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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奥格登·纳许(Ogden Nash)



  倘使我们抱了和我们对生活同样的强烈的爱和恨,抱了我们对本国的文艺的同样的渴望和苛求去看现代美国的诗歌,我们将失望,厌恶,甚至作呕的,因为那些被誉为“文艺的菁华”的人类高度思想情感的表达形式,在那个资本主义发达已极而文化颓朽已极的国家里,简直和乱闹乱叫的音乐同其混浊。然而,要是我们存着一种沙里淘金的心情,要看看即使在那些为庸俗的小市民趣味所左右的作品中是否还存有一些真正属于美国人民的思想内容,或者在这些作品里是否还能找出一些进步的契机的话,那么,我们或许会因翻阅过了无数本诗集,而终于找到了奥格登·纳许,而感到高兴的。
  奥格登·纳许生于一九○二年,纽约的瑞伊(Rye)地方,先后卒业于圣乔治学校和哈佛大学,此后就一直担任着一些编辑、发行的职务,也一直写着诗歌。他的诗歌大都发表在那些无聊的杂志像“纽约客”“星期六晚刊”“生活”上面,另外还有几册单行本。
  当然,纳许也不能够免俗,他的诗歌里有着太多的幽默和胡闹,而且,变本加厉地,他更把自己的小聪明引上了文字游戏的窄径,他的诗有着造作的韵脚,有时为了韵脚,他更创造他自己怪诞的语汇。他的调皮更帮助他把大家熟知的诗句、歌词套用进了自己的诗中,创出一种独异的新颖格调。这种形式上的油滑的纯技巧的套用,在现代中国正追寻着民族形式的时候,或又将被投机的作家们认为是一条“新”的道路而被一班庸俗的理论家们推崇的,但在美国它的出现便很明显的是一种噱头的广告和玩弄,用来吸引那些只把诗歌当娱乐的有闲阶级的。
  然而,这里我们要介绍的并不是他的空泛的短诗和那些只具灵巧的形式的胡诌,因为像:

      这就是一只小猫的
      烦恼
      结果,他终要变成一只
      大猫

          ——小猫(The Kitten)

一样毫无内容毫无意义(Nonsensical)光为了巧妙的韵脚的作品,在其他任何一个美国诗人的诗歌中,一如在纳许的作品里已够“琳琅满目”了。而,我们惊奇而钦佩的眼光倒是停留在他另外的几首诗上。
  譬如一首套用了惠特曼的题目“大路之歌”而又套用一首脍炙人口的诗“树”(J.Kilmer作)的第一行的诗:

      我想我不会见到
      一块像树一样可爱的广告。
      的确,除非那些广告牌倒掉
      我就再不会看见那株树了。

它虽是讽刺了广告在美国的畸形发展而无意中却触及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烂疮疤——商业竞争的剧烈性。
  然而,我们怀疑真是无意地触及的吗?看了这首题作“政治家”(The Pelitician)的诗,我们竟诧异诗人的良心所不时放射的是如此果敢、铄亮的光芒,而知道诗人不会仅仅是无意地说出了“他(政治家)用从每个人敛取了金钱来供给少数人而赢得选票,而一面同时阐述着,每一分钱都自少数人抽取了去给多数人的(大道理)”这样一针见血的话的。呀呵,这样的呼声在美国这个民主国家里是如何真实,却又如何难得呀:

      有的政治家是民主党,有的是共和党
      争争夺夺,真刀真枪
      但除非名称相迥
      两者却完全雷同
      ……
      聪明的正人君子聚在一起
      他们谈到政治家好像谈恶劣的天气
      但政治于他们太不正经了,而去投票又嫌太不聪明
      我希望这样他们所选的那种政治家也别饶过他们的钱袋和魂灵
                                ——政治家
        (以上为了保持原来的韵脚,有一两句是意译的)

  也许,曲折的讽刺尚不能直接指出症结所在,那么,这里有着更直接的,题目是令人一目了然的“银行家跟任何人一样,除了更有钱”(Bankers Are Just Like Anybody Else,Except Richer)。他无顾忌地高声喊出:

      倒霉银行家大多住在大理石的大厅
      他们必得住进去因为他们鼓励存款而阻挠提存
      他们尤其遵守这样的规律,没注意它的银行家就活该倒霉
      就是除了那些不需要钱的人.你不应该借钱给任谁

  对制度的不合理,不公平,金钱的左右了人们的命运等等,诗人都有了充分的认识和警觉,也就是这认识,和由这认识出发的讽刺使我们满意于纳许。满意于纳许甚于满意于桑德堡(C.Sandburg),因为对一个腐臭的险恶的礼会,与其浮泛歌颂不如痛快地指责。即使这指责不够热情、不够战斗、不够执着,但至少我们觉得它是可喜的,觉得它在本质上,和帝俄时代的伟大的先驱普式庚所写的短小的讽刺诗(那是来得更尖刻,而且为数很多的)有着某种限度的近似;而诗人写作态度的甘冒大不韪的大胆和正直也是令人喜爱的。
  但是,社会的病根是被诗人看出了,而如何去铲除这些病根呢?在诗人的心中似乎还没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解答,而他的缺乏热情和执着也使他停滞在了永不能拥抱那个合理的正确的解答的阶段。一度他为了只有“噬咬”善良人的“良心”的“悔恨”,而虽然是缺乏真正的认识、信任了那新的力量(见“纯洁的良心永不松懈”(A Clean Conscience Never Relaxes)一诗的末一段。)但在那首“歌中之歌”(Song ofSongs)里他却又这样唱着:“这儿有谁是赞许一次财富的再分配呢?因为我想,它是应该被再分配的,只是不要用武力也不要用偷窃;因为糟的只是别人有了而你没有,所以我们改善这种情形,在革命或暴动把它搞得更坏之前……”
  一个改良主义者的愿望,一个改良主义者的苦闷,他怕那一场强大的风暴,那一次热烈的斗争,只因为他自己懦怯,忍受不了,只因为他留恋于自己的陈腐的生活形骸:那些空洞的亏虚的病态的繁华和奢侈。从这,我们也就找到了之所以他的诗集里像别的作家一样充塞着胡诌和叫嚣的真实的原因。
  读了“政治家”等几首诗,再看一看:

      瞧那只鸭
      ……
      它只呷呷
      它尤其喜爱
      一个水池或者一个小潭
      当它吃,喝的时光
      它屁股朝上

         ——鸭(The Duck)

便会更使我们了解了纳许,一个现代的美国的诗人!

(1948年上海《大公报·星期文艺》)


附注:Ogden Nash,现在多译为奥格登·纳什,再转一下网上有关他的生平资料:奥格登·纳什(Ogden Nash,1902-1971年),美国诗人。他以其韵律怪异、结构奇特、含有淡淡讽刺意味的诗歌而成名。(打油诗。)纳什出生于纽约的拉伊(Rye)。在哈佛就读一年后,他去销售债券,并先后在广告公司的推广部和出版公司的编辑部工作。他的大部分诗歌首次发表在《纽约客》上。他的著作有:《自由旋转》(Free Wheeling)(1931年);《享乐之路》(The Primrose Path)(1935年);《面熟》(The Face Is Familiar)(1940年);《1929年以来的诗歌》(Verses from 1929 On)(1959年);《只除了你和我》(Everyone but Thee and Me)(1962年);《总有另一个风车》(There's Always Another Windmill)(1968年);《床上除麻烦》(Bed Riddance)(1970年)。百度了一下,网上流传他的诗最广的是《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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