这一立场上退却,相反地,却使这一立场具有更大的紧迫性。但是,构成《过渡纲领》的基础,并决定我们所有活动家战略方向的同一理论概念,也构成当前时代面对战争的战略态度的基础。」

  「战争是当前社会生活的一部分,我们的夺取政权的纲领,必须建立在普遍的军国主义和战争的条件下,而不是建立在和平的基础上。对于这种不幸的历史偏差,我们可以和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同志们表示同情。但可惜我们太软弱了,不能推翻帝国主义,现在必须付出代价。对第四国际的干部进行社会爱国主义和斯大林沙文主义的性质和意义以及其对战争的关系的教育是必要的(当然现在仍然是必要的)。在英国的左翼中,有谁像西尔这样积极地进行了这方面的工作呢? 但我们必须更进一步。《过渡纲领》,如果说它有任何意义的话,那么它不仅是从今天群众的意识中走向社会主义革命道路的桥梁,而且是孤立的革命家走向群众的桥梁。」

  「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相信自己的立场比斯大林主义和改良主义的立场优越。它自我安慰说,它坚持列宁在最后一场斗争中的立场。这将是非常好的……如果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理解了列宁的立场。然而,对于托洛茨基和布尔什维主义的继承者来说,我们的起点(即使革命社会主义联盟正确地解释了列宁的理念,但它没有)是革命社会主义联盟领导层的终点!我们从英国以及其他国家下一个社会革命时期即将到来的角度,来处理战争问题。英国的工人和美国的工人一样,不想被希特勒征服,对于那些说『让我们制定和平纲领』的人,工人们会回答说:『但是希特勒不想制定和平纲领。』因此我们说:我们将用一支有工人军官的工人军队和一个工人政府等等来保卫美国(或英国)。(托洛茨基,同上)」

  「托洛茨基的这番话,通篇浸透着革命的马克思主义精神,它在毫不妥协地保持对资产阶级的反对的同时,对基层工人们的态度以及他们头脑中的问题表示同情和理解。我们不再停留在必须对先锋队进行战争性质的教育以及拒绝保卫资本主义祖国的教育上,而是要为夺取政权和保卫无产阶级祖国而去赢得工人阶级的支持。」[8]

  完全远离了公众生活,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唯一公开的活动,是不同派别之间永恒的内斗。这就是在一个宗派中的政治活动。当然,这并不影响工人国际联盟,因为我们并不关心他们在做什么。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在工运中并不重要,对我们的趋势组织也不重要。在经历了所有其他的分裂之后,这些在他们队伍中新的分裂,非常有效地使他们作为一个组织瘫痪了。他们忙于提出一个又一个的内部公报,并在彼此之间讨论谁才是高举着国际主义的旗帜,谁才是高举着列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发展起来的革命失败主义的真正旗帜。与此同时,现实生活完全从他们身边走过。

  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坚持认为——当然是在幕后——托洛茨基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内已经成为一个中派,回到了他1912年八月集团(August Bloc)的立场,并且放弃了列宁反对帝国主义战争的立场。作为这一政策取得巨大成功的一个有趣迹象,在敦刻尔克时,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内部左派的领袖罗宾逊(至少应该为他努力执行他们的政策而受到表扬)向极少数还在运作的工党之一发表了一次演讲。他对他们进行了如下训话:「同志们,希特勒的胜利比支持我们自己的统治阶级是更小的罪恶。」然后却不理解为什么他立即在全党基层的支持下被开除出工党!作为一个优秀的宗派主义者,他安慰自己说,他被开除是因为他的革命顽固派,也许这些工人最终会明白自己的错误。

  这就是革命社会主义联盟提出的那种政策和方法。这种在战争问题上实行绝对出格的宗派主义和极左主义的政策,是与在毫无生气的工党内继续工作的顽固需要联系在一起的!这使他们有机会就在彼此的家中进行他们所想象的政治活动:辩论内部公报的内容。这就使他们有机会在彼此的家中私下进行他们所想象的政治活动:辩论内部公报的内容。而在我们的趋势内,这两件事是相辅相成的:工人阶级的活动和理论上的明确性。缺少了其中一个就毫无用处,并完全地贫瘠。这种情况导致了他们作为一股政治趋势的迅速衰落。

  工人国际联盟很快就得出结论:「打入主义」不符合英国的客观情况。由于工党在全国联合政府之中,党内根本没有任何活动。工人阶级的活动,就其存在而言,已经开始转向工业战线。1941年以后,罢工开始爆发,我们以尽可能大的动力介入罢工。到了1940年底和1941年初,我们开始相信,我们能够取得成果的主要领域是一般的工会,而在英共的成员中,我们可以得到一定的响应。还有独立工党,由于它的伪反战活动而获得了听众。由于他们似乎是唯一的反战反对派,所以在战争过程中,独立工党开始有所收获。所以我们对它进行了关注。

  我们被迫不仅在战争问题上,而且在打入主义问题上回答了革命社会主义联盟。他们认为在工党内工作是完全僵化的,而不是一个战术问题。

  我当时写到:

  「把打入主义的策略变成一种迷信,把它变成一种凌驾于时间和地点之上的神秘原则,有时会使革命社会主义联盟陷入奇妙的境地。例如,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坚持『批判性地』支持工党候选人,反对斯大林主义和独立工党反战候选人。由于工党与保守党的联合,他们这些有原则的、顽固不化的革命家通过这一立场发现自己处于批判地支持国民政府的地位!投给工党候选人的票,只能被解释为投给政府的票,从而支持战争。因此,他们在战争问题上把自己置于一个彻底的机会主义立场。」(在这里我们可以说,工人国际联盟对斯大林主义和独立工党的反战候选人给予了批评性的支持;我们从来没有支持过和平主义的候选人,正如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在1942年7月7日的一封信中谎称的那样)。

  「打入主义的主要思想 ,即在特定情况下在单一领域行动的必要性,在我们1938年的文件中,用军事术语概括为:『在攻击点全力以赴』。这样一摆,形势和任务就更清楚了。革命社会主义联盟没有从这个角度向工人国际联盟提出问题,不是没有意义的。为什么我们现在不集中力量『全力攻坚』工党? 因为它会提出这样的回答:在战争中把军队集中在没有战果的战线上是荒谬的。今天的『攻击点』是工业领域。但采取游击战术,可以取得有利的结果。由于事态的发展,我们面前出现了各方面的巨大工作机会——工会、独立工党、工厂、工厂代表运动,甚至…是工党本身。」

  「如果把工作集中在工党内部…现阶段最不重要的领域,那就是自杀。在政治上,就像在战争中一样,一个指挥官如果不能在力量关系发生变化时,对他的部下的战略和战术部署作出必要的改变,就会使他的军队走向失败。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指挥官就是这样的人。」[9]

  所以,我们清醒地得出结论:在这个阶段,保持打入工党的立场,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随着事态的发展,在未来的某一阶段必然会出现打入的问题。但就目前而言,我们的主要活动必须是在独立的基础上进行。这一立场在1941年6月俄国参战时尤为突出,英共又来了个180度的大翻身,站出来要求百分之百支持战争。随后,他们在工人阶级的队伍中变成了资本家阶级主要用来破坏罢工的力量。「工业中的煤炭生产可以通过所有可用的工班的正常工作来提高」英共声明说:「消除一切可避免的缺勤,在致命事故后继续工作,并放宽加班限制,以确保所有的面孔每天都得到清点…」

