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列宁 -> 传记 -> 路易斯·费希尔《列宁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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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契切林和列宁



  国内的叛乱加上外国的武装干涉对一个年轻的和力量弱小的政府造成了致命的威胁。当德国人和奥地利人还呆在俄国领土上的时候,盟国①就开始了对俄国的武装干涉,这一事实使得列宁的处境倍加困难。但是列宁却能够利用两个敌对营垒之间的矛盾来取得胜利。

①在这一篇中和前面的一些篇中所说的“盟国”指的是协约国,即英、法、美等国。由于俄国原来属于协约国,所以称英、法、美等国为“盟国”。——译者注

  每一个盟国都各有自己的动机,这些动机决定了它们未来的政策。官方对武装干涉提出了种种理由。在一些情况下这些理由是十分有力的,是真正的理由,而在另一些情况下,则只是一种借口或托词。当真正的理由已经不再存在时,武装干涉却并未停止。不管各国政府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它们总是能够找到理由为自己的行动进行辩解的。

  起初,西方进行武装干涉是作为一种反对德国的措施来考虑的。1918年6月22日,温斯顿·邱吉尔在致战时帝国内阁的很长一份照会中写道:“需要作两件极其简单的事……第一,重建东方战线;第二,制定出1919年在法国实行进攻的计划。”①这种悲观主义——1919年以后的胜利前景,以及为恢复东方战线而必须进一步作出努力——使得西方国家对布尔什维克极其憎恶。布尔什维克为了自己得救而退出战争这一点未必能使千百万个牺牲了儿子的家庭得到安慰。

①温斯顿·邱吉尔《世界危机(1916一1918)》1927年伦敦英文版第2卷第191页。

  引起西方国家对布尔什维克的憎恶心理的还有另一个原因,这就是列宁和托洛茨基同令人痛恨的德国进行了单独的谈判。有些人认为列宁和托洛茨基真的是德国的代理人。布尔什维克的宣传工作者们企图缓和这种敌对情绪。但是要想把由于长期同恺撒联盟进行殊死斗争而产生的那种情绪冷却下去,语言是无能为力的。在西方,很少有人对布尔什维克的政策抱好感。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布尔什维克是叛徒。

  布尔什维克如下的一些行动只是使西方更加敌视他们。1917年12月3日,人民委员会主席列宁和民族事务人民委员斯大林发表了《告俄国和东方全体穆斯林劳动人民书》,在这个文件里进行了公开的虚伪报道:“西方的工人和士兵们已经集合到了社会主义的旗帜下,向着帝国主义的堡垒发起冲击。而遥远的印度……已经举起了起义的旗帜,正在建立自己的代表苏维埃。”布尔什维克号召阿拉伯人、波斯人和土耳其人效法这个榜样。告劳动人民书中说:“我们声明,被推翻的沙皇关于侵占君士坦丁堡所缔结的秘密条约……现在已被撕毀和废除。俄罗斯共和国及其政府即人民委员会反对侵占别国的领土:君士坦丁堡应该仍然归穆斯林所有。”1907年关于瓜分波斯而同英国缔结的条约也被宣布“撕毁和废除”。“俄国的穆斯林们!东方的穆斯林们!……我们指望得到你们的同情和支持。”①不列颠的拉甲②愤怒得吼叫起来……1917年12月9日,外交人民委员托洛茨基解除了俄国驻下列各地的大使的职务:伦敦、东京、华盛顿、罗马、北京、马德里、巴黎、斯德哥尔摩、海牙、伯尔尼、布鲁塞尔、里斯本、布宜诺斯艾利斯、开罗、布加勒斯特和雅典,此外还解除了俄国驻国外的其他很多外交代表和领事代表的职务。③在这些代表的每一个人的周围都在制造着反苏维埃的阴谋诡计……1917年12月28日,人民委员会作出了没收俄国-比利时五金公司的财产的决定……④1918年1月19日,苏维埃政府解散了已经是在布尔什维克的统治下自由选举出来的立宪会议……1918年2月10日,苏维埃废除了全部外债,并拒绝支付其利息。⑤莫斯科由于采取这种行动而使几万个国外的、尤其是法国的俄国债券的持有者来反对自己……1918年4月22日,苏维埃政府把对外贸易收归国有,建立了进出口的国家垄断制。这一措施割断了苏维埃经济同世界经济的联系,实质上使那些同俄国进行贸易的外国公司的活动差不多陷于瘫痪状态……⑥1918年4月30日,列宁给在俄国的美国红十字会的领导人雷蒙·罗宾斯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

①《苏联对外政策文件汇编》俄文版第1卷第34一35页。
②拉甲是古代印度土邦、王公这些贵族的称号。——译者注
③《苏联对外政策文件汇编》俄文版第1卷第43一44页。
④同上,第66页。
⑤同上,第97页。
⑥同上,第255一256页。

  因为4月25日,罗宾斯在写给列宁的一封热情的信中通知列宁说,他要回美国去,他感谢列宁对美国红十字会代表团所给予的帮助。他“衷心希望”,苏维埃共和国“将发展成为一个巩固的民主的强国”,列宁的“最终目的”——“在俄国建立起经济民主制的基础”——将会实现。列宁在用英文写的这封简短的回信中说:“亲爱的罗宾斯先生,非常感谢您的来信。我相信,新的民主制度即无产阶级的民主制度必将在所有国家建立,必将摧毁新旧两大陆的一切障碍以及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制度。致衷心的敬意和谢意。忠实于您的列宁。”①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8卷第130页。——译者注

