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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卅运动之世界的意义

超麟

来源:《战士》1926年5月30日第12期第9-11页



  列宁同志说:“他自己国家里面的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反抗,加上殖民地和半独立国家的民众的反抗——这个是革命的要点”。自欧洲资本主义得着部分的安定,至于去年,世界革命的战线为之一转:殖民地和半殖民的国家之民族运动雄飞突起,摩洛哥战争,五卅运动,叙利亚战争等,其声势不仅影响的全世界弱小民族群起作独立运动,而且影响于伦敦,纽约,东京,巴黎等各帝国主义堡垒里面的各大城市的无产阶级,燃烧其革命的热情。在这些事件中,五卅运动之影响尤为广大——因为中国是资本主义最后的猎场。超麟君这篇文章在说明“五卅运动之世界的意义”上,确有重要的贡献。——记者。


  “五卅”运动一起,中国无产阶级的组织力及其决斗的勇气突如天外飞来,表现出中国无产阶级果真能够领导全民族的反帝国主义运动,而为其前锋。自义和团暴动迄五卅,久为帝国主义顺民的中国人,如今居然由新兴的中国无产阶级领导起来,向帝国主义举行大背叛,这对于帝国主义是何等惊讶奇突的事?此时假使有人说:中国的革命将完成世界革命,中国无产阶级将站在全世界无产阶级的前面而为帝国主义的主要挖坟者,那不仅帝国主义诧为奇谈,即在帝国主义压迫下的中国人亦雅不欲深信;可是,我们,从“五卅”以来中国无产阶级战斗力之表现及帝国主义对此运动之恐怖种种实际的事实看来,确信中国革命在世界革命中将占有重要的地位,中国无产阶级将有执世界革命牛耳之可能。
  然而,历来世界革命的大理论家大实行家,早不待“五卅”的经验,而即看重中国革命之意义,指导中国无产阶级在世界革命中的作用了。
  本来,革命的重心是随时而变的。资产阶级的革命,其重心开始在十七世纪的英国,到十八世纪则移到法国来,到十九世纪又移到德国来。无产阶级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重心也经转移多次。英国的Châitisme姑且不说,十九世纪欧洲社会主义运动的牛耳曾经一时落在法国人手里,其后又曾经一时落在德国人手里;到现在,第三共产国际的基础军队乃是俄罗斯波尔札维克共产党。嘉尔考茨基,在其未背叛马克思主义以前,于一九〇二年在俄文报《火花》上,曾著了一篇论文《斯拉夫人与革命》,叙说这革命重心的转移:
  “革命的重心由西方逐渐转移到东方去。十九世纪上半期革命重心在法国,有对(时)在英国。到一八四八年,德国以革命的民族之资格加入,而英国适于此时退出……。自从一八〇七年以后,各国资产阶级开始丢弃了他们革命的情感之最后的残留。自从那时起,‘革命者’这一名词和‘社会主义者’这一名词,便成了异名同义的字。”
  “新的世纪夹着这些事变而开始了。这些事变令我们推想革命重心将有新的转移,这转移将落到俄国去。……斯拉夫人将破坏了反动的冰山,而带来各民族的温和之春。”
  “革命的重心由西方逐渐转移到东方去”,斯拉夫人现在果真“破坏了反动的冰山,而带来各民族的温和之春”了!然而革命重心这一由西而东的转移之过程是否能轮到马克思所谓“自古反动”的中国呢?中国人是否能够破坏这“自古反动”的冰,继续斯拉夫人之后,而“带来各民族的温和之春”呢?这便是我在本文所说的主要之点。