诽谤运动


  斯大林主义者已经成为工人阶级队伍中最响亮的战争狂热沙文主义者。因此我们决定,我们必须在自己的旗帜下,作为支持第四国际的趋势组织,去进行公开的活动。因此,我们把报纸的名称从《社会主义青年》改成了《社会主义呼唤报》,不单纯是一份给青年的报纸,而是一份面向成年人的报纸,同时继续出版一份理论刊物《工人国际新闻》。我们在工人国际的旗帜下,作为工人阶级内部的一个独立的政治趋势,公开地站出来。现在,斯大林主义者的亲战立场为我们提供了公开的托洛茨基主义趋势的巨大可能性。

  在这种拥护战争的态度下,军械厂中大批一直支持共产党的优秀工人,以及共产党党内部的工人都开始对路线产生质疑,并转入政治反对派。他们无法忍受当时共产党所形成的破坏罢工的作用和极端的爱国主义。所以我们对共产党投入了大量的关注,我们开始赢得他们的一些优秀成员。在解释世界大战的帝国主义性质的同时,尽管斯大林手握政权,我们始终主张保卫苏联。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们的大部分新成员都来自英共。例如,在诺丁汉,我们赢得了皇家法令工厂的召集人约翰·彭伯顿(John Pemberton),然后在他周围的一批工厂代表也被争取到我们的组织中来,包括克劳德·巴索莱姆夫(Claude Bartholemew)和杰克·南丁格尔(Jack Nightingale)。

  在苏格兰西部达尔穆尔的皇家军火工厂,我们赢得了副召集人亚历克·里亚奇(Alec Riach),他参加了因弗戈登哗变 (Invergordon Mutiny),之后加入了共产党。当我们见到亚历克时,我们设法安排他和哈斯顿就共产党在战争中的政策进行辩论。他觉得自己有点力不从心,就请坎贝尔或其他共产党领导人来代替他辩论。但他被告知要自己处理。共产党领导人拒绝前来,于是就由亚历克来承担起试图捍卫共产党立场的任务。至少这个可怜的家伙很有勇气。他后来承认,他受到了可怕的政治打击。无论如何,我们赢得了他的信任,也赢得了工厂里一些工厂代表的信任。因此,从这个方法中,工人国际联盟开始在苏格兰建立一个工业领域的立足点,我们后来在那里建立了克莱德工人委员会(Clyde Workers Committee)。

  当时我们在格拉斯哥以及爱丁堡发展了一个基地,那里的共产党员仍然留在工党内。当然,我们在工党中仍然保持着一小部分。我们没有像所有的极左派那样,有着离开工党的疯狂立场,从而没有留下后备力量,以防万一之后需要转回工党进行工作。即使在那个时候,在工党是可行的,是可以取得一些成果的地方,我们的同志还是继续在那里工作。但这在现阶段是极其有限的。只要有可能,我们就会看到,在这些工党中,我们的一位同志会努力成为政治教育人员。作为其中的一部分,我们的同志将负责组织文献的销售。所以在每次会议上,都会有一张贩卖文献的桌子,桌子上会有工党和工人阶级的文学作品,当然还有《社会主义呼唤报》的复印件。所以即使在那时,我们的报纸也是在工党内部公开销售的。

  然而,即使在这一阶段,我们始终面向着工党的工人以及工会中的工人。在这样一种没有宗派主义和极左主义的同情态度下,我们能够把最优秀的份子争取到马克思主义中来。事实上,如果认为即使在工党工作时,我们招收的趋势份子也是来自现有工党党员的队伍,那就错了。这完全是错误的。当我们对群众组织保持这种面向的时候,我们的新成员却是来自从新一代的工人和青年之中的,然后再把他们带进工党。这的确是个悖论,但它也包含着在群众组织中工作时如何建立趋势组织的秘密,而只有我们的趋势组织才明白这一点。

  我们成了共产党的眼中钉,特别是在1941年6月希特勒入侵苏联之后,他们又匆忙改变了政策。斯大林主义者对我们的活动和工人国际联盟高涨的名声越来越担心。他们开始认真关注我们的趋势组织,并发表有关于我们的文章甚至是小册子。他们谴责我们是「法西斯主义者」和「反革命份子」,并散布各种关于我们的诽谤和谎言。其中有一本这样的英共小册子叫《踢走希特勒的代理人!》(Clear Out Hitler’s Agents),作者是威廉·H·温莱特(William H. Wainwright)。这篇文章中说托洛茨基主义者是希特勒的特务,因此必须被从工人运动中赶出去。

  「英国有一群人伪装成社会主义者,以掩盖他们的法西斯主义活动」温莱特说:「他们被称为托洛茨基主义者。你听说过第五纵队吧。托洛茨基派是他们在工人阶级队伍中的盟友和代理人… 政府的英国国民军已经学会了一种对付敌人伞兵和间谍的快速方法。你必须训练自己去围捕这些其他更狡猾的敌人,希特勒依靠他们在英国为他做事。这本书是一本简单的训练手册。它将向你解释希特勒在你的工厂里发动的新奇战术。」

  温莱特还说:「托洛茨基是个俄国人,他身边聚集了一帮不择手段的叛徒,在苏联组织间谍、破坏、破坏和暗杀活动…他们潜入军队重要岗位、工人阶级组织,甚至政府职位。他们与纳粹密谋,一旦他们充分地削弱了国家的力量,使国家的失败变得十分确定,就把国家的大片土地交给他们…托洛茨基的人是希特勒的人。必须把他们从我国的每一个工人阶级组织中清除出去。」

  小册子最后说:「要警惕托洛茨基主义的破坏者。这些人丝毫没有权利被视为具有诚实观点的工人。应该像对待纳粹份子一样对待他们。把他们从每个工人阶级组织中清除出去。」

  最后,关于如何对待托派的建议:

  「第一:记住,托洛茨基主义者不再是工人阶级运动的一部分。第二:揭露你所接触到的每一个托洛茨基主义者。向其他人展示他的思想的走向。像对待一个公开的纳粹份子一样对待他。第三:与每一个托洛茨基主义者作斗争,他使自己进入了领导权威的位置,无论是在你的工会支部、地方工党还是合作社。揭露他,确定他有被揪出来。」

  其他文章指责我们在工厂内充当法西斯主义代理人,企图破坏战事。他们说,我们的激进要求无论多么合理,都是用来掩饰破坏生产和协助希特勒的入侵。根据他们的说法,我们为工人阶级的鼓动只是为了破坏他们反对法西斯主义的爱国主义立场,诸如此类。斯大林主义的小册子虽然不多,但要回答这些问题,却需要一本书的篇幅,因为每一页上都有那么多的谎言。于是,我们讨论了如何回复的问题,是用托洛茨基处理这些诽谤的详细方式来处理,还是用其他方式。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必要如此详细地处理它们。我们决定选择一种不同的方法。

  最后,我们找到了对付斯大林主义攻击的非常有效的办法,使工厂里的斯大林主义者噤若寒蝉。我们出版了一份精美的小传单,题目是《给工厂工人:要提高警惕,清除老板的代理人》(Factory Workers: Be on your Guard: Clear Out the Bosses’ Agents)。我们打算在所有我们有人的工厂里,以及在尽可能多的共产党有其影响力的工作场所里,以数万份的数量分发它们。这就是我们所做的。我必须说这个运动是非常有效的。它真正击中了他们的痛处,并使他们陷入防守。传单逐点回答了斯大林主义者的谎言,在回复的最后,我们提出了一个奖励的提议。传单最后写到:「凡是共产党员能出示他们的小册子中有没有至少五处谎言的一页,我们就给予奖励十英镑。」这在在当时是一笔巨款,用今天的钱来计算可能是几百英镑。