  罗宾斯在其信中暗示说,共产主义的范围应当局限于对布尔什维克抱好感的俄国,这显然刺激了列宁,列宁便对他进行了简短的驳斥,列宁在驳斥中说出了克里姆林宫的大胆计划。可以看出,列宁并不太想在共产主义阵营之外争取朋友。这样的行动未必能够缓和全世界对布尔什维克国家日益增长的憎恶情绪。

  如果苏维埃不把自己关于世界革命的幻想泄露出去,不实行镇压、没收和国有化的政策的话,那西方的盟国是否会对俄国进行武装干涉呢?或者,简单地说,如果温和的民主主义者亚历山大·克伦斯基使被削弱了的俄国退出战争,并不经西方同意而同德国签订了和约的话,那西方是否会对俄国进行武装干涉呢?

  对这个问题只能作一种推测性的回答。英国人、法国人、意大利人和美国人在开始时根本没有拒绝在建立一支同德国进行斗争的红军方面给予布尔什维克以援助。在1918年3月、4月和5月,陆海军人民委员托洛茨基曾向盟国的军事代表请求在训练俄国新的武装力量方面给予帮助。1月份,克里姆林宫发布了关于建立红军的决定。2月份开办了指挥员培训团。沙皇军队中的一些将军和军官向托洛茨基表示自己愿意效力——他们这样做或者是出于俄国的爱国主义,出于对德国的仇恨,出于想摆脱自己物质上的穷困状态,或者是出于对军事事业的热爱。但是托洛茨基所需要的是具有高度技能的现代专家和武装。西方表示愿意供给他以他所希望要的东西。据美国大使弗朗西斯说,1918年3月11日,美国军事代表团团长詹姆斯·拉格尔斯上校“同托洛茨基进行了一次令人满意的谈话,但是没有制定出明确的纲领”。3月26日,弗朗西斯从沃洛格达给国务秘书兰辛打电报说,据在莫斯科的美国助理武官里格斯上尉说,“盟国对俄国关于帮助建立军队的请求,给予了十分慷慨的回答,它们为此目的任命了38名军官,而意大利人还从意大利调来了10名军官。我同意武官也这样作,因为拒绝了不好。”弗朗西斯补充说,虽然新的俄国军队“名义上是为保卫国家服务的,但是它的真正任务则是抗击现有的一切政府和向全世界传播社会主义”。最后,美国大使说出了自己帮助建立苏维埃军队的“真正的和严格保密的原因”,他说:“这样建立起来的军队能够为布尔什维克所掌握,并能够被用来反对德国人,甚至如果它的创建者成为德国的同盟者的话,那它也将反对这些创建者。我没有预先把最后这个原因告诉罗宾斯或里格斯。”①

①《有关美国外交关系的文件。1918年俄国》英文版第1卷第487一488页。

  在战争时期对外国政府或对自己本国的一些职员实行欺骗政策也可能不被认为是不诚实的,但是这种政策的后果则是令人不愉快的。关于建立苏维埃軍队的谈判没有产生任何结果。因此西方的盟国便开始去猎捕另外的俘获物了。因为仓猝之间集合起来的红色军队是不可能阻止住德国人进一步发动的攻击的,于是盟国便打算对俄国进行武装干涉——它们在北方(即在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斯克)、在南方和在远东(即在海参崴,那里没有德国人),开始对俄国进行武装干涉。

  首先是在伦敦,随后也在其他一些地方,都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武装干涉能够得到布尔什维克的同意吗?英国在莫斯科的代理人布鲁斯·洛克哈特对这个问题作了肯定的回答,于是他也就以这样的认识给外交秘书巴尔福打了个电报。①4月22日在劳合-乔治首相主持下召开的英国军事内阁的会议作出决定,“斯马号瑟斯将军到科拉半岛去同托洛茨基会晤”。②不知道是否在这方面同托洛茨基达成了什么协议,也不知道为什么斯马瑟斯竟然没有去。

  4月5日,弗朗西斯打电报通知兰辛说,他打算“说服苏维埃政府,让它请求盟国给予帮助,这样一来,当盟国进入俄国时,它们就将受到苏维埃政府热情的接待而不是拒绝”。③5月2日,弗朗西斯问罗宾斯:“您是否认为,如果苏维埃政府得知盟国必然要对它进行武装干涉的话,那它将进行抵抗?”④(在此的前一天,即5月1日,拉格尔斯上校从沃洛格达向美国的陆军部打电报说:“……对于盟国经过西伯利亚和北方一些港口立即干涉俄国一事,我们应当得到布尔什维克的同意。”⑤)

①理查德·H·厄尔曼《英苏关系(1917--1921)。干涉和战争》1961年普林斯顿英文版第137页。
②陆军少将C·E·考德威尔爵士《陆军元帅亨利·威尔逊爵士的一生和日记》1927年伦敦英文版第2卷第93页。
③《有关美国外交关系的文件》英文版第3卷第228页。
④《俄美关系(1917年3月一1920年3月)》(C·K·卡明斯和w·w·佩蒂特合编的《文献和文件》)1920年纽约英文版第162页。
⑤《有关美国外交关系的文件》英文版第1卷第517页。

