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民国时期托派文艺期刊《展开》(1930年) -> 第一、二期合刊(1930年7月15日)

吉立沙之转换

巴比塞 著,成绍宗 译



  吉立沙是一个无学问的农民。他既不知道那些社会大问题,也不知道他所伏处的罗马尼亚这个小角以外的事。从不可记忆的时代以来,他的祖先和他祖先的祖先就在波家的领土上劳动。从不可记忆的时代以来,他就以为他是同那些田地一样,是波家的产业的一部分。

  当吉立沙到了该应募的年龄时,他就变成了水兵。这是战时。可是他并不知道战争是什么。他只认识他所直接接触着的它的最小部分。他服从着人家所给与他的命令,他做着人家所叫他做的事情,听了别人的吩咐,为了他所莫名其妙的目的,他使用着一枝枪,就如他不久以前之使用犁与锄一样。在人家逼着他同他那些武装同类去练习操,练习杀,练习不被人杀(!)的无聊日子中,他的知识并未见得长进。

  一天,一个工人走近了他,并且交给他一包有字的纸,求他把这些纸分发给他舰上的水兵同伴。吉立沙照话做了,并不知道纸上的字说的是些什么,因为他不知道读,也没有把来去问问人家的好奇习惯。

  这些纸上写的是一封告水兵书:“兄弟们,武装劳动兄弟们!如果罗马尼亚的波家叫你们去打苏维埃俄罗斯的时候,请你们不要向你们的红军兄弟们开枪罢。因为这个俄罗斯是全世界普罗列塔利亚唯一的祖国哟!”

  散传单的事给那些长官发现了。吉立沙被捕了。同一切政治犯一样,他被苦刑拷打,打得血肉模糊了。他受了一年半的未决监和刑罚。后来他才被传到军事裁判所。

  在军事法庭上,吉立沙谈到了他的童年与少年时代。他叙述他直到穿上军衣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他说明他从军之前他是同他兄弟姊妹一样,同他祖先一样牛马似的劳动着,为使,他说“我们的血汗化做黄金”。他证明他一生下来就从事着的那种工作他曾以为就是一种生之法则;以为人间是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主宰,由它,他才被指定了以他的农民的血汗去给那些收获黄金的人生产黄金。同他的父母一样,同他的兄弟姊妹一样,他是并未曾以这种必然性为异。

  接着他就给军法官们说散发传单的事:那时,他并不知他所做的是什么。不但他不能够读印在他所接受下来分发的那些纸上的东西,而且,按照他那惯于被动的服从性,按照那久压在他身上的忍耐论,他甚至于不曾想去知道它。

  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那时对于他这简直就是一种完全不懂得的外国语里的字眼。他甚至连直到那时他是否曾经听人谈到过它们都不敢确定。随后,吉立沙就说他在狱中曾经看见过一些“叫做共产主义者”的人。这些缧絏中的同伴曾经把他无意中为之效力过的那种主义的意思告诉了他。他们曾经给他指示出劳动者的命运和一种化无数生产大众为一种的牛马,为一种被少数有钱人据为己有的牛马的制度的不公正与不合理。他们曾经使他明白实现共产主义就是变更这种荒谬的野峦状况,把那无数量的黑色奴隶引向自由,引向光明,引向人生。

  “法官先生们,”那小农民吉立沙喊,“我已经给你们说过以前的我了。现在,我再不是那个我了。我从不曾想到过的那些事情,现在我在痛苦中明白它们了;我是到头真正地变成一个人了。”

  本来只须在法庭上证明他所犯的案情是出于无心的就很容易把自己从事件中拯救出来的他,倒供给了人家一个新的控告要件来对付自己了。自愿地把那些最高惩罚拉到自己身上来的,这个率直的农民同一个使徒似的这样喊道:“××主义是一种最好不过的制度,如果上帝来治理人间,他一定不会用别的一种制度,而要用它。”

  我们虔诚地来接受下面的话罢,这是吉立沙确信它们可以掠过那些裁判者的头,并且确信它们可以达到与他同类的群众的心而大胆地投在裁判所的:

  ——罗马尼亚民族的每个儿子,每个农民,每个工人:所有那些正直地劳动的人都应该一同加入罗马尼亚××党,打倒那些吸血鬼,宣布人民的新制度!

  他被处了五年监禁,被送进了一座惩治狱里。可是我适才说“最高惩罚”并不是胡说的。在罗马尼亚,在死刑已被废除的罗马尼亚,“死刑”,在“官家正义”的后台中,人家还有许多法子来恢复它。

  当国务总理,布拉丁先生知道了吉立沙在军事裁判所所说的话时,他异常地震怒起来。不用说,人家就想用那诱逃的老法消灭掉吉立沙以使他欢心(我们知道有许多许多次这方法是成功了的。这方法是把囚犯从狱中放出来,等他到了田野就从背后一枪毙之:随后人家就说这是他想逃走)。然而这回,诱逃却失败了。于是人家就想来毒杀吉立沙。可是,出人意外地,毒杀还是没成功,剩下的法子是天天虐待。人家断绝了他的食物,把他手镣脚铐的投在那个叫做黑房的湿而狭的斗室里,他在那里面蜷伏了好几个月。

  于是他就开始绝食。这正是他那些只找机会让他死的刽子手所高兴不过的事。可是,别的囚犯都同吉立沙联盟起来,并且同他同时绝了食。因为事情已经漏洩出去,无数工人群众乃至一部分其他民众都愤激起来,监狱长才不得不让步。他以一些预许平息了囚犯们的绝食,并把吉立沙移到病房。夺福丹狱里那所叫做“病房”的小房子是一个不时看见活人进去,却永远只看见死人出来的处所。而且,一个证人给我说过,狱医是惯爱带着“一种可怕的微笑”把这向囚徒们说的。吉立沙还没死。可是他变成了疯子。这个曾有一天挺身起来向那些残酷的裁判官喊说他在他那农民与人的良心中找到了真理的人是成了一个拖着他的思想的尸体而蠕动的幽灵。

  可是,不管怎样,他总曾是国际××主义在地球上怎样他萌芽滋长起来了的活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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