  当我们把它发出去,工人们看了以后,他们就会嘲笑共产党和他们的宣传员。共产党人一提出他们的诽谤,工人们就会问:「你们领到10英镑了吗?」可想而知,斯大林主义者受到其他工人无情的嘲笑。当然,我们不仅把它作为传单发表,而且还在《社会主义呼唤报》的版面上作了专题报导。通过这种简单的手段,这些谎言和诽谤,所有这些由英共不断放送的粗制滥造的毒药,都被腰斩了。不用说,没有人有办法索取奖金,我们也笑得很开心。

  鉴于我们所产生的影响,共产党不得不派他们的一个领导人温莱特负责追踪研究我们的文件材料,特别是《社会主义呼唤报》。他不仅写了上面已经提到的小册子,而且还写了《工人日报》上其他大部分攻击我们政治立场的东西。在战争开始时,《工人日报》曾被禁止过,但现在由于他们采取了爱国主义路线,发动了赞成战争的运动,他们又被允许出版他们的报纸。在《工人日报》以及《国际新闻通讯》上,他们以极大的敌意谴责我们的材料。温莱特扭曲了我们的论点,但他发现越来越难以推动关于工人国际联盟是如何支持希特勒和其他类似的谎言,因为显然我们对工人阶级的先进份子产生了影响。

  事实证明,斯大林主义者对我们的的诽谤是失败的,他们决定向保守党内最坏的爱国主义份子、「周一俱乐部」(Monday Club)的死硬份子等寻求协助。他们与朴茨茅斯南区的保守党议员乔斯林·卢卡斯(Jocelyn Lucas)爵士的势力取得了联系,我相信这位议员也是一名上校。他们把日本参战后刚出版的4月号《社会主义呼唤报》交给他。在这个时候,随着日本的参战,英国媒体开始大张旗鼓地报导关于日军恶魔般的滔天罪行,说他们如何砍下婴儿的头,或把他们吊起来,等等。这些都是关于日本人在香港、新加坡等地的暴行的故事。英共在特拉法加广场举行示威,口号是「勿忘香港!」。于是我们出版了一期《社会主义呼唤报》特刊,标题是「勿忘香港——还有其他地方」。我们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幅英军在缅甸高举着缅甸游击战士头颅的照片。这当然是一件令人厌恶和可怕的事情。而且它表明,不是只有日本帝国主义者才垄断这种暴行。陆军高层不得不残忍对待英军基层士兵,以使他们做出这种暴行。我们介入了共产党的示威游行,报纸卖得非常好。

  显然,当英共大员威廉·加拉格尔把这期的《社会主义呼唤报》的复本交给乔斯林爵士时,他大概气得跳脚。他给莫里森寄去了一份副本,并在议会上提出了这个问题。「鉴于这份报纸攻击我们的盟友和战争目标,完全是颠覆性的,这位尊敬的先生能否说明任何允许它继续存在的好理由呢?」他问内政大臣莫里森。也许我们很幸运,在联合政府中担任内政大臣的是莫里森,因为他回答说:「众议院知道,这些事情需要大量的仔细考虑,我认为最好是在暗示任何决定之前,我应该考虑所有的情况。」(《汉萨德英国议会议事录》,1942年4月30日)。当时有传言说,在下议院的走廊里,有人无意中听到莫里森说:「如果我真的要对托派份子采取行动,那么我一定会得到加拉格尔先生的热烈支持。」加拉格尔显然也在耳边,并激动地说:「你是什么意思?」莫里森回答说:「你我都知道我的意思。」

  不久之后,1942年7月,议会讨论了工人国际联盟在英国煤田的活动。据《每日电讯报》报导:

  「克劳德上尉提出了这个问题,他问莫里森先生,对于在约克郡矿工中散发颠覆性的文学作品,他建议采取什么行动。」据报导:「共产党员加拉格尔先生面无表情地问莫里森先生是否会调查《工人日报》会产生什么影响。莫里森先生说:『我请尊贵的朋友不要太热衷于镇压。这个组织只是在推行与他和他的政治朋友们在前段时间所推行的相同的政治政策。』这番话引起了哄堂大笑。」(《每日电讯报》,1942年7月17日)。

  作为战时联盟中的工党内政大臣的莫里森,显然很关注托派的行动。他在与苏格兰左翼议员马克斯顿的一次私下谈话中明确表示了这一点,马克斯顿把这一信息传给了我们。然而,莫里森曾说过,他知道我们是被误导的但却是诚实的人。虽然他从根本上不同意我们的观点,但他看到我们是一贯的反法西斯主义者(与斯大林主义者不同),我们对战争采取了原则性的立场。后来,内阁文件中出现了莫里森关于工人国际联盟的完整报告(见附录)。他们一定连我们的牙医记录以及其他一切数据都检查过了,试图找到除掉我们的办法!但目前,莫里森还不准备采取行动。他让马克斯顿告诉我们,叫我们要自重。但是,尽管保守党对他步步紧逼,他还是忍住不打压我们。

  谁知道莫里森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曾持和平主义的反战立场,虽然他现在是工党的右翼。也许他的良心有点愧疚!但我确实知道,几年前在海德公园,莫里森不得不得到警察的保护,因为当时仍然在提倡旧的「社会法西斯主义路线」的英共攻击他,并试图殴打他。斯大林主义者的流氓手段一定对莫里森产生了持续性的影响,现在他决定对他们进行报复。他知道斯大林主义者在战争方面上所有路线的转折,而且他们是受莫斯科支配的。因此,他以蔑视的眼光看待他们。另一方面,由于我们明确的国际主义立场,我们已经成为英共的眼中钉。不用说,莫里森不喜欢我们,但当我们在政治上让共产党难堪,并在每一个可能的场合打击他们时,他一定从我们的胜利中得到了报了私仇的痛快。

工业战线


  随着战争的继续,阶级的情绪也开始发生变化。1943年,采矿业发生的个人罢工——所有这些罢工都是非正式的——比本世纪初以来的任何一年都多。如果我们考虑到战争正在进行,而共产党坚决反对一切罢工,那么很明显的,一种深深的不满情绪正在形成。罢工尤其是在约克郡和南威尔士地区爆发。当时没有公布涉及的确切数字,但罢工人数肯定比1926年以来的任何时候都多得多。约克郡有十二万矿工正式动员,威尔士有十万,兰开夏、斯塔福德郡、达勒姆和苏格兰也有几千人。最后政府不得不退让,同意对产业的工资结构进行全面改革——这仅仅局部安抚了矿工。

  矿工工会的右翼主席威廉·劳瑟(William Lawther)把罢工归咎于托洛茨基派。黄色报刊立即对此进行了报导。《每日邮报》发表了一篇耸人听闻的「爆料」,它的一位记者声称已经组成了一个特别调查小组,在全国各地追查托派份子。现任劳工部长的前工会领袖欧内斯特·贝文(Ernest Bevin)接过了这一提案,指责托洛茨基的追随者,他声称,这些人不仅拥有大量的会员和金钱,而且在「某些工人阶层中的影响力比国王陛下的政府和工会领袖加起来还要大。」麦克·富特(Michael Foot)在他的《安奈林·贝文传》中回忆了当时工会领导层的恐慌:

  「欧内斯特·贝文自然越来越警惕地注视着这场罢工运动。在其他行业,在工程学徒和煤气工人中也发生了一些其他较小的非正式罢工。报纸报导说,拒绝接受全力支持战争意图的共产主义路线的托洛茨基主义者的团伙,是煽动者之一。贝文后来说,国家正生活在火山的边缘,这可能会影响到三百万工人。4月5日,他出席了一个午餐会,在会上他强调了危险——但主要是矿区的危险。他说,约克郡煤田的停工,比谢菲尔德被炸的情况更糟糕。那天上午他出席了内阁会议,而那天下午他在工联总理事会的一次会议上作了发言。他对他们说,由于罢工的结果,在他看来,这些罢工是由有关行业以外的人煽动的,全国一些主要行业正在形成一种瘫痪状态。根据现行法律,他无权处理煽动罢工的问题。这是他必须拥有的权力。」[10]