  弗朗西斯大使不去考虑罗宾斯的观点和苏维埃政府的立场,于5月2日通知国务院说,他认为,盟国进行干预的时机已经到来。他的论据带有处身在沃洛格达这个偏僻地方的明显特征:第一,他认为“苏维埃政府是服从米尔巴赫的,米尔巴赫在莫斯科几乎起着独裁者的作用”;第二,米尔巴赫答应苏维埃政府,“如果盟国撤出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斯克……”德国人将停止进攻。“我认为,这样的撤出将会是一个很大的错误。”①换句话说,盟国的武装干涉已经成为事实。

  盟国的武装干涉是以英国和法国的陆海军兵力于1918年3月间的到来而开始的。摩尔曼斯克边疆区苏维埃在得不到莫斯科的指示的情况下(如果注意到俄国所普遍存在的混乱状态,对这种情况就不感到奇怪了),同协约国各国政府在摩尔曼斯克缔结了口头协定:英法的指挥部承认,边疆区的最高政权属于摩尔曼斯克苏维埃,指挥部要关心供给边疆区以必需的储备品,保证不干预边疆区的内部事务,同意边疆区全部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权属于在工农兵代表苏维埃领导下的摩尔曼斯克军事委员会(军事委员会由三人组成——苏维埃政权任命一人,英国人和法国人各出一人)。②

①《有关美困外交关系的文件》英文版第1卷第519一520页。
②《苏联对外政策文件汇编》俄文版第1卷第221页。

  几天之后,列宁和斯大林经直通电话同摩尔曼斯克边疆区苏维埃的领导人阿列克谢耶夫(尤里耶夫)通了话。斯大林一开始就问他:“同英国人和法国人缔结的条约是书面的还是口头的?”阿列克谢耶夫回答道:“这是口头协定,这个协定已经逐字逐句地记录下来了。”斯大林:“不算英国和法国,你们的工农兵代表苏维埃拥有些什么样的兵力?”阿列克谢耶夫:“我们有100个人和一支正在建立的护路警卫队,此外还能够动员200名舰队的海员……”斯大林:“还有一个问题:英国人给你们的粮食,是白给的还是用什么交换的?”阿列克谢耶夫:“是赊购的。”斯大林:“再请回答一个问题:英国人和法国人一样,他们是决不会白白地帮助你们的。请您告诉我:为了感谢英国人和法国人所给予的军事援助,你们的工农兵代表苏维埃承担了什么样的义务?”阿列克谢耶夫解释道,摩尔曼斯克在战争时期是俄国同英国、法国和美国之间的惟一的一条交通道路。“他们保持摩尔曼斯克,并不是为了边疆区的利益,而是为了自己在俄国的利益。因此,无论过去和现在都没有要求我们承担任何义务。”斯大林:“请采纳我们的答复。我们觉得,你们多少已经陷进去了,现在必需挣脱出来……如果你们能够作到让英国人和法国人发表一个书面声明,证实他们不会占领摩尔曼斯克,我们认为,不管你们的愿望如何,这将是迈向迅速消除现有混乱局面的第一步。”①

  阿列克谢耶夫以自己所订立的协定而自豪,因为外来人答应要养活边疆区挨饿的居民,并且当盟国还在帮助俄国的时候,它们还答应防止对汇集在摩尔曼斯克的大型军需库进行抢劫。此外,当时流传着一个消息,说芬兰人和德国人准备向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斯克突破。看来阿列克谢耶夫和他的那些人所更加喜欢的是英国人、法国人和美国人(因为英法美三国的船舰早在战前就进入了摩尔曼斯克)而不是德国人(因为阿列克谢耶夫们在东线曾经同德国人打过仗)。

  但是在莫斯科,人们担心:英法的登陆队在摩尔曼斯克登陆,预示着人数更多的兵力将要到来,他们将向南方即向红色俄国的腹部进军,企图推翻布尔什维克。6月11日,第一批美国海军陆战队(150人)在摩尔曼斯克登陆。增援部队一定随之而来。600个英国士兵在默纳尔德少将的指挥下,于6月22日抵达摩尔曼斯克。②

①《苏联对外政策文件汇编》俄文版第1卷第230一221页。发表时的标题是:《列宁和斯大林经直通电话同摩尔曼斯克边疆区苏维埃的领导人尤里耶夫(阿列克谢耶夫)的谈话摘录》;署名是“列宁,斯大林”。但是,从1940年发表的文件汇编中所作的摘引不能证明列宁参加了谈话,这也许可以说明,为什么这里只引证了斯大林的谈话。
②乔治·F·凯南《苏美关系(1917—1920年)。武装干涉的决定》1958年普林斯顿英文版第373页。

