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谢山

从民工潮想到农村的贫困

谢山



  (注:有位亲戚寄给谢山一份剪报,喜见十万民工涌入上海,谢山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民工潮大概反映浦东建设上马后的「盛况」吧。「春节以后,已有十萭民工到达上海」,也许在上海是一条轰动的新闻,在广州则早已习见熟闻了。近几年来,每年春节后从外省涌来的民工,都以百万计。节前(回去过年)节后(又来上班,还带来更多的同乡)使运输部门(主要是铁道)大伤脑筋,客车已不是通常意义的客车了,部份已是大篷车了(即运猪畜等没有坐位的一个空卡车)。这次春节前,铁道部特地从其它铁路局调来客车支持广东的春运,广州铁路局还在春节前后共一个半月内实行了浮动票价(原上浮30元,后除卧铺外,上浮20元),客运还是很紧紧张的。年青力壮的小伙子在车上没有吃、没有坐的挤了几天,在未到广州前就晕了过去不算是什么稀罕了。谢天谢地,今年的春运已顺利结束了。据说今年涌来的民工达一百四十万人。(在广东的外省民工,据称共有三百万。自然这不是平均分布在省内各地区,只是集中在珠江三角洲和其它一些富庶地区。而广东省内本身尚有一些贫困地区,养不活自己的)。有一种说法:农民盲目轻信,流入城市,(于是创造了一个名词「盲流」).这种把认识上的原因来解释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未免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任何一流的宣传家都无法鼓动上百万人作一次人口大迁徙,何况拖儿带女,,经历一条艰苦的历程!在广州街头,常见三五成群,叠几块砖头,写上自己的技能,求人招工的。也有不少无依无靠,流落街头求乞的。这些「盲流」,不少人是无法找到工作,肯定要失望以至「绝望」的。于是社会治安成了严重问题,有的是为了生活所迫,有的则是本来就打算来此干三百六十行以外的勾当。几十年来早已绝迹的社会病毒,令人怵目惊心地从各个角落泛滥起来,令人首先想到一个问题:农村太贫困了!

  生长在城市的人,很难确切理解中国的农村。解放后,土改分了地,农民积极性大大提高,干劲冲天,以为农村的穷根子已被挖掉了。改革开放后,农民先富起来,出了不少「万元户」。(十年以后,万元户不稀罕了,出了多少个上海的杨百万以及各式的X百万。但在当时,万元户还是稀罕的。)这下子,农村真的富起来了。但是,民工潮涌来,却使人对农村现实又得重新清醒地加以认识。于是在我们眼前出现两个不同类型的农村。一边是报刋不断吹嘘的大邱庄和禹作敏,四个月前,在十四大开会期间,浙江桐庐农民陈金义以一百四十五万一千元买下上海六间商店,被一些经济学家称之为「陈金义现象」加以探讨。(报载:陈于1993年1月5日被增选为浙江省政协委员。)报刋报导他时,冠以标题:「再次农村包围城市」(有些文章的用词不当,另人惊愕)乡镇企业的兴起、壮大确令人刮目。珠江三角洲和浙江地区都可以举出很多实例。可是这仅仅是一个农村,也是报刊上不嫌其烦大力吹嘘的那个农村。此外,还有另外一个农村,其所占人口比前一个农村要多上不知多少倍。广东算是近年来经济较发展的一个省份,然而广东还有贫困地区,近年省派出扶贫工作队往落后地区扶贫。月初广东省八届人大开幕,报告中谈到全省还有二百万人未脱贫(前年为三百万人),有二十万人未获温饱(前年为二十五万人)。这使我突然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和珠江三角洲的富庶相比,何啻天壤!这些数字出诸人大报告中,不容不信(这些扶贫前的数字,大概不会夸大,否则便是自己在抹黑。而扶贫后的数字有无缩小?按诸已往的扫盲情况,令人费解。一年就能大量减少,为什么以前四十年无所事事?)那么在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穷乡僻壤,其贫困又该如何呢?近日从报上看到一篇《希望工程纪实》的摘录,(全文载于1993年2月《当代》)儿童失学也反映了农村的贫困。文中所举的地区还不是默默无闻的小地方。例如大别山南麓的红安,(在武汉市东北偏北一百公里处)共和国的两位主席(董必武和李先念)就诞生在这里,功勋显赫的将军有二百多位也来自红安。文中说;「红安是块为中国革命的胜利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土地,如今却成为我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为什么?…….那末,那些远离城市不为人所知的地区又如何呢?汹涌的民工潮令人惊骇,但是那些民工还是来自铁路线邻近,而不是来自最穷困的山区。(最穷困的农民,恐怕还走不到铁路线,也许此生还未见过那些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呢!)人们总喜欢说贫穷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一切都由历史负责。惟独不想想:分了地,农民翻了身,改革后又先富起来等事。历史已经过去多少年了,还在怪历史,不怕担上为社会主义的建设成就抹黑的罪名吗?再说,过去的穷困是由阶级剥削造成的,而今年轻人向往香港、国外,即使在国内,也希望在外资企业工作,似乎受剥削不是贫困的根源,却成了脱贫的快捷方式了。历史的讽剌,莫过于此。

  社会是一个复杂的有机体,每个社会现象,不能就事论事,头痛医头,深思下去,有各种层次的因由,也不能不治本而可解决的。每个社会现象,总可追思出不少问题来,关键在于能否正视现实。如剪报一文中说:「这么多民工涌入上海,正是上海欣欣向荣的一个旁证。」也许可以持之成说,但读下去总觉不是滋味。


1993年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