  当然,正在发生的罢工并不是由「外来的煽动者」——无论是英革共还是其他任何人——引起的,而是由于矿工和其他工人对工业的恶劣条件、雇主的暴利等等的日益不满。然而,英革共是唯一支持罢工以捍卫工资和条件的组织,而「共产党」则完全扮演着破坏罢工的角色。因此,贝文的言论显然是针对我们的。尽管我们的规模很小,但他们对我们非常重视,我们被视为一种威胁。

  贝文如愿以偿。在工会联合会的支持下,政府出台了臭名昭著的1AA条例。它的基本条款如下:「任何人不得宣布、煽动、或使任何其他人参加或以其他方式促进从事基本服务的人员的任何罢工,或从事基本服务的人员的任何停工。」这是一项严厉的、包罗万象的立法,实际上取消了罢工的权利。违反它的惩罚是五年的刑役或五百英镑的罚款(在那个时代是一大笔钱)——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但最终证明这是一纸空文。从来没有人根据1AA条例被起诉过。

  我们的总部设在帕丁顿附近的奇切斯特路,在米莉·李(Millie Lee)家中的一个房间里。印刷机原来存放在离米莉家不远的沃里克大街的哈斯顿家。我们在地下室运作组织。后来我们搬到了国王十字区诺斯唐街61号的阁楼上。当时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当罢工发生在战争期间,我们发表了大量的新闻报导。如果你读过当时资本主义报刊的版面,上面充满了关于这个阁楼总部的故事。有记者从国王十字车站附近的后院来到这个地方,报导阶级战争是如何从这个肮脏的隐蔽处发动的。他们用阴谋和夸张的风格写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他们还配上了从路上拍摄的办公室的照片。在那里,他们对哈斯顿、米莉·李和我进行了采访。

  在战争期间每一次的危机发生时,媒体都会来看看我们在做什么。例如,1942年年中,当矿工们在约克郡煤田罢工时,约克郡矿工主席霍尔对工人国际联盟发起了攻击,说这些托洛茨基主义的煽动者每周被支付10英镑的报酬(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来煽动工人。当然,这些谎言对矿工们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吓坏了那些惧怕「床底下的共产党」的中产阶级人士。资本主义报刊大肆渲染,我们则向他们提出挑战,要求他们拿出证据。

  《每日邮报》的记者来收集有关我们活动的材料,并写一篇关于工人国际联盟和霍尔指控的文章。他采访了哈斯顿和我。第二天,这篇报导出现了标题:《阶级战争从阁楼总部发动》(Class War is Waged from Loft HQ)。文章开篇就说:「昨天我在伦敦国王十字附近的一栋建筑院子上面的一个空阁楼里,发现了托洛茨基组织的本营,这个组织被矿工领袖指控在煤场进行颠覆和亲纳粹活动。」(《每日邮报》,1942年7月15日)。当《每日快报》记者出现在我们的阁楼时,我向记者出示了我的退伍文件和我的真实工资:每周2/10先令。《每日快报》把我描述为「一个蓬头乱发的人,每周拿一英镑的工资,其中包括了由同志从自己的工资中捐款来补足到两英镑十先令。」据说我说:「过去我们必须从私人家里制作报纸,但现在我们得到了支持,会员约有500人,我们已经能够以每周27先令的租金接管这个办公室。我们的销售和其他所有的报纸一样,都是根据供应部(Ministry of Supply)的配额,它和其他所有的报纸一样被削减了。但幸运的是,我们有了供应。」(《每日快报》,1942年7月15日)。这些事实反驳了霍尔的指控。

  在1941年中,即共产党采取支持帝国主义的战争立场的时候,到1944年,我们把我们趋势组织的活动发展到了极大的程度。我们在工党中保持了一个小团体,如上述所解释的那样,准备在形势发生变化时加以利用。然而,在这些年里,独立工党已经发展起来,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更重要的活动领域。因此,我们在工党中保留了一部分人,并成功地赢得了特尔斯等人的支持,他后来成为工人国际联盟的工业召集人和战斗工人联合会(Militant Workers Federation)的书记。

  我们还招募了T·丹·史密斯(T. Dan Smith),史密斯在泰恩赛德臭名昭著,他后来成为英格兰东北部的右翼工党领袖,而后因贪污入狱。比尔·亨特(Bill Hunter)也来自工党,经过一段时间的良好工作,最后在英革共解体后成为希利的刽子手。其他从独立工党招募的同志,也是来自东北,有肯·斯凯特哈韦(Ken Skethaway)、杰克和黛西·罗林斯(Daisy Rawlings)以及赫比·贝尔(Herbie Bell),他们都是我们趋势组织的终身同志。在整个东北地区,我们控制了独立工党在达勒姆和坎伯兰的两个分部,我们试图利用这两个分部取得最大效果。

  贝尔值得特别评论。赫比·贝尔是工人阶级的勇敢斗士。1885年出生于诺森伯兰,他成为一名农场工人。他加入了英国军队,1915年圣诞节参加了英军和德军的联欢会。赫比讲述了许多关于他因在队伍中散布不满情绪和「叛变」思想而受到伤害和惩罚的故事。1920年,他加入了独立工党,在1926年总罢工期间,他是第2号中央联合罢工委员会的调度员。他因参与工运活动而被送入杜伦监狱。1945年,为抗议托洛茨基主义者被逐出独立工党,他辞职并加入了英革共。同年,他作为英革共候选人参加了沃尔森德区议会的选举,他的选举代理人是比尔·兰德斯(Bill Landles),他至今仍支持我们的趋势。贝尔是一位活跃的工会会员和工厂代表,他曾经在采矿小区周围每期卖出100份我们当时的报纸《战斗报》(成立于1964年),直到他退休为止。他是一个阅读面很广的人,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从未失去过这种兴趣。甚至在他人生最后的日子里,他还在阅读《反杜林论》和黑格尔。他的敬业精神对认识他的人是一个巨大的鼓舞,他于1978年7月去世,享年83岁,标志着一位杰出的工人阶级革命家的逝去。

  虽然独立工党的工作很重要,但这不是我们最重要的活动领域。我们的主要工作领域是在工业领域和主要工会内,我们在那里开始招募越来越多的工人。工人国际联盟虽然规模相对较小,只有300名左右的成员,但绝大多数——可能有90%左右——都是产业工人阶级组成的。1942年8月,工人国际联盟召开了它的第一次全国会议,在那里我们首次看到一个人才济济且来自工人阶级的革命家聚会。会议向第四国际致以问候,并要求接受工人国际联盟作为英国的正式支部。

  「这次工人国际联盟第一次全国会议,是在英国资产阶级目前的战争政治强加给我们的半合法条件下召开的,我们向国际书记处致意,表示我们对国际书记处的声援,并通过国际书记处向全世界第四国际的所有部门表示声援。在向你致意时,我们再次以我们成员的一致表决,表示希望被承认为第四国际的一个正式支部。」