  苏维埃政府进行外交活动的时机已经到来。进行这种活动的是外交人民委员契切林。在1918年6月,他派出了自己的一名助手即左派社会革命党人沃兹涅先斯基——这还是在左派社会革命党人举行七月叛乱以前的事一去同协约国驻沃洛格达的各外交使馆进行谈判。英国代办弗朗西斯·O·林德利、法国大使约瑟大·努兰斯和美国大使戴维·弗朗西斯接见了沃兹涅先斯基。他代表契切林向他们声明:苏维埃政府不反对协约国对在芬兰的德国人采取军事行动,但是如果英法军队向南推进到坎达拉克沙一奥涅加一线的话,那它将进行武力抵抗。当我写作关于苏维埃外交政策一书时,契切林向我叙述了这一外交上的行动。①他在用英文写给我的一封亲笔信中说明了他的这一行动:“协约国的军队已经在摩尔曼斯克登陆。协约国的各国政府声明,这只是反对在芬兰的德国人的,所以英国人正开赴芬兰,他们还组建了一个芬兰步兵团。在这个关头,我们抓住了他们的话:‘既然你们说,你们只是开赴芬兰,那就请向我们作出保证:你们不向坎达拉克沙和奥涅加推进来反对我们。”’

  驻在沃洛格达的外交官们没有作出这样的保证。

  几个星期之后,契切林向德国提出了一个相反的建议。在米尔巴赫伯爵被杀害的8天之后,柏林请苏维埃政府同意如下一件事,即准许德国穿军装的一营士兵去保卫设在莫斯科的德国大使馆。拖延了8天这一点说明德国外交部处于犹豫不决状态。莫斯科对这一要求拒不同意,害怕它在布尔什维主义制度内部的敌人获得援助的情况下德国大使馆会成为特洛伊木马②。

①《世界事务中的苏维埃国家》1930年纽约和伦敦英文版第2卷。复制品(附有作者的新引言。1951年普林斯顿英文版:1960年英文版平装本)。
②“特洛伊木马”出典于希腊故事。希腊人把士兵藏于木马中,放在特洛伊城下,特洛伊人把马拉进城去,中计城陷。——译者注

  在7月份的下半月,制定出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妥协性方案:德国大使馆的全体人员增加到300人,补充的人员应以每批30人为限来到莫斯科,但不准穿军装和携带武器。①

  过左在战争时期的副首相卡尔·黑尔费里希②被任命接替米尔巴赫的职位。从前是驻彼得格勒的武官、现在是海军上将的冯·欣策代替了屈尔曼的外交国务秘书的职务。虽然欣策完全服从于鲁登道夫-兴登堡的二人统治,但是契切林后来却把他的政策叫做“同俄国搞好关系的政策”。③德国的军阀变得更加谨慎小心了,协约国日益增长的强大力量打断了德国军阀们的牙齿。现在德国在东方所追求的只有一个目的,这就是夺取乌克兰的粮食。

  看来,莫斯科并不了解这一点。被绝望、无知和无耻所驱使的克里姆林宫竟希望使德国同协约国在俄国的领土上打起来,从而使自己免遭两者的打击。因为契切林向黑尔费里希提出了一个奇怪的建议。这个建议的详细情况我是从契切林本人那里知道的,而黑尔费里希则是在自己的一本书④中提到了这个建议。

①《世界事务中的苏维埃国家》1930年纽约和伦敦英文版第1卷第127页。
②乍尔·黑尔费里希(1872一192a)是德国国务活动家和经济学家,金融寡头政体代表人物。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任财政大臣、内政大臣和副首相。——译者注
③契切林《两年来的对外政策》前面引证过的那个俄文版本的第109页。
④卡尔·黑尔费里希《世界战争》1919年柏林德文版。

  在黑尔费里希来到莫斯科的几天之后,契切林提出了如下一个关于德国在俄国进行军事活动的计划交给他考虑:第一,布尔什维克让出一条走廊,已经部署在芬兰的德国军队可以穿过这条走廊,从苏维埃的一些城市(彼得格勒、彼得罗扎沃茨克等城市)旁边开过去,去迎击从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斯克出发向南推进的英法武装干涉者。第二,契切林暗示,德国可以利用自己在乌克兰的军队进攻反布尔什维克的将军米·瓦·阿列克谢耶夫①(他的部队驻扎在顿河军区)。

  几年之后,契切林在苏维埃的报纸上说明了这个计划:“至8月份协约囤实际上已经发动了反对我们的战争,占领了阿尔汉格尔斯克并从这里向南推进,在东方依靠捷克斯洛伐克人的帮助采取行动,在南方把阿列克谢耶夫的‘志愿军’推到了前边,这时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企图利用两个交战集团之间的对抗来削弱正在前进的协约国的强攻。在同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进行了长时间的协商之后,我亲自去找新任德国大使黑尔费里希,建议他和我们约定,共同采取行动来反对南方的阿列克谢耶夫,并且在我们的同意下,可以把德国的军队派去进攻驻扎在白海附近的协约国的军队。这个计划的进一步发展被黑尔费里希的突然外出所中断。”②

①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阿列克谢耶夫(1857一1918)是沙俄将军,1917年3—5月,任最高总司令。十月革命后领导白卫“志愿军”。——译者注
②《消息报》1924年1月30日。

  20年之后,斯大林使用了同样的战略,但规模要大得多。在两种情况下,俄国都希望自己不受损伤,希望利用德国同西方之间的殊死搏斗,即“利用两个交战集团之间的对抗”。1918年时,列宁和契切林玩弄了冒险的弃子求势的手法。革命的命运处于千钧一发之际,革命的命运决定于列宁的计谋。

  协约国没有照契切林的建议去做。

  德国人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8月7日,黑尔费里希被召回国参加政府会议去了。在政府会议上第一次审查了德国可能失败的问题。