  中国在世界革命上占有位置,自始即经马克思看得重要。一八五三年,马克斯在《纽约论坛》上说:“人们可以大胆地预言,中国的革命将放射一点火花于那充满了炸药的近代工业系统的矿洞中,而引起多年预备下的大恐慌之爆发;这恐慌若扩大出国多时,接着便将是大陆的政治革命”。马克斯所说的“中国革命”,是指一八五一年以后的太平暴动。太平暴动恰好证明了“自古反动”的中国所倚为基础的“亚洲式的生产方法”,已因帝国主义侵入而解体,惹起了破产农民的不安而起暴动。所以马克思在一八五〇年太平暴动以前就说:
  “然而,最老的最难摇动的帝国,却因英国资产阶级的棉花子弹,于八年中间被迫到了社会革命的门限,这革命无论如何对于文明必将有很重大的影响——这却是一件可喜的事。在不远的以来,当欧洲的反动派出走穿过亚洲,直到中国万里长城,直到自古反动的和保守的大门时候,他们难免看见在门上写着这几个大字:
  ‘中华民国
    自由。平等。博爱’”
  可见,马克思不仅预言“亚洲式的生产方法”解体之后,“自古反动”的中国要起革命,蜕化为“中华民国”,他而且断定中国将为革命的源泉,而欧洲将为反动的渊薮。——因为,三年之后,他在《纽约论坛》上接着又说:“这将是一奇异的现象:中国的革命惹起西方的纷乱,而列强反要派遣英法的战舰去恢复上海南京运河口岸等处的秩序”。
  中国革命惹起西方纷乱,西方战舰“恢复中国秩序”——这一奇异的现象,列宁就叫它做“落后的欧洲与先进的亚洲”。列宁即以此标题,于一九一二年著成一篇论文,评论民国初年袁世凯借外债镇压革命事件。在这论文里,列宁极力说明中国怎样趋向革命,而欧洲怎样帮助反动的袁世凯,帮助“德谟克拉西的仇人,中国自由的仇人”;接着他就又很明白指出:“世上没有一种势力能够阻止青年亚洲的胜利,这胜利将解放欧洲和亚洲民族”。他于第三国际第二次大会席上,又指明殖民地民族解放运动对于世界革命有绝大的意义。他在将近绝笔的一篇论文里,尤其特别看重东方:“东方,印度中国等,正因为这次帝国主义大战而确定地丢弃了旧的躯壳。东方的发展终于按着欧洲式的资本主义道路走去。东方开始了欧洲式的发酵。全世界现在都明白东方已经走上这种发展的道路,这道路将引到全世界资本主义的大恐慌了。”
  最近的状况完全证实二位世界革命的大理论家大实行家的观察是真确的。第三国际去年四月的扩大执行委员会会议,即已说明现在世界资本主义表面上呈现“稳定”的状态,直接的革命环境现时是没有的,世界革命进行途径我们从前以为一定是由俄国经过德国到欧美各国去的,但现在已觉得这进行途径不限定要经过德国了。然则究竟将经过何处呢?扩大会中又切实指明资本主义的“稳定”时期中,东方革命运动的成熟将比以前所预定的时期更快。
  扩大会议闭会不久,“五卅”动(运)动突起,中国反帝国主义运动为空前的增进,中国无产阶级取得民族解放革命运动的指导地位。在这运动前面,帝国主义因恐怖不安而起内部冲突。司法调查,关税会议并唱之呼声愈高,适足证明帝国主义内部的冲突愈加利害。帝国主义在中国这次反帝国主义运动所受的损失是很大的(参看《无产阶级领导的五卅运动》一文。)
  姑毋论中国四万万人口,占全世界人口四分之一,在东方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中占第一等位置,即只以中国反帝国主义运动高涨及中国无产阶级已取得革命之指导地位而论,世界革命重心不转移则已,世界革命途径不改变则已,若转移若改变,试问目前除中国之外,又谁能当之呢?
  我们不必再从经济学上说明殖民地与宗主国的关系,我们不必再实际研究中国革命之后帝国主义国家内经济生活破坏至何种程度,我们只靠上面所说,已足证明中国革命必然促成世界革命大爆发,断送帝国主义的寿命,中国无产阶级将执世界革命牛耳之可能了。
  “五卅”反帝国主义运动是中国革命的开始,——而还不是中国革命。帝国主义在中国革命前面,在中国革命的无产阶级前面,应当如何发抖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