  「1938年的第四国际会议拒绝了工人国际联盟(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少数团体)要求被接受为第四国际的一个正式支部,或被承认为一个同情支部的呼吁。当时会议的这一决定是基于对英国运动以及其各个组成部分的完全不正确的估计。会议把自己的信任寄托在C. L. R. 詹姆斯、梅特兰和泰特、杰克逊和哈伯手中的『统一的革命社会主义联盟』。今天,这个『统一的』组织已经分裂成不下五个碎片;C. L. R. 詹姆斯现在与伯纳姆-沙赫特曼等修正主义者走在一起(他的偏差在1937年就已经被我们工人国际联盟的同志们注意到了);梅特兰和泰特以『道德理由』为由,采取了『良心反对者』的立场拒绝进入英军基层,果断地和布尔什维克主义决裂;杰克逊和哈伯几乎完全从革命工人的政治视野中消失了。同时,尽管失去了因病返回南非的拉尔夫·李同志,而且与会议上关于工人国际联盟将分裂成碎片并在泥潭中结束的预测相反,工人国际联盟吸引了我们在英国的所有真正战斗性趋势加入到它的队伍中来,并在今天作为第四国际在英国工人阶级中唯一有发言权的代表而存在。」

  「该声明记录了一个事实,即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已经「名存实亡」。它的最后一期报纸《战斗报》是在一年多以前出版的。它没有出版任何出版物。它没有举行任何会议,也没有开展任何讨论。名义上它保留了第四国际英国支部的地位,实际上它已经完全崩溃了』。」「与此相反,工人国际联盟正在缓慢而稳定地前进。我们编写了我们国际运动的每一份重要文件,并出售了数千份。一个真正的全国性组织的雏形已经形成。我们队伍中的战斗派在全国许多地方的工人斗争中起着领导作用——在工会和工厂代表运动中,特别是在重工业中,工人阶级的大会上都能听到我们同志的声音。这是英国托洛茨基主义的一个新特点。我们的出版物在最恶劣的条件下经常出现,今天它们是英国托洛茨基主义公认的出版物。」

「为夺权做准备」


  作为工人国际联盟的政治书记,我被赋予了起草题为《为夺权做准备》(Preparing for Power)的综观文件的任务。这是一份重要的文件,曾刊登在《工人国际新闻》上,今天值得重新复印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有人说,这份文件及其标题,与当时实际情况脱节。但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我们的任务是建立一个革命的无产阶级政党,其任务是组织工人阶级夺取政权。这是基于对战争中会出现的伟大革命事件的看法。在1942年,这仍然是摆在我们面前最可能的道路。我们的目的是要引出形势中固有的一切革命可能性,并使每个成员的目光提高到历史所提出的任务上来。这就是《为夺权做准备》中概述的观点的目的。

  就其性质而言,这份文件是非常乐观的,因为它概述了工业领域战斗浪潮的日益高涨和社会变革的发展情绪。它论述了国际形势,然后分析了英国的发展,特别是独立工党、共产党和工会的发展。与此一起,它还强调了主观因素——革命党,作为最决定性的因素的重要作用。

  文件指出:

  「在英国,也许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都更需要对工会和工厂委员会采取正确的政策,这对一个年轻的革命党来说是必要的。如果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正确的态度,我们的组织就注定要在宗派的孤立中消沈。尤其是在今天,当工人们开始骚动和觉醒的时候——从1931年工党失败后的工业界相对『和平』的时期,以及当整个工人阶级的观点正在发生转变的时候,情况更是如此。」

  「工人阶级的这种觉醒,表现在过去落后的地区发生的罢工次数上,这些地区在战前只是部分地组织起来了。从贝特斯汉格煤矿开始,矿工的骚乱——一向是英国工人情绪的晴雨表——在一个又一个煤田发生了罢工。码头工人、铁路工人、工程师和造船工人也发生了小规模的罢工。目前,所有这些罢工都只限于局部规模。但是,这些罢工是对即将到来的火山爆发发出警告的第一声响。」

  「资产阶级和工党官僚机构正惊恐地注视着工人之中这些不满的迹象,不得不退缩和妥协。他们害怕由于过于顽固的反对,可能会释放出工人阶级那无法遏止的力量。然而,这个过程是以矛盾的方式发展的。例如,我们可以看到,尽管南威尔士和克莱德赛德的高度阶级觉悟的工人中出现了可怕的不满情绪,但在这些传统的风暴中心却没有发生大的运动。其原因并不是工人们不愿意战斗。而是斯大林主义者对这些地区的工厂代表和主要战斗派的抑制。毫无疑问地,如果不是这个特点,克莱德赛德已经会发生总罢工,至少在造船工人中会发生。如果斯大林一直奉行『人民阵线』时期的伪左路线,他们今天就会在全国范围内处于群众运动的头顶。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很可能会在每一个工业界的工会中收获阶级中的战斗派。但是,希特勒攻打俄国后,党的路线的改变,暴露了斯大林主义的真面目:共产党已经站出来,成为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主要破坏罢工的力量。」

  「这给第四国际提供了一个巨大的机会,必须尽可能地加以利用。必须再次强调——面对工厂、工会、工厂委员会!」

  《为夺权做准备》继续分析了战争的前景,并对未来保持非常乐观的态度:

  「我们有可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使我们的影响力和数量得到空前增长。今天的问题主要是为迅速增长和扩大影响来准备其基础。工人国际联盟将随着左翼运动的发展而发展。必须像我们已经在做的那样,急剧地、自觉地与过去的心理和观点决裂。过去最困难的时期是——孤立的成员和群众的敌视或冷漠。我们能影响的大运动、大事件是当务之急。我们的组织决不能被事件的发展搞得措手不及。」

  「趋势成员们必须有系统地面对工人,深入群众。最重要的是,必须将第四国际作为一个独立的政治趋势,展现在工人群众面前。」

  「组织有必要批判地正视所有因素中最重要的因素:领导和组织落后于事件的发展。客观上,条件正在发展,而且已经发展了,这使我们的组织得到最迅速、最有利的发展和巩固。但基本的薄弱环节在于缺乏训练有素的干部。成员大部分是年轻的、没有经过培训、缺乏理论教育。组织的影响力虽然有了飞跃性的提高,但大部分还是保持着过去的思维习惯和态度,也就是说,我们仍然保持着一个宣传小组而不是作为群众鼓动者的心态。过去一个时期的小组的困难和任务,仍然体现在思想和工作上。在新的观点的基础上,必须与过去急剧决裂。」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组织能否面对历史事件中的决定性问题,将取决于领导层和成员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地以这些观点为基础,并在组织的日常工作中正视并落实这些观点。在全国范围内,首先是在工厂的先进工人中,深深地扎下坚实的根基,成为一种政治趋势和组织,是该组织的基本任务。」

  「英国局势的不相称,在于客观形势的成熟与我们组织的不成熟和薄弱之间缺乏关系。群众的迅速推动,导致组织按照西班牙革命中POUM的路线惊人地发展的前景,是植根于这种形势的。但是,只有当我们意识到历史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和可能性的范围时,我们才能实现。只有在这期间,在全国各地建立起革命干部的骨干队伍,我们才能顺应形势。这些革命干部将作为骨干,随着危机的发展,从新招募的新同志中建立起一个强大的组织。」

  「这些任务必须被完成。我们这个未经训练、未经考验的组织,至多在几年之内,就会被投入到革命的动荡中去。组织的问题、党的建设的问题,与群众的革命动员是并行不悖的。每个党员都必须提高自己的认识,认识到世界历史的钥匙就在我们手中。在英国,工人阶级夺取政权是当务之急——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找到通往广大群众的道路。」

  「革命性的胆识可以成就一切。组织必须自觉地摆正自己的位置,把自己看成是情势内的决定性因素。在革命的浪潮中,我们将不乏把自己从一个小宗派转变为一个群众组织的可能性。」