  契切林在工作上同列宁配合得非常好。契切林按本性来讲,是一个办事慎重的人;苏维埃政府的力量弱小使列宁变成了一个谨慎的人。他们两位都具有杰出的智能。他们只要讲出半句话来彼此就能心领神会。列宁逝世后过了9天,契切林在《消息报》上写道:“在我们共和国存在的最初年代里,我每天都要在电话里同列宁谈几次话,有时候在电话里要同他谈很长时间的话,除了私人的直接交谈外,还常常同他讨论某些当前重要的外交事件的详情细节。”契切林向黑尔费里希提出的建议和他派赴沃洛格达的沃兹涅先斯基的代表团就是一些重要的事件。

  契切林尊敬列宁,蔑视斯大林,不喜欢托洛茨基。契切林喜欢挑剔,有贵族派头,学识非常渊博。他对于既没有文化修养、又不会使用技巧、也没有人性的斯大林,自然是只能采取蔑视的态度。托洛茨基往往态度粗暴,过于自信。契切林回忆道:“在1919年年中,有一次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响了。是托洛茨基打来的电话。他打电话时,总是用一种令人非常厌恶的方式讲话。托洛茨基说:‘在你们沃洛格达那里有着各种牛鬼蛇神’,——他讲这话,是暗指在那里找到避难所的从彼得格勒迁去的各外交团,——‘要把它们消灭掉!’”

  契切林解释说:“这样做不妥当。”

  托洛茨基回答道:“没关系,你们就消灭吧。”

  契切林继续回忆道:“关于这件事,我去同列宁谈了一下。列宁当时需要托洛茨基的支持,便劝我同他达成协议。当时我建议卡尔·拉狄克和阿瑟·兰塞姆(英国的新闻记者)到沃洛格达,去请那些外交官们迁往莫斯科。但是,他们没有迁往莫斯科,而是去到了摩尔曼斯克。”

  现在,在我的面前放着几张变黄了的纸,上面有我记下的契切林于1929年8月24日到9月1日这个期间在德国的威司巴登(契切林当时在那里治病)说的如上这些话。在1927年初到1929年秋这一时期,我在写一部关于苏维埃对外政策的书。在这一时期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契切林在每个星期天的下午,都在坐落于库兹涅茨克桥拐角处的外交人民委员部里接见我。他有着非凡的记忆力。他一见我就说:“您好,请坐。上个星期天我向您叙述了……”接着便从上个星期天停下来的那个地方继续叙述起苏联的国际关系来,虽然在过去的6天中他同无数外国的外交官们和苏维埃的职员们谈过话,并且想必在星期四他还出席了政治局每周要举行的会议,在会上还作了报告,或者是出席了党中央委员会的会议(因为在1925年12月,他成了中央委员),但他还是能够记住上个星期天叙述停止的那个地方。

  苏维埃的外交部长,如果仅只是他而没有威信处于极高时期的托洛茨基,是制定不出对外政策来的。契切林时代的苏维埃对外政策是由列宁制定的,列宁常同党中央委员会或者是同政治局一起讨论苏维埃的对外政策,讨论时常常展开激烈的争论。列宁去世后,苏维埃的对外政策是由斯大林在政治局(政治局先是由7个委员组成,后来由9个委员组成)的参加下制定的,或者是由斯大林单独制定的。契切林只是执行领导上所制定的政策。虽然如此,像一切组织中通常存在的那种情况一样,很多事情决定于政策的执行者。此外,政治上的许多决定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根据关于当前情况、相互关系和各种谈判的汇报作出的。而这些汇报大部分是由契切林本人作的,因此这些汇报就带有他个人品质和智慧的特征。虽然契切林是一个有学问的欧洲人和沙皇制度的反对者,但是他却有着反西方的、特别是反英国的成见,这些成见使人想起了在沙皇制度下到处流行的、从英俄两国在中亚和近东进行竞争中所产生的那些成见。英国对苏维埃俄国的武装干涉只是加深了这些成见。欧洲以其强盛使契切林产生兴趣,亚洲则以其具有各种可能使契切林产生兴趣。而这些可能却受到了英国武力的限制。

  契切林头脑灵敏、学识渊博,他在起草外交照会方面才思敏捷,他那近似固执的坚韧不拔的精神和他那禁欲主义的舍身忘我精神,这些都给列宁留下了印象,列宁开始倾听这位委员的意见。

  在1918—1930年间任苏维埃外交人民委员的格奥尔吉·瓦西里耶维奇·契切林,1872年出生在坦波夫的他父母的一个庄园里。他的祖宗是由意大利迁来的——他们的姓是契切罗尼。在15世纪和16世纪以及稍后一个时期,意大利人常常被请到俄国来建筑教堂和宫殿,被请到宫廷去画像。他的母亲出身于纳雷什金家族。属于鞑靼人族系的纳塔莉娅·纳雷什金娜是彼得大帝的母亲。契切林那稀疏的淡纫黄色的胡须,他那下垂的小胡子和他那向外斜视的小眼睛,都使人回忆起他母亲的祖先是出身于鞑靼人。契切林穿上蒙古服装——他喜欢穿奇装异服——,很像个可汗。

  契切林的父亲是沙皇外交部的一个小官员。1897年,儿子也进入了外交部,起初在档案室工作。这个职位对他很适合,因为他办事极其仔细认真,当他已经是一位人民委员时,时常闯入自己司机的办公室去检查发出的信封上写的地址,看是否有误,他用尖溜溜的高嗓音指出有的地址写错了。对多种语言的了解帮助了他这位年轻的档案保管员。他是会得到提升的,因为他能讲一口流利的德语、法语、意大利语和英语(有时候他讲英语时会犯一些极其可爱的错误,例如,1930年他在回答我关于会见的请求时,他说“I am at present invisible",意思是:“我现在看不见”,而真正的意思应该是“现在不能见我”)。但是在沙皇机关所担任的职务吸引不住契切林。1904年时,他像几百个痛恨政府的残暴和无能的出身于中上社会阶层的其他俄国知识分子一样,响应了社会理想主义和造反的召唤。他放弃了自己的庄园,辞去了担负的职务,迁移到了柏林去住。从柏林他又迁到了巴黎。在巴黎,他作为一位孟什维克,同法国的社会党进行了合作。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成了一位布尔什维克。他住在伦敦时,对英国工人党的反战一翼给予了帮助。因此他被关进了英国监狱的牢房。在11月7日革命①后,战时内阁成员、工党领袖阿瑟·亨德森到牢房里去探望了他。托洛茨基要求释放契切林,并声明,只要契切林未被允许离开英国,我们就决不从俄国放走一个英国的居民。1918年1月3日,契切林离开了英国。在彼得格勒,契切林成了托洛茨基领导下的副外交人民委员。在托洛茨基去军事委员部之后,契切林担任了他的职务。

  契切林知道,我写的苏维埃对外政策史也就是他在外交人民委员部的岗位上工作的历史,所以在莫斯科当我们星期天进行交谈时以及当我到柏林附近的绿林疗养院去看望他时,他都对我给予了不知疲倦的帮助。当我的稿子已写好并将其装订成两大卷草稿时,我决定请契切林看一下。我希望,他能再给我提供一些情报。因此,1929年我去到了威司巴登。在那里我一连8天每天都同契切林会见。他每天用两三个小时来阅读我的手稿,然后再用两个或三个小时同我交谈,讨论,评论苏维埃的一些领袖,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我们的会见有时是在“四季”旅馆他的房间里,有时是在饭馆里(在那里他吃了很多食品),有时是在酒吧间(酒吧间里往往是空荡荡的)。交谈时我作一些简短的笔记。然后用打字机打出来。我离开后,他用英文给我写了25封亲笔信,有几封信长达几页,有些信是关于我那本书的,另一些信谈的是私事。②在有些信里,他一再要我注意,说我把同样的一些专有名词写错了。1930年8月28日,在他看完了我那部书已经印好的两卷(我把这两卷寄给他是对他的题词表示感谢)之后,他在这一天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中批评了我对派赴沃洛格达的沃兹涅先斯基代表团的说法。我当时是这样写的:“受到各方面压迫的布尔什维克未必能够防止协约国的军队在北方登陆。因此契切林向各外交代表示意:虽然布尔什维克反对武装干涉,但是只是在登陆部队反对共产党的政府的情况下,他们才对登陆部队进行抵抗。”

①“11月7日革命”即“十月革命”,前者是按公历计算的,后者是按俄历说的(11月7日相当于俄历10月25日)。——译者注
②这些信我都赠送给了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耶鲁大学的图书馆。

  契切林在信中说:“您写的那些话完全歪曲了真实情况,对我的名誉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您毁了我的名誉。我陷入了极端的绝望之中。由于您对我的打击,我已经快要自杀了。您把我说成是好像只要协约国声明,它们的登陆是反对德国人的,我就会赞同它们登陆似的。如果我这样做的话,我就成了最大的叛徒和最大的傻瓜。”

  契切林在1930年9月3日写的如下一封信中补充说:“读者不会去指责列宁办了这样的蠢事,进行了这样的背叛活动,而会对我进行这样的指责。”他在如下一项建议中指出了他感到不安的另一个原因:“我会在国外和我们的统治集团中立即招致不少议论,因此必须赶快加以解释。没有什么比这个不幸更使我感到痛苦的了。”

  但是无论在国外。或者在苏维埃的统治集团中,根据所能听到的来看,并没有招致什么议论。

  契切林接着写道:“总的说来,我的心情比我的体力衰弱要坏得多。每天早晨,即在8点半到9点之间,我感觉自己的精神稍微饱满些,这时我看着报纸,同秘书——科罗特金或尼古拉耶夫——谈谈话,然后,过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10点半到11点),剧烈的痛苦就开始了: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极端衰弱无力,不能人睡,而是陷入充满幻觉的半睡半醒状态——半谵妄状态,全身都感到疼痛。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起来去吃午饭和晚饭,但是几乎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去。在晚上9点和11点之间,开始停顿一下,于是在这几个小时中我的精神稍微有所恢复,这时我便看看报,写写信,做一些日常的小事。在这个时间中我翻阅翻阅您写的书,而现在我正在给您写这封信。在这个时间中,我还弹奏莫扎特的作品,这是在我过去和现在的生活中最美好的东西。它是我的美的理想,它体现了宇宙的和炽烈的真正生活中一种广袤无垠的感觉,它体现了人类的精神和一种无边无际的境况——这是真正的仙酒玉液和神仙食品①,它使我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在这几个小时里,我又弹,又读,又写,又吃。但是这样的间歇只有很短的时间。因此这种情况并不是一般身体虚弱的表现,这要比身体虚弱坏得多。至于生命何时完结和如何完结——我都不知道。但是我不想使子孙后代认为我是鼓励协约国登陆的。这完完全全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很遗憾,您的书中有一段话却给人们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9月26日,契切林在写给我的一封短信里,请我把这部书德译本中的这段话修改一下。最后他写道:“请作一下这个工作吧。如果不从我身上洗刷掉这样的一个污点而离开这个世界,那就太使我痛苦了。”后来他在我这部书的法译本出版时又提出了自己的请求。②在法译本中我作了适当的修改,但是希特勒的上台妨碍了德译本的出版。