我们在英国军队内的工作


  随着我们许多同志应征入伍,我们的组织在军队中开展了积极的革命活动。军队绝大多数是由年轻的应征者组成的。我们拒绝采取独立工党的和平主义且支持良心拒服兵役者的立场。相反,我们坚持认为,除了组织运作所需的同志外,我们所有的同志都必须和他们的阶级一起进入部队。当他们被征召入伍时,他们就把自己的命运和自己阶级的命运联系在一起。这种在军队中进行革命活动的政策获得了真正重要的成果。列宁和托洛茨基过去的争论已经证明了,和平主义以及依照自己的良心而拒服兵役的策略,作为一种抗战方法是绝对错误的。依照良心拒战的主要问题是,最优秀的份子、更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份子、更勇敢的份子,只会把自己从工人阶级和他们想施予影响的人的运动中分离出来。这种政策将使工人阶级任由统治阶级的反动军官和将军们摆布。

  我们参军的同志无论在哪里驻扎,都很快得到了很大的反响。例如,军方为了提高士兵的士气,组织了一个叫「军队时事局」(The Army Bureau of Current Affairs)的部门,简称ABCA。军官们利用它来向应征士兵解释各条战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教育他们了解时事、政治事件等等,并激励他们进行反法西斯的军事斗争。在许多情况下,在我们的同志驻扎的地方,我们和其他左派一起,接管了一些这样的ABCA。我们的同志参加了开罗的士兵议会,效果很好,甚至使军队首长被迫关闭了议会。在塞雷尼亚(Cyrenaica),阿瑟·利德贝特(Arthur Leadbetter)同志当选为班加西(Benghazi)士兵议会的总理和内政书记,但他被派回开罗,武装部队中的「议会制」实验就此终止了。

  我们始终坚持,我们的同志应该是工厂里最优秀的工人,应该守时、认真,否则工人们不会愿意听你的话,也不会认真对待你。我们采纳了托洛茨基的建议,把这个比喻推广到军队的工作中。也就是说,在战争时期,我们也应该做最优秀的士兵,展示我们的技术能力和熟练的武器。同时,我们的同志要为改善战友的条件而奋斗,并将此与建立士兵委员会和全面的革命立场联系起来。

  这种策略非常成功。事实上,成功到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就连负责管理的军官通常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们的同志。一名上校曾抱怨说,他不能让这个充满布尔什维克气息的小伙子毁了他部队的士气。他唯一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把我们的同志重新指派到他不喜欢的军官所指挥的部队内。无论同志们走到哪里,他们都会进行我们的革命鼓动。军官们忧心地看着我们的同志们成功地「布尔什维克化」了部队。由于这项革命工作的结果,来自四面八方的士兵们开始联络我们。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发生在弗兰克·沃德(Frank Ward)身上发生的事情,不幸的是,他后来落到了右翼阵营内,在那里他充当了工党官僚机构的反托洛茨基主义「专家」。不过当时他在空军为我们做了了不起的工作。弗兰克是当时非常能干的同志,他是皇家空军的一名工程师,他在那里用他的政治鼓动掀起了波澜。有一次,当弗兰克正在为一名负责的军官辩论地支支吾吾时帮忙的时候,军官突然举起手来,对我们的同志说:「那好,你来教今天的课吧。」弗兰克看到了一个机会,就站出来,就第四国际的纲领讲了四次课——而且还得到了士兵们惊人的良好反应!他说:「我们的士兵们都很有信心。用这些方法,我们成功地赢得了所有士兵对我们的想法的认同。」

  最后,陆军部的大佬们一定是得到了风声,知道了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们决定,只有一件事可以做。他们勒令弗兰克·沃德「从空军光荣退役」,并把他送回了家!当然他们没办法,也没有理由不给他光荣退役的殊荣。弗兰克的服役记录是无可挑剔的,他们不想有任何麻烦。他被告知他「不再是战争的需要」,当然,我们不会让它就此结束的!我们发起了一场关于这桩丑闻的运动。我们解释说,这个人很健康,他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但军方领导却把他踢出部队。我们全力地掀起了对这件事的注意。沃德退伍后,随即成了组织的专业全职工作人员。

  我们在军队内的革命鼓动产生了巨大的反响。就在这个时候,关于泰德·格兰特如何是「沙文主义」的一个伟大的神话被制造出来,并被一些宗派到处散布。这源于我们对驻扎在北非的第八军的态度。第八军——或者说他们俗称的「沙漠之鼠」——在1942年的阿拉曼战役中给北非的德军造成了第一次严重失败。这被英国军事史学家认为是战争的转折点。我们对此也必须要有点分寸感。在阿拉曼战役中,英国人击败了敌人15个师。俄国人在东线面对的是176个敌军师。

  总之,第八军被视为英军的顶尖部队,但当时这些士兵中正在形成一股巨大的革命热潮。正如我已经提到的,在开罗的士兵议会中,我们的同志实际上被选为首相和内政书记。显然,他们提出了托洛茨基主义的立场。根据我们的士兵同志的报告,第八军的士兵说,战后他们将拒绝解除武装,带着枪回到英国,用以确保他们生活会得到改善。这就是这些部队中正在形成的叛变情绪。在1943年我们趋势组织的会议上,我提出了一个观点,以具体地说明这个问题,即军方建制虽然以为他们拥有了一般部队的忠诚,但实际上,第八军的士兵是在叛变。这反映了军队的革命发展。这就是我们的第八军,因为它正在被改造。它正在变得革命化,并且正在向工人阶级一边发展。这就是我这番话的确切意义,如此而已。

  当时我在工人国际联盟会议上说:

  「是的,我们在北非和意大利的确有一支胜利的军队。我们可以喊『第八军万岁!』,因为那是我们的军队。我们的一位同志曾和一些人谈过,他们收到了第八军士兵的来信,表示他们完全不满意军内生活。我们知道在陆军、海军和其他部队发生的事件,从来没有报告过,我们也不可能报告。是我们的第八军在接受锤炼和考验,是为了改变世界的面貌而组织起来的。这同样适用于所有部队。」[11]

  古罗马人常说:「每本书都有他们自己的命运」,而演讲内容也有演讲者意想不到的命运。上述言论被宗派份子完全断章取义,并加以歪曲,以便为关于我们所谓的「沙文主义」的虚假指控提供某种可信度。

工业中的战斗份子


  我们在军队中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在工业中也取得了重要的成果。在工程工业中,我们正在发展一个重要的地位,特别是在联合工程工会(Amalgamated Engineering Union)中。在这个工会里,我们已经建立了一个虽然小但重要的影响力。我们在全国建立了一个以关键活动家为基础的网络。希利是我们的工业领域组织者,但我们与他有许多歧异。这导致希利要不是辞职,就是多次被开除出工人国际联盟。每次哈斯顿和我都不顾大多数成员的意愿,把他带回领导层。我们设法说服同志们相信他的组织能力,就把他请回来了。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大错误。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是在1943年2月,他走了,说他要加入独立工党。鉴于他的记录,当我们这次让他回来时,我们拒绝让他回到领导层。我们告诉他,他必须通过努力重新获得信任,这促使他在任何他能处理的问题上,组织起反对领导层的活动。这就是希利在工人国际联盟内部派系化的开始,后来由于坎农和巴布洛的操作,这种派系化得到了鼓励。

  鉴于工业领域工作的重要性,以及我们需要在工业界深深扎根,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更换希利。特尔斯成为我们的全国工业组织者。特尔斯是一位优秀的同志,他对政治工作有很好的直觉,并以极大的精力和能力应用于工作上。我们成立了战斗工人联合会,把工业界最优秀的战斗派吸引到我们身边。特尔斯成为战斗工人联合会的书记,办公室设在诺丁汉的皇家兵工厂附近。它迅速地让工厂代表委员会,甚至是地区委员会参与进来,特别是工程工人工会的委员会。只要有罢工,全国任何地方都有工人国际联盟的身影。正如特尔斯后来所说:

  「从根本上说,我作为战斗工人联合会书记的基本工作,就是让这些工人战士们相互保持联系。这是一个试图在工业内部建立起在共产党之外的一个政治选择基地的问题。这就是它的真正含义。积极地推动托洛茨基主义思想,支持工人阶级真正的战斗份子活动,这一点并不隐瞒。比如人们经常提到的这次巴洛罢工,战斗工人联合会就通过发通告要求支持等方式协助组织罢工,并为罢工筹集了相当多的资金。在那个年代,募集到了什么,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但那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这就是工人们获得援助的问题,保持联系、工人们在哪里需要援助等等,当然也一直在为我们的观点争论。这就是这一切的实际意义。战斗工人联合会最大的活动是参与了1944年的泰恩赛德学徒罢工。」[12]

  在战时的条件下,所有的罢工都是非正式以及非法的。工人们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参与斗争,因此我们的援助是非常宝贵的。我们给他们提供了与工人阶级其他阶层联系的想法,并解释了如何建立委员会和如何进行斗争。在1943年巴洛工程工人罢工期间,这是一次影响造船业的坚定罢工,我们从利物浦派来了吉米·迪恩和特尔斯,后来他们被增选为罢工委员会成员。这些同志在整个罢工期间,协助制定了详细的战略和战术,并反击了共产党和政府的猛烈攻击。

  罢工是在我们举行第二次全国会议时进行的。我们整个队伍对我们所取得的进展,以及英国和国际形势的发展非常乐观。

  笔者当时对150名会议代表和与会者说:「一个美好的一天、美好的可能性在我们面前出现。你们可以感受到空气中的革命气息。这种态度必须贯穿于我们的会议。我们观点的正确性应使我们有信心为我们在即将到来的革命中的作用做好准备。不管它的命运如何,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能够、我们必须、我们将发挥我们的作用,并把我们的政治趋势印证为一种影响,作为局势中的一个严肃因素,作为一个将在革命中发挥作用的组织。当十二个月前,我们把我们的论文称为《为夺权做准备》,这并不是一个疯狂的姿态。这就是我们所面临的严肃问题。」[13]

  会议结束后,巴洛罢工已经取得了胜利,是各地工人的战斗榜样。当然,新闻界对托洛茨基派的人进行了打探,看他们能挖出什么来,但他们什么也找不到。尽管如此,《每日邮报》的星期日机关报《星期日快报》和其他报纸还是在报刊上开展了一些运动,在头版头条大肆报导这些『外来煽动者』等等。但这并没有什么效果。当斯大林主义者试图诽谤我们的同志吉米·迪恩和阿瑟·法拉格(Arthur Farrager)时,整个事情就适得其反了。当被问到他们为什么不为国王和国家尽一份力时,他们回答说:「我正在尽我最大的努力——我是个献血者」,工人们哄堂大笑。[14]在这场劳资纠纷中,数百份《社会主义呼唤报》被售出。

  工人国际联盟还参与了其他一些罢工,《社会主义呼唤报》经常报导这些罢工。在莫里森起草的关于工人国际联盟的报告中,他概述了我们的一些介入措施:

  「托洛茨基主义者也参加了1941年8月和1943年7月格拉斯哥劳斯莱斯飞机厂的罢工、1943年6月巴恩博皇家军械厂的罢工,和1943年5月约克郡运输公司的罢工,但他们的活动一直是为罢工领导人提供建议和鼓励,而不是挑起罢工。」

  正如我们在1943年全国会议上关于工业战线前景的决议所解释的那样,1942年的罢工次数是16年来最多的,在1943年的头五个月里,发生的纠纷是1942年同期的1.5倍。会议强调随着工业斗争的深入,工人委员会或苏维埃的可能发展,特别是战斗工人联合会的作用。该决议指出:

  「现在可以看到,不仅是斗争范围的扩大,而且是斗争性质的普遍转变。以前卷入纠纷的工人是孤立的,而对泰恩河上的海王星发动机厂给予全国范围的支持,南约克郡和南威尔士煤田的矿工对最近影响到特定地区单个矿场的纠纷的声援,或者诺丁汉郡23000名矿工对一个小伙子被监禁的罢工——这些都表明工人们正在团结一致地建立阵线。但是,特别是诺丁汉郡的罢工,表明了斗争所具有的政治性质。」

  「工人们已经意识到必须与其他地区的工人联系起来,并获得他们的支持。作为这些纠纷的指导中心而成立的委员会还不是苏维埃,但它们指出了工人通过地方领导人的努力,将来会在全国范围内建立战斗委员会或苏维埃的中心。所有这些因素都表明,革命社会主义者在工业领域的主要策略,必须是推动产业工人自觉地提高终结劳资之间停战的必要性。」

  「在英国的工厂、矿井和运输业中,发生巨大爆炸的一切客观条件正在成熟。从已经发生的斗争中产生的领导权问题,在工人阶级的意识内越来越尖锐地提出来。工人们已经了解到,每当他们被迫站起来抗争的时候,工党和工会的领导层,连同共产党和全国工厂代表委员会,都抛弃了他们,实际上,这些人每一次都在破坏他们的斗争。」

共产国际的消亡


  同年,即1943年6月,斯大林解散了共产国际,以此向同盟国示好,并表明他对世界革命不感兴趣。根据曾任美国共产党主席的斯大林主义者,作家威廉·Z·福斯特(William Z. Foster)的说法:

  「重要的是,这一历史性的决定是在建立第二条战线的最关键时刻作出的。为了迅速取得决定性的胜利,非常需要这个战线;但是西方反动派(他们也相信约瑟夫·戈培尔关于共产国际的谎言)却在阻挠这个战线。毫无疑问,共产国际的解散在整个资产阶级世界留下的良好印象,非常果断地打破了这个致命的僵局。只是在几个月以后(1943年11-12月),才召开了著名的德黑兰会议,在这次会议上最终决定了第二战线的日期。」[15]

  我们在《社会主义呼唤报》特刊上,发表了一篇致工人阶级国际主义者的宣言。随后,我在《工人国际新闻》6月号上写了一篇题为《共产国际的兴衰》(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Communist International)的分析文章,概述了共产国际从列宁领导下的革命机构,到变成斯大林领导下的反革命机构的历史,供同志们与共产党的战斗派讨论时使用。它的结论是:

  「斯大林与已经充满尸臭的共产国际所实行的策略在纳粹进攻苏联后完全被摧毁。共产国际必须再一次向右转,将自己纳为美国罗斯福总统和英国帝国主义的擦鞋垫。但是随着斯大林对美英帝国主义的逐渐依赖,来自资本主义『盟友』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美帝国主义特别要求苏联解散共产国际,以保证希特勒被打败后欧洲不会出现一场社会革命。」

  「旷日持久的伪装已经结束。斯大林已经解散了堕落的共产国际。他藉由此举宣布他会在世界革命爆发时站到资本家一边。但是帝国主义者们并不了解他们强迫斯大林作出这个交易后会带来的后果。它们无法阻止世界各地新革命的到来。在其开始腐化不到二十年内,共产国际破坏了许多国家内爆发的有利革命情势。未来几十年内,随着资本主义的崩溃,我们也将目睹数次革命情势。就连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风雨岁月,比较于接下来的年代,也只能算是儿戏。在这样充斥着风暴和动荡的局势下,世界革命的工具也会再次被淬炼出来。过去几十年内除了俄国以外的工人们所缺乏的,是一个工人阶级的布尔什维克式政党和领导。共产国际在1917-1923年之间的辉煌岁月将重见天日。在国际工人阶级学习新的教训,认识过去丰富经验和立足于布尔什维克传统上而产生对马克思主义的支持,将能再一次导引劳苦大众推翻资本主义,并建立世界社会主义共和国。」