①仙酒玉液和神仙食品都出自占希腊神话。——译者注
②《世界事务中的苏维埃国家》巴黎法文版,当纳粹的军队进入巴黎时,他们把我这部书还没有卖完的那些册都毁掉了。

  从契切林那里我还收到了四封关于苏维埃对外事务和个人问题的充满友好的信。他在其中的一封信中把英国第一次在摩尔曼斯克登陆前发生的情况告诉了我:“我在克里姆林宫经直通电话同摩尔曼斯克苏维埃主席尤里耶夫进行了一次充满戏剧性的谈话。我呼吁记住对苏维埃政权所承担的义务,我向他淡了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责任,恳请他对侵略者抵抗到底,宁死不降。他以怀疑的和讥笑的态度来回答我,他不相信苏维埃的事业,强调必须屈服于占优势的力量。这个尤里耶夫本人以摩尔曼斯克的名义同英国人签订了条约,从而给英国人提供了占领摩尔曼斯克以合法的借口。后来当协约国的军队从北方撤退时,把尤里耶夫给枪毙了。”

  还有一个情况是,由于我对盟国登陆的分析而可能使契切林更加感到痛心,因为1930年8月,他突然被免去了外交人民委员的职务。这个情况他是从报纸上知道的。继承他的职务的是马·马·李维诺夫。契切林把这个情况写信告诉了我,并补充说:“我向您致以告别性的敬礼,我希望今后继续同您保持联系。我还有我最大的乐事,这就是弹奏莫扎特的作品。在我看来,莫扎特的作品是全世界的精华,是生活中美的体现。几乎在所有时间中我的健康状况都不好,生命力只是在晚上很晚的时候才在某种程度上短时间地回到我的身上来。”

  契切林有好多年一直住在外交人民委员部大楼的住所里。他很少外出,他只出席一些重要的会议,或者是出席在莫斯科河畔一个糖厂主过去的宅第里为外国新闻记者举行的茶会。在他的住所里有一架大钢琴,他经常很快乐地弹这架钢琴。虽然他在国际政治方面有着宝贵的经验,但是他一共只写了一本书,这是关于莫扎特的一个小薄本,在我的苏维埃的朋友中,有人读过这本书。这本书从未问世,因为人们认为它过于伤感了,距离唯物主义太远。

  契切林是一位有天才的人。我还认识另外两个这样的人——苏维埃的电影导演谢尔盖·艾森施泰因和法国的长篇小说作家阿德勒·马尔罗。天才超过了智慧和才能。列宁、托洛茨基和布哈林他们并不比契切林不高明,可能比他更聪明。天才具有一种特殊的品质,但是对这种特殊的品质却无法下个确切的定义。这种特殊的品质经常表现在天性的艺术性之中:具有音乐家才能的契切林是一个具有艺术家素质的人,但他没有为自己的这种才能找到用武之地。有天才的人往往有一种失望和古怪的表现,这种情况使得他们的接受力、想像力和洞察力获得大多数人所得不到的那种高度发展。天才不仅存在于诗人和艺术家身上,而且还存在于军事长官和国家要人身上,大概也还存在于数学家和物理学家身上。他们具有一种智力上的天赋,而这种智力上的天赋是无法加以测量的,也不能够将其简单地说成是由于教育或经验而造成的。他们能够似乎是偶然地产生一种充满灵感的美或智慧,他们是从秘密的源泉中获得这种充满灵感的美或智慧的,而这种秘密源泉的内容甚至对他们本人来说也仍然是个谜。那些光辉的名字时常活跃在人们的记忆中,契切林这个名字就是其中的一个光辉的名字。

  契切林没有个人生活;①他无论是对女人还是对男人,都不感兴趣。劳动、弹钢琴、读书——这些是他升华了的酷爱。他通常总是整夜地工作,他经常在每天夜里接见外国大使。他在夜间时常与之进行长谈的惟一的朋友就是德国大使勃罗克多尔夫-兰楚伯爵(这位大使是德国对外政策中东方方针的热烈拥护者)。

①这里说契切林没有个人生活,指的是他一生没有结婚。——译者注

  如果说契切林在生活中有另一种酷爱的话,这就是对他的病。他像一个真正的疑病患者那样,重视自己的疾病,因此总是有一些医生在他的周围。20年代末,他胖得像一个膨胀的梨似的。糖尿病、弱视力和右腿神经痛给他带来了很大的痛苦。1936年他去世了,去世时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去世后也就被人遗忘了。当他的遗体被放进敞开着的棺材,安置在外交人民委员部的会议厅里时,人们可以从他的脸上和手上看到他在最后的岁月里身体上所经受的痛苦。在他的遗体前尼·尼·克列斯廷斯基专使①致了悼词,对他作了充分的评价(不久,克列斯廷斯基就在一次莫斯科的审判案中被判处死刑)。

①尼占拉·尼古拉耶维奇·克列斯廷斯基(1883一1938)是苏联党政领导干部。十月革命后历任俄罗斯联邦财政人民委员、苏联副外交人民委员、党中央政治局委员和中央委员会书记等职。——译者注

  契切林的同事们都很器重他那巨大的才能,但同他却搞不好关系。他一直同自己的第一个副手李维诺夫不和。外交人民委员部里所有的人都清楚地知道,如果契切林喜欢某个人的建议的话,那李维诺夫就一定会予以拒绝。相反,李维诺夫所提出的主张或计划,也一定不会为契切林所接受。至于契切林以亚洲和德国为目标,而李维诺夫却想同西欧和美国发生外交关系就更不必说了。这两个有才能的人在个人关系方面,简直是一点也合不来。血气方刚的、喜欢活动的、举止粗鲁的李维诺夫不能忍受契切林那种循规蹈矩的作风。他把契切林叫做“老处女”。当我有一次对李维诺夫说,契切林向我叙述了苏德关系时,他反驳道:“现在契切林的记忆力已经不如以前了。”他们两个人的记忆力都是非常好的。

  列宁也感到与契切林难以相处。1918年6月4日,布哈林、索柯里尼柯夫和拉林准备到德国去进行贸易谈判。契切林和列宁在人民委员会的会议上就这个问题交换了字条。交换情况如下:

  契切林:“可不可以在星期天早晨同您一起商量一下,以便给星期二动身的索柯里尼柯夫、拉林和布哈林作出指示?”列宁:“可不可以在星期六下午5点钟来商量这个问题,以免破坏星期天的兴趣?”

  契切林:“在下午5点钟,对我来说无论如何不行,这是我工作中的主要时刻。”

  列宁:“6点怎么样?6点半、7点到8点怎么样?”

  契切林:“9点以前我脱不出身来。只好我不参加了。在5点到7点或8点这个时间中,索柯里尼柯夫他们要同德国人举行会议。”①

  1918年5月24日,列宁收到了驻德国大使越飞和驻柏林的苏维埃总领事明仁斯基两人写来的一封信,信中对契切林进行了攻击。列宁当天就写了回信:

  “亲爱的同志们!你们那几封悲观失望和怒气冲冲的来信已收到……你们对契切林的责难,有一部分落到了我的身上。譬如,是我坚决主张通过德国人发出租让企业的提纲的,目的是让他们看看,我们对建立切实的经济关系是多么认真。(提纲是在拉狄克和另外一些‘左派愚蠢主义者’参加下共同制定的)……你们对契切林的不满我看是太过分了。”列宁请他们提出具体的建议来,并请他们将寄给契切林的一切电报和信件中“最实际的部分摘要抄寄给我,因为我实在没有时间全读”。看来,驻德国的这两位代表埋怨契切林表现急躁。列宁便劝他们道:“你们也不要急躁。”②

①《列宁文集》俄文版第21卷第246一247页。
②《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8卷第156、157页。——译者注

  列宁同到德国去的代表们的会晤,像契切林所建议的那样,是在星期天进行的,这就是说,列宁同意了“破坏星期天的兴趣”。至今还保留着列宁关于这点写给越飞的一封信:“我正在同‘动身者’一起开会(拉林除外)。我听到有人发言反对‘越飞把外交人民委员部搬到柏林去’。您同契切林之间的摩擦有时被人利用(与其说是有意的,毋宁说是无意的)来加剧这种摩擦。我相信,您定会留神不使这些摩擦加剧。我仔细研究了您的多次来信,坚信这些摩擦没什么了不起(到处都乱七八糟,到处都漫不经心——各委员部都是这样,医治这种毛病是慢的)。有了耐心和毅力,摩擦是会消除的。契切林是个出色的工作人员。您的做法是在完全忠实地执行布列斯特条约。依我看,已经取得了成绩。因此,我们是容易消除摩擦的。如果德国商人明白了靠战争从我们这里什么也得不到(因为我们会把一切都烧掉),而且通过经济往来得到了好处,那么您的政策将会继续取得成绩。我们可以给德国人提供些原料……”

  “布哈林是忠实的,但深深陷入了‘左派愚蠢主义’。索柯里尼柯夫疯病又发了,拉林是个爱折腾的知识分子,头号马虎人。因此,同所有这些最可爱、最最出色的代表打交道要极其留神……”①

  “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简单地讲,这就是到1918年年中时的苏维埃历史。在1923年,即在布尔什维主义的盲目崇拜时期到来以前,季诺维也夫关于当时的情况写道:“应当回忆起所有这些令人忐忑不安的时刻和所有这些严重的转折关头,以便清楚地了解到:当时若是没有列宁同志的话,那真不知道我们的革命会发生什么情况。”②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8卷第169一170页。——译者注
②季诺维也夫《列宁生平简述》1924年列宁格勒俄文版第27贞。(这本书的开头一句话是:“列宁同志现在是5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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