  工人国际联盟已经真正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我们建立了一个小规模的机构。我是全国书记,乔克·哈斯顿是全国总召集人,哈罗德·亚特金森(Harold Atkinson)是我们的全国财务主管。在这个阶段,我们有四个全职人员:我、乔克、安德鲁·史考特(Andrew Scott)(他是《社会主义呼唤报》的助理编辑)和米莉·李。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团队,尽管史考特在被征召入伍后退出了。我们在国王十字街的办公室非常简陋,但它们适合我们的目的。这时我们一定有300名成员。事情肯定是朝着我们的方向发展的。

  相反,正如我们在发言中所解释的那样,第四国际的官方支部——革命社会主义联盟 ——正处于绝境,并分裂成三个交战派别。其微薄的力量正在他们眼前瓦解。到1943年夏天,革命社会主义联盟成立时的170名成员已减少到23人。他们的报纸停止了出版,也没有带薪的全职工作人员。1943年,他们的一个派别「托洛茨基反对派」,即所谓的右翼,与我们取得了联系,目的是与我们的组织合并。希利派一直与这个「托洛茨基反对派」经常接触,希望在坎农的指导下,与其构建一个更强大的派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当右派准备加入我们的时候,在革命社会主义联盟中已经成为少数派的领导层,却使出了一个绝妙的招数,开除了多数派!这是一个确凿的事实!他们成功地使出了这一招,哈伯与罗伯逊联合起来开除他们称为「社会沙文主义者」的托洛茨基反对派。这一切一经完成,哈伯就转过身来,立即把罗伯逊的支持者也开除出去!所以通过这种方式,少数派成功地开除了多数派。无论如何,「托洛茨基反对派」与我们取得了联系,并准备进入我们的组织,而就在这个时候,美国社会主义工人党的萨姆·戈登(Sam Gordon)跟我们接触。这时,国际组织的总部已经搬到了纽约,因为纳粹在欧洲的占领使它几乎不可能运作。现在它的存在完全依赖于美国社会主义工人党。所以戈登作为坎农的使者介入了英国的发展。

  坎农无法接受在英国发生的「可怕乱象」。英国官方支部处于绝对尴尬的处境。这是对坎农来说是一场灾难,他们也知道这一点。美国的同志们一直在《美国战斗报》杂志上转载我们报刊的文章,特别是关于我们对军事政策的应用以及对工业的干预的文章,他们转载了很多我们的材料,因为他们能看到在托洛茨基主义政策的基础上所取得的巨大进步。坎农和其他领导人对这个事态表示惋惜,并说:「这太可怕了。一个非官方的组织把持着托洛茨基主义的官方政策,而官方的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却与托洛茨基主义毫无关系,这是前所未有的发展。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完全是宗派主义的,完全是极左的,对工党的态度也完全是机会主义的」。于是,国际的坎农领导层就想方设法摆脱这种窘境,当然,他们是以自己的手法来处理的。

  首先,他们阻碍了「托洛茨基反对派」从与我们的合并,并说服后者他们的任务应该是重建已经成为废墟的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因此,他们在1944年1月召开了革命社会主义联盟所有派别的会议。会议中提出了一项国际书记处决议案,经过一番周折,各方承认为了重建革命社会主义联盟,他们可以正式与工人国际联盟进行合并谈判。在他们看来,国际书记处的工作只是将他们的一小撮支持者与成功的工人国际联盟联合起来。国际领导层用枪口逼迫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残余份子走到一起,威胁说如果他们不准备接受这个决定,就把他们开除出国际。用电影《教父》中柯里昂老大的话说:「让我开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但在国际领导层准备承认我们是英国的官方趋势组织之前,我们必须经过一个闹剧般的合并程序。我们并不反对合并。但正如我们当时所说的,就当时运动的实际情况来说,合并并不会带来太大的改变。工人国际联盟只会收下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剩余部分。这就是我们公开而坦率的立场。

  我们坚持认为,如果各组织要统一,那么只能在原则基础上进行。必须事先坚定地确定战术、战略和政治立场,然后在两个趋势组织之间进行民主讨论。随后才召开合并会议,在会上作出决定。少数派,不管是谁都有权发展和提出自己的立场,整个组织将对其进行考虑。但一旦会议作出决定,那么这将是组织的政策。否则就不可能有任何统一。我们决不允许再发生像1938年那样无原则的统一,我们会说,这样无原则的统一是造成未来必然分裂的公式。在这一点上,我们被证明是绝对正确的。

  于是第四国际派了另一个美国人雪莉·曼根(Sherry Mangan)来欧洲监督合并。他是《生活》杂志和《时代》杂志的记者,可以广泛地旅行。他的收入非常丰厚,大概每年有几千美元的收入,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来到英国的目的是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合并。令他惊恐的是,他发现我们一直在和哈伯的趋势,也就是革命社会主义联盟的老领导人保持联系,他们向我们通报了他们队伍中的真实情况,包括人数等等。我们向曼根解释了这一情况,他很快就意识到我们的地位非常强大。最后,他们很愿意接受我们的合并条件,因此安排了一次会议。

  当然,在合并会议之前,我们公布了所有文件。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发表了关于军事政策的文件,说我们把持着沙文主义的政策。我们提出了我们的立场,即支持以托洛茨基和列宁的政策为基础的无产阶级军事政策——由我们制定并适用于当前形势。这一立场与革命社会主义联盟所提出的「革命失败主义」那种贫乏又无效的闹剧完全相反。

  关于打入主义问题,我们解释,从长远来看,即使我们有几千名党员,到了一定阶段还是要加入工党——但必须是在托洛茨基指出的典型条件下。这些条件是:当下正在发生的革命前夕或革命的情势、社会民主主义势力基层内的激进情绪酝酿、群众政党内左翼的发展、以及革命趋势快速形成的可能性。我们解释说,虽然这将提供一个黄金机会,但还是被认为是短期的权宜之计。这就是我们当时的立场,也是托洛茨基的立场。战后发生的事件迫使我们修改这一立场,随着英革共的解体,我们的确也被迫进入工党一段很长的时间。但在当时,打入主义不是建立组织的可行策略。维持一个公开的独立政党是必要的。



注释

[1] 摘自约瑟夫·汉森(Joseph Hanson),《坎农:一位国际主义者》(James P. Cannon: Internationalist),纽约,1980年7月,P. 27-28

[2] IMT讨论/教育文件案集,1944年

[3] 《托洛茨基文集 1939-1940》(Writings of Leon Trotsky 1939-1940),P. 411-12

[4] Cole & Postgate,《平民百姓》(The Common People),P. 662

[5] 哈斯顿与理查德森(Al Richardson)的访谈,1978年4月30日

[6] 工人国际联盟内部公报,1942年3月12日

[7] 革命社会主义联盟对1942年12月22日工人国际联盟小册子《为夺权做准备》的批评

[8] 同上,P. 11-12

[9] 格兰特,《答革命社会主义联盟》(Reply to the RSL),P. 18-19

[10] 麦克·富特(Michael Foot),《贝文传,1897-1945》(Aneurin Bevan,1897-1945),P. 388

[11] 转引自博恩斯坦和理查德森(Bornstein and Richardson),《战争与国际》(War and the International),伦敦,1986,P. 89

[12] 理查德森对特尔斯的访谈,1978年7月6日

[13] 引自《战争与国际》,P. 77-78

[14] 同上,P. 73

[15] 转引自费尔南多·克劳丁(Fernando Claudin),《共产主义运动》(The Communist Movement),伦敦,1975,P.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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